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收他了。”谢淮书半阖着双眼，注视着茶壶中飘出的袅袅雾气，左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面上表情不知是何种意味。
熟悉他的亓瑶瑶却知道，师尊的这个表情代表着他听完瑶瑶的解释后，全然没将李逸阳的事放在心上，毕竟那只不过是一件不痛不痒的小事。
她不擅长察言观色，谢淮书也不是表情夸张的人，但两人相处久了，她自然而然就能猜出师尊在想些什么。
毕竟师尊也没有外人说的那样高深莫测嘛。
亓瑶瑶对谢淮书如此看重她的意见有些沾沾自喜，摇头晃脑道：“师尊，真的就我说不收他为徒，就不收他了呀？”
“嗯。”谢淮书似乎有些许迷惑：“你不喜欢的人，相看两生厌，我何苦收他进来。”
听见这话，少女更是止不住脸上的笑意，她有些兴奋地搓着手，一双明眸期待地望着青年：“如果师尊以后遇见天资聪颖、天纵奇才的，瑶瑶不喜欢，师尊也不收？”
谢淮书轻轻地摇摇头，他向前俯身，温柔缱绻地摘下落于少女头顶的飞花，轻描淡写道：“我有你一个弟子就够了。”
旋即，他又有些自负地笑笑：“天赋异禀，瑶瑶说，世界上又有几个人能比得上师尊呢？”
“嘿嘿，当然没有，我有师尊一个师尊也够了。”亓瑶瑶喜不胜收，笑得有些痴痴傻傻，仿若完全没发现她的话有什么问题。
一个徒弟想要两个师傅，本就是极为大逆不道的事。
她伸出手，想拿过茶壶为自己满上一盏茶，喝点苦的清醒清醒甜得要冒泡的脑子。
谁料却在半空之中触碰到了谢淮书的手，并不是无意间碰上，而是谢淮书主动将手伸过来的。
青年的手修长白皙，与少女软乎乎的小手相比略大了些，他小指微微弯曲，自顾自地钩住少女蜷缩的小指。
亓瑶瑶一愣，动作有些僵硬，旋即听见青年如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他迟钝道：“瑶瑶不是想与我拉钩许诺吗？”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大概就是这样，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吗？”他嘴里喃喃念叨着，流露出几分怀念的意味。
亓瑶瑶触电似地缩回手，涨红了脸，赧然道：“师尊！瑶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要这样做约定，再说，修仙之人，活个几百年是常态，以师尊的修为，一百年不许变？听着倒是想言而无信，想毁约。”
“那你伸手？”谢淮书微微皱眉，语气不解，倒是有几分呆萌感了。
“瑶瑶是想给自己倒些茶水！”
“哦。”谢淮书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有些失落。
孩子，还是小时候更可爱些，虽然现在明媚动人的少女仍旧娇俏可爱，但也许是进入了青春期？老父亲总觉得她的心思有些难猜。
也可能是因为他近几年闭关闭得太久、太频繁？他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也许是该多抽出一些时间关爱孩子的成长。
楼远岚这个连饭都不会做的师叔，显然没有他这个师尊靠谱。
思及此处，谢淮书伸手捏了捏少女圆嘟嘟的脸庞，叹息道：“都瘦了……”
“啊——”想起自己的体重，亓瑶瑶气恼地大叫一声，嗔怪道：“师尊！明明我最近经常在执法堂坐着工作，长胖了！能不能别每次见面都说我瘦了啊？”
“真的瘦了。”谢淮书固执地坚持着他的观点：“今晚去吃八宝野鸭吧，饼铺新出的糕点也要买。”
亓瑶瑶微张着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放弃了与师尊争辩体重的想法，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是吃东西要紧。
师尊御剑，又快又稳，想去附近哪个城镇吃饭，都能一瞬之间抵达，十分便利。小时候，亓瑶瑶练习御剑飞行时，谢淮书常以在一刻之内抵达翡翠酒楼作为目标，来激励她认真修炼。
只是后来亓瑶瑶发现，使唤裴允去买，比自己勤学苦练，方便多了。
不过师尊什么时候能明白，瑶瑶的胖瘦是随着他的闭关出关时间波动的。
每次师尊闭关前，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被喂得白白胖胖的瑶瑶，出关后的第一眼，才是正常体型的瑶瑶。
“啊。”谢淮书彷佛想起什么事般轻叹一声，他神色认真道：“我过两日要离开琉璃宗，既然你与李逸阳关系一般，我不在的时日，你少与他往来，离他远些。”
“欸？”亓瑶瑶不由有些惊讶，其实不必师尊多说，她最近没打算主动去找李逸阳，只准备在外门弟子考核正式考核前通知他一声明峰的考核没通过。
师尊特意叮嘱她一声……
她黛眉微蹙：“是花峰主说了些什么吗？师尊方便告诉瑶瑶吗？”
“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最好别再告诉别人。”想起亓瑶瑶的脾性，谢淮书又补充道：“包括你的师叔、师姐、师弟。”
不可以到处乱说的秘闻八卦？亓瑶瑶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斩钉截铁道：“放心吧师尊，瑶瑶在这种大事上很靠谱的。”
“我相信你。”谢淮书语气淡淡，似乎就算亓瑶瑶拿着事到处招摇，他其实也不甚在意，最多困惑困惑如何为她收拾烂摊子。
“花溪月怀疑李逸阳是她老情人的孩子，拜托我去万妖境看望孩子的父亲。”他平淡得彷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劲爆的内容被他说得平常无奇。
“也可能是她自己的孩子，她说她四千多年前生了一个蛋。总而言之，李逸阳身份成谜，你暂且离他远些。”
四千多年前？生了一个蛋？
亓瑶瑶被这消息震得头脑发晕，她知道李逸阳的血脉奇怪，无论哪族的传承都能顺利解锁，但谁能想到花溪月可能是他妈？
花溪月可是纯纯的人类，他爹得是几族的杂交品、啊不，混血。亓瑶瑶要当一个尊重长辈的小朋友。
“花峰主的老情人……是谁呀？”亓瑶瑶晕头转向，艰难地组织着语言。
“现任妖皇元羲。”
“哦。”她木头木脑地应了一声，这个名字还当真有点耳熟，早课肯定讲过，只是她全忘完了。
“有、有细节吗？”求知欲战胜了求生欲。
谢淮书倒是不在意：“花溪月没讲，瑶瑶明天想吃什么？”
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亓瑶瑶必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被转移话题，她再一次小心翼翼道：“那，师尊，你回忆一下当时的场景呗。”
谢淮书无奈地瞥了亓瑶瑶一眼，语重心长道：“瑶瑶，你的师尊，那个时候，还没出生。”
尴尬了。
总是忘记师尊的年龄。
亓瑶瑶急忙改口道：“我们明天中午吃……吃黄豆炖猪蹄？”
其实她经常忘师尊年龄的原因，全都怪师尊实在太有天赋，修炼太快了嘛，都大乘中期了，才四百多岁，比不上花溪月的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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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千多年前，花溪月与流明山庄少庄主有婚约，但是她爱上了妖族的元羲，三角虐恋，她和元羲生了一个蛋，然后在这个故事中不配拥有姓名的背景板少庄主挂了，花溪月与元羲分手，回了琉璃宗。”系统解释着李逸阳的身世。
系统嘴里说出什么话也不稀罕。
坐在简陋的小屋内，李逸阳麻木地单手支着下巴，右手在光屏上划拉着血统解锁界面。
“我多解锁一个血统，就多一对便宜爹妈？十妈生一宝，系统，你在写什么三流搞笑小说吗？”
“不。”系统高深莫测道：“你最初是一个蛋，这个设定是有讲究的。这个蛋，花溪月将它留在万妖境就走了，四千年的时间，这个蛋，可以经过多人之手。”
“孤苦伶仃的孤儿蛋从小缺少母体灵力的滋养，只能自力更生，如饥似渴地吸收天地精华与他人血脉之力，久而久之，就成了一颗……”
李逸阳扶额，打断道：“直白点，我每解锁一个血脉，就有一个某族中人突然想起他曾经摸过一颗蛋？”
“恭喜宿主，你猜对了。”系统干瘪瘪地祝贺道。
解锁神族血统，至高无上的神女会恍然发现她当年与一颗晶莹玲珑的蛋在同一个温泉中泡过澡。
解锁魔族血统，骁勇善战的魔将会忽然忆起那一日震天战吼、血流成河，路边一颗孤零零的可怜蛋在血中滚动。
解锁吞天巨蟒，盘踞于虚空之中的巨蟒摊了摊并不存在的小手手：“我也不清楚虚空里怎么会凭空出现一个蛋啊，相逢便是有缘，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顺便孵了几天。”
……
大概就是这样，孤儿蛋孤身只影的滑稽历险故事，正在连载之中，请大家多多支持。
李逸阳无语凝噎，太励志了。
只要他努力做任务，就能解锁顶级血脉，从一个孤儿蛋变成爹妈满天下的成功蛋！
“系统温馨提醒，目前花溪月已拜托谢淮书前往万妖境寻找元羲，即日起一月内，宿主需将花溪月好感由友善提升为视如亲子，方可在谢淮书回琉璃宗后成功开启认亲任务线哦！”
“长辈好感度与小弟、异性好感度计算方式相同，仇恨、冷淡、陌生、友善、喜欢、崇拜\爱慕，长辈最高好感度为视如亲子，认亲成功后，好感显示为血浓于水。”
系统尽职尽责地解释着，自从亓瑶瑶出了bug之后，剧情任务全乱了，它许久没有机会以这般专业的腔调念出一大段台词。
难得的机会，它现在的感觉就是非常爽，哪怕剧情乱得七零八碎，已经完全救不回去了，也阻止不了它现在心情愉悦。
“如果好感度没刷上去，会有什么后果？”李逸阳的系统坑人雷达当即就响了。
“好感度不足，花溪月将封印宿主妖族血脉与灵根，宿主丧失修炼潜力，离开琉璃宗，她会保宿主作为凡人一生的荣华富贵。进入支线结局：人生如梦。”系统喜滋滋地说道，然后宿主过七八十年就死了，它就能美美地换个工作。
李逸阳嘴唇微动，苦笑着捏了捏鼻梁，这个支线任务，怎么比主线任务的惩罚还严重？总觉得不是他这个阶段该做的任务。
系统发任务的风格也与从前循序渐进的模样迥然不同。
“亓瑶瑶蝴蝶效应弄出来的bug，系统，你就不能修复一下？”他凭借直觉就很笃定地说出了这句话，确实也没猜错。
“呵呵，亲亲，你该不会不知道bug有多难修吧？如果小系统有本事修复bug，我还用辛辛苦苦在各个世界之间跑业务嘛？”一提到亓瑶瑶，系统的专业模样就绷不住了，它阴阳怪气道：“你的老乡，你去修……”
和尖酸刻薄的系统相比，亓瑶瑶的整蛊他的小伎俩都显得可可爱爱。
亓瑶瑶好歹人美声甜，刁蛮任性的性格一看她的脸就能瞬间理解，单纯简单的脑回路和有时被呛得说不出话恼羞成怒的样子也算憨态可掬。
你个狗系统除了和公鸭嗓没什么区别的机械音和抠抠搜搜的挂，还有什么啊？
李逸阳面无表情道：“好啊。”
“啥？”系统一惊。
“你把权限给我，我来修bug，你的代码是哪种语言？”
系统被呛得说不出话，它沉吟片刻，继续嘴硬道：“宿主，你在想桃子吃呢？权限是不可以开放给你的哦，而且人家怎么放心把宝贵的代码交给一个赶论文猝死的人呢？”
气大伤身。
宽大为怀，虚怀若谷，得饶人处且饶人……
“砰砰砰——”门外传来敲门声，敲门者没规律地随意敲着，轻轻重重。
李逸阳没好气地打开门，皱眉看向眼前比他略矮一个头的涂千雁，强颜欢笑道：“涂师姐，找我有何事？”
“呃……”涂千雁的半握成拳的手僵硬地悬在半空中，视线游离，弱弱道：“花峰主找你。”
“哦，我们走吧。”李逸阳随口答应，他向外走一步，反手关上门。
涂千雁因躲闪他的脚步向后一退，正巧踩在小石子上，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李逸阳奇怪地看她一眼，涂千雁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笑了一笑。
她走在前面心事重重地带着路，总觉得李逸阳这个家伙怪里怪气，刚才开门时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容，还怪吓唬人的。
师尊也不知道为何对他另眼相看……不过师尊一向多愁善感，难道也是被他感动了？有着张曼儿的先例，她觉得这也不无可能。
涂千雁皱眉，摸了摸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她忽然停下脚步，扭头虚张声势道：“李逸阳，走快点，你是内门弟子还是我是内门弟子？还想让我带……路？”
“咳……”瞧见身后少年不虞的神色，涂千雁的声音愈来愈弱，心虚地咳嗽一声，艰难道：“既然是师尊的叮嘱，我就勉为其难领你过去。”
涂千雁内心的小人哭唧唧地擦着眼泪，为什么李逸阳在她面前气场能这么强啊？她需要一个亓瑶瑶过来挫挫这家伙的锐气。
恶犬伤人，她想向主人寻求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