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玉泽元君那一掌,扰乱了她本来就不太稳固的灵府。
要想排除那股混沌浊气,必须要先把那一掌造成的伤给疗好。
只是,那伤的位置,着实不太好。
偏偏在少女最柔软,最不可触碰的周围。
他在上界生活了几百年,凡是均是随心所欲,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只要想好了,便一路走到头。
还从来没有因为一件事这么纠结过。
他知道,这样拖着,对沈玥只有伤害,没有任何好处。
但依然不敢迈出第一步。
就在这时,少女突然眉心紧锁,面容不再平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谢长钧终于不再犹豫了,几乎是闭着眼睛帮她褪下了外衣。
他不敢睁眼,只敢运气灵力感受伤口的具体位置,没想到没有掌握好分寸,碰上了她。
谢长钧生怕自己失了分寸,猛然睁开眼。
接着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沈玥穿着的粉色抹胸,成了拯救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经意地擦了一把额间冷汗,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把伤口的位置记下来,然后又闭上了眼,替她疗伤。
但这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少女流畅的肩线,莹白的肌肤,清透无暇,就像一朵待放的海棠花,美好而易碎,不断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一掌将她伤的不轻,若是处理不好,将会留下疤痕。
想到这,他立刻绷紧了神经,专心致志地替她疗伤。
他不经想到,他曾经陨落下界,她把他救回来的时候,又是如何疗伤的?
是不是也像他这样胆战心惊,小心谨慎?
大概不会吧。
她和别人不太一样,想必顾虑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多。
她天赋那样高,估计会有什么更巧妙的方法帮自己处理伤口,毕竟许多问题到了她这里,轻易就能迎刃而解。
讲道理,他这个徒弟,收的很值。
只可惜,他们的缘分,很快就要尽了。
此刻他已经给她渡了一层真气进去,让她体内那股乱窜的灵力暂时稳定了下来,若想使伤口快速愈合,还需要找到正确的穴位,将其封闭起来。
接着,他用灵力凝结出一根根灵针,准确地施加在每一个穴位上,等到施完最后一根针后,全部流程结束,他的后背竟然已经全部浸满了汗。
再一看沈玥,因为银针的封闭作用,她脸上的痛苦也已经缓和了不少,额间的冷汗,也渐渐退了。
看着此刻安稳下来的少女,谢长钧终于松了口气。
这还是几百年来,他第一次尝到疲惫的滋味。
*
海岛的日出比别处要早一些。
日光一点点移动,最终将整个山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沈玥就在这金光中睁开了眼。
闭眼之前,她总觉得自己跌入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当中,耳边有风声,有水声,有呼啸声,但这些声音之中,总有一个熟悉清亮的男声,像是能冲破这一切迷障一样,到达她的耳边。
可是她实在是太累了,累到不能睁眼,甚至累到不能呼吸。
直到后来一股轻灵的力量进入她的灵府,如股灵力像是雪夜的微风,凛冽却又清明,直让她的七筋八脉都通畅了起来,疲惫感也一点点散去。
再然后,她便睁开了眼。
从无尽的深渊到现在落满金光的洞穴,以至于睁开眼时,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直到那个熟悉到几乎让她落泪的声音响起,她才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醒了?”
他还是那样淡淡的口吻,好像这不过是个稀疏平常的早晨。
沈玥刚刚醒来,嗓子还有些哑,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这是哪儿呀?”
问完之后,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再然后,差点直接跳了起来。
第51章 心疼。
她只看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谢长钧的墨色披风, 而再往一里,竟然只穿着一件粉色的抹胸,外衣不知道去哪里了!
沈玥觉得自己就要原地爆炸了。
她又担心又害怕, 却不敢过分地表露出来,只敢拉了拉谢长钧的那件披风,把自己裹得更加严实一点。
到最后,只露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出来, 一双像是噙着水的眼睛,盯着谢长钧, 也不知道在担心些什么。
谢长钧知道这层窗户纸迟早要被捅破, 也不掩饰, 开门见山道:“你胸前的伤口太严重,隔着外衣,不好疗伤。”
沈玥听到后, 立刻低头看了一眼,果然身前有个红印,但此刻已经褪去了不少,甚至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衣服已经干了,就在你身边,若有冒犯, 多多担待。”
说完,他立刻转身,就在他准备封闭感官时,听小姑娘立刻道,“是师父替我疗得伤吗?!”
谢长钧依然背对着她,淡淡回了一句,“嗯。”
只听小姑娘继续道:“我感谢来来不及呢, 不会冒犯,不会冒犯。”
她不知道这样解释对不对,生死面前,还有什么值得顾及的事情?他的性格她又不是不知道,在替她疗伤之前,还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准备,不知道忍受了多少挣扎。
要担待,也是她恳求他才是。
谢长钧不回话了。
沈玥连忙把衣服翻出来,手忙脚乱的穿好,而后小声回复了一句,“师父,我好了。”
谢长钧却是像是没听到一样,没有任何回应。
沈玥这才意识到,他不仅回过头,而且很有可能将自己的感官也封闭了。
因此她只好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
谢长钧这才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此刻她的面色已不似之前那样苍白,看到他之后,抿起唇来冲他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乖的不行。
而后,冲他摊开掌心。
只见里面躺着一颗小小的珠子。
谢长钧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这是……?”
沈玥:“海定珠。”
谢长钧:“海定珠?海定珠不是已经被玉泽元君……”
沈玥:“我怕他不守承诺,所以临时掉了个包,把之前小朋友给我的那个玻璃弹珠给他了。”
谢长钧:“???”
这也行???
其实在帮她守夜时,他也一刻没有休息,在脑海里推演了无数种找到海定珠的方案,没想到真正的海定珠竟然在沈玥这里。
沈玥见他不说话,眨了眨眼,又道:“师父不是一直在找海定珠吗?给——”
说完,直接把海定珠推到了他眼前。
谢长钧没想到,她准备这样毫无顾忌地把海定珠交给她。
再怎么说,这海定珠,是她拼尽全力,甚至差点把命搭进去才得到的。
他看了沈玥一眼,又把她掌心里的海定珠推了回去。
接着语气淡然道,“你不是也在找它吗?既然现在拿到了,就去完成自己想完成的事情吧。”
沈玥怔了一下,良久的沉默后,她垂眸,小声道:“原来师父已经知道了。”
因为他知道她想得到海定珠,所以自从进入海宫之后便一直给她创造机会,让她拿到,而不是他自己拿到。
沈玥张了张嘴,本来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弃。
这件事情,说来话长,他未必有耐心听下去。
没想到下一秒,谢长钧倒是主动问了句:“你想要复原水月镜?”
沈玥知道自己躲不过了,心想不如干脆直接告诉他,免得自己每天担惊受怕,想要找线索还要偷偷摸摸的。
她抿了抿唇,小声问:“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谢长钧:“因为我也想修复水月镜,”
沈玥猛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知道他有秘密,有自己的计划,却不知道,他一直以来寻找的,竟然也是水月镜的材料。
谢长钧继续补充:“目前想要修复水月镜的,其实不止是我们两个了。”
沈玥一怔:“那还有谁?”
谢长钧:“玉泽元君。”
沈玥重复了一句:“玉泽元君?他寻找海定珠,竟然也是为了水月镜吗?”
可是他明明连鬼淮的书都没有看过,又怎么能确定修补水月镜的材料,而且一上手,就直冲最难寻找的材料奔来,实在令人费解。
谢长钧:“我指的是,假的玉泽元君。”
听到这,沈玥更加懵了,“什么叫假的……玉泽元君?”
谢长钧解释:“真正的玉泽元君,不会同时在花园里面种植牡丹和荠荷,荠荷是他母亲最喜欢的花,自他母亲亡故之后,府上再不允许种植荠荷,而玉泽元君本人,对牡丹花粉过敏,更不会在花园里大张旗鼓地种植牡丹。”
沈玥一下子理解了他那么多晚上没有回来的原因,定是把府上的下人,或者城里的知情人问了个遍。
沈玥问:“既然他不是玉泽元君,那又是谁,真正的玉泽元君,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