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五应是。

　　叶孤城目光落在谢琬身上是便得柔软了，他放柔话音，对谢琬伸出手：“好了，还不过来？”

　　谢琬笑吟吟地越过地上的尸体到他那边去。

　　已是下半夜，街上静谧无声，叶孤城缓缓走着。剑收入鞘后，他一身剑意有了收敛之处，此刻只是宁和月色下的一个世公子。

　　“今天怎么如此莽撞，事先都未和我说，只叫廿五匆匆寻我。”叶孤城淡淡训道。

　　万一他赶不及或是找不到她该怎么办。

　　谢琬笑得双目微弯：“因为知道你一定会来呀。”

　　不知世上有没有相同的月色，可走在回王府的路上，谢琬倏然想到，同样是她被金九龄掳走的那次，最后来的依然是叶孤城。那一次她更多是惊讶，如今竟然会撒起娇来。人果然是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的啊。

　　但岁月迁移里，她仍会记得他第一次抱着她走过月色长街时宽厚的肩膀和温暖的胸膛。

　　江湖是非纷争不息，既涉足其中，修炼武功同时也应该修炼心性，断断没有每次都寄希望于他人的道理。但谢琬还是很开心。

　　她所求不多。

　　叶孤城发现自己的手被另一个人微凉一些的手握住了，她的手比自己小上一些，握着刚好，叶孤城嘴角含笑，握得更紧了些。

　　背影双双。

　　“方才不是训你。阿琬，你肯多依靠我些，我很欢喜。”

　　“哦？那我赖着你呢？”

　　“求之不得。”

第58章 人间（二）

　　廿五把金九龄是绣花大盗的消息告诉了王府中的南王, 南王双唇开阖，显然没有想到自己引狼入室。想当初他还让金九龄亲自查，这种监守自盗的人, 还指望能够查得清吗。当然,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在廿五告诉他金九龄已被城主一剑毙命后，南王转而笑开：“如此一来, 本王便放心了。”

　　虽没有捉到活口，但在谋逆之事有可能被泄露的威胁下, 南王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怪就怪在绣花大盗非要惦记上了他南王府的宝库。

　　陆小凤是第二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先前的王府总管被刺瞎了眼, 才接任不久的金九龄却是幕后真凶, 整个南王府一时间自顾不暇。消息是花满楼带来的，昨夜陆小凤离开后，花满楼被世子恳请留下来做客。天一亮, 花满楼便知道了这个消息。

　　陆小凤一想到金九龄当时激将法请自己帮忙，这一切恍若隔世，让他不由有些唏嘘。

　　“苦瓜大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伤心不已。”

　　毕竟金九龄是苦瓜大师的师弟。

　　但陆小凤无法阻止苦瓜大师知道这个消息, 只要人在江湖，消息总是瞒不住的。

　　听完前因始末，陆小凤不禁咂舌, 既是因为金九龄，也是因为叶孤城。这位南海而来的白云城主一再刷新他的认知，起初他觉得叶孤城应该是第二个西门吹雪，几次见面, 他们确实很像，但又不像。陆小凤原以为使剑的人最高的境界都是西门吹雪那样的无情无爱，可叶孤城却仍然保留了内心一份深情留给别人。

　　这让陆小凤觉得很神奇，也隐隐生忧。

　　毕竟只有叶孤城自己才知道这份温柔会不会变成剑身上的铁锈。

　　薛冰也在。昨晚陆小凤找了半夜，最后让薛冰看够了他的糗样，才大发慈悲地绕过他一回。然而现在听花满楼这么说后，薛冰浑身出了一阵冷汗。若是没有谢琬出的主意，易容替她好好“教训”陆小凤一趟，那么她现在很有可能生死不明。

　　“谢琬呢，她怎么样了？”薛冰十分担忧地问道。

　　这个问题由随后而来的廿五替她做了解答。

　　“薛姑娘请放心，小姐她很好，她让我来和你说，昨天一块喝酒的时候很开心，盼望下次还有机会一起。”

　　当着陆小凤的面，廿五其实更希望叫一声城主夫人，好绝了陆小凤这人任何一点潜在的念头。廿五可是记得清清楚楚，陆小凤当时看他们城主夫人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可惜了，城主还没把人娶回家。

　　目前没有心仪对象的廿五却十分操心城主的人生大事。

　　陆小凤摸着胡子，笑着和廿五套近乎，试图从板着脸的侍卫小哥那里套出一点消息：“没想到叶城主最后替我们找到了绣花大盗。不知他之后有什么打算？”

　　廿五一板一眼地回答：“主人的事，做属下的不敢妄论。”

　　薛冰却很挂念谢琬的好，她的话这个时候无论有意还是无意都帮了陆小凤的忙。

　　“我和谢琬她很投缘，又有救命之恩，想知道她之后去哪，若是刚好顺路，也想一路有个伴。”

　　陆小凤眼睛一亮：“是的是的。”

　　廿五看着陆小凤，倏地嗤笑了一声，说道：“城主让我转告陆大侠，他与西门吹雪的比试，你阻止不了。”

　　陆小凤语塞，随后忧愁地叹了口气。

　　“他果然是要去找西门吹雪。我不明白，这两个人就非要比这一场吗？”

　　陆小凤自言自语，本不想会有人回应，然而廿五却接道：“必须要比！”

　　陆小凤一愣：“为什么？”

　　自认看破了一切真相的廿五：“西门吹雪曾经重伤过阿琬姑娘，城主定不会坐视不管！”

　　陆小凤薛冰等人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吗？

　　廿五走后，花满楼摇扇问道：“我猜你一定会去。”

　　陆小凤点头：“我当然要去。”

　　花满楼表示理解，这是陆小凤的性格。但他被问及时，花满楼略一思量，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致。那两个人的剑杀意都太甚，最后无论谁赢，总是免不了死伤。这场面花满楼是不愿意见到的。

　　陆小凤从不勉强他的朋友：“那好吧花满楼，之后见。”

　　花满楼微微一笑：“好。”

　　另一边，等廿五回来，叶孤城与谢琬便即刻启程。

　　绣花大盗的事情让南王唯恐夜长梦多再出一次这样的意外，而这场他准备了多年的计划也早已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虽然叶孤城打算先去与西门吹雪比剑的事让南王有些不满，认为叶孤城这是在关键时刻横生枝节。

　　两人间有牵制，但叶孤城并非全然受制于南王。

　　他长眉一横，冷声道：“你觉得我会输？”

　　南王自然不会这么说。

　　叶孤城负手而立，最后只道：“剑我一定要比。若赢，天下无人可挡我剑；若输，南王你也自会知叶某人并非助你完成任务的最佳人选。”

　　高手总是任性的。

　　南王还能说什么呢，只好僵着脸皮，皮笑肉不笑：“叶城主说笑了。”

　　于是，战帖一下，不多日，万梅山庄予以回应，允。

　　这场令武林翘首以盼的旷世决战定在了八月十五。

　　去往紫金山途中，叶孤城一行骑马。虽然他早已知道此行又是一场遗憾，但叶孤城仍旧马不停蹄。谢琬和叶孤城在一起的时日越久，愈发多理解了他些。

　　这是对对手的尊重。

　　不过两次没有比成，叶孤城多少还是有些在意。

　　廿五不在的时候，叶孤城问谢琬：“紫禁之巅，我可能如愿？”

　　谢琬递给叶孤城他擦拭剑身的帕子。

　　一递一接，两人独处时并不都有那么多话聊，但气氛却很宁和。

　　谢琬回答：“会的。”

　　叶孤城闻言，擦拭剑的动作停了片刻，偏过头来对谢琬笑了。笑容很浅，情意却深。

　　“嗯。”

　　两人没有谈输赢，因为来中原的船上已说过一次。

　　她想他赢。

　　他一定会赢。

　　“陆小凤这个人很聪明，若有谁能看破，我想一定是他。”

　　对于这样一个朋友和对手，叶孤城并不吝啬称赞。他既要赢，也要将南王这一身腥瞥开得彻彻底底，免生后患。虽有些利用陆小凤的成分在，但叶孤城却也只乐意于陆小凤这样的朋友合作。

　　谢琬笑了，凑到叶孤城身边，闲着无聊拿起梳子来把他的束发拆了又重新竖。叶孤城也不阻止，只意思地捏了下她的手，轻声道：“胡闹。”

　　“我不让廿五看见。”

　　叶城主安安静静坐着让谢琬重新束了一次发。

　　“你说陆小凤聪明，可我看你才是聪明的那个。”

　　叶孤城鼻腔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声，算是回应了谢琬的话。他知道他猜对了。

　　“孤城，你有什么打算？”谢琬好奇他会怎么做。毕竟以谢姑娘的亲身实践，她可不信白云城主是个老实得一心只有剑的人，他的心思可多着呢。

　　“陆小凤会愿意为朋友帮一点忙的。”

　　不用明说，谢琬也猜到了叶孤城话里的意思，嗤嗤地笑了两声，打算到时候看陆小凤的热闹。

　　竖好发，叶孤城把人拉到身前来。

　　谢琬见他捏着自己拿梳子的手，眼睛一转，开玩笑道：“你不会也要拆了我的头发帮我梳吧。”姑娘家的发型可难多了，她不信叶孤城这个自己头发都不一定会束的人能梳好。

　　叶孤城瞥了她一眼：“我没有那么无聊。”

　　言下之意，刚才无聊的人是谁。

　　谢琬一听气笑了，拿手背贴着叶孤城的唇，隔着手亲了他一口。

　　叶孤城不拿她这点情绪当真，直接把人抱在腿上，长驱直入勾着她唇舌反客为主亲了个彻底。

　　一吻后，两人分开，谢琬面色艳若桃花，叶孤城看了后微微一笑。

　　“阿琬，结发同心。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谢琬坐在男人腿上，被问了也一点不害臊，反而就着他的话。

　　“是呀。”

　　她这副除温柔之外的娇蛮，像是覆着一点点指甲的猫崽，同你玩闹时不经意挠你一下，却也有分寸，只叫你心里一痒。叶孤城喜欢她这副样子。

　　她的温柔所有人可见，这副样子却只有他才看得到。

　　“好。我们回去就成亲。”

　　“我要琬琬做我叶孤城的妻子。”

第59章 人间（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