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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共为友_分节阅读_第81节
小说作者:木沐梓   内容大小:465 KB  下载:黄泉共为友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9-16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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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吗?”纪景同勾勾嘴角,“晒晒太阳,吃喝不愁。”

  纪景兰不知他是不是当真这样想的,两人站在堂前,纪景同见她冷了眉眼,一错不错地盯着自己,忽然开口道:“你若真想吃喝不愁,为何不干脆娶了明家小姐?”

  纪景同眉眼间的神情也冷了下来,二人便这么一言不发地站在堂上,对峙似的,过了许久,他忽又换上了原先那副漫不经心的神色,似笑非笑地说:“好啊,她要是愿意,我自然想娶。”

  “你!”纪景兰气得脸色发白,还来不及说什么,后院的帘布又叫人撩开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站在帘子前,面对着这对剑拔弩张的兄妹,讶异道:“我听见景兰回来了,你们又吵架了?”

  听见纪氏的声音,纪景兰这才勉强压下了怒火,纪景同却已先一步迎上去搀住了她:“景兰嫌我在家不好好干活哪。”他的声音同他这张脸一般具有欺骗性,叫谁听了都不忍苛责。纪氏闻言果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笑眯眯道:“哪有不干活,我看医馆里天天人来人往,不少姑娘都是来看我家景同来的。”

  这叫什么话,纪景兰闻言哭笑不得:“娘!”

  “好啦好啦,这两日过年干什么活,你也该好好在家休息几天。”纪老太太叫身旁的男子搀着往屋里走,“我看你啊,哪儿都不许去,就跟你哥哥一块,在家陪着我这个瞎老太婆!”她一边说一边又嘱咐纪景同,“你一会儿也去厨房把菜热一热,你妹妹在外忙了一天,在家就别叫她干活了……”

  两个人的声音转进屋里,渐渐弱了。纪景兰独自一人站在堂中,眼底的暖意转冷,终于叹出一口气来。

  明湛搬了把凳子站在房门口,她踮着脚,手里拿着浆糊往房檐上刷。廊下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一个人,抬头看了一会儿忽然出声问:“你在干什么?”明湛吓了一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才发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人。

  大概是因为过年的缘故,谢敛今天穿了件绛红色的立领,衬得他在身后一片茫茫雪色中,越发显得唇红齿白。明湛第一次见他穿红色,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叫廊下的人看见了,眯着眼轻轻笑起来。

  明湛转过头不理他,继续刷自己的浆,等刷完了想从凳子上跳下来,已经有人将地上的“福”字捡了起来递给她。凳子上的人伸手接过来,喉咙里含含糊糊地滚出一个“谢”字,转头又专心致志地往门上贴福字。

  谢敛手上接着她递回来的浆糊,站在她身后左左右右地指挥她:“再高一点。”女孩踮着脚,使劲又将手往上举了举,头也不回地问他:“好了吗?”半晌没听见回应,她费力地侧了侧头,却看见他嘴角掩不住的笑意,气得“啪”一声,将纸拍在了刷过浆的房檐上。

  谢敛伸手替她压平了底下翘起来的褶皱,余光还能看见她憋着气地一下下将纸给抹平了。

  “姐姐让我过来叫你吃饭。”他解释了一句,又怕她摔下来,伸手扶住了她。明湛一低头才发现他站得离自己这么近,目光往下都能看见他立领上纽扣的花样。这叫她一时间忘了刚刚的事情,只呐呐地应了一声:“哦。”

  她答完,谢敛却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你来这么久,忘了问你住得还好吗?”

  “好。”

  “长安好玩吗?”

  明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还是答道:“好玩。”

  谢敛还在随口问她:“今天下了雪,明宜说明天想去城外游湖,你一起去吗?”明湛想了想:“你去吗?”谢敛抬眼看过来:“去。”明湛便说:“那就去吧。”

  男子好像低头笑了笑:“年后我回九宗,你跟我一块回去吗?”明湛一愣,他才不紧不慢道:“不是说要和我成亲吗?”

  “啊。”凳子上的人没料到他会忽然提起这个,显得坐立难安起来。谢敛见她颈后好似红了一片,也不知是热的还是不好意思,于是又慢慢道:“这也是骗我的?”

  “没有。”明湛下意识辩驳道,这回连耳朵都红了,还要故作镇定地反咬一口,“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怎么瞎说?”

  谢敛盯着她看,眼底藏着笑还要故意说:“你最好是不要想起来。”明湛莫名其妙地觉得遭到了威胁,但又有点心虚,终于英雄气短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扶着他从凳子上跳下来,梗着脖子还不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晚上家里准备了年夜饭,明和破天荒地在家喝了点酒,明孺同明乐又吵了起来,明宜爬到谢敛膝盖上,要他用筷子沾一点酒让他尝尝。今日连小明修都显得兴高采烈,谢谨抱着他坐在桌前,烛火映照在他眼里流光溢彩,对着吵吵闹闹的明乐和明孺在半空中拍着手笑。

  明湛许多年不曾过过这样的年了,或者说打从她出生以后,就从没有过。到后来明和有些醉了,他坐在明湛左手边,一手还握着酒杯,一手却拉着她不松手,絮絮说:“阿湛回来了……我们阿湛,是哥哥对不起你……”

  “没有,大哥很好。”明湛挨着他,也小声说,“是我不好。”

  明和摇摇头,他眼神已不大清明了,还执拗地说:“哥哥对不起你……我回家,他们才告诉我,你跟着外公走了……你还那么小……”说这些的时候,他眼底似有水光,话到后来,只反复说着那句“对不起”。

  明湛从不知道这么多年,他竟一直这样自责,觉得是因为他的缘故,才叫她在外漂泊多年。她眼底也忽然酸涩起来,微微咬牙才勉力镇定道:“不怪你,这么多年,我从没怪过你。”

  席散以后,她独自一人走到祠堂。外头雪已停了,月光融融地落在雪地里。她坐在祠堂外的廊椅上,望着里头的牌位微微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转角有亮光闪过,她听着脚步声,便看见谢敛提着灯笼走了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她哑着嗓子问他。对方一本正经地说:“这儿比凤鸣寺后山还是小得多。”她便笑起来,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

  两人坐在这廊椅上,久久不说一句话。夜已深了,更衬得这处僻静。过了一会儿,身旁的人才若无其事地问起:“今晚怎么想到这儿来?”

  “之前不敢来。” 明湛望着那里头的牌位,小声道,“怕来了就忍不住将这儿砸了。”谢敛侧头看了过来,对上她的目光时,对方狡黠地一笑,也不知这话里有几分玩笑的意思。

  “现在不想了?”

  “你不来可能就动手了。”明湛故意道。

  “我来了也可以。”

  明湛一愣,侧过脸古怪地看着他:“这可真不像你会说的话。”谢敛看着她问:“我会说什么?”

  “说——他们毕竟是你父母,这么做天理不容,是大不敬。”她一边说一边自己先笑起来,随即又叹了口气。

  “你当真砸了这儿,明和也不会怪你。”

  明湛却一僵,过了一会儿才自嘲道:“不错,他不会怪我,他顶多就是怪他自己。”

  “他一边觉得他们对不起我,一边又不希望我记恨他们。”明湛望着雪地里的月光喃喃道,“所以这么多年,他只能怪自己。”

  谢敛:“你怪他吗?”

  明湛摇摇头。

  谢敛:“他们哪?”

  她沉默片刻,才说:“……我也不想怪了。”

  最后她释然道:“我这个人,运气实在不好。不过好在,遇见的人都很好。”

  谢敛静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问:“包括我吗?”

  她笑起来:“你是最好的那一个。”

  那一刻,谢敛感觉胸腔里那颗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专注地一错不错地望着眼前的人,他想起那年初见她踏着月色而来,也想起初春的窗下她伏案誊写的侧脸,还有雾江的竹筏上叫烟火映亮了的惊鸿一瞥。他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人的信誉早就不值一文,她最擅长的就是一次次地往湖心投掷石子,然后若无其事地翩然而去。

  但是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拢住她的侧脸,将她拉近身侧,再近一点,近到呼吸可闻的地步,在她满是诧异的目光里,极为克制地在她额头落在一个温热的吻。

  “你要记得这句话。”他声音沙哑,低低地在她耳边说,“因为不会有反悔的机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近每天过着无稿裸奔的日子,好刺激!QAQ

第116章 棠棣之华十五

  第二日明湛是叫外头的鞭炮声吵醒的。推窗一看,发现雪已停了,太阳挂在房檐上,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她换了新衣裳,到饭厅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谢敛坐在饭桌旁,一抬头就看见她提着裙子走进来。谢谨给她做了身红色的小夹袄,里头是件月白的衫子,领口和袖口上还缝了一圈毛茸茸的兔毛,看上去喜气得不得了,衬得她粉雕玉琢好似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

  明湛没瞧见他,她一路记着昨天谢谨说得新年第一句必须讨个好彩头,一进屋就直直走到了谢谨面前,高声道:“嫂子,新年好!”活像是憋了一路,生怕叫什么打岔了一样。

  谢谨见她这样愣了愣,随即“噗嗤”一声笑起来,明和坐在一旁,也笑起来:“急什么,脸都红了。”明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谢谨从一旁的桌子上取了一个红纸封递给她:“新年好,这个是我与你大哥一块给你的。”

  明湛伸手接过来,外公在的时候,每年也会给她压岁钱,不过及笄后她倒还是第一次拿着,便有些犹豫:“我还能拿吗?”

  “怎么不能,明孺和明乐也有。”谢谨笑眯眯地说,“只要还没嫁出去,年年都给。”明孺听了笑起来:“那我可算知道姐姐为什么不愿嫁人了!”明乐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你也一样。”

  屋子里热热闹闹的,明湛拿了压岁钱回到饭桌旁坐下,才注意到谢敛在看自己。她摸了摸发髻,古怪地问:“你看什么?”谢敛不动声色地瞧着她:“看你还记不记得昨天说的话?”

  她忽然便想起了昨晚祠堂外的那个吻,脸上立即热起来,转过头拿起桌上的筷子,板着脸小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谢敛看了她一会儿,直看得她坐立难安起来,才轻笑一声缓缓道:“昨天说要陪明宜去游湖,你也说一块去的,这就忘了?”明宜本是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如今耳朵一动,满脸震惊地看了过来,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姑姑又反悔了?”

  “没有。”明湛噎了一下,“你舅舅骗你的。”她侧眼去看身旁的罪魁祸首,却见他若无其事地垂着眼,唇边一抹散不去的笑容。

  ***

  用过饭后一行人本是打算出城游湖,正巧明家在城西的昆明池上有艘画舫,那块热闹今日还有庙会,明宜听了立刻缠着要去。明和同谢谨今日要去走亲访友,另安排了事情,剩下的便准备了马车,往城西去。

  几人刚出门便见门外有人坐在马上。谢敛脚步一顿,就看见那人拉着马绳走了过来,翻身下马,对他恭恭敬敬道:“谢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明孺坐在车上,见对方一身劲装,器宇轩昂,身姿举止都不似寻常下人,不由好奇道:“他家大人是谁?”

  明湛道:“钟礼。”

  明孺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当真知道,一下更是好奇起来:“你怎么知道?”这回她却不肯作声了,只面沉如水地望着不远处交谈的两人。谢敛不知说了什么,她见钟游点点头,随即谢敛走过来,对坐在车上的几人说道:“你们先去城外,我一会儿自会赶上来。”

  明湛却不放下帘子,依旧盯着那边的的人轻声问:“他在哪儿等你?”

  “吉兴茶庄。”他伸手替她将帘子放下来,看她一眼,“我一个时辰后就来与你们会合。”明湛抿了下嘴角,到底没说什么。

  马车辚辚地沿着长街跑了起来,等走远了,谢敛才翻身上马,跟着来人往市集的方向去了。

  吉兴茶庄是长安城内一家不起眼的小茶楼,唯一的特别之处大概是这家茶庄是钟家手底下的产业,不过这件事情没几个人知道。

  今日大年初一,茶庄没什么客人。钟游领着谢敛到二楼,在一间雅间外头停下来,示意他单独进去。雅间里头一张屏风隔绝了视线,绕过屏风后头坐的果然便是钟礼。见他进来,雅座后的人起身迎了迎:“谢公子赏光,要不要尝尝这楼里的好茶。”

  谢敛走上前坐下来时,开门见山道:“钟大人找我是为了何事?”钟礼闻言笑了起来:“谢公子如此心急,莫非是有要事在身?”谢敛道:“今日新年,家中确实早有安排。”

  “话虽如此,既然来了,总要喝盏茶再走,耽误不了多少功夫。”雅座后的儒生轻袍缓带,装束闲适自在。他从炉上取下烫热了的雪水,亲自动手替他斟了盏茶,轻轻推到对面人的跟前。

  谢敛顿了顿,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浅浅尝了一口:“好茶。”

  钟礼默认了他这声无甚诚意的夸赞,又给自己沏了一杯,低头闻着茶香,过了一会儿才抿了一口。茶室里烧着炉子,十分暖和,安静的时候,能听见炉子里的炭火“噼里啪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听他说:“我听闻谢公子前几日在帮舍弟查凤鸣寺的案子,可查到了什么?”

  “这件事情大人为何不直接去问钟大人?”

  钟礼摇摇头:“致儿武将出身,许多事情看得未必能有谢公子清楚。”

  “大人过誉了,”谢敛淡淡转开目光,“在下也不过是一介武夫。”

  钟礼还是摇头:“是谢公子过谦了,若当真是一介武夫,当初九宗怎么会让谢公子下山来皇陵助我?”

  他意有所指,谢敛又将目光转了回来,二人对视片刻,他才道:“钟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绕了许久,钟礼终于微微坐直了身子,缓缓道:“谢公子想必也听说过卢家闹鬼的传言。圣上也曾派术士去过英国公府相助,但这么多年来依旧流言不断,这次四小姐的及笄宴上,更是出了人命,甚至连英国公一气之下都病倒在床。如今卢家是大公子与二公子共同主事,众人心知肚明,玉碎阁是卢公多年以来一块心病,二位公子孝感动天,正是要想办法替卢公去了这桩心病。”

  谢敛闻言倒有些意外:“钟大人是替卢家来的?”

  “英国公于钟家有知遇之恩,我替卢家前来,应当不算意外。”

  这话倒是不错。谢敛于是换了个说法:“钟大人替谁而来?”钟礼抬眼看了过来,对他这么快能抓住这当中的关键似乎颇为欣慰,于是也隐晦道:“实不相瞒,卢夫人确实曾与我提过致儿与云秀的婚事。”他说到这处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钟家也有此意。”

  “那倒要提前恭贺。”谢敛语气平平道。钟礼却叹了口气:“可惜卢公如今的样子,提起此事恐怕不妥。”

  “二公子尽孝,为何找我。”谢敛这句不是个问句,倒像是指摘。钟礼不以为意地勾勾嘴角:“二公子力不能及,我倒想起一个人来,或许能替卢公去了这块多年的心病。我看此人如镜中花水中月,实在看不真切,今日请谢公子来,也是想请谢公子替我一道看一看。”

  “镜中花水中月皆是虚像,大人何必执着。”

  “是不是虚像看过才知。”

  钟礼倚栏望着楼下紫陌扬尘,远远看见一个身影朝着这边拍马而来,忽然道:“昳陵一事方家暗中施压不了了之,但不是我忌惮方家和九宗,谢公子知道是因为什么?”

  谢敛低头饮茶:“昳陵一行朝野各方高手伤亡惨重,之后地宫塌陷,更是引得湖水倒灌,差点殃及周遭良田,此事于大人来说也是桩祸事。”

  “不错,不过祸兮福所倚,若是我当真想在这上面做文章,未必不能再搅翻一次风浪。”钟礼施施然道,从进屋到现在,他好像在此刻终于脱下了那一身儒生的衣袍,改换了政客的朝服,步步为营地开始逐一亮出了他的底牌。

  谢敛清楚自己并不会在这个角色中做得比他更好,于是也放下了茶盏,坦然同他对视道:“钟大人想要什么?”

  “过了今日,此事钟某可以保证再也不提,就此揭过,谢公子以为如何?”

  他这话叫谢敛的态度更为审慎了起来,钟礼却只望着窗外,轻声道:“谢公子若是难以决定,或许可以与人商量一下,听听她的意思。”

  他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一声勒马的吁声,谢敛神色猛地一变,外头钟游冷硬的声音已经隔着门缝传了进来:“大人,安姑娘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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