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岑逸在开门之前做好了千百个准备,却也没想到推开门以后,幻境里的这个人说的竟然是这件事。
岑逸的表情有片刻的凝固。
但青衣人显然并不在意他的什么回答,仍是按着从前发生过的顺序,说着既定的话。
于是就见那青衣人极其自然的搭上岑逸的肩,顺便还速度飞快的挤了一下眼睛,“你猜我下山一趟,发现了什么?”
他边说,边带着岑逸朝外面走。
俞晚抬头与小黑龙对视了一眼,也跟着悄悄出了屋门。
一出门,瞬间豁然开朗。
这一处院子极大,除了这一间主屋以外,两边还有几间厢房,甚至在一侧连廊之内,还连通着一道小门。
小门不知通往什么方向,只隐隐约约透过门内参差的树影猜测,那边像是个小花园。
青衣人还在前面对着岑逸絮絮叨叨,而岑逸大部分时间都摆出一副倾听的模样,偶尔在青衣人极其强烈的需要附和的情况下,才会拣着要紧的,应和两声。
俞晚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仔细听那青衣人说:
“你不是一直说,担心自己渡劫之时动静太大,连累山下的那些城吗。”
“我下山一趟,看那些城里的人安居乐业,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我们保着一方太平,对于这样的事儿,也确实该未雨绸缪。”
“万一真到了那一天,天雷降下的范围太大,落到城里去,他们可就遭殃了,所以啊……”
“我就找啊,找啊,结果你才怎么着?”
岑逸看他一眼,“怎么?”
“还真被我找到一个地方!”
青衣人一脸得意,“等你渡劫的那段时间,我就带着他们一同施展隔空挪移之术,把山下的那几座城、连同城里的人,全都送到那个地方去。”
“只要我们的速度够快,等他们一觉醒来,就已经在那边了。”
青衣人这一番话说的没头没尾,俞晚费力听了好半晌,也还是没听出来到底是谁要渡劫。
但是破镜进阶的步骤她熟,一般就是等着天雷劈——天雷也只劈要破镜进阶的这个人。
等劈够数了,就能再进一个境界。
可……
为什么这个人渡劫,就要连人带城全部迁走?
“你觉得我这个主意怎么样?”青衣人还在邀功似的等着岑逸的答复。
“挺好的。”岑逸不咸不淡。
“喂喂喂,你这是什么态度啊,你不信啊?”
青衣人不高兴了,“我封衾向来只做有把握的事,你什么时候听说我办砸过什么事了?”
“还有哦,我刚刚忘记告诉你了,我又要破镜了,我马上就要从化神到炼虚了!”
无论是化神还是炼虚,俞晚都不会太在意,可当她听到青衣人自称封衾时,她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诧的表情。
这秘境是封家别院,建造这座别院的人,正是封衾。
那就是说,他们在这幻境里接触的,一直都是封衾本人!
俞晚这时候再看到与昔日执剑长老并立,却丝毫不落下风的岑逸,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她被从无极宗大阵带出来以后,马上就见到岑逸的情形。
与炼虚期的长老站在一起都不分上下的岑逸……
当真连炼气期的修为都没有吗?
……
“呜啊……嗷!嗷——”
一阵熟悉的叫声忽然从廊庑那边传来。
俞晚的视线下意识跟过去,就看见一只拖着长长的漂亮尾巴的大孔雀,且飞且跑的从小门里跑了出来。
它似乎在兴致勃勃的追逐着什么,等跑得稍近些了,才看清楚,在大孔雀的前面,还跑着一只约莫巴掌大的小奶猫。
那小猫看起来也就刚刚断奶的模样,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仙门之中灵气旺盛,以至于一只小奶猫也能跑得虎虎生风。
它此时正卖力的倒腾着小短腿,努力想要甩开追着它玩儿的大孔雀。
这一大一小体型差距过大的灵兽在院中撒了欢儿似的跑,封衾却并不曾喝止,视线还饶有兴致地跟着努力跑在前面的小猫,
末了夸孩子似的向岑逸炫耀,“怎么样?我这只猫儿厉害吧?这么丁点儿大就敢招惹你的坐骑!”
接着,他蹲在地上,伸手去接跑到这边的小猫。
等小猫在他的手里趴稳了,他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
一边拿指尖轻轻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一边又有些不满,接着当场表演一个变脸,“以大欺小诶!你不管管?”
岑逸看着那只骄傲的挺胸抬头的小奶猫,“欺了么?”
封衾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去看手里的小奶猫,懊恼的又拿指尖轻轻点了一下它的头,“喂,我都把你抱起来了,现在是我在替你撑腰,你多少表现的委屈点儿呀……”
小奶猫打了个呵欠,不太走心的一倒。
封衾立刻开口,“哎呀,猫猫摔倒了,要一大块羲和墨才能起来!”
一直目睹了全程的俞晚:……
不愧是号称最年轻的执剑长老。
建最奢华的别院,养最奶的猫,碰最野的瓷儿!
……
也许是因为从前住在这里的人真的给了封衾一块羲和墨,此时的封衾已经放下了小奶猫,掌心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浓黑的墨条。
“谢啦。”封衾心满意足的把墨收好。
说话间,他们已经快要走出了这处院落。
封衾迈步跨过门槛,一边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新找的那个地方也是别有洞天,那附近的山里藏着灵气,或许过不了多少年,就会被人发现,然后也建个新宗门什么的——”
又叹一声,“所以啊,你可得顺利渡过去!”
“我可不希望本来受我们庇护的人,最后反倒被划进了别的宗门地盘里……”
他后面应该还说了些什么,只是随着封衾的身影完全穿过院门,他整个人就好像刚出现的时候那样,再一次突然的消失。
但是这一次,院中的景象,却没有恢复到一开始那种到处充斥着幽蓝浓雾的状态。
艳阳依旧在,只是之前撒欢儿似的追逐在院子里的大孔雀和小奶猫,已经随着封衾的消失而消失。
俞晚看着近在咫尺的院门,有些不能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不是还在这个幻象里。
尤其是,这幻象总是来的突然。
要说这就是机缘的话,她是有些怀疑的。
同时,她还注意到了一点,“这个地方,是不是没有传送结印了?”
院门大开,从里面可以直观的看到外面。
外面是一条缀满花藤的石径。
石径幽长,不知通往哪里,转弯处同样是一处小小的造景,因为距离太远,只能依稀看出是缩小比例的山中一隅。
有小小的瀑布永不停歇的落下,溅起的水花氤氲出一团团朦胧水雾。
“或许,我们该跟上去看看。”
岑逸说着,率先迈过院门,然后回身,朝着她伸出手。
……
手牵手一同穿过传送结印这种事,俞晚也不知第一次经历了,甚至当他们一起穿过的传送结印多了,这样的情形也就变得平常。
是以俞晚也没有多想,非常自然的握住了岑逸的手,顺势也迈出了院门。
小径清幽,两旁还有许多低垂下来的淡紫花藤,有些花藤又从顶端向两侧延伸,于是花藤相互交织,天然形成了一方穹顶。
石径里幽香四溢,时不时还有花瓣无风自落,行走在这样的地方,只觉得眼前所见无处不美。
但是走着走着,俞晚忽然意识到,这一次,他们牵着手的时间……实在是过于长了。
而石径幽深,总也走不到尽头。
周围又极静,于是当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思绪就总是忍不住的往两人交握的手上飘。
她故作自然的观察石径四周情况的模样,又在不经意间,将目光轻轻地往岑逸那边飘。
却见少年恍若未闻,全部的注意都放在前方,
仿佛只要出现什么不对,他就立刻飞身上前,先把突如其来的变故挡住。
甚至在察觉到她似乎有所放慢的步子时,还侧首关切地看她一眼。
俞晚空着的那只手在袖口攥了攥,想着如今情况不明,这石径又好像总也走不到头,挨着近一些倒也无伤大雅,便也就慢慢看开了。
随即又试图通过些别的来转移注意,她开始回想原书里的内容。
原书里并没有写过青崖剑庐的试炼大会,只提到女主云皎月醒来的时候,青崖剑庐的这场试炼大会早已经结束了,甚至连是谁夺得魁首都没有提过。
而云皎月凭着从原主那里换来的灵根,修为突飞猛进,更是无师自通一般学会了用剑气疗伤。
凭着这一特殊功法,再加上比试前夕君离给她开的小灶,云皎月在后来的各种宗门比试之中连续夺魁,一时风光无两。
只有在后来,云皎月在给新一辈弟子传授宗门功法的时候,才有些遗憾的表示过,当初青崖剑庐的那场试炼大会,机缘颇多,可惜她没能参加。
如今想来,云皎月所遗憾错失的机缘,应该便是这座别院了。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又转过了一道弯。
前方豁然开朗,熟悉的亭台再一次跃入眼帘,俞晚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
“……我刚才表现的不错吧!”
一道爽利的声音突然响起,封衾的身影随即出现。
他这一身衣着显得极为正式,怀里还抱着那只已经长大了不少的猫。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