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贺星洲算什么……澹台灵犀又算什么……”
澹台蔓:“……”
“他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的,我的乖女儿。”闵姑最后,抚摸着澹台蔓的脑袋,她半老徐娘的脸上,隐约闪烁着志在必得的阴毒。
澹台蔓枕在闵姑怀中,她本就是一个不坚定的人,逐渐被母亲所描述的远景蛊惑。
原来继室闵姑心中的如意算盘,是趁津阳城大乱,太守将死,总揽太守府大权。
她旋即拿出体己,串通几名市井流氓,一同密谋。
隔夜,贺星洲与澹台灵犀,一出姐姐与妹夫无媒苟合的丑闻,传遍了整个澹台府。
市井流氓们利用贺星洲当初所做的那个放弃全城百姓的命令,对此添油加醋,加之在百姓看来,此事确实证据确凿,一时间勾起了失去亲人的百姓们对贺星洲以及府军的憎恨。
贺星洲从清正严明、受人爱戴的郡丞,在一夕之间,成了人人喊打、不顾百姓、贪生怕死的狗官。
人们把失去亲人的痛苦,全部发泄到了贺星洲及府军身上,骚乱一场又一场地爆发,贺星洲只得派人镇压。
就算是府军在贺星洲的约束下足够自律,并无伤害百姓之举,但越是镇压,越是放大了流氓们无中生有的谣言,到最后,被煽动的百姓还就真的觉得是贺星洲做了罪大恶极的事,严酷地压迫了他们。
那一夜,贺星洲独自在府门墙下布阵。
他虽天生灵力充沛,乃百年难得一见的修仙奇才,但此时仅以一人之力,布起供数百人抵御怪物之阵,还是略显吃力。
遂只有在深夜以燃命之法,筑起层层金光壁垒。
正此时,一个男孩悄悄潜至他身边,抽出匕首,往他肩膀上狠狠一扎。
夜色深邃,贺星洲又实行秘术,故而左右护卫离他甚远。
当发现那男孩行刺,左右护卫急忙制服男孩,将他压倒贺星洲面前。
那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少年,眼里燃烧着仇恨的怒火,“是你害死我娘亲的,是你害死我妹妹的,呸,狗官!”
一口唾沫,吐到贺星洲脸上。
左右护卫大怒,准备惩治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男孩,“若不是我郡丞救你,你早就和你娘亲妹妹一起死了。”
“我宁愿和她们一起死!”少年说得慷慨激昂。
“那你现在就从这扇门出去吧。”贺星洲眼睛眨也不眨,拔出匕首。
“外面都是怪物,只要一出去,就能和你家人团聚了。”
少年:“……”
贺星洲一脚正中少年屁股:“去啊,给你这个机会。”
少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面目正对一个侧门。
“你们放手,让他自己爬出去。”贺星洲冷酷地说道。
左右护卫果真放了手。
那方才还仇深似海,恨不得和家人同归于尽的少年,如今竟双腿发颤。
“自己没勇气去跟怪物拼命,换回家人的存活。”
“还把自己懦弱造成的苦果,算到府军头上。” 贺星洲拂袖,踉跄着往回走,“呵,愚昧懦夫。””
“郡丞,干脆把他扔出去!”府兵提议,小跑前来跟随,他担心郡丞的伤势。
贺星洲摇了摇头,只小声吩咐,“还是个孩子,给条活路。”
“别告诉灵犀,我的伤……没事……”贺星洲咬着牙,消失在了星子铺满的夜里。
府军们心里都恨着那个莽撞刺人的少年,这些人愚昧无知又易受人蛊惑,把鲁莽当做英勇,把恩人翻成仇人。
可他们都还是默默选择了回避,不去看少年被戳破真相的羞耻,以沉默与尊重,去对待那捂面抽泣的脆弱。
那少年跪在侧门旁的草地上,蜷缩着哭了好久好久……
只是像这个少年一般,及时看透自己的只是少数。
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怪物还没有神通广大到潜进有贺星洲镇守的太守府,可人心……比怪物还要可怕。
厨房里没有全是怪物的厨子,也没有人皮与人肉所做的面,可是——
却有闵姑串通当地流氓,一起杀了对澹台府忠心耿耿的厨子,霸占食物,以此威胁其余百姓和他们坐上一条船。
这里没有一夜之间鸡鸭全死,食物紧缺——
却有他们偷偷在食物里,给贺星洲及府军下毒。
最后的那一夜,府外的怪物也没有进攻澹台府,贺星洲以燃命为阵,筑起的铜墙铁壁防得住怪物,却防不住人心。
那一役中,中毒的府军与仆人们抵挡不住进攻的百姓,议事堂横陈着无数尸体,百姓们踏着鲜血步入了贺星洲与澹台灵犀所在的里间。
那些贺星洲苦苦拯救的生命,反过来将刺刀刺进了贺星洲的胸膛。
澹台灵犀抱着贺星洲的尸体大哭,因她一直以来乐善好施,在百姓心中树立起一定威望,他们并没有一同立刻杀死她。
只是仇视地围着她,唾弃她与贺星洲那不容于世的关系。
闵姑终于掌握了太守府的大权,市井流氓们也自以为自己能够达到自己人生的最巅峰。就在这时候,太守府府门以摧枯拉朽之势,被顷刻攻破。
一直在澹台府外逡巡徘徊的怪物们挥舞着胫足闯入,它们胡乱地杀人,大口地吸食人类的骨髓。
贺星洲死了,那些闪着金光的符咒与阵法自然不再奏效。那些百姓被贺星洲保护得太好了,竟从未想过,他们的生死,是系于贺星洲一人身上。
怪物们展翅飞入议事堂,周围响起绝望的惨叫,人们痛哭着、乞求着、挣扎着,只有澹台灵犀,抱着她追逐了一生之人的尸体,静静的,静静的。
“我要他们死……不,我要他们生不如死。”澹台灵犀一字一句道。
“如您所愿。”一个巨大的黑影自苍穹降临,笼罩在澹台灵犀上空,很快将她完完全全包裹起来。
随即,以她为原点,一层又一层波浪震荡开来。
一切毁灭重塑,一切死人复活,澹台府又恢复那水波不兴、鸟语花香的模样,一切如那数天前流星还未降落的样子。
澹台灵犀睁开眼,她提起裙子跑向府外——
今日是贺星洲从军营回府的日子,她要到府外去迎接他,她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
果真府外一队府军行进至此,队伍的最前方,一人骑着白马,身披鹤氅而来。
许是已很久很久,没在见过来此等待的澹台灵犀了,男人策马,勒住缰绳,高高在上地凝视着她。
他故作一脸冷淡而矜持,下巴微微抬高,向她示意。
若是换做平时,她又要被他这兵痞子的态度羞得转身便走,可这一次她没有走,她仰起头,朝他露出灿烂的笑容。
男人愣了下,他仿佛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她对他笑了。
作者有话说:
就是爱情!
随机二十个小红包~
第42章 妒火中烧
津阳城依旧热闹,百姓淳朴,街道宽阔,路旁槐树连天,树下叫卖声不绝。
本来出城省亲归来的百姓、四方流浪的卖货郎,还有前来择选的外城人……无知无觉地从城外涌向这座虚假的津阳城。
很快,季寻真竟然看到了几天前的自己。
那时候越不惊还瞧不起她,她上蹿下跳地逗弄洁癖少城主。这个小崽崽,居然长到了二十,还没有出过永夜天狱,她简直是要笑死了。
露胸肌,一身孔雀羽毛装,还娘兮兮的汉子又怎么了,能有高贵清雅的少城主是个没出过城的土包子更好笑吗?
“喂喂喂,越不惊,你看看你那时候多像乡下老汉进城!”季寻真指着当时的越不惊,肩膀顶了下如今站在她身旁的少年。
越不惊涨红了脸,“季寻真,你再欺负我,我……”
“你就怎么样?”季寻真凑过来,她这张脸天生男生女相,眼尾上挑,妩媚惊人,她这时候眼尾一扫,把他从下巴到额头都刷了一遍。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挑逗的意味。
越不惊也不知,她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还是她愿意放出一根鱼线。
鬼使神差,他一把抚住她腰部的衣料,隔着薄薄的衣服,掌心的热度似有若无地传递到她腰间——
然后狠狠一带:“就把你关起来收拾。”
“啊?”季寻真先是一个怔愣,随后忍着笑意,手指点了点他的缠枝玉笛,“哦,那我等着啊。”
在上清界,一个二十岁的崽崽是什么概念,不过就是个含着母亲手指的小孩子罢了。
她无意中瞥了一眼对方腰部以下的位置,嘴角一撇,可能该长的都没长好呢。
“别让我失望哦。”手指从缠枝玉笛,移到了胸口的衣襟。
越不惊一下子像触电了一般,咬了下嘴唇,潋滟得惊人。
“季仙君与越仙君感情真好。”李淳风单纯地说,羡慕地望着两人,无不怀念,“以前我和我哥哥们,我们灵山五兄弟感情也这么好。”
“你说是不是,沈兄弟?”
沈涧:“呵。”
沈涧没好气地别开眼,两个男人,大庭广众,寡廉鲜耻,不堪入目。
狰甩了甩尾巴:“呵。”
自我催眠第一名。
那时候仙门一行还都活着,朝飞白一脸仁义,冯邑在他身后一副郁郁不得志的模样,他俩皆身穿天机院院服,一袭紫袍,星云在袍间流动。
他们与永夜天狱众人,一同进入了“津阳城”。
接下来所发生的事,也是他们所经历过的了。不过季寻真是没有想到,这破境妖魔竟然还读出了她单独的记忆,也就是自己和沈涧重逢时,在厕房的场景。
季寻真捂住自己的眼睛,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啊。
当沈涧掏出来的那一刻,李淳风发出惊呼,“不想沈兄弟瘦是瘦,该长的地方竟长得这么好。”
沈涧额上青筋一冒,拐杖都|硬|了。
越不惊沉着脸,看着季寻真当初直直盯着沈涧那伙的模样,她的眼睛里泛出的惊艳是骗不了人的。
“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厕房。”越不惊赌气道。
季寻真:“……”
“我们也可以比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