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想要找个暖和的地方睡觉觉。
“不许睡。把眼睛睁开。”有谁将手心放在了他的额头上,掌心一片温热,甚至是滚烫。
像是一同带来了希望和活力,让他能够在这个冰雪的世界中挣扎着活下去。
巨龙很喜欢这样的温度,他贪恋这样的光和热。
巨龙动了动耳朵尖,似乎认出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另一边,被风暴驱逐的特瓦林怒吼一声,还要再度上前。
这个突然出现的魔神,想必就是巴巴托斯所说的幕后boss莱茵多特,杜林的造物主,看他拿下这家伙到巴巴托斯面前邀功!
“呜哇呜哇呜哇痛死了这风龙打龙好疼,闻音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呜呜——”
这一声龙啸前所未有的精神和亢奋,巨大的震吼声扰得雪山山颠的清雪都被震动,雪崩一般地朝着山下涌去。
声势异常浩大,非常有龙的气势没错,但特瓦林听来听去——这不就是人类小孩子哭着跟父母要糖吃的语调吗?!
风龙有些愣神,原本打算发动攻击的动作也不由得滞住。
“行啦兄弟,别动手了……都是自己人。”雷霆般有着深紫色羽毛的大鸟拦在杜林和特瓦林之间。
雷鸟语气清脆温和,但翅翼有力,悬停在高空之上,身周隐隐有雷光凝聚,怎么看都是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卡帕奇莉当然不是来谈和的,要是眼前的风龙还要攻击,她当然不会让步。没看闻音在那里忙着带龙崽子,根本没时间分神吗。
她许多年之前就已经遥遥望见过东风之龙的身影了,这家伙绝对没办法绕开她来到闻音跟前。
杜林……算了,那就是个傻龙,犯不上和他置气,闻音多照顾他一点就多照顾一点吧,谁让那龙没脑子呢。
雷鸟想学着人类那样翻个白眼,可惜她没有眼皮。
“特瓦林,不用再攻击了。”风神的声音在特瓦林身后响起。
转眼间,天青色的诗人已经越过雷鸟站在了闻音的身前。
他就像是一缕再温和不过的清风,越过卡帕奇莉的时候也没有引起后者的戒备——毕竟当年在高塔孤王的时间节点上,他们也一同并肩作战过。
“这毒龙怎么与你有关?喂喂,你可别同我说,你就是坎瑞亚的莱茵多特。”温迪轻叹了口气,但墨绿色瞳色中的笑意却怎么都掩不住。
刚刚与云端中感知到熟悉的气息时,温迪的第一个反应是不敢置信。
在孤塔的王座崩裂的那一晚,风精灵获得了魔神的位阶,却失去了自己的友人,他记不清那一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却记得黑色的裂缝降临时,那无比恐怖的天势,即便是魔神也不能与之抗衡。
他固执地在写给旅人的传记中记下一个美好的结局,写旅人结束了在蒙德的旅行,从此踏上了前往七国的遥远路途,遇到各种精彩的冒险……他相信闻音一定还活着,在他无法见到的过去和未来……但他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再见到她的一天。
或许是他感知错了,那个乘着暴风不断逼近龙脊雪山并不是他的故人,但风送来的讯息,明明一如往昔,似乎从来不曾变过。
她终于又回来了。
“我当然不是。不过我在来的路上遇见了她,因而耽搁了一些。”闻音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指尖蹭过杜林身上伤口的时候,语气更轻了一些。
温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特瓦林身上当然也受了些伤,不过相比于杜林就要轻多了。
而且细细说来,杜林到真没做什么坏事,只不过因为他身上带着莱茵多特的印记,因而让蒙德城忌惮些罢了。
闻音一眼就看出温迪笑容下的些许不自在,摇了摇头。
“不是你们的问题。莱茵多特制造他出来,本就不是为了和蒙德交好的。”
而且在原本的时间线里,不明真相的杜林兴冲冲地带着魔兽来到蒙德,确实给蒙德城带来了极大的灾难。
莱茵多特创造他出来的时候,不会故意没有给他成熟的心智吧……不然杜林为什么到现在都像是个小孩子?只可惜刚刚忘记问莱茵多特这个问题了。
闻音想起刚刚进入雪山前拦下自己的炼金术师,对方显然并不想让自己参与杜林和风神的战斗。
闻音看不到对方刻意隐藏的脸,只能感觉到那从纱雾下显露出来的淡漠的注视。
“你的招式不错,看来是师承丝柯克。既然承了她的衣钵,又为何来与我为敌?你要做深渊的敌人吗,好孩子。”炼金术师的声音异常柔和。
来自【黄金】级别炼金术师的注视……就好像是来自深渊的注视。
但是闻音已经不是那个曾经在丝柯克面前毫无还手之力的少女了。
她在天理面前亦不会动摇,遑论是在炼金术士面前。无论是“黄金”的名讳亦或是“魔女会”的名声,会比天理的维系者更带给人压力吗。
“我承认自己师从深渊,是丝柯克将我引入武艺的大门。但是师父不曾在我身上投诸期许,也不要求我站在深渊一侧。昔日也是她告诉我要远离深渊,再也不要回来。”闻音立在风暴之中,身后是卷起的狂风,是无数被雪山的气息拥簇起来的冰雪。
“所以,现在,我要去救我的朋友了。请你让开,这是最后的警告。”
在某些时候,闻音并不在乎用武力解决问题。
尤其是,现在站在雪山边缘,已经能看到雪山之中巨龙虬结的影子。
淋漓的龙血从巨龙的身体中泼洒出来,污染了大片雪白的地面。
“你把杜林当做是朋友吗?哈,真是……和你的师父是一样的性格。”莱茵多特似乎是笑了,又似乎只是在嘲讽这种不合时宜的友谊,“可背叛深渊的人,注定是会受到深渊的制裁的,好孩子。为了丝柯克,我还想再最后尝试拦你一次。”
莱茵多特轻声呼唤道。
“阿贝多。”
于是,面色清冷而平静的少年,越过莱茵多特站在闻音眼前,抬起的蓝绿色眼瞳没有丝毫情感,仿佛只是没有生命的人偶,亦或是只为造物主而存在的影子。
记忆回笼。
闻音感觉到杜林蹭了蹭她的手。
“你可算来了。”黑龙小声咕哝着说,“我没在做梦吧,还是我已经死了,思维也冻僵了?”
他身形已经变小许多,此刻两只前爪正搭在闻音的肩胛上,但却好像怕抓伤闻音一般收起了大半爪尖,被冰凉鳞甲覆盖的尾巴小心翼翼地卷上人类纤细的手腕。
黑龙似乎抽了抽鼻子,小声地重复了一声。
“你来了,真好。”
温迪没有多问莱茵多特的事情,他直觉事情大概已经解决了,就算没有解决……想来闻音也会处理好的。
“接下来做什么?如果不着急离开的话,不妨就和我一起回蒙德城?在下一次我陷入沉睡之前,我们还有很多场宴会可以一同参加,再要不了几天,就是蒙德的羽球节啦。”
风精灵唇角弯弯,信手拨弄了一下怀中的风琴,扬起一段清泠的音调。
“不,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做。我能感觉到,祂已经快要追来了。”
闻音垂下眼,正对上杜林黑漆漆的眼瞳。
不过小宝宝大小的黑龙迷茫地眨了眨眼,似乎有些疑惑。
温迪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收,下意识朝着天边看了一眼。
他对天理的感知远远不如闻音明晰,转眼却也微微皱眉,神色中露出一丝慎重。
“被‘注视’的感觉变强了,祂还没有来,但是已经相差不远。你还要去什么地方,我让千年的流风助你,带你尽快地去往那里。”
“我要去坎瑞亚的古战场,或许我还来的及在那里再取走一份权柄。”闻音捏了捏杜林的龙爪,想将他放到一边特瓦林的巨大爪尖上。
她记得杜林还是很喜欢特瓦林的,不妨就让特瓦林先代为照料一下——
杜林疯狂地挣扎起来,特瓦林到是没什么不适,只是微微侧过巨大的龙首,像是对这种会抱着人类的大腿呜呜哭的龙没什么兴趣。
“哈,刚刚我们下手可能是重了一点,不然你还是带着它吧,它现在变得很小,大概率不会碍你的事情。”温迪有些无奈地扯了下自己的辫子,笑容中有些不易察觉的尴尬。
杜林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闻音似乎是低笑了一声,又或是没有。总之,转眼时间的缝隙再一次出现在温迪眼前,转眼间周围已经没有了毒龙和人类的身影。
温迪原本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淡去,他脸色稍微有些苍白,无力地靠在了特瓦林的身上。
但风精灵仍然笑着说道:“祂快来了,让我们再想办法拖延一点时间吧,特瓦林。”
温迪能感觉到闻音并不是直接脱离时间,而是借用时间的跳转穿梭空间,降落在了这个时间节点的另一片空间上。
闻音显然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对于其他的事情帮不上什么忙,但最后的时候,他想自己还可以为她再争取些时间。
特瓦林没懂温迪想要做什么。
但巴巴托斯大人既然想,自己跟着就是了。
于是,风龙轻轻托起风中诞生的神明,朝着更高的天空飞去,天空之琴的声音,也逐渐在天际边响起。
*
闻音赶到坎瑞亚战场的瞬间,便见迎面扑来无数漆黑的魔兽。
天是阴沉的,像是被烈火点燃,泛着说不出的诡异的深红色,到处都是尸体和火焰,还有散落在地面上的断成两截的兵戈。
战场上已经很少见到军队的身影了,无论是坎瑞亚的宫廷侍卫,还是来自七国的军队,都已经在持续了很久的战争中被渐渐磨灭了生命和灵魂。
雷电真不知道现在如何,但时间既然指引闻音来此,想必她不会有什么事情。
如果能快速找到真,剩下的一个水元素神之眼也并非难以——
刺啦一声巨响!
闻音的脚步一顿,身影瞬间向后闪去,眼前的地面上已经多了一道深黑色的裂谷,裂谷的边缘泛着黑红色的暗光。
“你不应该来这里的,创造者。五百年前的我就在这里,即便隔着时间的横流,我也很容易能感知到你的气息。”
天理的维系者终于又出现在闻音的面前,白色的长发无风而浮动在身后,像是洁白的云霞。
祂静静凝望着这片深黑色的世界,神色中并无一丝动摇。
祂已经追猎了闻音无数个世界。
但是现在的维系者,面色冷淡,并不见丝毫的焦躁,也没有终于又抓到闻音的欣喜。祂像是宣布一个平平无奇的消息一般,无情而又沉默。
祂称呼闻音为“创造者”。
很熟悉的称呼,似乎什么时候听到过——是了,还是关于旅行者的介绍!
“维系者正在死去,创造者还未到来。”
但世界不会再度灼烧,因为“你”将登上神之座。
这里的你,在游戏中显然是指游戏玩家,换到提瓦特上,却应该是指……荧。
那此刻,天理维系者称呼自己为“创造者”,又是因为什么?
是她看穿了自己世外降临者的身份吗,知道闻音曾经以荧的身份进行过一次旅行,还是说,有更深刻的含义在?
“你不是我的对手,束手就擒,我可以不杀你,只将你驱逐回你原来的世界。你不是很想念那个世界吗?这里于你而言只是一场梦,一个游戏,等到你回去的时候,你还可以拥有曾经有过的一切。”
天理的维系者上前了一步,只是仍然站在高高的云端,像是在俯视着尘世中被诸事所困的凡人。
凡人往往深陷于欲望或者是困苦之中,但是天理维系者不会。任何会扰动天理秩序的人,除掉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