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执深知陆老爷子的固执,他不是极端的种族主义者,但却格外厌恶异种,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蒲心却是个从不隐藏异种身份的主,两人撞到一块儿,哪知道会发生什么。
“待会儿你乖乖的,不管他说什么你只要点头就好。”陆寻执叮嘱道。
妈妈对人类社会一无所知,偶尔说话单纯直白,一不小心把人给刺激了,陆锦玉还好说,脑子不清楚的确要多刺激一下,陆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就行。
蒲心还惦记着要怎么继续忽悠崽崽带她去泡jiojio,闻言,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别的她不一定会,但点头她最在行。
比起巍峨庄严的元帅行政区,陆公馆无疑要差上那么点意思,但更富丽堂皇,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奢靡,一路走进来,花坛里种植的全是珍稀花卉,处处都是用家庭机器人。
陆老爷子膝下子嗣众多,诸多已经结婚生子,还都住在陆公馆。
元帅府邸进了亚人的事在陆锦玉浑身恶臭的被送回来后就在陆公馆里传开了,众人反应不一,但阵阵后怕。
陆家最年轻的一辈却不以为然,午餐来临前,有几人都聚集在小花园里闲聊。
“小姑还没醒啊?”陆甲打出一张牌。
陆乙立刻大他,顺便接话,“听说是被魔鬼花吓晕的,嗤,胆子真小。”
陆丙接不上牌,嘴上却没闲着,“魔鬼花是什么?我怎么听说是亚人?”
“是融合了魔鬼花基因的亚人。”旁边观战的陆丁纠正道。
“听说她还用魔鬼花的唾液来美容?那么恶心的东西她是怎么涂到脸上的?想想我都要把隔夜饭吐出来了。”陆甲无法苟同。
“比起这个,陆寻执带回来的小美人更值得关注吧?”陆丙转移话题,“昨天听小姑说他交了女朋友我还不相信,今天在停车场里远远看了一眼,还真是纯欲系娇软小美人,难怪他也栽了。”
“哟,这么大胆把小女朋友带回家里来?不怕被爷爷手撕了?”陆甲幸灾乐祸。
“有小叔在,谁敢撕他?”陆丁语气微酸。
理是这个理,陆别令对陆寻执要求严格却也护短得很,陆老爷子多次想要管教陆寻执,都被他挡了回来,前者气不顺,这么多年了依旧看陆寻执不顺眼。
“你们看那是谁?”陆乙突然出声,几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正巧看见慢吞吞走来的陆寻执和蒲心。
他们看过去的同时,陆寻执也恰巧转头看过来,短暂的目光相接后,几人扔了牌。
“寻执,不错嘛,女朋友都带回家里来了,爷爷见了没准要催我们几个结婚了。”陆甲上下打量着蒲心,恶意说不上,但没那么友好。
陆丙也迅速补充道:“能带到这儿来,小叔同意了?还是小叔宠你,从小没妈的果然不一样。”
陆寻执被陆别令带回陆家,却与陆家格格不入,当时他的年纪最小还有一双与旁人不同的眼睛,被不少人视为异类,总是在陆别令看不见的地方被欺负。
他脾气倔,被欺负了也硬气不告状,好在他不蠢,没有一味吃亏,有了教训后,多次给几人挖坑,双方的梁子就结下了。
长大后见面不至于动手,可冷嘲热讽少不了。
陆寻执不再与他们一般见识,再加上他进入军方后,战功越立越多,年纪轻轻成了联邦少将,几人眼红至极,但凡见面就没有不寻衅滋事的。绝大多数时,都会拿陆寻执小时候最在意的妈妈说事,借口烂是烂了些,但胜在很好用。
果不其然,陆寻执沉下了脸色,可他还未说话,旁边瞧着柔柔弱弱,风一吹就能倒地上的小姑娘皱着眉头开口了,“你们才没妈妈,没有妈妈的孩子才这么没教养!”
恶魔之眼的异种们都对自己的崽崽管教很严格,即便是调皮的崽崽也不会主动寻衅滋事。
几人根本没想到蒲心会开口,陆甲冷呵一声,“没把你赶出去是给陆寻执面子,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位置,这里轮得到你开口吗?”
“啪!”
“啊!”
不知打哪来的藤条对着陆家的脸狠狠抽了一下,后者痛呼出声。
蒲心还站在陆寻执身边,花坛里的植物全都把自己的根须从土壤里拔出来,团成章鱼触手的模样纷纷围过来,甩出藤条的正是其中一株兰青藤。
陆乙丙丁吓傻了,被抽得晕头转向的陆甲还没意识到目前的状况,捂着脸怒不可遏道:“努……着……屎……”
他被抽掉了牙,说话时口齿漏风,别人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陆寻执惊愕的看向蒲心,平时总是笑起来眨着眼看他的小蒲公英此刻神色发冷,瞳孔中的碧绿色显得幽深了些,眉心淡银色的图腾若隐若现。
她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忽然转身抱住他,绵绵软软的感觉像是身上贴了块棉花糖。
他从未和女性有过如此近的距离,一时间身体有些僵硬,蒲心发觉他的僵硬后,把他抱得更紧了。
陆寻执不用低头就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渐渐的,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他很少被人这么直接的维护,陆别令是父亲,更多时候教育他自己遇到的困难自己克服。
上战场后他更是意识到把希望寄托于别人,依赖别人,是一种愚蠢的行为。
可现在,陆寻执心头好似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击中,软软地塌陷下一块,他任由笨蛋妈妈抱着,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丝。后者似乎很难过,抱着他不抬头也不说话。
被突然活动的植物包围的陆乙丙丁吓得屁滚尿流,陆甲也终于从疼痛中回神,才看清眼前的状况,还没来得及害怕,双手双脚骤然收紧,人被藤条绑得严严实实,摔在地上。
另外三人也没幸免,想发出呼救声,藤条却将他们的嘴巴捂紧。
四人都绑严实后,藤条把他们吊了起来,腰部往上四肢下垂,其他的植物纷纷伸出根须,啪一声,重重落下。
陆甲乙丙丁顿时涨红了脸,偏偏嘴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陆寻执哪有时间看他们,他无措的轻拍着蒲心的肩膀,想问问她怎么了,后者把他搂得更紧了些,闷闷道:“执执,对不起,妈妈不是故意把你弄丢的。”
恶魔之眼的小异种有时也会不分轻重说出伤人的话,被伤害的小异种会难过的跑到翡翠湖旁边掉眼泪,蒲心会用柔软的白毛团团蹭它们,小异种们大多会开怀大笑。
但有一次蒲心遇到了颗含羞草,她越逗它,它越伤心,最后抱着她的叶片呜呜呜喊妈妈。
她后来才知道,小含羞草的妈妈在它发芽不久后就枯萎了。
想到她不在的时候崽崽被人欺负,蒲心的眼泪就不受控制啪嗒啪嗒往外掉。
陆寻执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傻在原地许久没回神,直到察觉颈边湿漉漉的眼泪,他才猛然回神笨蛋妈妈哭了。
他伸手把蒲心抱住,眼神有些不太自在,但还是微低下头把下颚压在蒲心前肩上,半掩着唇,小声道:“妈……”
正在掉眼泪的蒲心顿时眨了下眼,她匆忙放开崽崽,眼尾的泪珠还摇摇欲坠,却迫不及待道:“执执!你叫我妈妈了?再叫一遍好不好?你第一次叫我妈妈!”
小蒲公英目光灼灼,前一秒还难过得掉眼泪,现在如果条件允许,她会恨不得变成毛绒团团在风里滚几圈。
陆寻执不自在的别开眼,“我饿了我们去吃——”
话说到一半,他猛然哽住。
两人不远处,陆甲乙丙丁被吊在半空中一字排开,小花园里种植的珍贵花卉此刻像极了参加晚宴的优雅女士,吐露着美丽的花朵,优雅的用根须行走。
它们排成了四组长长的队列,陆甲乙丙丁似乎成为了它们参加宴会的通行证,每朵花卉路过时,都要优雅的挺着花朵,矜持的伸出枝条,用力的在他们的屁股上抽打一下,再昂首挺胸回到自己生长的地方。
陆寻执:“………………”
他低头看向哭得眼尾微红却仰着头目光期待的看着他的小蒲公英,目光复杂,短暂的一秒钟后,他乖乖喊了声——
“妈!”
响亮透彻,被外头进来的陆别令听了个正着。
陆别令:“?”
没见便宜儿子这么大声喊过我爸。
第11章 找崽崽的第十一天
客厅里的氛围安静过了头,陆老爷子握着手杖坐在沙发上面色铁青,陆甲乙丙丁四人被抽得站都站不直,此刻都瘫软在地上,哀嚎不敢有,但呻吟声此起彼伏。
陆甲乙丙丁的父母可都心疼坏了,但都不敢上前,因为陆别令此刻正坐在陆老爷子对面,神色冰冷玩着餐桌旁拿的水果刀,也是他让陆甲乙丙丁跪在地上不许起来的。
处于事件中心的蒲心还沉浸在崽崽叫妈妈的快乐中,捧着被陆寻执塞了一嘴的苹果咔嚓咔嚓吃着,时不时偷瞄崽崽一眼,蠢蠢欲动想要和崽崽贴贴。
客厅里只有她吃水果的声音,突兀的同时也让陆老爷子的脸色越来越黑。
又是一声咔嚓,蒲心咬下一块果肉,有汁水顺着她的唇角往下落,陆寻执立刻替她擦了擦,前者咬着苹果对他笑的眉眼弯弯。
这副母慈子孝的场面让陆老爷子的脸色更黑了,他狠狠敲了两下手杖,“好大的胆子!敢在陆公馆行凶!”
他没有指明是谁,但谁都知道他此刻说的是蒲心。
蒲心咬着苹果转头看他,忽然想到来之前陆寻执叮嘱的那句话,顿时神情严肃的点点头。
陆寻执:“?”
客厅里的其他人:“………………”
真是好大的胆子还敢点头!
点完头的蒲心觉得自己完成了任务,又咔嚓咬下一块苹果肉,还特意朝陆寻执仰了仰头,要他帮忙擦嘴边的果汁。
后者嘴角抽了抽,怀疑自己又为笨蛋妈妈打开了某种奇怪的开关,但他还是老实履行关心妈妈的责任。
陆老爷子还没能从蒲心的认真点头中回神,又见陆寻执此举,胸口的怒火哪里还攒得住?
“陆别令!你就是这么教育你儿子的?目无尊长!”他逼视陆别令,又抬起手杖重重指了指蒲心,“还有这个女人!你是昏了头不成,和异种私通,还生下私生子!”
别人或许还没收到消息,但陆老爷子在军政界混了那么多年,即便现在退下来了,却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陆寻执在国安局高调的行为早就被他知道了,只是陆别令在他后面顶着,他不好发话罢了。
如今机会送上门,他岂有不质问之理?
他话里蕴含的信息量过于庞大,其他人顿时被震了三震,难以置信的看了看陆别令,又转头看向因为陆老爷子的话而停下动作的陆寻执以及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蒲心。
有人悄悄吸了口气,不敢相信最离谱的传闻竟然是真的!
再看陆别令,他依旧捏着水果刀,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颗红苹果在手上,慢条斯理的削皮。
如此从容的行为让人面面相觑,陆老爷子更是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客厅静了一会儿,陆寻执因为蒲心而稍显轻松的心境被坏的一干二净,他不介意别人叫自己私生子,也不在意混血的身份,但却无法忍受陆老爷子如此轻蔑的对待蒲心。
尽管相处的时间不长,但他能清晰感受到蒲心对自己的关心与爱意。初入人类世界的她单纯得像个稚子,却毫无保留的信赖他,也不怕他在过去的二十几年中长歪了,因为她异种的身份厌恶她排斥她从而伤害她。
“什么叫这个女人?我妈有名字,联邦也正式通过了种族婚姻法,种族和谐共处法案,二爷爷是种族歧视者吗?”
不软不硬的话刺向陆老爷子,这是陆寻执第一次顶撞他,让他错愕不已,他气得胸口起伏,越发看陆寻执不顺眼,正欲端出大家长的架子教训他,陆别令忽然抬眼。
他目光中的冷仿佛能透入骨髓,身着元帅军装的陆别令有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明明是小辈,却压得陆老爷子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道:“二叔,如果几位兄长不会教育孩子,我不介意帮点忙。”
冷冷的话如同冬日被寒风冻过了头的瓦片,能让清水瞬间结冰。
早就因为客厅里的氛围而停止呻吟的陆甲乙丙丁四人听此吓得浑身发僵。
陆别令意味不明的轻哼一声,也不知是轻蔑于他们的胆量,还是不满客厅里某些人的行径。
避其锋芒并不代表畏惧,他并不在乎陆老爷子的态度,不过是觉得对方是长辈,不必在小事上斤斤计较罢了,现在看来,他的退让倒成了某些人放肆的资本。
他刺中削了一半的苹果,连果带刀丢进餐盘,苹果稳稳落进餐盘里,水果刀旋转一圈后刀柄对着陆老爷子所在的方向停下,裸露在外的刀口也悄然划过透亮的锋芒,无声诉说冰冷。
陆老爷子睁大了眼,心头的慌乱更强烈了些,胆子小的人已经露了怯。
陆别令似乎颇为满意自己的准头,他理了理军装上金色的绶带,把目光转向瘫软在地上的四人,道:“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家中无所事事,以欺负兄弟为乐,被打了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