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你会吗?”尚烟好奇道。
“会啊。‘好坝抓深鱼’,听听,还很工整呢。”
尚烟摇头道:“这个上联,难点可不在于字句是否工整。你想想,‘烂堤钓浅木’这五个字,是带了五行的。”
“火、土、金、水、木……”火火击掌道,“果真如此!也就是说,下联也得带上五行啦?”
“不仅如此,这五行的顺序还是:火、土、金、水、木。火焚木生土,土藏矿生金,金凝结生水,水润泽生木。”
“啊……这是相生关系!若是要对上这联,岂不是要用相克的关系?”
“嗯。或同样用相生关系。”
“这也太难想了吧。相克关系是怎么算的来着,水克火,火克金……”
祝融还在自言自语,已听得小紫公子道:
“锦杏垂游烟。”
全场一片寂静。
尚烟骤然抬头,看向小紫公子。
听到这句话,她第一反应并非他是否接上对子,而是……
锦杏垂游烟!
锦杏,难道不是指活杏屏风吗?
游烟,难道不是指尚南寺杏林里的游烟吗?
二者叠在一起,那正是指她与紫修哥哥童年时的回忆啊!
如今时过境迁,她已不记得紫修的模样了。但是,小紫、紫修,二人的名字如此相似,再加上紫色瞳仁是极少见的,而他们的眼睛都是紫色,巧合也太多了!
看着小紫公子,她听见自己心脏砰砰乱跳,只上前一步,想向他问个究竟,见小紫公子正巧看向自己,眼睛却是黑色的。
不是紫色?
这令尚烟感到迷惑了。她停住了脚步,正犹豫着要不要继续上前,便被柳先生的惊叹声吓了一跳。
“天啊,这是什么奇对!”柳先生高声道,“‘锦杏’对‘烂堤’,‘垂’对‘钓’,‘游烟’对‘浅木’,对仗、格律都极工整,且这五个字,是按五行相克顺序金、木、土、水、火排列的,与共工公子的相生对应!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紫公子,那藏在‘垂’字中的‘土’,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小紫公子淡淡一笑,未作答。人群中,许多人原听得云里雾里,也都跟着惊呼起来:
“对得好,对得太好了!”
“快,老子出万钱,谁来帮我请小紫公子把这对联写下,老子要把它挂在新买的豪宅门口!”
“好垂钓,真是千古一垂钓啊!”
“小紫公子真乃真才子,真男人!不行了,我爱了!”
“啊,小紫公子,奴家已经躺在游烟里了,快来垂钓奴家!”
往后夹着一些女子的浮言浪语,简直不堪入耳。
尚烟这才想起,小紫公子下联对得如此浑然天成,以至于她都没能留意到,他的格律、对仗也很讲究。
“这小紫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柔儿不爽地看着小紫,酸溜溜地道,“莫不成,也是哪里来的世家公子?”
茶博士道:“非也非也,小紫公子是我们快活楼的相公。姑娘方才没赶上前半场花魁决赛,小紫公子有望夺魁呢。”
“我道是谁,原来是个兔儿爷。”柔儿笑得不屑一顾。
小紫听到,不为所动。
“兔儿爷怎么了?”尚烟道,“莫不成对个对子,还要问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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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共工韶宇:下一章武斗!!!
紫修:水水,文斗你还能接上几句,武斗……你确定?
第18章 明月却多情
柔儿气得脸上还有些发红,说话更是尖酸刻薄:“这些人流连在花街柳巷,楚馆秦楼,供人狎玩本是他们的本分;玩弄一些低俗文字游戏,也本是他们的看家法宝。若跟他们比卖笑,恐怕我们韶宇哥哥会输得更彻底呢。”
尚烟笑道:“你们韶宇哥哥,倒是很乐意用低俗文字击败我。”
“玩个游戏罢了,谁想击败你?!”韶宇恼羞成怒,“我制定的规矩,输了便认,罚酒便好,哪来那么多废话!芷姗妹妹,我们一人三杯,教他们还恁多废话!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言毕想去取杯,芷姗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站在原地不动。
柔儿拦着他,又道:“韶宇哥哥,谁知道姐姐如此费尽心机,搬个兔儿爷来作弊。你别人善被人欺,让他们有本事就武斗!”
火火道:“啧啧,文斗斗不过,又换武斗?你们这是要以神族之躯,殴打一个树灵族兔儿爷?害不害臊?”
柔儿道:“你们以己之所长,克他人之所短,何故我们便得受着?”
“不想输便不想输,直说好了嘛。”
火火讲话虽气死人,但她自己却总是轻描淡写,而且全然意识不到自己在气人。人家若追根究底,她只会说,我不过就事论事啊。更可以把人气死。对于心思玲珑剔透之人,她简直是克星。因此,连芷姗都坐不住了,冷不丁道:“尚烟姐姐不也不想输?”
“啧,我们烟烟,可没你们不要——”
火火那个“脸”字还没说出口,只听见小紫道:“怎么个武斗法?”
知道对方中计,柔儿心中得意,道:“自然是比剑。”
在上界,水神共工鹏鲲剑术炉火纯青,曾有“水域天第一剑”的美名,他的儿子亦颇有天赋。这下连尚烟都听不进去了,觉得他们欺人太甚,正想替小紫挡回去,小紫却道:“好。”
尚烟诧异道:“小紫哥哥,别啊。”
韶宇也有些意外,道:“我让你三个回合。”
“不用。”小紫道,“我们只比一次,点到为止,可好?”
“这是你说的,可别后悔。”
“嗯。”
这时,连桃水相公都忍不住走到小紫身边,低声道:“我们比赛虽要比武,但终究只是花架子。这少年是神族,你打不过他的。见好就收,何必自取其辱?”
小紫只是笑,没搭理他。
于是,两人出了厅堂,在月下对峙。
气氛一半凝重,一半活跃:凝重是因为人们都在替小紫担心,活跃是因为有人坐庄押注,让大家赌谁会赢。
结果可想而知,没人押小紫赢。而且,许多人都是双倍赌注押共工韶宇会赢。
尚烟气不过,上前把自己所有的钱币都扔了出去:“我押小紫公子赢!”
“小姑娘,何必如此意气用事呢。”坐庄的一边惋惜,一边大大方方地把尚烟的钱都收下,“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尚烟如此举动,并未改变大家的观点。韶宇接过武器后,更有许多人把赌注翻到了三倍——一看韶宇那拿剑的姿势,便知绝非等闲之辈。
可是,当尚烟接过龟公递来的剑,把剑扔到小紫手中后,所有人也都呆了一下。
一道银光闪过,小紫挽了个剑花。
仅因这一个动作,便有人对押注感到一丁点儿后悔,犹豫着是否要找庄家更改,却迟迟没法下决定。
他们不知道,也没机会了。
“比武开始!”
随着宣告响起,有人大声道:“庄家,我改变主意了,我押小紫公子——”
他话没说完,只听见“当”的一声,一道银光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又“当”的一声,胜负已定。
不过眨眼的刹那,韶宇的剑脱手,被震飞了出去,落在地上。
他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对面的剑气已经把他震出十米以外。他想稳住脚跟,但还是没能立住身子,重重跌倒在地。
一击必杀。
这一剑实在太快,太强,太突然,以至于没有人看清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一切都已结束了。
没人知道,小紫接对子的速度有多快,他的剑便能更快。
小紫再次挽了个剑花,恰恰站回原本的位置。若不是他拱手说了一句“承让”,一切似乎都不曾发生过。
韶宇坐在地上,浑身剧痛,好似骨头都被打断又重新拼接过。他按着胸腔,指着小紫公子,喉咙都有些发颤,声音却轻且嘶哑:“魔、魔——”
刚才小紫公子过来时,他看到了,小紫公子的眼睛变成了红色!
红色瞳仁的种族有很多。但是,只有上等魔族,才会在战意满满时瞳仁变成血红!
听到他的呜咽,小紫公子回过头来。在寂夜冷风中,少年黑发轻扬,身姿翩然,虽依旧有邪戾之气,但那因月色幽冷深邃的眼睛,却是黑色。
韶宇知道,魔族的瞳色不可能褪这么快。
而且,小紫公子不过是一个花魁,拿钱办事罢了,也没可能对自己产生那么大的战意。
难道……是他错看?
韶宇整个傻眼了。
芷姗、柔儿等人,也彻底傻了。
若说他们方才还有不服,现在也都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夜幕深邃,乌云游走,露出高爬在树上的满月。月华流泻,将孟子山万物都照成一片雪白,跟鬼界的白昼一般。小紫走向尚烟,躬身,双手将剑奉上:“谢谢客官照顾小紫生意,请下次还点小紫。”
尚烟茫然地接下了剑。小紫便恭敬地退下了。
回到堂内,尚烟春风满面地收钱。韶宇面色铁青,再说不出一个字,自罚三杯,摔了酒杯,便强忍着身上的剧痛,撤离了快活楼。芷姗脸色也很难看,但她没有喝酒,只趁尚烟不备,灰溜溜地跑了。
“快活,快活。”火火大大方方地坐回桌旁,拿着尚烟赢的钱,左嗅嗅,右闻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财色双收,真不愧是快活楼啊。”
柔儿小声道:“此事可真奇异。那小紫真的只是个兔儿爷?兔儿爷会那么好的剑法?”
“说得不错。”一个柔肠百转的男子声音响起,“想着走这条路的男子,往往亦不甚擅武,所以,每一年花魁大赛,都有无数参赛者提议取消这两科的考验。”
一桌人闻声望去,只见玉风走来,姿态风雅:“别的快活楼都有考虑过,但咱们玉风楼是不会取消的。毕竟,不管男人多么貌美,女人总会期待被他们保护,希望他们强一点。所以,别以为兔儿爷们靠脸吃饭了,便不需要再英武一些。射、御,男子汉的象征,缺一不可。等会儿决赛时,相公们便会比拼这两项。小紫公子既然有心参赛,当然要习得一身好剑术。”
火火不由捧腹:“太难了,哈哈,这年头想当个兔儿爷,是太难了。”
玉风话虽如此,后半场的决赛里,小紫却未再出现。他的支持者都大喊失望,要求退钱,险些闹出事来。
既然小紫退赛,结果自是毫无悬念。花魁状元郎是桃水相公。
进入决赛的花魁郎君,皆是颇有潜力的名相公。玉风楼大厅中,按照惯例,诸多快活楼老板开始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