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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共为友_分节阅读_第12节
小说作者:木沐梓   内容大小:465 KB  下载:黄泉共为友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0-09-16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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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情,事后想来是有很多疑点的,比如他为什么能够如此准确的预测到金蟾教的动向?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洞庭总舵的地形图?但在当时,即使有这样微弱的质疑声也很快就被巨大的歌颂声掩盖了。

  “谢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霍正天的脸色不由难看了起来,因为谢敛这番话暗指了霍家堡当年扬名立万的那场洞庭之役来得并不光彩。

  谢敛拱手道:“与二十年前那一战有关的人,如今都已经过世了,所以这些也不过是晚辈的一点无稽猜测罢了。”

  “若如霍总管所说,二十年前这位罗夫人已经被送到了霍家,而霍小姐推测,吴灿华与她本就是旧识的话。倒是能够解释,那天晚上,他为什么能喊出罗夫人的名字了。因为他当时想要喊的大概并非是‘罗绮’,而是——”他的声音不高,但在这安静的大堂里,却足够叫所有人都听得仔细,“骆琪雅。”

第16章 十六

  金蟾教当年总舵之中三大护法坐镇。三护法胡启志身亡,二护法吴华灿破寨当晚跳入洞庭夜逃,至此下落不明,四护法骆琪雅在攻寨时就已不见人影。

  传闻骆琪雅是位女子,教中百草散的秘方正是由她看管。因而攻破洞庭却不见她的踪迹时,众人一度忧心忡忡,但之后二十年里,金蟾教再也没有卷土重来,百草散也没有重出武林。人们才推断这位护法多半也早在这场大战中殒命了,毕竟若她没死,怎么也不可能逃过江南武林和金蟾教这二十年的连番搜查。

  只听谢敛轻声道:“大概吴灿华也没有想到她竟会躲在霍家堡中二十年。”

  角落里一身素色长衫的妇人,被人压着跪在堂中,在霍福向霍芷讨饶之后,似乎就知大势已去,再不发一语。她手上挽着一串佛珠,头上只一支简单的木簪,除去那张姿色过人的容貌之外,比寻常大宅内的妇人都更要朴素低调,不惹人注目。

  此时堂中鸦雀无声。这个推测太过大胆,大胆得简直不敢让人细想。霍正天又转头去问霍芷:“芷儿,你也这么想?”

  他这么问大概是还抱了一丝希望,却听霍芷道:“三爷爷可还记得我娘是怎么死的?”

  霍正天一愣:“自然记得。”

  跪在堂下的罗绮闻言微微一颤,抬起头来望着她。从昨晚到今日,闹剧轮番上场,直到现在,好似才刚刚拉开了大幕,台上的戏角露面登台,一张嘴才终于知道她唱得到底是哪一出。

  “那年我娘雨夜翻下马车,第二天在一个山洞里叫人找到了。我当时年纪太小,人微言轻,但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她摔下悬崖之后既然没死,为何宁愿抱着思远摸黑上山,也不愿留在原地等着救援?”

  黑夜之中,马车的目标比人大太多了。若是她当年留在马车附近,搜山的人早在半夜就能找到她们,也不至于第二日凌晨才在山洞中发现她的尸体。

  这些当年并非没有人提过,只是当时整个江南都在惶惶不可终日的动荡里。每天都有棺材从洞庭被送回来,一个妇人死了,就算她曾是霍家最宝贵的明珠,在当时兵荒马乱的环境里,至多也不过是得到一场厚葬。等诸事太平之后,霍芳华又早已封棺,这件事情只能归结为意外不了了之。

  霍芷低头看着跪在堂下的罗绮:“你知道为什么?”

  事到如今,罗绮倒反而像是镇定了下来,眉目倨傲,沉默不语。

  到如今若是再看不清,若是再看不清二十年前的事情,才是真掩耳盗铃。堂下立即有人义愤填膺:“还能为什么?夫人当时必然是因为有人在身后追捕,导致她摔下悬崖之后,也不敢久留!。”

  真相来得未免太过鲜血淋漓,霍正天脸色铁青,却还保留着一丝谨慎:“如何笃定当年之事不是一场意外?”

  霍芷不慌不忙道:“请袁大夫上来。”

  下人领命退下,不多时,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被请到了堂上。霍芷起身道:“有一件事,我虽已知道许久,但爹在时,未免堡中人心不齐,一直未曾与他人说过。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袁大夫,你来说,这么多年,思远的病是否只因当初马车跌落悬崖受了惊和淋了雨的原故?”

  袁大夫眼观鼻鼻观心,对这堂上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气氛好似置若未闻:“少堡主体弱多病是因为他自幼母胎里带毒。”

  这话又是一声惊雷,霍芷犹嫌不够,转头又去问身旁端坐的人:“岑先生这段时日也替思远诊治过,袁大夫所言是否有假?”

  岑源一愣,但还是如实道:“霍公子体内,确实有余毒难清,伤了根本。”

  提到霍思远,罗绮终于缓缓开了口:“堡中上千人,如何就说是我下的毒?”

  霍芷望着她冷笑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她又去看岑源,“岑先生昨日可是去后山查看了我娘的尸体?”

  谢敛闻言心中一沉,目光猛地抬起正对上了岑源惊异的目光,显然此事他也并不知情。霍芷却对他二人的反应恍若未闻,淡淡道:“正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昨晚验尸的结果讲给大家听。”

  霍正天皱眉:“芷儿,这又是怎么回事?”开棺并非小事,岑源再怎样也是一个外人,如何能在不知会众人的情况下半夜上山开棺。

  霍芷道:“兹事体大,也是为了查明真相,想来娘在地下也不会怪罪。”意思便是此事是她授意了。谢敛目色沉沉地望着她,岑源却没有多余的时间犹豫,只得说道:“昨晚开棺验尸之后,棺中尸骨泛青,骨上一层青霜,是生前服用过百草散的症状。”

  他这句话说完,再没有人关心昨晚他们为什么会上山开棺的事情了。便是谢敛也是刚刚得知昨晚验尸的结果,虽早有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心下一寒。

  “荒唐!”霍正天一拍桌子,语气已是结了寒霜。

  罗绮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好一个玉石俱焚的苦肉计。拿霍家大小姐的命换我的命,倒也不亏。”

  她再挺直了身子抬起头的时候,已没了一开始慌张失措的样子:“能忍到今天,能有这份杀父弑亲的魄力,倒是我小看了你。”

  霍芷神情波澜不惊:“死到临头,还在胡言乱语。事到如今,你还要说我冤枉了你不成?”

  若是目光能伤人,她现在大概要被这堂上的几十人千刀万剐,霍正天道:“你这妖妇害的我霍家家破人亡……”

  罗绮却冷笑道:“若不是我,二十年前就早没了这霍家堡。”

  她这样说,便是承认当年以霍英为首的几个霍家首领得她暗中相助才得以攻破金蟾教总舵之事了,众人面色一时有些难看。

  “当年吴灿华废了我的武功,霍英许诺我,若是能够与他联手,可保我一生荣华富贵。霍家堡因为我才有的今天,我不过是要了一个霍家主母的位置,哪里去寻这么便宜的买卖?”她慢里斯条道,“倒是江湖上若是知道,当年的事情全是一场骗局,是你们霍家卖了妻女换来的,不知他们作何感想?”

  霍正天气得发抖:“胡言乱语,这件事情,说出去有谁会相信!”

  “旁人不信没有关系,金蟾教信不信我却是不知道了。”

  董寄孤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罗绮嗤笑道:“武遗书如今就在这衡州城里,你们以为他是为了什么来的?我既然在你们手上,任谁都会以为现在霍家堡手上有百草散的秘方。”

  罗绮跪在地上,发髻凌乱,衣衫上茶渍未干,明明狼狈得很,但这屋里倒像她才是主导局势的那一个。明明刚刚这屋里,每一个人都是一副欲将她杀之而后快的样子,如今却有人低头交换着目光,有人紧握拳头满脸的郁结,有人神色松动……

  她的目光落在霍芷身上,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好似在说:霍芷啊霍芷,你想祸水东引,将金蟾教也引了过来。却不想想,霍家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霍家。

  霍芷目光渐渐转冷,又听她不疾不徐道:“金蟾教这么多年没有回到中原,你们以为他们当真是怕了霍家堡吗?不过也是忌惮着堡中出现了百草散的传闻罢了,若是他们没了这点顾忌,你们猜接下去又会如何?”

  如今霍家堡内忧外患,金蟾教要是这时卷土重来,只怕真要拼个玉石俱焚的下场。霍正天铁青着脸色问道:“你想用百草散换一条命?”

  罗绮明白他这便是有了动摇之意,在看堂上也不乏有几个心思活络的,打起了百草散的主意,毕竟虽未真正见过,但这霍家,大多数人都知道百草散的厉害。落在金蟾教手上固然是为害江湖的祸患,但是若能为己所用,却未尝不是一份大好的筹码。

  她垂下目光,来掩饰当中的轻蔑之意:“和性命相比这算不得什么。”

  堂中静了一会儿,但这安静中所掩盖的是底下汹涌的暗潮。

  这时,只听一道女声冷冷地问:“当年你就是这么劝服了我爹和我那几个舅舅,将霍家堡卖给了你?”

  霍芷在这满屋子的男人中间站了起来,她的神色已然恢复了平静,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隔着人群,她远远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透过她看着二十年前那场肮脏的交易,眼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之情。

  她转身就对着那角落里几乎已经胜券在握的女人一字一句道:“我告诉你,现如今的霍家,是我说了算,你想拿霍家来做筹码跟我换一条活路?”她冷笑道,“我今天必要你血债血偿!”

  罗绮脸色微微一变,便是霍正天的脸色也是一变。

  她虽知道霍芷也是那个永远不会叫她称心如意的变数,却也料不到她的决意到底能不能撼动霍家这根深蒂固的大树。霍芷对霍家没有顾念,就算有,在得知她的父兄将她母亲出卖换得自己平安的那一瞬间,那点唯一的顾念也早就没有了。

  但还好,霍英死了,霍思远死了,霍芷——很快也要死了。

  堂中诸人见霍芷忽然拔剑上前,罗绮面皮动了一动,眼底一抹狠厉,果然只见周围众人大惊之下还未来得及阻拦,她身形已是一顿,又忽然委顿了下去。长剑落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声回响,董寄孤终于放开了手下制住的妇人,上前一把扶住了昏迷的女子。

  “大小姐!”

  人群分开两边,给他们让开了路。罗绮终于失力跌坐在地上,唇边泛开了一抹冷笑。

  霍芷的院子静悄悄的,昏睡中的人眉头还微微蹙着。自打到了霍家堡,在岑源的记忆中,似乎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平和的模样。

  董寄孤从屏风后绕到窗前:“大小姐如何了?”

  “大概是情绪激动催发了体内的毒性。她是试药时中的毒,但分量少所以毒性轻,只是有些奇怪……”岑源皱眉。

  “先生有话不妨直说。”

  “说实话,我从未诊过中了百草散的病人。”他斟酌道,“但她的脉象,体内好像不止种了一种毒……”

第17章 十七

  窗边有人鬼鬼祟祟地探出头,刚冒出一个头发尖,就被站在窗口的人拿书敲了脑袋。

  “哎呦!”安知灵捂着头顶,小声地叫唤了一声,抬起头就看见黑衣束发的男子在屋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安知灵踮着脚扒在窗边,小声地问。

  谢敛不答反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安知灵偷偷地往屋子里看,屏风后面露出一个剪影,看身形像是岑源。她又左右张望了一下,没有找到想找的人,才轻声说:“我找董堂主,他们就让我进来了。”

  谢敛目光居高临下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得安知灵心口发毛:“……怎么了?”

  “昨晚……”他刚起了个头,董寄孤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安知灵眼睛一亮,冲里面挥挥手。

  董寄孤走过来:“是后山出了什么事?”

  安知灵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不是,是之前入谱牒的事情,李叔让我拿来请您过目。”

  董寄孤伸手接了过来:“李叔办事,我没什么不放心的。”他话说完,窗前的人却还没有要走的样子。

  “李叔还托你有什么交代?”

  安知灵挠了挠头:“有几句话,怕得耽误你一些功夫。”

  “我去里屋看看师兄。”谢敛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屋里回避。

  岑源坐在窗边执笔写字,见到他便开口问:“前院如何了?”谢敛坐下来,言简意赅道:“他们准备将罗绮送走。”

  岑源叹了口气:“他们难道当真要……”

  谢敛不应声,只是看着尚在昏迷中的人,问道:“她如何了?”

  岑源皱眉道:“脉象有些古怪,除了百草散之外,她像是还中了别的毒。”

  “能解吗?”

  “百草散无药可解,另一种毒倒是可以想想办法。”岑源低头看了眼刚开的方子,又想起刚刚在堂上的事情,“霍小姐怎么会知道我们昨晚上山去过霍夫人的墓地?”

  “她早就想找个借口开棺了。”谢敛淡淡道,“这次是我们大意,倒做了她手中的快刀。”

  “若罗绮确实是骆琪雅那也算不得什么,霍小姐今日说得也不算谎话。”岑源摇摇头,又问 “你知道他们要将她送去哪儿吗?”

  谢敛摇头,过了一会儿又道:“不过,我大概有个猜测。”

  大佛寺二更就已熄了烛火,除了大殿上还燃着的长明灯,这寺里只有一间小小的客舍里,还点着灯。

  今晚似乎格外安静,静得连虫鸣都弱了,只听见屋里有木鱼声,“咚、咚、咚”的响。案上灯影如豆,因为灯油将尽的缘故,明明灭灭,光线暗淡了许多。终于佛珠不知绕到第几匝的时候,木鱼声停了下来,跪在案前的妇人站起身,给案上的灯添了灯油。

  屋内一时间亮堂起来,有一瞬间的晃眼,随即没掩紧的窗户“吱呀”轻响,屋外吹进一阵风,烛火“噗”的一声,便灭了。

  妇人在黑暗里晃了晃神,正准备重新点上的火的时候,突然感觉后颈一凉,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猛地转过身,往一旁避开,紧接着就看见一道寒光在黑暗里一闪而过。

  “来人!”

  大惊之下,她撞开了案台,屋子里“嘭”的一声巨响,但是屋外依旧静悄悄的,显然门口的守卫已经中了暗算。

  身后的人一击不中,又猛地向前扑来,罗绮武功多年前就已被废,只凭着直觉在屋内仓皇间左躲右避了几回,终于被黑暗中侵上前的人一掌拍到了窗边。

  来人气势汹汹,几乎招招都是直取人性命的杀招,这当胸一掌虽不至于要了她的命,却也叫她立时就吐出一口血来,再没了闪避的力气,委顿在窗边。

  她一手扶着窗柩,勉力站着,抬头看着黑暗中走出来的人。月色借着窗扉,疏疏漏进一束,映出来人半张脸庞。罗绮捂着胸口的手指一紧,随即又松了下来:“是你?我早该料到。”

  来人轻笑一声:“你这样满手血腥的人,佛祖也收吗?”她露出身后闪着寒光的匕首,高高举起。罗绮面色一紧,颤抖着声音高呼道:“等等,你——你就不想知道她死前说了什么?!”

  匕首的落势一顿,罗绮瞅准的机会,立即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人一推,便往屋外跑。对方发现中计,大怒之下,很快折身回来,伸手拉住她的衣领,便将她甩在了地上,这一回再不犹豫,匕首猛地就朝她的胸口落下。

  罗绮不可置信地睁着眼睛,眼看着那匕首在她胸口一寸间,突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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