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东方乌沏茶,怀清真人抬头看庭院中冷玉送给他的牌坊,最上边艳红绸子扎成的大花迎风摇摆:“这还是小玉儿进门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寓意我要为她恪守男德,怎么山烟来做客,一点大家闺秀的表示都没有?”
冷玉:?
柳山烟结结巴巴:“可是哥哥已经给掌门……”
“掌门是掌门,我是我。”怀清真人皱皱眉,不悦道,“山烟,我真是看错你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小玉儿最先跟着我,嫁过来以后要叫她一声姐姐。”
冷玉:??
柳山烟一愣,双发髻上的流苏都被怀清真人的言论震惊到颤颤巍巍:“可薛家家主承诺薛柳联姻,也承诺会给你的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少女鼓足勇气说出这些话,已经羞得满脸通红,耳朵尖烧成红柿,可惜怀清真人依旧凡尔赛:
“我是个有物欲的男人,又是难得的修道天才,总不能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况且我家小玉儿柔弱不能自理,我更不能丢下她。”
冷玉:??
不会吧不会吧,她只是咸鱼瘫了三年,不会真有人忘记她的本职工作是魔尊培养的杀手了吧。
不好意思,外表再好看,杀手都是莫得感情的坏人。
对万千宠爱中长大的小姑娘,告诉她未婚夫斯文败类的本质是不小的打击。
柳山烟浑身发抖,眼泪像断线的珠玉滚落,洇花为见未婚夫仔细描画的妆容,恨恨地盯住冷玉,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
好怨毒的眼神啊,一点都不像不谙世事的娇俏少女。
冷玉本来只想见见这俩兄妹,每人附送一套怀清真人的画本子,但这个眼神让她改变主意道:“柳道友太惨了,连亲兄长都不和你站在统一战线,方才他都不帮你说话,还夸我美貌要带我走来着。”
怀清真人放在她腰间的手忽然用力:“真是叫人徒增烦恼,小姑娘都喜欢我这种少年英才,但放心,我有了小玉儿,但还是会让柳道友明媒正娶进门,风风光光结契。”
冷玉:???
作者有话要说:
师尊:我一开始凡尔赛,就是想尴尬而不失礼貌的赶走女孩子。
冷玉:我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第14章
这是怀清真人的套路。
沉浸在爱情幻想中的姑娘绝对不能容忍第一次见面,未婚夫就满脸嚣张揽个外边来的野女人,还自以为是说会给她正妻名分,一边却要先来后到叫野女人姐姐。
冷玉稍稍代入场景,都觉得不给怀清真人来几鞭子都对不起自己的尊严。
柳山烟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盯着怀清真人搂住冷玉的手,少女的心如坠冰窟,大热天浑身发抖。
冷玉不大喜欢和男人亲近,瞅见不远处茶房里的烹茶小道童正对她招手,随便找了个理由躲开:“我去看看茶水。”
只是在掰开怀清真人时,男人的臂弯似乎一僵,很不情愿地收了回去。
冷玉走进茶房,小道童正摇着蒲扇,斜眼对冷玉道:“我看那怀清真人最近颇有精神,小玉儿,你不老实。”
冷玉失笑,拿起长勺翻搅沸水,认真点茶:“魔尊为了杀他,到底在归元派安插了多少眼睛,居然没人发现?”
小道童眼中红光微微闪烁,掏出一小包白色粉末,命令冷玉道:“所以,鹰犬令我夺舍这小童子,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给他茶里下药。”
粉末在光下散射,冷玉偏头躲过微微扬起的粉尘,外边的岁月静好,怀清真人还在凡尔赛。
冷玉叹口气,将粉末添进茶壶,茶水汩汩流下,进入怀清真人的茶盅。
她一揩额前细汗:“将本是黑色的毒汁萃取得无色无味,难为你了。”
“小道童”得意地笑起来,露出两颗天真无邪的虎牙:“那可不是,魔尊要为他最得力的长老报仇,我听说怀清那厮不日将追查祸害他的妖女,魔尊就等他踏入魔域呢,小玉儿若想老老实实的拿到所有解药,最好马上骗他来老地方,你明白了吗?”
冷玉低下眉眼,似是而非的笑笑:“明白了。”
但是老子不干。
“行了,看你还算听话的份上,这个月的解药就先给你,鹰隼还在老茶馆等着,你莫忘了去找他。”小道童高高坐在窗上,看着冷玉忽然放下托盘,还没来得及问:“小玉儿,你干什……”
冷玉上一秒拔刀,下一秒小道童人首分离。
人头飞在半空,惊愕地瞪圆眼睛,还在震惊她为何对自己人刀剑相向。
冷玉叹了口气,小声告诉他原因,也不管头都没了还能不能听到她在说:“不为什么,老子叛变了。”
解药七七四十九颗,她前三年一直有按时吃,来归元派又拿了五颗,只剩下八颗解药就可以重获自由。
搜出小道童身上装着五颗血红色的小药丸,查验过都是货真价实的解药,冷玉毫不客气纳入袖中。
像他们这种影魔为了进入正派,只能通过夺舍监视人,换句话说,他身上有几颗解药,就意味着归元派潜藏多少像冷玉这般的奸细。
也就是再举报出五个奸细灭口,自相残杀她最拿手了。
叛变就这么简单。
一缕浓黑的魂魄从脖颈使劲钻出来,呜咽着朝窗外逃去,冷玉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净瓶掐诀念咒,将想逃之夭夭的魔魂收进瓶中,干脆利落的封印瓶塞。
摇了摇净瓶,魔魂还在拼命撞击瓶身,又骂又蹦跶得可欢实,冷玉干脆又贴了几道克魔符。
这玩意不能久留,逃了会告状,冷玉之前也年轻气盛过,些微流露对魔尊滥杀无辜的不解,就被这些玩意背后告状,被魔尊狠狠罚了一通,堪称人生第一大阴影,要不是鹰隼为她求情,差点命都没了。
濒死过一次后冷玉就很谨慎,归元派一直有扫|黑除恶的专项斗争,会定时奖励抓到内奸的弟子,被魔族夺舍后原主的灵魂早已被吞噬,不如送去给宗门超度,顺便领点钱。
冷玉朝可怜孩子拜了拜,将尸体藏进库房,擦干净满地血水,忽然有人在外哐哐砸门:“冷玉,死在里面了吗!”
少女尖锐的嗓音伴随拍门声:“泡个茶还关门,你是以为自己有独门茶艺让本小姐偷学了不好争宠吗!”
冷玉不关心柳山烟,用库房的竹凉席卷起尸体用麻绳捆好,丢到窗外的草丛里,以便直接扛走。
柳山烟等待不及怦地踹开门,就看见冷玉站在窗前,嘴角上扬的神情很不让她舒服。
这个野女人实在太好看了,她实在挑不出毛病,精巧秾艳的五官,身材高挑纤细,连哥哥第一次见面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一个筑基五重的外门弟子而已,上不得台面的炉鼎迟早要被抛弃,偏偏薛家哥哥处处维护她,也不知道看上了她什么,难道就是这副徒有虚表的皮囊?
柳山烟越想越气,拿着鞭子叉腰环视茶房一圈,忽然吸了吸鼻子,皱眉道:“怎么一股血腥味儿,你是不是背着我们偷偷鲨人?”
“你要闲的没事不如找个地方抬杠。”冷玉懒得理会她,端起托盘径直就走。
“你!……嘴这么厉害薛家哥哥为什么喜欢你!”
柳山烟气急,干脆自己寻着味儿跑进库房,看了一圈儿没找到想要的答案,不甘心朝窗外的草丛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应该没有什么毒点……给前两个评论的小可爱发红包
第15章
当然柳山烟都没看出什么来,冷玉早已用幻术遮掩尸体,只是没来得及遮掩气息。
“柳道友,你莫不是以为我将尸体藏在草丛里?”
冷玉挑挑眉,似笑非笑的看柳山烟脸颊气鼓鼓地撅起,转身对她怒目而视:“才没有……我只是……那招你进来的小道童呢?”
“下山买菜去了。”
作为魔尊培养的杀手,冷玉思虑过很久叛变,早就为流血事件做好准备,假借药柜遮挡,她从八宝袋里提出一只宰割好的大公鸡,“血腥味是我刚才杀了鸡,没办法药太苦师尊总是不肯吃药,只好做药膳鸡。”
柳山烟半信半疑地酸道:“呵,你真是把薛哥哥照顾的很好,怪不得他宁愿得罪我家也要迎你进门。”
冷玉迷惑了一会:“怀清真人姓薛?”
柳山烟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冷笑连连:“看来薛家哥哥也对你不怎么上心,居然连真名都没有告诉你,本小姐告诉你吧,怀清真人本家姓薛,原名薛长胤。”
不好意思,她还真不知道,也不感兴趣作精男人的真名。
不过……薛长胤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谁提过。
*
“薛长胤就是怀清真人,小玉儿现在才知道?”
鹰隼坐在原来那间小茶馆,喝了半口紫苏茶又吐掉,掏出酒葫芦续进茶缸,温柔替冷玉将鬓边一缕碎发挽至耳后道:“主子不是老提他么,一看小玉儿就没好好听魔尊训话。”
冷玉啜饮几口茶,不冷不热地笑起来:“我听不听都是那样,反正最后都有你帮我领会他的意思。”
她不听话鹰隼也没办法,苍白的脸上却多出几分绯色:“承蒙小玉儿信任,希望我这辈子都能为你鞠躬尽瘁。”
冷玉定定注视了一会面前的年轻男人,鹰隼其实长得不差,能被魔尊挑中的人都是孤儿,没有亲情羁绊,他眉眼阴郁漂亮,肤色苍白身形消瘦,年貌和她相近,乍一看就是人畜无害的病弱少年。
又有谁知道鹰隼每次一出现,必定带着对魔尊无限的崇拜发布正道绝杀令。
“所以影魔什么时候夺舍了小道童,我竟然都不知道,阿隼,你是不是不信任我了,居然连解药都没带?”冷玉顺手掐住鹰隼的脸颊,对少年笑得真诚。
鹰隼顿时涨红脸,小心翼翼拿开她的手,不好意思地移开眼:“不是我不信任……小玉儿你应该懂,我并不是我们这些人的头儿,鹰犬才是主子指定掌管解药的人,他今天要见见你,才会决定是否给你药。”
了解,鹰犬觉得她又有问题,所以鹰隼给她的解药被回收。
冷玉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哦,带路吧。”
鹰犬其人,才是魔尊最靠谱的走狗,类似于佃户与监工的关系,冷玉在魔域的小姐妹都怕他。
他们都是凡人界选出来的孤儿,从小接受魔族的法西|斯式洗脑,可人一旦堕魔,死亡便是真真正正的神魂俱灭,再无转世轮回的机会。
这也意味今世作恶无需下辈子偿还,就像蝗虫过境,害人绝不留一线生机,魔尊指哪咬哪,抄家连窗户上的蜘蛛网都不放过。
鹰犬最近落脚在一家废弃许久的民房,民房巷子背阳,进去便刮起冷飕飕的过堂风,隐蔽的台阶长满鱼腥味的青苔,冷玉脚下不慎一滑,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直接揽住腰。
鹰隼抬头看清来人面孔,慌忙行礼:“鹰犬前辈。”
冷玉双手被鹰犬扭到背后紧紧钳住,贴着男人的胸膛站立,甚至能感受到他污浊的呼吸,巷子太偏僻弯弯绕绕的路口太多,就算能跑,也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回来自找罪受。
修真界把人变成仙,魔域把人炼化成鬼,摧残人的自尊和人格,尤其是变|态男人对美貌少女的惩罚……
杀手训练很苦,冷玉见过想要逃出去的伙伴落进鹰犬手里,被剥去衣裳,浑身血痕死不瞑目的下场,她不敢重蹈覆辙。
不好挣扎太过,冷玉努力平稳情绪:“前辈,先别动手动脚,有话好好说。”
她转头躲过鹰犬的手,冷不防看见远处的巷角,走过一片法纹暗浮的霜白色衣角。
冷玉眼神一亮,拼尽全力喊道:“救……”
然后被男人强行拉进民房,嘎吱一声,反锁小院子破旧的木门。
*
怀清真人掸了掸衣袖,忽然回头张望背后空旷的小巷子,似乎听到谁在求救呼喊。
青苔铺满,野草丛生,偶尔窜过肥美的耗子,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也无人走过的痕迹。
柳山烟欢喜又娇羞地望着他:“薛家哥哥在看什么?”
怀清真人摇摇头:“似乎听到女子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