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以扇半掩面，欲诉还羞，一双美目顾盼生辉，绢布之上娇艳欲滴的牡丹，似乎也不如她白中透粉的肌肤娇嫩。
“这位道友……”她故意压低声音，模仿着少年的声音，却忍俊不禁，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笑得两颊粉红。
“我……我感觉挺不好的。”裴允面红过耳，捂着嘴怔怔说道：“不、不要扇子。”
“欸？”亓瑶瑶失望地叫了一声。
她旋即随手将团扇丢到桌上，又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油纸伞：“那我给你做一把伞吧？”
“江南烟雨，淋淋沥沥，岸边垂柳轻扬，你撑伞走在青石桥上，忽见前面一个孤苦伶仃、衣衫湿透的女子，你就轻轻走上前……”
说到此处，少女忽然撑起伞，上前一步，一把将少年拉到伞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你就问她，雨伞一百个灵石一把，买吗？”
太……太有画面感了。
裴允面上发烫，他低头捂住自己的脸，他脑补的当然不是强买强卖的画面。
蒙蒙细雨中，少女形单影只，背影孤单而又寂寞，他怜惜地走近，为少女撑起伞。
她却忽而转头，露出一个可以驱散一切阴霾的明艳笑容，一把夺过伞，将其扔入桥下滚滚江水中，她卷着鬓边湿漉漉的长发，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打伞多没意思。”
然后……
然后就像小时候一般，在落了雨的街道上追逐打闹，在街边行色匆匆赶着回家的老伯手中买一个红薯暖手，等回到宗门之时，红薯已凉了大半。
他们将红薯掰成两半，一边听着长老恨铁不成钢的训话，一边啃着红薯，嘻嘻哈哈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对方。
……
“喂！你在想什么呢？问你话都没反应的。”亓瑶瑶扯着嗓子在他耳边喊道。
裴允回过神，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瑶瑶刚才问我什么？”
亓瑶瑶气嘟嘟地仰头看着他，复述道：“我问你喜不喜欢伞！”
“伞中剑如何？”裴允忽然道。
亓瑶瑶皱眉，犹豫两三秒，无论是扇还是伞，其实都是她自己想炼的东西，不过伞中剑？好歹是送给裴允的礼物，确实要听听他的意见。
她点头道：“没问题，这种复杂程度是难不倒瑶瑶的。”
“你们在干什么呢？”窗外忽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女声。
隔着窗棂，姜秋水神色晦暗不明，她阴鸷的目光黏在裴允身上：“是外面下雨，还是屋顶漏水了？师弟为何和瑶瑶在房内共撑一把伞呢？”
“呃……”裴允心中暗道不好，今天光顾着和瑶瑶聊天，完全忘了关注师姐的动向，终于被当场抓捕了一次。
“师姐？”亓瑶瑶倒没察觉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她兴高采烈地跑向窗边：“裴允就快到金丹期，我在给他准备礼物呢！之前师姐的贺礼，瑶瑶都忘记了，师姐喜欢步摇还是花钿？或者扇子？”
于是姜秋水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与亓瑶瑶姐妹情深起来。
得救了，裴允长舒一口气。
第54章 他已经跑路的第6天 在前往流明山庄前……
半年时间已到, 流明山庄的怀梦林秘境即将开启，被迫闭关半年的亓瑶瑶总算被放了出来。
只是她出关之日，前来迎接她的却只有楼远岚，谢淮书并没有回琉璃宗, 亓瑶瑶在庆幸摸鱼没有被当场抓获的同时, 又不由有些失落。
虽然相比金丹初期的裴允、金丹中期的姜秋水, 她进步不大，只到筑基后期, 不过好歹也算是进步嘛，也值得师尊多多表扬几句。
“流明山庄的新任庄主金晖雨，是易鸿风的表妹, 比较勤俭持家, 你们的师尊现在正在流明山庄开导她。”解除结界时，面对茫然不解的三位弟子, 楼远岚委婉道。
“勤俭持家和离焱还有万妖境有什么关系？”亓瑶瑶眉间微蹙，问出裴允与姜秋水同样好奇的问题。
楼远岚笑得有些无奈：“追捕离焱，加强万妖境边界的防卫, 弟子的种种开销，都是要花上不少灵石的。”
“这半年万妖境内风平浪静，没有传出更多的消息, 似乎已经有大妖稳定住了局势。离焱又行踪莫测, 没对更多人出手，找他如同大海捞针，金晖雨不想白白浪费灵石。”
“不过这与你们关系都不大，你们随其他弟子一道去怀梦林秘境历练就好。”
亓瑶瑶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其实，楼远岚这一点倒是说错了。
谁说一个勤俭持家的庄主会与他们关系不大？至少稍许影响了前往怀梦林的弟子名单。
弟子院中，须发皆白的老者漂浮于广阔无垠的半空之中, 身边环绕着盏盏明光灿亮的命灯，命灯密密匝匝，数不胜数。
他朗声念着此次要前往怀梦林秘境的弟子的名字：“亓瑶瑶、裴允、姜秋水、张曼儿……”
每念出一个名字，在如繁星般漂浮的灯台中，就有一盏应声闪出耀眼的光芒，旋即一个弟子过去将灯台取来。
“张妙儿？”江珣皱眉：“张妙儿该去容家交换了，这一次秘境不去也罢。”
说着，他武断地从名单上划去张妙儿的名字，少一个人，节约好大一笔钱呢。
江珣握着笔，瞄准亓瑶瑶的名字，眉头紧锁，又有些迟疑：“亓瑶瑶天赋根本不在修炼，又自由散漫惯了，其实她也没必要去。”
“可惜去容家的名额只有一个，不然能把她和张妙儿一起送过去学习炼器。”
“可楼长老和谢峰主……”一旁的弟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哼。”江珣不满地冷哼一声，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笔：“就是他俩娇宠弟子，教导无方，才能养出那样性格的小姑娘，就该让她吃吃苦头，学学什么叫脚踏实地。”
流明山庄的怀梦林秘境，就在山庄后山之中，惊险又刺激，安全又可靠，每十年开启一次，从来都是人族各门派锻炼年轻弟子的不二之选。
不过这一次嘛，新任庄主金晖雨竟收起了门票钱，甚至按各宗门规模大小区别定价，誓要从人族所有门派的手中抠出钱来。
这琉璃宗要交的门票钱，反正江珣是有些肉痛。
二十几盏流光溢彩的灯台被收拢到一处，江珣运起灵力，为它们单独撑起一个小结界，灯台高低错落，在无形的结界内旋转漂浮，始终不会离开固定的范围。
江珣满意地抚了抚胡子，对一旁低眉顺眼的弟子吩咐道：“里面是此次前往怀梦林弟子的命灯，你好生看管，若有哪一盏熄了，便立即通知我。”
“最好一盏都别熄，折在怀梦林那样的地方？想想都丢琉璃宗的脸。”
这……说得像是他能决定这群人作不作死一样。弟子愁眉苦脸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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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玉楼船停在广场中央，青衣少女伫立在船头，远眺着琉璃宗内的亭台楼阁，琼楼玉宇。
铃兰花步摇衬着飞仙髻，晶莹辉照，微风之下，步摇花微颤，少女衣袂轻扬。
她带着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仿若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的仙子。
她就是人生第一次出远门之前要开粉丝见面会的亓瑶瑶。
“你究竟是不是来送我的？”
广场中，一个有幸获得前往怀梦林资格的内门弟子正在与前来送他的朋友们闲聊，依依惜别之际，看着魂不守舍的朋友，他忍不住打趣问道。
那朋友急急忙忙收回视线，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辩解道：“我没有在看亓瑶瑶！”
相比之下，亓瑶瑶后援会的成员就坦诚直白许多，比如药圃后援会余孽王逸。
不错，他又成立了后援会。
之前李逸阳还在时，他自惭形愧，就地解散后援会，现在李逸阳溜了，他的后援会当然又是死灰复燃。
大庭广众之下，他高高地举着少女的巨型画像，大声叫喊道：“瑶瑶大人一定能在这次秘境中博得头筹啊！”
“乡巴佬，这次秘境没有排名。”有人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王逸恼怒地瞪他一眼，怒斥道：“关你屁事。”
那人冷冷地笑了一下，亮出身份牌：“我是执法堂弟子，专抓你这种扰乱秩序的人，跟我回执法堂交罚款吧。”
欸？！别啊！别抓她的粉丝啊！
船头清高优雅的亓瑶瑶嘴角抽搐，就要破功。
她面如止水，悲天悯人地看一眼她负隅顽抗的忠实粉丝，施施然走下船头。
待走到众人看不到处，她烦躁地跺跺脚，怪不得感觉今日粉丝不多，本以为是半年没营业，粉丝跑光了，想不到是师叔钓鱼执法，将粉丝们一网打尽了。
亓瑶瑶无可奈何长叹一口气，缓缓走进舱室之中。
“呜……”BaN
甫一踏进房门，她就听见少女的呜咽声，定睛一看，正是张曼儿躲在角落里抹着眼泪。
见亓瑶瑶进来，张曼儿声音细弱地问好道：“亓师姐好。”
怎么就又哭了？
亓瑶瑶皱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关切道：“怎么了。”
张曼儿红着眼眶，慢吞吞地摇了摇头：“没事，姐姐突然就不去怀梦林了，我……我第一次要离开姐姐那么久。”
“不用担心，我会好好保护你的。”亓瑶瑶大大咧咧地拍拍张曼儿的肩。
现在她筑基后期，张曼儿筑基初期，她确实能罩着张曼儿，实在不行，还能摇人，把金丹期的裴允和姜秋水叫过来嘛。
“师……师姐。”张曼儿抽了抽鼻子，一脸感动地看着少女，而后她彷佛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匆匆道：“亓师姐这半年都在闭关，恐怕不知道花峰……花溪月死后琉璃宗内发生的许多事吧？”
“这个嘛。”亓瑶瑶笑容尴尬，避重就轻道：“你是说千雁的事？师叔已经告诉我了，她清醒后想去陪伴云平，希望云平去世下葬之日，将魂玉也放在她的棺木内，随她一同安葬。”
“不是这件。”张曼儿摇摇头。
不是这件，就只能是那件。亓瑶瑶不由得带上了痛苦面具。
别提了，别再复述她收养的大红鸡忘恩负义叛出琉璃宗、下落不明的故事了，每听一次，她都会收获一个感叹她遇人不淑的同情眼神。
每次她妄图解释，都又会收获一个“别狡辩我懂”的眼神。
明明在她闭关前，李逸阳已经跑了，但总有人搞错时间线。
张曼儿自顾自道：“李师兄的事，亓师姐千万莫要生气，我深信不疑，他离开琉璃宗只是权宜之计……”
啥？
亓瑶瑶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这倒是她还未听过的全新论调，她黛眉微蹙，咬着唇，不知该说何是好。
“……待他在外面闯出一番事业，扬眉吐气，定会风风光光地回琉璃宗提亲。”张曼儿信誓旦旦道。
李逸阳知道他自己这么喜欢她吗？亓瑶瑶可真是纳了闷了。
不信谣，不传谣，离楼船出发还有半个时辰，完全来得及把张曼儿扭送执法堂，再交一次罚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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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人不在此处，她的精神、她给人带来的心理阴影，却如影随形、阴魂不散，此处的她，特指亓瑶瑶。
碧螺城城主府中，少年端坐于大殿之上的宝座中，彩羽凤鸟盘踞于他身后，羽毛上燃着烈焰，如烈日凌空，不容人无礼地直视，只用眼睛余光扫过，彷佛都能感受到那一股欲将人化为灰烬的炽热气息。
合格的龙傲天，自带灯光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