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水沟那个涧。”拐杖又顿,未免她再长篇大论,手杖的主人咬着牙污蔑了自己。
随后像是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一样,头也不回地拄拐离开。
季寻真认真瞧着他的后背,观察他那淡金色的罩衫,红绳长发,行路时双臂微张,翩翩乎若罩衫上的仙鹤也飞了起来。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害羞了点。”季寻真最后评价道,她向他打听住所,本意是想去亲自看看,澹台灵犀到底对他好不好。
既然决定不再祸祸对方,季寻真就已经把沈涧划分到了不可攻略的范围内了,这辈子不能睡了,她就把他当儿子养。
关心一下儿子和儿媳妇能不能睡,不过从方才看来,儿媳妇的未来是光明的。
小天道:【……】
小天道很想说,那可能不是害羞,是气的。
就在那一刻,它和沈涧跨着物种产生了共鸣,它可太理解他了。
季寻真就这样沾沾自喜地往回走,她离开酒席很久了,虽不是重要人物,可让主人家等待这么久,确是不符合礼节的。
她不由想到宴席里,那个身披鹤氅、姿态悠然与太守澹台历一同身居主位的年轻人,那人名叫贺星洲,年纪轻轻便已是津阳道郡丞,更卓有仙缘,乃此次择选的头号人选。
更听说,他乃澹台家二姑娘,澹台蔓的夫婿。换句话说,也就是大姑娘澹台灵犀的妹夫,以后也是沈涧的妹夫……
她美滋滋地捋着关系。
等等!
电光火石间,季寻真猛然想到了一个画面,那是她在星云搅动的那个夜晚,在宛珠盒里看到的画面。
当时她本是要去看看沈涧和澹台灵犀的情况的,结果却见澹台灵犀至一凉亭之中,她身后有一男人霸道地搂住她的腰身,缠|绵啃|,咬她的脖子,那个人并不是沈涧……而是……而是……
季寻真酒都给吓醒了,那黑灯瞎火里,沾满情|欲的脸渐渐与方才酒席上温文尔雅的面孔想重合。
妈呀,澹台灵犀和她自己的妹夫有一腿?
另一边,沈涧拐出回廊,至一角阴影处,抓着廊柱深深呼吸。
他衣袖一振,罩衫布片碎裂抖落,正是方才季寻真触及之处。
地上出现一个血红色旋涡,深渊魔物狰从旋涡中微微露出脑袋,“您身上杀气很重。”
“要不要我去杀了他?”
“不用。”沈涧抬首。
淡色眸子里露出从未见过的复杂神色,眉头微蹙,一字一句:“我嫌脏。”
狰怔了顷刻,随后重新潜回地下,“是。”
这是它臣服沈涧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此人除了杀戮与玩乐生出的第三种情绪——厌恶。
或许也不是厌恶,主人的反应,令他讶然。
沈涧羽睫翕合,这时候,他见到一个缓慢爬动的物体。
那物体长着女人修长的四肢,中间犹如节肢动物一般的腹板,她猛地转过头来,露出两只硕大的眼球和巨大口器。
“你在找什么?”沈涧并不惧怕这个怪物,平静问道。
怪物反而低下头来,鼓膜发出嗡嗡声,“仙君……仙君……找他。”
“哦,找仙君呀。”沈涧意味深长道,“他在东厢房。”
正是方才季寻真自报家门的位置。
他伸手一指,“这个方向。”
怪物不去攻击他,反倒顺着他指的那个方向拐着四肢行进。
“等等,送你一个小礼物。”沈涧咬破了食指,鲜血洒在怪物的躯干之上。
午后的阳光为血珠染上了夺目的色彩,血珠滚动几下,融进了怪物的骨翅里。
刹那间,怪物额间隐隐浮现血红色,它四肢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怪物发出嘶鸣,接着是她的身体宛如齑粉碎裂在地,然后是脑袋……
不肖片刻,怪物成了一团肉泥。
那团肉泥开始滑动、黏合、重组,顷刻间,变为盈盈站立又一-丝-不-挂的一绝世美人儿。
那绝世美人与先前的怪物,至更先前侍女,没有半分相像。
一笑倾城,妩媚妖娆,她通身未|着|一物,却也没有半分羞|耻,临走之前,她回首向沈涧看了一眼。
“去吧,乖孩子。”沈涧轻声。
那女子一颔首,一踱步,宛若风一样的速度,消失在回廊边缘。
“姓季的,送你大礼了。”沈涧笑了,他的笑干净又纯粹。
比那未着一物的绝色女子更加动人心魄,让人肠丝百转。
作者有话说:
沈涧:送你一份大礼【笑】
季寻真蜕下镯子:我也把我的小宠物送你。
小天道:【???人干事?】
前排提醒,沈涧真的很坏哦,不过这个副本后他会在意起真真,甚至开启醋王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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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玉镜夫人
季寻真回去的时候,宴席已然结束了,她果然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无论是上清界还是人间,势利眼都免不了。
越不惊被灌醉,直接送进了厢房。
“越城主没教他儿子饮酒?”季寻真坐到床边,见越不惊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醉得惊人。
一名叫做无修的随士上前,那不过是个比越不惊还小一点的少年,看起来却颇为沉稳,“城主待少主颇严,加之少主年纪尚小,从未允过饮酒。”
“哟,他多大啊?”季寻真打量越不惊的面目,他的睫毛跟两把小扇子一般,洒下来。酡颜姝色,丽得惊人,有几分男女莫辨的美貌。
“过了年,方才加冠。”无修道。
加冠便是过二十岁。
“他还这么小啊……”季寻真讶道,在上清界,人人年岁浩瀚,修为越高,代表寿命越长。不提仙门的外门弟子,就算是托天城外勾栏瓦肆里的伶人,也能有三百多的寿数。
所以二十岁,在季寻真看来,只是个幼崽而已。
季寻真揉了揉额心,怎么又遇到一只幼崽了,她回到过去是为了带孩子的嘛?还是老天爷觉得,是幼崽她就不敢下手了?
真是太过低估她了……
小天道:【……】
总觉得自己很危险……
“跨物种的除外。”季寻真补充。
小天道:【……】
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被侮辱的羞耻交织在了一起……
“呵。”这天道还真会自作多情的。
“观他法术高强,倒也不像年纪小的样子。”季寻真回头,朝着无修夸赞起来。
无修也与有荣焉,“少主自小跟随七星斗真阵仙修行,天赋惊人,日夜不缀。”
就是先天后天齐全了呗。
季寻真自嘲,有的人真是天生好命。哪像她,开局不过千里江山图里的一只鬼魂,靠着沈涧的内丹化为了人型,历经百般磨砺,千层劫难,一路九死一生才杀出了一条血路。
人比人真的气死人。
“他这般天赋,不能仅仅是永夜天狱的功法,该得上清界指点,融会贯通方能成大气候。”季寻真毫不藏私地指出。
不知为何,少年无修听闻此言,面露难色,眼神里慢慢迟疑。
“怎么了?”季寻真敏锐地观察了出来。
少年瞟了一眼门外,澹台历的继室偕自己女儿前来拜谒朝飞白,夫人长相浓艳、金钗满头,少妇澹台蔓则长了一副娇弱素淡的面孔,她命人送来明日择选选官所要佩戴的玉牌。
这家夫人和小姐都异常热情,缠着朝飞白询问上清界之事。就算是堂堂太守的妻女也免不了俗,对修仙之事极致崇敬。
无修示意了一下,另一天狱侍从赶紧掩上了门。
季寻真:“???”
这阵仗,这话题是什么不得了的秘辛吗?上一世她崛起之时,永夜天狱已经被邪境妖魔攻破了,她只听说永夜天狱与上清界同气连枝,并未有什么龃龉的样子。
“季公子不曾听过吗?”无修喉头一哽,琢磨了下语言,该怎么表述。这倒不是秘辛,只是上清界的人在这儿,尤其是朝飞白还是天机神院的,和永夜天狱的人凑在一块,就是两个字——
尴尬。
“什么?”季寻真还是没有掌握到其中的关窍。
“永夜天狱极少与上清界联系……是因为玉镜夫人……”无修瞧了瞧季寻真的反应,据他观察,季公子虽不像个正经人,但为人机敏,一点就透。
“城主大人……一心倾慕上清界仙首的妻子,玉镜夫人。”
乍听到这个名字,季寻真没反应过来。但接下来无修的话,直接让她平地惊雷般地炸了。
“为此终身不娶,为玉镜夫人守贞。”
季寻真:“????”
好一个守男德的好城主!
怪不得天狱那一堆臣工年年为城主选妃不得,怪不得越不惊异想天开要化身为女嫁给义父。
原来堂堂永夜天狱的城主,心甘情愿当有夫之妇身后的情人啊……
说到玉镜夫人,季寻真倒也想起来了。
这个名字曾经响彻寰宇,是灭境中的一个绝世传说。
在季寻真成名之前,她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在她之后第二个被冠以这个名号的,就是季寻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