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有些店铺里已经开了灯,此时已过了吃饭时间。
白渭村离镇上还有小会的车程,要先去镇子的另一头找三轮车才能出发。
三人中除了芫伯还精神饱满,董二婆和罗亮精神头瞧着都落了下去,一路上话也变得少了许多。
古洛镇是个井字型分布,中间区域是镇上最繁华的地方。
那里几乎聚集了中学小学和唯一的中型超市。
当然,饭馆和各类商店也不少。
“咱们去吃米粉。”
饿了许久的肚子闻到食物香味,自动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
董二婆指着家招牌灰扑扑的面馆说着,人还未到大嗓门已经让里面的老板抬头看了过来。
【大水面馆】
如果没记错的话,十几年前芫伯在镇上读小学时就来吃过。
老板当时是个白发的老伯,看到是孩子来吃,就会刻意的多给些面。
至于味道……
绝对不是这回吃到的那样寡淡!
辣椒油里的八角味太重,完全盖过了辣椒的香,而且缺少其他香料的余韵,寡淡得很。
“咦?”
别说是芫伯的舌头,就连董二婆都跟着疑惑地看了好几眼店里的招牌。
确认还是老样子时,忍不住转头去问收银台里坐着玩电话的中年女人。
“面馆换老板了啊?”
“没啊!”女人头都没抬,手指仍旧飞快地打着字:“我公公前几年过世了,我们刚接过来。”
“我说咋米粉里的豌豆少了那么多!”
如此直接的话让女人终于不满抬头,轻蔑地瞟了董二婆几眼后不咸不淡地撇嘴道:“现在物价多贵,一碗面就十块钱,比县城可便宜了不少。”
十块钱一碗面在古洛镇算是高的,刚才芫伯一路看来,发现招牌上写的都是二两面七块。
老板娘用这的物价跟旅游地县城相比,难怪心里还觉得愤愤不平。
“二婆,我们快吃吧!”
阻止了还要跟老板娘掰扯几句的董二婶,芫伯低声提醒她:“一会该没车了。”
吃完这碗没滋没味的米粉,肚子里终于有了点着落,芫伯招呼几人继续赶路。
别说是这家面馆,整个街道上都看不到多少人走动。
明明只与临潼县才个把小时的车程,两处的景象简直天差地别。
走在街道上,总有种处于华国八十年代的落后感。
一行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人,花五十块钱请人家骑三轮车将他们拉到了村口。
耳边呼啸的风终带来丝凉意,三月份的古洛镇已经有了些炎夏的势头。
好在通往村子的道路已经铺设了水泥路,才让原本半个多小时的路缩短到了十几分钟。
天完全黑透前,他们终于到了下水村的村口。
***
白渭村。
几座村子是建立在一座低矮山坡之上,村子呈个之字形。
之字的下面是下水村,而白渭村地处在之字头顶上的那一点,差不多在山头顶上了。
要一路顺着坡走上二十几分钟才能到。
三轮车将人拉到山脚就不肯往上,芫伯三人只得拉着行礼步行回村。
罗亮已经在董二婆背上睡着,而芫伯则独自承担了所有的行礼。
饶是力气再大,一路奔波下来,也累得她气喘吁吁。
董二婆的那个牛仔包……着实太重!
箱子轱辘碾压水泥地的声音在空旷的村里引起不小动静,不少人打开窗子来看。
走过下面的村子,中间这段路几乎没人烟,水泥路两旁都被一人多高的杂草所覆盖。
“咱们白渭村啥都好,就是交通太不方便了。”
董二婆累得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今天如果不是芫伯同路,她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越临近村口,路就越发陡了起来。
交通不方便这点,芫伯深表同意。
白渭村的风景没几个村能比得上,爷爷当年也说这里是福地。
以前水泥路没修起来时,要下山上学每天都要早起一小时,然后走路去镇上。
路上唯一的乐趣就是观察谁家又种了些什么新鲜东西。
看着看着,她都能记下什么时节种什么蔬菜了。
“终于到了。”
一棵巨大的榕树出现,就意味着白渭村终于到了。
董二婆家就在村口前几十米,一栋二层的红砖小楼出现在眼前,二楼有昏黄的灯光透出。
“罗老二!罗老二!”
咔哒--
二楼的窗子被推开,罗二爷惊喜地看向来人,发现是自己妻子没错,人立马缩了回去。
“今晚你就在我们家睡,你爷爷那个老房子不打扫打扫根本没法住人。”
走到罗家门口,董二婆就不让芫伯独自一人继续往上了。
芫藕生的老屋在村尾,还要继续爬坡好一段距离,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她根本不放心。
本想拒绝的芫伯硬是被拉着走进了罗家的院子。
罗二爷已经打开了自家堂屋的大门,先是接过睡熟的罗亮稀罕了好半天,而后才看到芫伯。
“是芫伯这丫头!”
罗二爷的表情和董二婆如出一辙,上下好一番打量芫伯后,才露出惊喜笑意。
第5章
“罗二爷。”
记忆里高瘦干练的中年人变成个微微有些驼背的老人,说话时芫伯还看到他的门牙都缺了一颗。
团圆带来的喜意让罗家老两口兴奋余韵持续了很多。
两人安排好罗亮拉着芫伯就聊个没完,左右耳传来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半夜。
也多亏了二老,芫伯几乎知道了白渭村这些年里的所有变化。
白渭村。
芫藕生在世时在十里八乡都是个大村,村里共有三十多户人。
随着华国的发展,公路在几年前陆续修进了山里,被占到土地的人家都搬到了镇上。
山里生活的诸多不便让年轻人都选择进大城市打工安家。
只几年时间,村里就只剩下不到六户人家。
其中像罗二爷家这样只剩下老人孩子的就有四户,剩下两户人在镇上做买卖,只逢年过节才会回村。
所以!说白渭村是个留守村根本不为过。
芫伯是白渭村五年来,头一个回村生活的年轻人。
“村里少事,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尽管招呼就是。”
罗二爷卷着旱烟,豪爽地跟芫伯保证。
“就是!”董二婆也连连承诺:“村里的几家人当年都受过藕生哥恩惠,你只要发话大家肯定会帮忙。”
除去罗二爷家,村里剩下三户常住人口。
罗二爷家的邻居名叫芫剑锋,跟芫藕生算是堂兄弟,芫伯应该称呼声三爷爷。
三爷爷独自俩带着孙女芫婷婷和孙子袁彬在家务农,儿子儿媳在外打工几年都没回来了。
罗二爷说起三爷爷时,神情里满是惋惜和担忧。
实在是芫剑锋家的情况比他家还要让人着急,儿子儿媳不仅人没回来,连钱也没寄回来过。
孙女又在镇上读小学,祖孙三人全靠芫剑锋种地所出来支撑。
“不管天晴下雨,我就没看到过剑锋哥休息过。”罗二爷是这样形容芫剑锋的。
“以后咱们都多帮他些!”董二婆修补着老旧斗笠上的缺口,半眯着的眼睛看了看芫伯:“你以后也多帮你三爷爷些。”
芫伯笑,答得很干脆:“好!”
罗二爷夫妻就是生活中最多的那种普通人。
明明自己过得就不如意,却完全看不得别人的苦难!
其他家分散在村里各处,离得都有些远。
周家老两口带着双胞胎孙子周贤斌、周贤伟在家务农,周家父母按时寄钱回来,日子还算能过得去。
吴老三叫什么名字村里早没人记得,芫伯记事起,他就是芫藕生家的常客。
如今领着个十二岁的孙女吴乐佳在家,日子也过得清贫。
剩下的一家名叫郑友明,女儿女婿离婚,各自在城里都有了家庭,他们老夫妻就领着孙子郑云飞、孙女郑秀静生活。
四家人里父母健全的只有一家,剩下三家几乎都算得上单亲家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