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棠舟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的人都能听清楚,“你不就是第一宗的关门弟子吗?哪里又来了一位师妹?难道是我记错了?”
俞晚闻言,忍了忍到嘴边的笑意,清了清嗓子,“你没记错,我们第一宗,的确没有什么师妹。”
说完,她也不再去理会后面的无极宗众人,只招呼了岑逸一声,“岑师弟,走了,我们去练剑台。”
“师、师姐……”
云皎月眼看着俞晚真的走了,连个眼神都没再分给她,脸上又是难堪又是委屈,她回头看了延寂一眼,眼里立刻就蓄满泪来。
“大师兄……”
延寂刚才的怒气这会儿瞬间转化成了心疼,“这个俞晚实在是任性惯了,竟然在外人面前都不知收敛,等这次回去,大师兄替你出气,一定好好管教她!”
云皎月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大师兄,你也别怪师姐,其实也是我不对,我好像做错了一件事,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求得师姐的原谅……
刚才师姐虽然没有听我说完,但我没有觉得太难过,反而还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什么事,我知道,你都是为了她好,”
延寂有些失望,“她若是能有你一般懂事,我这个做大师兄的,也就能放心了。”
……
陆棠舟将俞晚带到了练剑台附近,却并没有直接迈进练剑台附近的结界。
她回身见无极宗的人没有再凑上来,便呼出一口气,“虽然我不知道你与无极宗之间究竟有什么,不过我也不太好奇,总归是无极宗那帮小心眼儿的惹你不痛快罢了。”
“喏,”她接着又一指练剑台,“我方才说了要与你在练剑台切磋,恐怕你这会儿回去,无极宗那群人又要找你麻烦,你不如就先在这里待一会儿,若是想切磋,便叫梅大师兄上去。我还有些事,就先失陪了。”
说完,陆棠舟转身就走,又在经过梅芳若身边的时候,悄悄对他眨了下眼睛。
俞晚没有看到他们师兄妹这一番小动作,不过她也确实考虑了一下陆棠舟的提议。
正当她打算开口请梅芳若陪练的时候,岑逸却先叫了梅芳若一声。
“方才我似乎看到有人在找梅大师兄,”
岑逸指了一个方向,“那位道友似乎往那边去了。”
“多谢岑道友相告,”梅芳若不疑有他,又有些抱歉地对俞晚说,“俞道友,那在下也先失陪了。”
俞晚看着陆棠舟和梅芳若先后离开了练剑台,便问岑逸,“你是想在这里练练剑,还是回去休息?”
岑逸笑了一下,“既是来了,便一起到练剑台走一遭吧。”
见俞晚似有犹豫,又说,“刚刚在云台上,我看了你出剑。”
俞晚抬眼看向他。
“其实要顺利通过复赛,成为五个人里的一个,并不难,”
岑逸引着她走进练剑台的结界,继续说,
“再漂亮的剑招,再让人眼花缭乱的符咒,说到底,都是在为那一击做铺垫,你只要看出他们最终的目的,反向破之,那么最后胜出的,一定是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站上了其中一块练剑台。
岑逸的手里,也不知何时多了一截被随意折断的树枝。
他握着那截树枝,朝着不远处一块靶子划去,“就像这样。”
一道剑气笔直的射出去,再钉在那靶子上,只一瞬,靶子四分五裂。
俞晚看着这道转瞬即出的剑气,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当初在小周山下村子里的那一幕。
那时候她也见过一道这样凌厉的剑气,只是那时候出了这一道剑气的岑逸,曾茫然的同她解释说,可能是因为他随手拣了一件法器。
但是现在,这剑气是实实在在的由岑逸发出。
他没拿什么法器,甚至连手里的武器,都只是一截青云宗内随处可见的树枝。
俞晚看看他,又看看四分五裂的靶子,目光里满是震惊。
然而才挥出那一剑的岑逸,却若无其事地摆弄了一下手里的树枝,然后极其自然地对俞晚说,“你也来试试。”
俞晚试探着召出玄霜。
她也蓄力,将剑气凝在剑上,对准恢复如初的靶子。
她挥剑,剑光乍起,剑气漫向靶子。
等到剑落,那靶子似是僵了一下,然后微微一声响,掉下来一个角儿。
与岑逸的那次挥剑相比,她这一剑就像是挠痒痒。
尤其是,她手里拿的还是玄霜。
居然比不过一截树枝。
俞晚有些挫败。
“是你刚刚用的力道不对,”
岑逸也与她起了同样的剑势,“手要稳,剑气既起就不要中途停下,心里也不要犹豫,出剑的时候,你只需要想,这一剑要用在哪儿,像这样——”
一剑挥出,靶子被拦腰截断。
……
当岑逸一剑一剑的将俞晚在擂台上用出的孤独六剑全部演示过一遍以后,天也已经擦了黑。
俞晚扶着剑,在练剑台边坐下,已经累到一步也不想多走。
她只觉得岑逸就好像能无师自通一样,他看了擂台上的多少种招式,就能举一反三的用出几种来与她对阵。
用到最后,岑逸忽然提醒了她一声,“你是食修,不必总以剑对战。”
这句话,一直到俞晚站到了第二天复赛的擂台上,都还有些没想明白。
但当她去问岑逸的时候,岑逸却是什么都不肯说了,只说,只有她自己想出来,对战的时候才会游刃有余。
然而会不会游刃有余,俞晚不知道,她只知道,云皎月好像盯上她了。
不管她在擂台的哪处地方,只要她站稳了,云皎月的剑,就会随后跟上。
“师姐离开了无极宗,剑意似乎比从前好些了呢。”
云皎月说这话的时候,连挽了十几个剑花,一招“星落”直奔俞晚而去。
她手里的如月剑是一把软剑,当剑花起时,剑身顺势弯折,点点寒星凝在剑尖,挟着剑气,当真就像天边的星子坠落。
星子落下的速度极快,又在剑气的笼罩下拖出一条长长的尾,初时只有一点星芒,然而等到星子落下,却忽如山崩,沉沉的压着人。
俞晚看着那些不断逼近的星芒。
她也执剑,也挽剑花,玄霜流光熠熠,挟着剑意挥动时,就也如星子,
而当那些连绵的星子汇在一起,就如同一道天河。
云皎月的星芒,撞进俞晚的天河,即使是来势汹汹,也被迫消融的无声无息。
当所有的星芒都被天河卷入其中,俞晚便也开口。
她语气轻松,手上剑势却未弱,“是啊,无极宗耗人,你看看你,都在无极宗里待这么久了,还是没有长进。”
话音落,她一剑挥出,剑意流畅,剑气也磅礴,但如果有人看到她用出的剑招,大概会感到惊讶。
因为她用的,正是云皎月刚刚对她用的“星落。”
如果说云皎月的“星落”,只是天边几颗忽然掉落的星子;
那么俞晚的“星落”,便是倾倒的天河。
天河倒悬,星子倾泻,威势之大,非人力能及。
云皎月在这样的剑气的冲击下,一直被逼退到擂台边缘,才终于险险地稳住。
她刚刚稳住身形,就连忙往擂台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又转化剑气为自己做补给。
此时擂台这边没什么人,云皎月目测了一番距离,又朝着俞晚掠去。
但这一次她却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动作,而是用一种有些怯怯的声音说,
“师姐,月儿不是有意要得罪师姐,只是昨日,月儿的确有话要同师姐说,还请师姐听月儿说完。”
“有话快说。”
俞晚最看不惯她这样,“不过你既是要说,就一口气全都说完,别再像上次那样只说半截。”
“我知道……”
云皎月握紧了如月剑,“师姐应该也听说过当年那场因为速成丹丸而酿成的祸事,月儿听说师姐如今也在利用饭食做那相似的事,担心师姐误入歧途,便在来之前,将此事告知了执事长老。”
“你到底想说什么?”俞晚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云皎月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得意,语气却依然怯怯,
“九州大陆,无论哪一宗门,都不会容许像速成丹丸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只要发现一点苗头,就会当机立断,斩草除根——”
“恐怕师姐所在的那间饭馆,如今……已经被捣毁了吧。”
第79章 谁是你师姐?
擂台之上战意纵横, 到处都打得热闹。
但在俞晚和云皎月所处的这一角落,氛围却明显压抑了许多。
俞晚挥开一道经过了激烈对决后还顺带擦到这边的已经式微的剑气,而后沉沉朝着云皎月那边看过去一眼。
对于云皎月所说的话, 她向来都是听十分只信一两分;
尤其在现在的这个有些特殊的场合,云皎月忽然对她说这种话,用意不言而喻。
俞晚本来应该立刻就断定这话肯定是假的,但是忽然之间, 她想起了刚到青云宗时候发生的异常。
如果云皎月说的是真的,她的确在出发之前添油加醋的给执事堂说了一通,按照执事堂动手的速度, 他们很有可能立刻就点了人下山——
俞晚握紧了玄霜, 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 她给无数等人的传音符一直得不到回应, 便有了另一种解释:
不是饭馆的生意太好了, 而是饭馆被砸了。
可惜擂台上专门设有结界,即使她立刻就想传音给无数求证一二,也得等这场擂台结束。
她神色变换不定, 对面的云皎月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继续说道,
“我知道,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师姐你又不在那边, 他们未必能抵挡得住。”
“只是就算师姐你恨我,我也还是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