狄仁杰素来好奇心重，当下决定道：“走，我们去看看死亡之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行人趁着夜色返回归义伯府，王锴的弟弟王蔷和弟媳薇儿不见了踪迹。他们离开匆忙，故而叶明菲领着众人直扑后院时，顺利找到了死亡之神留下的痕迹。

　　叶明菲点火后，王蔷救火，死亡之神被烧死却未化成飞灰。将死亡之神的尸体弄出来，加上附近发现的红蝙蝠屎，王锴又拿出关于黑衣社的典籍，确认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死亡之神。

　　曾泰又令人按王锴所言，取来动物鲜血诱出可能活着的红蝙蝠，事实证明死亡之神确实都在车里被叶明菲一把火烧死了。

　　随后衙役在伯府偏室找到了西域商人的尸体，派人寻访这些商人在城内活动轨迹。从客栈老板口中得知，这些客人入住后包下了客栈后院，不许旁人进入，每日都要买许多牛血羊血，应证了黑衣社从西域购买这种非本土所有的红蝙蝠。

　　听到曾泰的汇报，狄仁杰看了叶明菲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陛下常说我是她的福将，可我们小菲却是一颗福星，不愧是我狄仁杰的孙女！哈哈哈~”

　　曾泰听了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若红蝙蝠落到黑衣社手中，这些歹人制作出死亡之神，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原是一件极严肃的事情，遇到叶明菲画风就变了。这黑衣社也当真是倒了血霉，大漠劫饷因叶明菲出现夭折，费尽周折买来的死亡之神还没有用上，就被叶明菲误打误撞一把火烧了。

　　解决了死亡之神的问题，王锴将在刺史府不及说起的部分也告之了狄仁杰和曾泰。原来王蔷是王锴派去黑衣社卧底的，只没想到王蔷暗地里投靠了黑衣社，反而带着黑衣社的奸细薇儿住进了伯府。

　　王蔷卧底多年没有什么大的成果，王锴以为是黑衣社行事隐秘，且以女子为尊，王蔷男儿身难以接触黑衣社核心秘密。于是，王锴又暗中派了丫鬟梅香潜入黑衣社。

　　亏得王锴没有将梅香的身份告之王蔷，梅香不负王锴所托，尾随王蔷进入了黑暗大山，探听到了黑衣社的大计划，也因此泄露行踪遭遇黑衣社追杀。直到遇到狄仁杰一行，匆忙留下断续的遗言和那条腰带。

　　狄仁杰取出那条腰带给王锴看，王锴怀疑这条腰带与开启黑暗之山的机关有关。

　　黑衣社已成凉州毒瘤，在朝廷之下对百姓苛捐杂税，奴役百姓如禽兽。如今黑衣社的大计划连番挫败，又显露了行踪，极可能再生事端。

　　狄仁杰与曾泰决定带兵入黑暗之山剿灭黑衣社。李元芳、狄如燕和六大军头护卫左右，归义伯王锴因熟悉黑衣社亦与他们同行。除此之外就是凉州衙役、房哲所率左龙武卫。

　　凉州府衙政务由长史李大人暂代，狄仁杰与曾泰点齐人马，以剿灭劫饷歹人的名义直扑荒山古堡。

　　“他们都出门去了，就留下我们真气人！”小桃看着狄仁杰一行出城，生气地跺了跺脚。

　　“大人是去打仗，难道还带着你一个小姑娘。小小姐不也留下了么？”张环笑道。

　　李朗跟着道：“小桃你就放心吧，大人临走前特意叮嘱过小小姐保护好你，我们在刺史府最安全不过了。”

　　“她比我小，哪能让她保护我。”小桃转身先回了院子。

　　“小桃今日怎么有些奇怪？”

　　“她本来就挺奇怪啊，又不是今天才奇怪。”叶明菲双手别在脑后道，“李朗哥哥如今也会乱传话了。爷爷明明说城里可能不太平，让我看着小桃不要乱跑，何时让我保护她了？”

　　“城里不太平，看着她别乱跑，不是保护她吗？”李朗不解。

　　叶明菲嘻嘻一笑，没有回答李朗的问题，舒展了一下筋骨向府内走去：“我们中午吃羊肉锅子吧？难得爷爷出门，今天桌上不准出现面食。”

　　张环和李朗欢呼一声，跟上了叶明菲。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狄仁杰、李元芳和曾泰都不在府上，叶明菲可劲地折腾刺史府上的厨子。因着她是刺杀大人的贵客又出手阔绰，厨子也拿出了十二分本事。中午这一餐，叶明菲和张环、李朗都可耻地吃撑了。

　　“好饱啊，我要歇歇了！”叶明菲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消食，然后就让人搬了个躺椅，晒太阳偷懒。

　　太阳晒着晒着突然没了，叶明菲翻了个身，嘟囔道：“太阳没有了么？”

　　“是的，不仅是今天的太阳，你马上就要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听到冰冷的声音，叶明菲揉了揉眼睛，就看到小桃换了一身笔挺的黑衣，戴着一定古怪的帽子站在她面前。

　　“小桃，你这身衣服挺好看，满有气势，一看就是个丧心病狂的衣冠禽兽！”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叶明菲自个儿乐了起来。

　　“不许笑！你难道没有听到吗？我说你马上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小桃愤怒道。

　　“看不到明天的太阳无所谓啊，天有阴晴月有圆缺罢了。你就比较惨了！”叶明菲用满是幸灾乐祸的语气道，“你以后都看不到太阳了！”

　　“牙尖嘴利！”小桃拍了拍手，四五个黑衣人押着张环、李朗走了上来。

　　“小小姐，小桃她不是好人！”张环李朗异口同声道，“她是黑衣社歹人！”

　　“猜到了呀！”

　　“猜到了？”张环和李朗一脸呆滞。

　　叶明菲站起身，看着小桃道：“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刺史府门前，那时你说自己是乡下小姑娘。虽然你竭力把自己装成一个天真无邪又无知的乡下小姑娘，但我还是觉得你身上有些违和。所以我给你糖的时候，故意脱手了。”

　　“我并没有接住！”小桃得意道。

　　“对呀，你并没有接住！”叶明菲道，“我虽是故意脱手，但并没有打算将糖扔在地上。你只要伸手就会接住，但你为了装作笨手笨脚的样子让糖掉了。”

　　“或许是因为我恰好失手呢？”

　　“所以后来，我又测试了你的速度，还暗中观察你走路。”

　　“走路？”

　　“习武之人走路的习惯与常人是不同的，哪怕武功不高，但凡学过武功，行走间都会不经意展露出来。你以为滴水不漏的卧底，其实早已经被许多人看破。”

　　“许多人？你胡说！”

　　“若我没有猜错，爷爷和元芳叔叔第一次遇到你就怀疑你了。”叶明菲道，“否则，他们为什么会将你带来凉州城？”

　　“为什么不会？我听狄春说你与狄如燕也是在狄仁杰办案中追随他左右的。”

　　“如燕姑姑武功颇高，善易容，办事干练。至于我——”

　　“小小姐虽然年纪小，武功却仅次于李将军，不仅如此她还善于追踪，会医术。”张环争着道，“可是小桃不过是个普通的乡下丫头，既不会武功，也不识字。若随便遇到一个人，大人都要带回来，那府上早就人满为患了。”

　　“小桃父母双亡，又帮过他。”小桃分辨道。

　　“若是如此，爷爷一定会为她安排一个妥当的去处，而非带在身边。在爷爷身边，会经历各种凶险，所以他不会带着一个与案件无关，没有一技之长，又无自保之力的小姑娘。”

　　“哪有如何？如今，你们不还是落在我的手里？”小桃昂首道，“狄仁杰绝对不会想到，他们去黑暗之山，我们却已经占了他的刺史府。”

　　叶明菲分辨道：“你这话说的不对，这明明是我曾叔叔的刺史府，我们只是来做客的。还有，什么是落在你手里，我在你手里，在吗？你摊开手看看，我在不在你手心呀！”

　　“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小桃拍掌，就见薇儿带着大队的黑衣社歹人冲进了院子。

　　“哦，拍掌，我也会呀！”叶明菲学着小桃拍了拍掌，院外突然响起了喊杀声。

　　“怎么回事？”小桃回首，叶明菲轻剑一展，快如闪电地挑开了架在张环、李朗脖子上的刀。

　　张环、李朗立即捡起被叶明菲挑飞的刀，向黑衣社歹人反杀过去。

　　小桃和薇儿拔出腰间的刀，叶明菲一人一剑却死死压制住二人。又有数人冲出来保护黑衣天王，想来都是黑衣社的什么圣骑士和队长之类。

　　黑衣社在凉州为非作歹，素日除却归义伯王锴，对付的都是普通百姓，哪里比得叶明菲、张环、李朗身经百战。外面又有大军左龙武卫的官兵杀进来，很快让黑衣社歹人兵败如山倒。

第349章 告状纤户

　　黑衣逆贼一夜尽诛，此案交由曾泰上书朝廷细禀经过。

　　狄仁杰打算带着李元芳等人继续回转老家并州修养，不妨皇帝的天使却一路追到了凉州，急招狄仁杰回京。于是，狄仁杰回乡的计划再次搁置，转道京城。

　　“陛下好不容易允了大人回乡修养，如今急招回京，怕是京中又出了什么大案。”李元芳见狄仁杰拿着圣旨发呆，随口道。

　　狄仁杰放下圣旨，锤了锤背：“真是老了，站一会儿就累了。”

　　“爷爷，你不是站一会儿，你是站了一个时辰了。小孩子站久了也会累，不是老不老的问题。”叶明菲坐在椅子上，徒手剥核桃。那两根细白的小指头一捏，就将硬邦邦的核桃捏的四分五裂。

　　狄仁杰笑了笑，与李元芳道：“明日回京，行李收拾的如何？”

　　“本也没带许多东西，就是小菲买了些特产原打算带回去送给几位大老爷和夫人们，狄春都打理好了。”李元芳想了想，“我们到了凉州就是办案子，如今刚完事就要回京，说来看曾兄，却也没时间坐下好好说说话。今晚，曾兄亲自置办了酒菜，我是代他来迎贵客呢！”

　　此番晚宴，曾泰安排了凉州长史作陪，也算履行了要为他引荐自己恩师的承诺。短短相聚后又是分离，曾泰颇为不舍。然狄仁杰一行次日还要赶路，晚宴上大家只是略饮了几杯。

　　这一路回京倒是分外太平，到京城时正好遇上端午节。见街上热闹，狄仁杰也不急着面君，让狄春带着随从先回府，自己则与李元芳、狄如燕和叶明菲从街上缓缓而行，与民同乐。

　　路上遇到炸春卷的小摊，狄仁杰就嚷着要去尝尝。尝尝也就罢了，偏偏就给每人炸一个，尽显老抠本色，气得李元芳大叫，非要老板炸一大盘。狄如燕和叶明菲早就习惯了狄仁杰的“抠门”和李元芳反抠门，只是笑了笑，没有掺和进去。

　　看着街上满满地节日气氛，叶明菲感慨道：“爷爷，元芳叔叔，你们真是太好太好了！”

　　狄如燕笑道：“什么太好太好了？”

　　叶明菲一指街上欢腾的百姓道：“这是爷爷和元芳叔叔参与构建的太平盛世啊！天下太平，真好——”

　　“求求你，求求你，施舍一点吧！”

　　叶明菲话音未落，就见个须髯大汉抱着个小姑娘带着几个同伴沿街乞讨，顿觉打脸太快。

　　老板不耐烦道：“走走走，快走！我这只是小本买卖，哪里经得住你们每天来讨？若是第一次来，我不给是我不对，可你们这天天来，谁吃得消。”

　　“老板，求你行行好！”

　　“爹爹，我饿！”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盘子里的炸春卷低声道。

　　叶明菲见那小姑娘面黄肌瘦，目露不忍：“老板，你将我们的春卷先给这小妹妹，再给我们另炸些吧！”

　　“老客，您看？”老板见叶明菲年纪小，忙看向了狄仁杰。

　　“听她的，我们等会儿吃也不妨事。”狄仁杰笑了笑道。

　　“好嘞！几位客人都是好心人，他们也是可怜人，只是日日来，我这小买卖实在是施舍不起。”

　　“多谢老爷，多谢老爷！”那汉子忙放下女儿，让女儿道谢。小姑娘怯生生地道谢，让人心生怜惜。

　　叶明菲随口问道：“这位大叔，我看你们几位面庞黑红，手上多茧，想来也是苦力出身。诸位年岁不大，身体康健，找份工做也非难事，因何沦落到聚在一处乞讨为生？”

　　“这、这当真是一言难尽啊！”

　　“我在京中认识些人，若你们愿意可以给你们介绍个去处，找份工作，也好过带着孩子在街上乞讨。”

　　“多谢姑娘好意，只我们来京城是为了告状的。如今投诉无门，盘缠用尽，这才不得已上街乞讨。”

　　听到那句投诉无门，狄仁杰和李元芳都留意了几分，狄如燕开口道：“你们要告什么状，莫非是刚来京城，不知衙门所在？”

　　恰在此时，街上传来鸣锣开道之声，不知是哪位大人的官轿经过。

　　须髯汉子的同伴立即道：“方九哥，来了！”

　　方九立即将女儿递给同乡，从怀中取出状纸双手举过头顶，冲出去跪于轿前喊冤。官轿停下，左右接了状纸送入轿内，轿中人看过却随手掷出状纸，将方九训斥了一顿。

　　叶明菲快步上前，捡起了状纸一目十行：“哦，原来是扬州纤户状告扬州漕运衙门啊？以民告官这等事，一般衙门是不敢受理的，毕竟官官相护嘛！”

　　听到后一句拉长了声音的嘲讽，那官员的左右随从开口便是呵斥。不妨他家主官却斥住了他，从轿中走了出来，作揖道：“原来是叶姑娘，左右不知事，请叶姑娘恕罪。叶姑娘归京，莫非阁老——”

　　“爷爷奉旨回京，我来街上玩儿。”叶明菲快声道，“这状纸您不接，我可拿走了。”

　　那官员苦笑道：“叶姑娘初回京城，有些事情怕是不知内情，并非下官不愿管，不敢管，而是即便下官敢接状子也管不了。这状子到了您手上，也等于到了阁老手中，算是这些个纤户运道来了。”

　　“您似乎知晓些内情？”

　　“总之姑娘很快就知道了，下官尚有公务在身，先行告辞。”那人走之前，看了方九一眼道，“方九，你的运道来了，跟着这位叶姑娘，她自能为你主持公道。”

　　狄仁杰和李元芳坐在街边围观了全程，李元芳看了狄仁杰一眼哈哈大笑：“果然还是孙女儿贴心，小菲知道您老所好，这不主动给您拦麻烦上身了。哈哈~”

　　狄仁杰忍俊不禁：“如今小的都知道给我找事了！”

　　说笑间，叶明菲已经带着方九回到小摊上：“爷爷，这可不是我给您揽事。眼下，我觉得陛下当真是贤明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