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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美人煞_分节阅读_第119节
小说作者:十四十四   内容大小:818 KB  下载:琉璃美人煞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9-08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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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支祁扯着她的袖子,璇玑终于点了点头,将信将疑,跟着诸人离开了不周山。没走两步,却听郁垒在后面说道:“将军!望你早日恢复神识,恪守严明,不要与妖类同流合污。谨记谨记!”

  璇玑心中一颤,回头再看,那两员神将已经消失不见。她忽然觉得有件事很不对,十分不对,但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不对。

  不对劲的,到底是什么?

第三十二章 均天策海(五)

  一直出了不周山,璇玑突然把手一拍,叫道:“不好!我答应了玲珑去阴间看看乌童的情况!结果给忘了!”她掉脸又要回去,禹司凤拦住,皱眉道:“你去看乌童做什么?玲珑怎会让你去看他?”

  璇玑犹豫地看着他,不知该怎么说。禹司凤又道:“原来你先前说要来阴间,竟是为了此事。玲珑出什么事了?”

  璇玑只得将玲珑每天做噩梦的情形说了一遍,怀疑是乌童阴魂不散,缠着她。禹司凤听完皱眉不语,倒是无支祁摸着下巴笑道:“别胡扯了,人都进了地狱,哪里来的本事骚扰阳间的人!不然老子这一千年早就托梦无数啦!我看这事和阴魂不散无关,分明是心病嘛!”

  “应该不会吧,玲珑看上去很怕的样子,说不定真是乌童搞得鬼。你们先走,我去看一下,马上回来。”璇玑摆摆手,谁知又被禹司凤拦下,他沉声道:“不要去,浪费时间。”

  “什么叫浪费时间!”璇玑有些恼了,涨红脸瞪着禹司凤。他欲言又止,只皱眉犹豫,紫狐在一旁沉吟道:“璇玑,依我看,这事真和乌童无关。真正阴魂不散的人不会只是托梦,被关入地狱受罚的魂魄更没有托梦的能力,何况你看,神荼郁垒守在这里,地狱里更是每层都有阴差守卫,乌童又不是无支祁这样厉害的人,根本不可能逃出来。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觉得是玲珑想太多了。无支祁说得没错,那是心病。”

  “可是……”璇玑还有点想不通,禹司凤握紧她的手,道:“先去找客栈住下,晚上我给你说。”

  众人都不支持她再回去,璇玑只得乖乖跟着他们离开。

  无支祁被关了一千年,出来看一棵树一根草都是新鲜的,还在荒野上就开始大叫大嚷,喜得抓耳挠腮,就没一刻是安静的。等到了镇子上,看到熙来攘往的人潮,栉比鳞次的建筑商铺,眼睛都要看直了,反而安静下来。

  进了酒家,璇玑信守承诺,买了三四坛好酒,朝无支祁面前一丢,笑道:“来,咱们喝酒!”

  那一瞬间,他的眼睛简直比太阳还亮。

  无支祁虽然嘴馋,但并不像腾蛇那样往死里塞,相反,无论是喝酒还是吃菜,他都显得十分悠闲,众人说说笑笑,谈谈外面变化的事物,很快就喝干了一坛梨花酿。无支祁端着酒杯,斜靠在二楼栏杆上,望着下面喧嚣的市集,笑叹:“外面真是变了不少,一千年前,哪里来的这等醇厚好酒,更没有这么精致的小楼。房子都是石头搭的,上面都用人脸做花纹……”

  说罢又捻起一块细致糕点,丢嘴巴里大嚼特嚼,一面唔唔道:“唔……好吃!想不到啊,一千年后出来,这日子比天界还舒服!天帝老儿想必在天上又羡又妒,贱民们都比他会享受了。”

  “咦,你在天庭住过?”璇玑很好奇。

  “那可不是!”无支祁哈哈笑起来,“住了蛮久呢!每天都有人送吃的过来,怕我发火,每天换着花样给我好吃的,可惜都没啥味道!”

  真的吗?璇玑看他的眼神已经变成崇拜了。紫狐哼了一声,翻白眼道:“你听他吹牛!肯定是被关在天牢的那段时间。天界的人没杀他都算好的了,还养着他?”

  “唉,我跟你们说,天界还没昆仑山好看呢。也苦了那些神仙,还得装出正经八百的样子来,心里肯定都要叫苦。回头见到天帝老儿,就拿这话问他:每天思凡下界的神仙有多少,您老知道吗?保管给他难堪!”

  众人吃喝一番,酒喝到酣处,连柳意欢都不再绷着脸,和无支祁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干起来。一场酒喝得大醉一番,嘻嘻哈哈互相搀扶着去投宿客栈。璇玑酒劲上头,在屋里呆着也觉闷热,正下楼去取水来洗脸,却听紫狐在后院那里咯咯笑,声音极是甜蜜。

  她今天喝得最多,因为到了人间,不好维持狐狸样,又化身成紫衣美人,喝到后来狐狸耳朵和尾巴都跑了出来,险些被人看见。璇玑担心她喝多了难受,便推门走过去,忽见紫狐犹如八爪鱼一般缠抱着无支祁,青丝凌乱,面色酡红,带着醉意的媚态,委实令人心跳难耐。

  璇玑赶紧退回去,只怕打扰到他俩谈情说爱。紫狐咯咯笑了一会,忽然柔声道:“无支祁,我变成人美不美啊?”声音娇滴滴的,仿佛能滴出水来,隔着老远,璇玑都觉得脸红心跳。

  无支祁笑道:“美,我家小狐狸自然是很美的。”

  紫狐笑得花枝乱颤,突然勾住他的脖子,媚眼如丝,轻声道:“那你亲亲我,你不喜欢我吗?”

  璇玑只觉自己不便待在这里,转身正要离开,忽听无支祁低声道:“你醉了,快去睡吧。”声音清冷如水,没有半点被迷惑的迹象。紫狐还是笑,笑了很久,才轻轻说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去睡。”

  “别胡闹。”无支祁拍了拍她的脑袋,像对待一个任性的小宠物,“快上去睡觉。”

  紫狐收敛了笑容,缓缓松手,站定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无支祁不动声色,与她对望,眉头也不皱一下。半晌,她突然勾起唇角,柔声道:“好,我去睡了。无支祁,你也早些休息,做个好梦,记得要梦到我哟~”

  无支祁摆摆手:“去睡!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紫狐这才咯咯笑着,摇摇晃晃地跳上墙头,推开窗子跳了进去。

  他俩这情况,很不对劲啊。璇玑默默回到自己的屋子,坐着发呆。一直以来,她听紫狐单方面地诉说她与无支祁的感情,还以为这两人是一对呢。那次他们去阴间,也是无支祁自己开口要紫狐留下,原来根本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紫狐那么好看,为什么无支祁不喜欢呢?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禹司凤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见璇玑没睡觉坐在床沿发呆,他不由笑道:“怎么,还在为玲珑的事生我的气?”

  璇玑跳起来,扑上去勾住他的脖子,犹豫了一下,才仰头道:“司凤……你亲我一下。”

  禹司凤手里还端着茶盘,被她的要求弄得哭笑不得,似笑非笑地说道:“原来没有生气,是在思春。”话音未落,却已消失在交缠的唇间。他很热情地给了她一个吻,虽然这结果很让她满意,但——

  “别……天还没黑啦!”璇玑手忙脚乱地抓着他不规矩的手,气喘吁吁,好容易才让他安分下来。禹司凤将茶盘往桌上一放,将她拦腰抱起,苦笑:“有你这样折磨人的吗?”璇玑惭愧地勾着他的脖子,低声道:“好啦,晚上……晚上再说嘛。”话语到后来,已是微不可闻,羞得满面通红。

  禹司凤低头在她额上一吻,将她抱到床沿,两人并肩坐下,倒了茶来喝。璇玑怔了半天,才道:“司凤,你说,不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不会愿意去亲近她?”

  禹司凤何等聪明,见她的神色便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便笑道:“紫狐是很好,但谁也不会因为对方很好就爱上。或许他们认识了太久,太过熟悉,所以反而无法成为情人。”

  “谁说的?玲珑和六师兄从小一块长大,他们不是已经大婚了吗?玲珑心里只有六师兄,六师兄心里也只有玲珑。”

  禹司凤放下茶杯,把玩着她纤白的手指,低声道:“敏言心里是不是只有玲珑,我不清楚。但玲珑心里一定不是只有敏言。”

  什么意思?璇玑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了笑,又道:“别人的事,不好插手。不过女人的心思一向细密敏感,她怎样想的,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所以她和乌童之间到底有什么,导致了她的心病,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我、我还是不明白。”璇玑喃喃说着,“你的意思难道是说玲珑喜欢乌童?不可能吧?他根本是个坏蛋。”

  禹司凤将她的手抓起,柔声道:“璇玑,你看,手有手心手背,和人一样,分成表层和里层。我们的表层大多遵循着理智走,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世界早已定好。敏言对玲珑来说,就是表层最好的选择,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无话不说,又互相喜欢,除了他,还会有更好的选择吗?”

  璇玑摇了摇头。

  “可是里层的心是不受理智控制的,甚至不受我们自己控制。它完全自由,将我们内心最阴暗,最隐讳的念头暴露出来。乌童,就存在于玲珑的里层世界。她对他完全不熟悉,一切都是神秘。或许囚禁的时期还发生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令她产生异样的情感——她会清楚地知道这个男子与敏言完全不同,这便是另一个选择了。一旦表层和里层发生冲突,所有人的反应便是掩饰里层,因为表层有无数规矩死死锁着,反抗的人没有好下场。一面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一面是神秘莫测的敌人,她该选择哪个?”

  璇玑还是摇头。

  禹司凤轻笑道:“璇玑,我告诉你,无论她选择哪个,都会后悔。世界很残酷,往往把两个拥有同等诱惑的东西放在你面前,选择其中一个,就必须丢掉另外一个。现在,是她里层的心在为乌童哭泣,所以,那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事情,更和乌童无关,完全是她自己的心病。”

  “那……我该怎么做?”璇玑在他怀里仰头虔诚地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是看着自己世界里的神,全身心的信仰爱恋。

  禹司凤忍不住低头吻下去,喃喃道:“你什么也不用做……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抱紧我,璇玑。”

  他的吻令人意乱情迷,忍不住反转过去,抱着他的脖子,触手已是光裸炽热的肌肤。她在恍惚中还是没搞明白,衣服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脱掉的,然后,天还没黑……她欲脱口而出的话,尽数折翼在他燃起的火焰下。

第三十三章 均天策海(六)

  本来禹司凤的意思是,既然天帝还有两个月就去昆仑山,那么在此期间他们一行先去一趟离泽宫,将均天环的事情解决了,也了却一桩心愿。谁知这提议还没说完,就被无支祁一口否决。

  “难道还要老子亲自送上门吗?”无支祁问得十分嚣张,禹司凤顿时无话可说。

  “想要拿回自己的东西,就自己找过来吧。我倒看看他们有什么本事。”

  璇玑见柳意欢和禹司凤都不说话,便问道:“无支祁,你以前说过离泽宫的人背叛过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无支祁好像并不太愿意回答这个问题,撑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紫狐推了他一把,他才懒洋洋地说道:“你这一世有个姐姐吧?我问你,如果你姐姐某天为了得到你的一个宝贝,将你出卖给你的敌人,你心里会有什么感觉?”

  璇玑愣了一下,嗫嚅道:“玲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无支祁把肩膀一耸:“我以前也觉得不可能,我和那人情同兄弟,同甘苦共患难,从来也没想过不信任的问题。那会有谣言,盛传天界宝库中存着一位天神遗失的宝物,我俩野心勃勃,觉得自己各方面都不输天上那帮神仙,凭什么他们能囤积宝贝,我们却屁都没有。然后我便去了昆仑山,趁着天光开阖,偷偷上到天界去偷那宝物……呵呵,你们也知道了,所谓宝物就是均天策海。到底是哪个天神留下的,我也不清楚,反正我是一股脑偷了过来。”

  “那均天环对我没任何用处,对我那兄弟却有百般妙用,而策海钩又令我爱不释手,所以我便将均天环分给了那个兄弟。我猜分歧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的。”

  禹司凤问道:“莫非你的那个兄弟想两件宝物都据为己有?”

  无支祁摇了摇头,笑道:“那倒也不是。他见一个均天环便能大幅提高自己的妖力,自然喜不自禁,认定了神器是好东西。偷东西的行径是我一个人干的,他没去,所以疑心我还藏了其他好东西不给他。说来也巧,我偷东西的事情很快被天上神仙发现了,派人下来抓我,我第一次用策海钩,只钩了一下,下来抓我的神将便死了大半,那东西委实霸道的很——当然,这一战之后我的威名也上达了天界,成为他们的眼中钉,处心积虑要除掉我,后来才会发生那么多事……这些是以后的了,先说我那兄弟见策海钩这么厉害,更加认定我是藏了好东西不给他分享,我俩第一次大吵一架,我一怒之下把策海钩丢给他,让他比划。不过他拿着策海钩,连棵树都钩不断,证明这神器确实不适合他用。我以为这样他就能死心了,谁知他表面是与我和好,内心却认定我还藏着其他东西不肯分给他。唉,其实认识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有什么龃龉都藏在肚子里,像毒蛇一样,等待最后时机给予致命一击。”

  “我杀了许多神将的事情让天天界为之震怒,从那之后我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不是这个来追杀就是那个来叫阵。在我杀了数不清的神将之后,那天帝老儿大概后悔了,他人倒是不错,认为我是个人才,有招安的意思,说只要我将均天策海还回去,一定不追究我的偷窃杀戮罪,还封官加爵。回头我就和那兄弟商量,干脆把东西还回去吧,咱们两不过是妖魔,仗着神器厉害,但和天界作对确实不是我所欲,一来麻烦,二来我总觉着这事是我犯错在先,后来还杀了那么多神将,心里很有点过意不去。我也不要做什么官,老子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日子,招朋呼友,每天喝喝酒吹吹牛,这日子才爽。结果被我那兄弟大骂妇人之仁,我俩又大吵一架,差点打起来。”

  “见我迟迟不给答复,天帝便认定我们决心谋反逆天,更不会手软了,派了大批人马来杀我们。他们下了杀招,我们也不可能伸着脖子给他们杀,我在下方朋友多,又都是热血之辈,不问缘由便来帮我对付天界,到后面事情就越闹越大。在我一怒之下发大水去淹天庭之后,我突然发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无法控制了。我做的一切都不是自己喜欢的,无非是为了赌一口气,而且毫无道理。天界死了不少神仙,可我也死了不少好友,他们的死也都因为我们的任性变得毫无意义。那天我便决定将宝物还回去,天界要杀要刮,都冲我一个人来好了。我趁那兄弟不注意,将他的均天环偷了过来,正准备找个时机送还给天界,就遇到了战神将军——”

  璇玑正听得聚精会神,见他突然提到自己,不由一愣,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无支祁哈哈大笑起来,点头道:“没错,遇到了你。嗯,遇到你之后,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要说你的本事嘛,确实挺强,但我也不至于那么快就输给你——自然,我不否认,我喜欢美女,舍不得下重手,这也是你能赢我的重要原因。不过天界那帮人怎么会想到用美女将军来和我对战呢?那时候我便隐约觉得大约是有人出卖我,将我喜欢美女这个弱点抖了出来。不过嘛,喜欢美女乃是人之常情,我从来也不隐瞒,所以一直没当回事。结果那天被你一拦,我没能把神器送回去,却被我的兄弟发现我把他的均天环拿走了,他那次发的火可真够呛,直接与我决裂。但他再管我要均天环,我自然不可能给他了,那本来就不是我们的东西,干脆还给天界,所有罪孽我都一人背了,他还磨叽什么?”

  “随后我们狠狠打了一架,他没有了均天环,自然不是我的对手,恨恨离去。当我想再次把东西还回去的时候,战神第二次出现在我面前。结果我一分神之下,被天界擒住。之后当然就是拷问啊,判刑啊。嘿,老子到底迟了一步,本来说要先还东西,后来见天界那么恶霸霸地,我偏就不还了,气死他们最好。均天策海放在我体内,他们要取,除非杀了我。但天界自诩慈悲为怀,说了不杀我,就真的不杀,只将我囚禁在无间地狱最里面的那个小茅屋里,一关就是千年。后来嘛,就遇到了你们,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无支祁说完,喝了一口茶水,满面感慨。他的这段经历,也算曲折跌宕,令人热血沸腾了。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起因却不过是一件细微的小事,他去天界偷均天策海的时候,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成了震撼天庭的大妖魔?世事发展,真令人唏嘘。

  禹司凤沉吟半晌,说道:“出卖你弱点的,便是你那兄弟了,对吗?天界大约是许了他什么好处,结果均天环被你偷走,他的能力不足以上天庭,所以被迫留在凡间。可他又不甘心,于是组织了族人,打着营救你的旗号,成立了离泽宫……我小时候只知道离泽宫要办成一件大事,却没想到大事指的并不仅仅是救你,其实真正目的是为了取回均天环。难道他们还想着上天庭做神官吗?”

  “这个嘛,老子怎么知道?”无支祁抠了抠鼻孔,“算是老子识人不清,不过看在他们东奔西跑一千年,最后解开定海铁索的面子上,均天环我会还给他们。不过千年之前的帐,咱们也得算个清楚不是?”

  禹司凤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已经过了千年,你昔日的兄弟早已不在人世,或许是死在营救你的征途中了,留下的不过是后人,与你无怨无仇,还请你不要大开杀戒。”

  无支祁呵呵笑了起来,在他肩膀上一拍,顺势将鼻屎抹在上面,道:“做人呢,是要有点良心,但人家对不起你的时候,还讲良心,那就是傻冒,人可不是这样做的。你都被那个什么副宫主逼得有家难归,也不算离泽宫的人了,还和他们讲义气,那不是傻冒吗?”

  禹司凤没有说话。良心吗?或许吧!但他只是不忍心,离泽宫的存在,是他曾经拥有过根的证明,何况,那里有他的父亲,虽然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斩断它,他真的就是浮萍之人了。即使他不能再回去,那里也曾是他的家。

  他把那颗鼻屎捏下来,拍回无支祁头发上,淡道:“随你吧。”

  “生气啦?”无支祁笑嘻嘻地看着他,那颗鼻屎无处处理,他干脆抹在桌子下面,“你不同嘛,你是朋友,我可从来不做对不起朋友的事。”

  禹司凤哼了一声,跟着却也笑起来,正要说点轻松的话题,忽听柳意欢闷哼一声,紧跟着“咣当”一声脆响,他手里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众人都吃了一惊,急忙转头去望,却见他紧紧捂着额上的天眼,额头周围的皮肤陡然皱起,下面似有无数青筋在攒动,几乎按不住。

  无数血珠子从他指缝里渗出,他的掌心仿佛握住一个剧烈跳动的小心脏。柳意欢猛然跳起,上身蜷缩成一团,厉声道:“有……有人来了!小心!”

  一言未了,他身子猛然一歪,狠狠摔倒在地。禹司凤急忙过去搀扶,他却已经晕死过去,只有额上的天眼,簇簇跳动,整个额头的肌肉都在攒动抽搐,而不停有血珠子从闭合的天眼缝隙中流淌而出,柳意欢整张脸很快就被染满了鲜血,其状极为可怖。

  众人正是慌乱时刻,忽听门口有人朗声道:“无支祁前辈已经从阴间脱身,晚辈们未能迎接,失礼之处,还乞见谅。”

  众人赶紧回头,却见客栈里众客人与小二不知何时全部躲了起来,而门口密密麻麻站了许多青袍男子,面上都戴着修罗面具,正是离泽宫的人。当头那人,手里拿着一把不伦不类的羽毛扇,款款摇动,不是副宫主是谁?

第三十四章 均天策海(七)

  璇玑和禹司凤互看一眼,都有些惊疑不定。他们这一路行来,完全没有规律可循,离泽宫是怎么找到的?难道一直有人跟踪他们,他们居然没发觉?

  思忖间,离泽宫众人已经陆陆续续进了客栈。这客栈并不宽敞,没一会就人满为患,黑压压一片人头。副宫主呵呵笑着,不慌不忙走过来,客气地朝无支祁拱手:“晚辈见过无支祁先生。”

  无支祁从鼻孔里发出一个古怪的声音,勾勾嘴角,表示听到了。副宫主又笑道:“无支祁先生如此尊贵的身份,怎么屈居在这破烂的小客栈里。不知先生可愿随晚辈去离泽宫一坐,家兄扫榻恭候。”

  无支祁皱眉道:“你一进来就文绉绉地说这些屁话,不会说点直白的吗?你会不会说人话?”

  他这话说得十分不客气,半点面子也不给,换作常人早已发作,副宫主却只笑了两声,从容谦然,说道:“前辈教训的是。这小客栈如此破旧,也不懂得待客之道,客人来了这许久,怎么也没人来招呼上茶?”

  话说完,过了好久,人群里才挤出两个灰头灰脸的人,看那样子正是掌柜和小二,战战兢兢地上前伺候。副宫主又道:“这种小地方,料得也没什么好茶。你们便上个二品碧针吧。”

  无支祁突然道:“老子不喝茶。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磨磨叽叽,让人讨厌。做了一千年的人,别的本事没学到,这虚应废话的本事倒学得像模像样。”

  副宫主还是不动怒,笑吟吟地说道:“前辈教训的是。那么给我一杯白水即可。”

  无支祁见他绕来绕去,就是不肯说正题,好生不耐,正要拂袖而去,心中突然一动,眼珠子转了转。此人这般气定神闲,肚子里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倒不如留下,看他做什么耍子。想到这里,他笑嘻嘻地又坐了回去,两腿一盘,道:“千年不见,你们这些金翅鸟扮人真是越发像了,身上居然连妖气都被隐藏,你若不自报身份,走大街上我可认不出来呢。”

  副宫主含笑道:“前辈谬赞,既然要做人,就该天衣无缝。否则人不人,妖不妖,那算怎么回事呢?”

  此人嘴巴很厉害。无支祁假装没听懂他的讽刺,哈哈笑了几声,捞起肩上的辫子,在手指上绕来绕去,道:“是为了均天环的事情吧?”

  副宫主喜道:“晚辈早知前辈深明大义。先祖曾经留下两个遗愿,一是说他有个至交好友因触犯天条被关在阴间,离泽宫存在的目的便是为了营救前辈,如今前辈安然现身,先祖的遗愿可算圆满。二是早些年他寄放在前辈处的均天环一直没机会要回,眼下前辈脱离牢狱苦海,还请将均天环物归原主,也好了却先祖最后一个愿望。”

  无支祁嘿嘿笑了起来,喃喃道:“物归原主,物归原主……物归原主的话,那玩意可不是你们的啦。”

  副宫主说道:“神器本也无所谓原主,谁能使用谁便是主人。比如前辈你的策海钩,抑或者是其他你能使用而别人不能用的神器,说到底,都是属于前辈你的东西。”

  无支祁回头看他一眼,目光如电,就连旁边的璇玑和禹司凤都觉得悚然。副宫主微微朝后靠了一些,轻声道:“前辈?”无支祁垂下眼睫,笑道:“那小子到死都认定我拿了别的好东西没给他,居然还让后代把这种无聊话当作圭臬一般供起来,当真可笑!”

  “前辈何出此言。”副宫主欠了欠身,又道:“策海钩身为神器,放着也是放着,给前辈用,才真正是如虎添翼。而均天环前辈用来也不顺手,何不归还给原主呢?”

  无支祁手指在桌上一敲,冷道:“你是在激我?老子用了策海钩,你们眼红?不服气?”

  副宫主淡道:“前辈言重,晚辈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顶撞前辈。那均天环乃是拖了千年的债,前辈难道不觉得早点解决早点安心吗?”

  无支祁冷笑道:“不觉得,老子没做过亏心事,吃得香睡得好,从来没有不安心的事。倒是你这小子,咄咄逼人。什么前辈晚辈!装模作样,其心可诛!说到底,均天策海都是老子一个人从天界偷出来的,我送给你们先祖,那是情分,我收回来,他无话可说才是本分!居然还好意思说什么拖了千年的债!老子欠了你们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

  副宫主将茶杯轻轻放在桌上,抬起头来,目光灼灼,透过面具直射在他面上。一时间客栈里的气氛仿佛冻结了起来,没人说话,离泽宫人人都悄悄将手放在佩剑上,紧张地等待着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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