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李慕不在意的说道：“人固有一死，我早就想开了，既然我们不能改变，就只能选择接受，尽力过好接下来的每一天，不过你放心，在我死之前，欠你的十两银子，我一定会还你……”
柳含烟张了张嘴，最终低下头，内疚的说道：“其实我是让大夫用那些名贵药材的，那十两银子，你不用还了……”
“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过来找我，我会尽量帮你的。”不等李慕开口，柳含烟便站起身，对李慕行了一礼之后，拉着还不愿回去的小丫鬟匆匆离开。
李慕看着她愧疚离开的样子，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曾经的他也是诚实守信的五好青年，却被这该死的命运逼成了用身患绝症的理由来博取女人同情的无耻渣男……
感叹归感叹，该博的同情还要博。
毕竟，哀情要比喜悦和愤怒更加难以获得，要想凝聚雀阴之魄，重振男儿本色，离不开拥有恻隐之心的女邻居。
柳含烟主仆离开之后，李慕关上院门，收拾心情，双手重新结成北斗印，却没有再开口。
他刚才已经证明，除了《道德经》之外，另一个世界道教的《太一拔罪斩妖护身咒》，结合北斗印，也能引发天地共鸣，但他目前法力太过低微，强行施展，必遭反噬。
如果刚才不是他见机不对，立刻撤了手印，恐怕又会是吐血昏迷的下场。
法力的增长没有捷径可走，即便是他的修炼速度，比一般修行者要快上一些，但要能承受这些真言的反噬，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思忖片刻之后，他还是决定继续实验，这么多真言和神咒，一定有他现阶段能够驾驭的。
李慕搜寻着记忆，喃喃道：“接下来要试哪一个呢，要不试试九字真言？”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
白云山，符箓派，主峰。
嗡！
一道沉闷的钟声响起，盘膝坐在古钟周围的数道人影，猛地抬起头。
“又来了，又来了！”
“这是道钟第几次鸣响了，老夫过去几十年，听过道钟鸣响的次数，都没有这三天多！”
“十八次，这三天里，道钟整整响了十八次！”
“这破钟该不会是坏了吧，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新道术同时问世，一定是道钟坏了……”
古钟旁的众人满眼血丝，这三日来，他们的精神极度紧绷，所有的心绪，都被面前的道钟牵动。
这三天里，他们见到了修行数十年都没有见过的场景。
道页颤抖，道钟自鸣不止，三天的时间里，以往三年都不会鸣响的道钟，整整响了十八次，受钟声影响，符箓派山门的天地灵气一片混乱，弟子们也个个惶恐心惊，自符箓派立派以来，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异象……
如果不是道钟坏了，那便是有通天修为的大能者，在这三天里，不断的创造道经上没有的新道术……
这又怎么可能！
嗡……
就在众人惊慌不定中，他们面前的道钟，再次发出嗡鸣……
……
月色皎洁，李慕盘膝坐在院子正中，五心向天，继续炼化从柳含烟那里吸收的怒情和哀情。
这三天里，他都没有听到柳含烟早上在院子里练嗓子，在得知李慕身患重病，即将不久于人世之后，柳含烟对李慕的态度大变，甚至还让小丫鬟给他送了两次糕点果脯。
这样一来，李慕倒也不好再惹怒她收割怒情，等到炼化了前两天吸收的情绪之后，还得另想他法。
时间已至子时，月光如水，隔壁的柳含烟主仆早已睡下，李慕周围也是一片静谧。
某一刻，盘腿坐在院中的李慕忽然睁开了眼睛。
自炼化了张王氏的喜悦之情后，他的感知就敏锐了许多，更何况，此刻，他手上的佛珠正在散发出微弱的光芒，身侧的青虹剑也在嗡鸣不已。
他的目光望向门口，只见月色之下，一团浓重如墨的黑雾，从门缝中飞快的钻进来，在院子里凝聚成一道身影。
黑雾凝成的身影翻滚不定，发出了怨恨至极的声音。
“三天了，你知道这三天我是怎么过的吗！”
“那该死的和尚，让我听他念了三天的经！”
“三天啊，我听了整整三天，你知道那是什么感受吗？”
“幸亏我的道行又有所突破，趁那和尚不注意逃了出来……”
“要不是你，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今夜你的魂魄我吞定了，那和尚救不了你，那串破珠子更救不了你！”
……
那黑雾中发出几声尖啸之后，便向着李慕奔涌而来，从它散发出的气息来看，似乎比前几天还要强大。
李慕手中的佛珠忽然金光大方，身旁的青虹剑颤动的更加激烈，看着袭来的黑雾，李慕并未起身，只是做了一个动作。
他盘膝未动，双手十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
与此同时，口中轻吐一声，“临！”
轰！
话音落下，院内的夜幕陡然变成白日，一道耀目的雷霆瞬息降下，将黑雾正前方的一小块地面，劈出了一个焦黑的土坑。
李慕睁开眼睛，看着碎裂的青砖，郁闷道：“艹，又打偏了……”
汹涌袭来的黑雾静止在半空，一瞬间的寂静后，里面便传来颤抖的声音，“对不起，刚才认错人了，小鬼这就告退，不打扰您的修行……”
第16章 差事
黑雾中传来颤抖的声音，随后便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席卷着退出了李慕的院子。
李慕缓缓站起身，却没有追出去。
一来是那鬼雾的速度极快，他根本追不上，二来则是因为他对于这一真言的掌握还不够彻底，否则，刚才那一击，就能够让那只鬼物魂飞魄散。
这几天的闭关，李慕小心的尝试了诸多道教经典，最终居然真的让他找到了他现阶段能够驾驭的道法。
只是，连他也没想到，九字真言的第一字，结合六丁玉女印，竟然能够释放雷法。
雷法在所有神通道术中，也属上乘法术，妖鬼邪魅之类，本身便是阴邪之物，没有不畏惧天雷的，雷霆对它们天生有克制作用，只可惜李慕对此术掌握的还不够熟练，远不能做到指哪打哪，打固定靶都费劲，更何况移动靶。
不过，就算是一时劈不准，用来威慑也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在面对妖邪鬼魅时，他终于有了一点儿自保之力，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只能任鬼宰割。
道教九字真言乃“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以李慕目前的微弱法力，只掌握了第一字，后面的几字真言到底有什么作用，他暂时还无从得知。
虽然只学了一式雷法，但自保也足够了，道门术法，有的咒语很长，根本不适合正面斗法，九字真言只有精简的一字，最适合现阶段的他。
接下来，他便不用担心被妖鬼觊觎，将所有的精力用在收集七情凝聚七魄上。
李慕望向院中，那黑雾刚才存在的地方，此刻有着淡青色的光芒闪烁。
这是刚才那只鬼物留下的“惧”情，七情离体，可见雷法对它造成的惊惧到底有多么大，李慕将那些惧情导引到自己体内，丝毫都没有浪费。
雷法之威，出乎了他的预料，只是他还得多加练习，下次再遇到这些东西，就不会轻易让他们跑掉了。
一夜无梦，难得的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一早，李慕早早的起床，刚洗漱完毕，外面就传来了敲门声。
李慕打开院门，看到柳含烟的丫鬟晚晚站在门外。
少女将一个食盒递给李慕，说道：“李公子还没有吃早饭吧，我刚才出去买早饭，不小心买多了，小姐让我分给李公子一点……”
自从知道自己“身患绝症”之后，作为邻居的柳含烟便在生活上处处照顾着他。
李慕请晚晚吃过饭，知道这小丫鬟看着萌哒哒的，饭量却比他还大，早饭买的再多也不可能剩下，这是柳含烟为了照顾他的面子，故意找的理由。
毕竟，李慕在她眼中，除了命不久矣之外，还是一个连药都买不起的穷捕快。
李慕并没有拒绝，而是大方的接过了少女手中的食盒，笑道：“正好要去吃早饭，替我谢谢柳姑娘……”
她也是一番好意，李慕不好拒绝，反正作为邻居，以后相处的日子还多，日后有的是报答她的机会。
李慕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吃早饭，晚晚就在旁边等他吃完，然后将食盒拿回去。
几天的相处，她和李慕早就熟悉了。
小丫鬟单手托腮，一边看李慕吃饭，一边和李慕吐槽北郡的天气不好，这几天每天晚上都打雷，她被吓醒了好几次……
……
吃完早饭，和晚晚告别，李慕径直来到了县衙。
七魄未凝，始终是他心里放不下的石头，李慕本想去老王那里问问，看看有什么差事，找机会收集七情，刚刚走进衙门，便看到了打着哈欠的张山。
清早来衙门，张山正睡眼朦胧，无精打采，看到李慕时，顿时来了精神，立刻凑上前，小声道：“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要不要赌两把？”
李慕瞥了他一眼：“大清早的赌钱，你不怕头儿？”
张山嘿嘿一笑，说道：“放心，头儿不在，好像是被宗门召回去了，从这里到白云山，怎么不得两天的路程……”
他说完，目光不经意的一撇，发现李慕换了佩刀，仔细辨认一番之后，吃惊道：“头儿的剑怎么在你手里？”
“前两天招惹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头儿借我防身用的。”李慕随口解释了一句，说道：“不说这些了，走，去赌两把……”
眼下对李慕而言，最容易获取的，就是喜悦之情，而从喜悦之情中诞生的，是第一魄尸狗，炼化尸狗，能让他警觉性大大提高，具备预知危险的能力，这对他来说，至关重要。
张山闻言，喜笑颜开：“走走走，去我们的值房……”
张山提议摇骰子，李慕想也没想的就同意了。
坊间常见的各种赌法张山都会，尤其精通骰子，他可以随意的摇出他想要的数字，也可以根据别人摇骰子的动作，声音，准确的判断骰子大小。
两人轮流坐庄，李慕输多赢少，却始终面带微笑，似乎输钱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
张山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只是偶尔扶一下腰，不解的问道：“李慕，为什么每次和你赌钱都这么累，和你赌一次，我晚上都没力气交公粮，现在我家婆娘整天怀疑我在外面养女人，我昨天晚上用了大半夜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慕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要是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张山连连摆手：“别别别，我还可以，我还可以……”
衙门里面，愿意和他赌钱的就三个人，李肆是个穷鬼，靠吃软饭混日子，老王最近不知道开了哪一窍，赌术大幅提高，运气也好的过分，几乎是逢赌必赢，几次之后，张山就不愿意和他玩了。
只有李慕人傻钱多，输了钱也不恼，而且愿意一直输下去，和他玩，就算苦点累点也没什么……
张山赢钱应得不亦乐乎时，一道一瘸一拐的身影从外面走进来，看到值房里的场景，立刻凑上前，说道：“玩着呢，加我一个，加我一个……”
“不玩了不玩了……”张山看到老王，顿时打了一个激灵，将骰子收起来，说道：“我今天玩累了，下次，下次……”
老王不再理会他，径直坐在桌前，说道：“你不和我玩，我和李慕玩。”
李慕摆了摆手，说道：“我可不想连你的棺材本都赢过来……”
张山出去巡逻了，值房里只剩李慕和老王，他本来不想和老王赌，但耐不住对方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