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人再怎么聒噪,都比不过冉苒身边的段玉清带来的伤害大。
段玉清唯恐席沧真的把他拖去换脑子,最近拼了命地抱佛脚,连御剑飞行的时间也不放过,一心二用抓着本书背诵。
“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於抟以象闰,故……故……什么来着?啊!故再抟而后挂!”
这一声“啊!”不说惊天动地,但至少是惊到了冉苒这个“新手司机”。冉苒被吓得一个晃神,差点从碎云剑上摔下来,表演一个高空抛物自由落体。
幸好飞在冉苒旁边的江离眼疾手快,在冉苒开始摇晃的瞬间迅速出手一道灵气,稳稳地扶住了即将从自己的剑上坠落的剑修师妹。随后不动声色地看了罪魁祸首段玉清一眼。
“谢谢大师兄。”
冉苒一阵后怕,在江离的帮助下堪堪重新站稳,还没来得及缓过劲来,就又听到了段玉清的滋哇乱叫。
“啊呀!小师妹!太对不起了!诶,实在是你之前教我的咒语太有用了,每次一喊这句话,我就由衷地感觉自己还能再背一百句!啊!我爱学习!学习爱……诶?师兄?”
段玉清话尚未说完,就被江离揪着后衣领飞到了队伍后方。
冉新手司机苒:终于清净了。
第10章 风原城
近年来已经许久没有大妖大魔现世祸乱人间,修真界一派祥和。各大宗门的掌门长老们实在清闲,生怕修真界的后生们业务能力下降,特意修炼悟道两手抓,文化课也不能落下,搞出来这么一个问道法会。
这五十年一度的问道法会,是专门为了检验仙门弟子对修真大道的领悟程度的。各门各派的青年才俊齐聚一堂,坐而论道,互相诘问,指点江山。
说得通俗一点,就是辩论赛。
辩论嘛,冉苒在行。身为一名合格的哲学系学生,思辨能力当然是具备的必要条件。冉苒大学时也参加过辩论队,拿过好几次最佳辩手,因而面对从没参加过的问道法会也丝毫不慌。
问道法会共分为三场。前两场为淘汰赛,每场三轮,两两对坐,胜者晋级,败者直接淘汰。
六轮问道对战后,决出二十人进入第三场。这二十人再经过一番比试,最终形成第一二三名。每一届问道法会的前三名如果参加下一届法会,可以直接进入第三场,不用参加前面的海选淘汰赛。
第一场的法会已经于昨日结束,各宗门长老组成的“委员会”决定让大家休整一天,再行继续。
冉苒前三轮抽到的对手都不很强大,对题目的理解漏洞百出,冉苒还没来得及放大招发挥真正的实力就轻而易举地赢了。
不过冉苒反而并没有那么激动。因为系统果然没有放过问道“辩论赛”这么一个宣扬哲学的大好时机,如果接下来的对手也是这个水平,那要找到合适的时机向对方灌输哲学道理,还真有些难度。
也有点凡尔赛。
段玉清在法会之前发狠背了不少书,这次运气不错,又抽到了之前跟他面面相觑的老兄。那位老兄过了五十年也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段玉清很是自信,一通无甚逻辑的长篇大论把对方震地直接认输。
第二轮段玉清士气大涨,发挥出来时路上把冉苒吓一跳的嘶吼大法辩论,也成功晋级。虽然在第三轮被刷了下来,但已是扬眉吐气。
大师兄江离是上一届的榜首,不用参与前两场比赛。师姐苏姻也不用担心,顺利通过。
席沧门下的一行人都不用为接下来的法会而紧张准备。因此趁这难得下山的机会,便相约来风原城逛一逛。
当然,还得有别的共同目的才能把这四个人集中在一起,那就是——把师尊平日里送的金子,都给当了。
风原城位于人间的几国交界处,道路交错纵横,商贾来来往往,颇为富庶。
从当铺中出来,长街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路边商贩叫卖声不绝。两旁商铺鳞次栉比,各色各样,商品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若是寻常修真弟子,必然要大开眼界,兴奋异常。
“这风原城过了五十年还是一点儿没变样,”苏姻边走边说,“五十年前这条街上卖什么,如今还是卖什么,也见不到什么稀罕物件。真真是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太清宗的掌门弟子当然不属于“寻常修真弟子”的范畴。由于大师兄江离的存在,太清宗全然没有寻常剑修的清贫,反而像占据一方的土财主。不论是修炼的天灵地宝,还是人间的金银珠宝,苏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这风原城多少年不变的长街商铺,确实看不上眼。
段玉清好不容易通过了前两轮的法会筛选,终于不用被师尊请去换脑子。此时神清气爽,意气风发,看什么都高兴,颇有“春风得意马蹄急,一日看尽风原花”的架势。
“啊!原来通过两轮法会后的空气如此新鲜!身体如此轻盈!天也蓝了,花也红了,路边的小姑娘也这么美丽了!”
众人顺着段玉清的目光看去,却见那哪里是一个路边的小姑娘,分明是无心寨的梦秋姑娘。
早就听闻梦秋姑娘与师姐不大对付,冉苒原本还好奇,居然有人会不喜欢高贵清冷的美人姐姐。如今一见,却是有些明白了。
如果说苏姻是“姑射仙子”,那梦秋就是“桃花妖精”。一身红裙张扬肆意,青丝高高束起,凤眼妖媚多情,眼尾微微上挑。向这边看来时,不经意便流露出万般风情,媚而不妖,艳绝人寰。
甫一见到梦秋,苏姻顿时端起了自己仙子的架子。下巴微微扬起,没了刚刚说话时随意的神色,唇边弯起清冷的弧度,抬手整了整妆发。
“苏姻师姐。”
梦秋弯了弯好看的红唇,向冉苒一行人走来。
“梦秋妹妹。”
苏姻疏离而礼貌的笑着,淡淡地看向对方。
目光交错间,冉苒已经感受到了隐藏在“姐姐妹妹”和谐表面下的暗流汹涌。
“上次在法会中与苏姻师姐相遇,叫我记了好久。就希望这次还能在法会中遇上,让师姐看到梦秋的进步了。”
梦秋不愧是无心寨寨主的得意门生,那话音有如风拂过挂在屋檐上的风铃,带着惑人的钩子,撩的冉苒心神荡漾。
苏姻不为所动:“记得久是应该的,毕竟妹妹少有这样的学习机会了。若是这次我们再遇上,我必让妹妹记得更久些。”
二人一红一白,一妖艳一清冷,都是千年难逢的美人,站在一起赏心悦目,在风原城熙熙攘攘的长街上,好似一道靓丽的风景。
“那就与苏姻师姐法会中见了。”梦秋咯咯地笑着,向苏姻抛了个媚眼。
冉苒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这位道友似是曾经见过,可是席掌门座下的冉苒姑娘?”
一道好听的男声打断冉苒的思绪。抬头看去,只见梦秋身边站着一位长身玉立的男子。发丝似束未束,一双灼灼的桃花眼,眼角有一枚红色的泪痣,笑起来时给面容姣好的公子平添几分媚色。
根据系统的提示,原身一直在太清宗修炼,之前未曾下山。冉苒也非常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位异常美丽的公子。
这位道友怎么还想搞宝玉哥哥那一套?这位妹妹我曾经见过,在梦里见过?
冉苒乖巧地微笑着,只听对方又道:“在下无心寨游极,冉苒姑娘唤我名字便是。”
“原来是游道友。我第一次下山,好多道友都未见过,见谅。”
师姐早给冉苒打过预防针,说这修媚道的游极风流成性,万万不可被他迷惑了。因而冉苒只是礼貌地回应,并未遵循他的话。
“无妨,这次法会中若相遇,冉苒姑娘必定就会记得我了。”
他说话时,那双桃花眼紧紧注视着冉苒的眼睛。冉苒仿佛看到其中真有桃花瓣瓣,旋转凝合,让人感到一阵晕眩。
忽然眼前白衣闪过,冉苒猛然惊醒。
看来刚刚游极是对她用了无心寨惑人心神的术法。
江离侧身上前挡住游极的视线,一向温和疏离的声音里难得带着一丝冰冷:“游道友。”
游极眼中的夭夭桃花倏然消散,面上依然笑意吟吟。
“江离师兄别这么紧张。”
接着他眼波流转,复而微微歪头,视线似是穿过了江离又汇聚到冉苒身上。
媚修公子轻笑一声,说道:“冉苒姑娘,那我们便法会见了。”
第11章 宋月影
与无心寨的相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道别后,太清宗的四人实在觉得无趣,便向下榻客栈的老板娘询问消遣时间的好去处。
“几位小道长是来参加问道法会的吧!”
老板娘是一位干练而爽快的妇人。一身布裙裁剪得体,绾起的发髻上简单插着一根木钗,化着干练简洁的妆容,面上扬起热情而不讨好的笑,一看便知是位非常能干的女掌柜。
“这风原城里瓦舍勾栏、酒楼茶肆不少,但想必诸位小道长不会入眼。倒是这长街对面的一家茶楼里,有位姓邓的说书先生不错。那位先生讲的故事最是新奇,引人入胜。小道长们若是有兴趣,便叫我小儿来引诸位前去。”
兴盛茶楼就在客栈不远处,一行人从客栈出来走了一会儿就到了。
茶楼里人声鼎沸,大堂深处放了一张木桌。一位老伯身着布衣长袍,站于其后。惊堂木“啪”得一拍,开口抑扬顿挫,引人入胜。
客栈老板娘的儿子姓宋名月影,瘦瘦弱弱,约莫二十来岁。名字起得柔美动听,长得也是白净清秀,一打眼儿看上去,还叫人以为是个小姑娘。
一行人围桌而坐。宋月影坐在冉苒和苏姻中间,向大家解释为何自己名字这样秀气:“嗨,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总是生病。我娘迷信,说取个女名就不会被阎王爷勾了魂去。又附庸风雅,专门请了先生选下了‘月影’这个名字。”
“各位看官!且说那城主府中明夫人,多少年来专荣宠。面若芙蓉身若柳,勾得郎心夜夜笙!”
讲台上那位邓先生纸扇一摇,长须一捻,很是有些世外高人的神秘气质。只短短几句,便挑起了大堂中客人们的好奇心。
一位茶客似是常来,与说书人颇为熟稔。闻言迫不及待道:“邓老头儿!听说这位明夫人原是那叛徒吴流的妾室,怎么现在城主大人反而娶了兄嫂呢?”
“诶!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即便被直呼“老头儿”,说书人也未曾理会,只顺着那人的话道:“十五年前那件说不得的事儿,其实有这明夫人的一份功劳。”
“当年那吴流通敌叛城的证据!你猜怎么着,就是这明夫人发现的!”
“据说前城主的夫人宋静娴,虽是名门闺秀,但极为善妒。吴流纳了明珠明夫人为妾后,宋静娴嫉恨非常,常常指使明夫人干一些下人做的活计。这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明夫人在整理吴流书房的时候,嘿!就在桌案上的公文里发现了那吴流通敌的信件!”
原本正在喝茶的江离忽而顿了一下。宋月影抬头,看向台上的说书人。
“明夫人发现了这惊天大秘密,内心惊慌失措。一面是儿女情长,一面是家国大义,这该如何是好?”
“最终,明夫人把这封通敌信交给了如今的城主大人,才有了后来城主带兵去往前线,在吴流佯败之际大义灭亲,拯救我等性命的壮举啊!”
段玉清听得啧啧称奇:“想不到这吴流城主竟然还是这样的人。”
冉苒心下好奇,问道:“怎么了?”
段玉清磕开一粒瓜子,把皮吐出来,身体前倾趴在桌上,凑到冉苒跟前:“小师妹你没来过法会不知道。我们上次法会时曾见过这吴流城主,看着是位豪爽英朗的人,也绝对称得上是勤政爱民。”
“却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吴流竟然在十五年前外敌进攻时叛城了!他的弟弟——也就是现任城主吴泗,在关键时刻带兵围剿。吴流带出去的一百修士抵抗不及,全军覆没,他自己也交代在了那。”
段玉清一脸惋惜,冉苒也听得入迷。
“我看这邓先生说的也不尽然。”
宋月影忽然开口。
接受到一桌人投来的疑惑目光,他撇了撇嘴,说道:“我小时候听了很多吴流城主的故事。那会儿大家都说他是个大英雄,把风原城治理的井井有条,开始向外通商,大家的生活一天天富庶起来。”
“这样一个大英雄,怎么会一夜之间就变成叛徒了呢。”
“我就不信,但大家都说证据确凿,肯定是真的。可就像这说书人讲的故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能说得清呢?”
只听那邓先生忽而压低声音说道:“诸位看官,说到十五年前那件事儿,老夫我还有秘闻告诉大家。”
“什么秘闻啊!您老就别卖关子啦!”
有心急的客人催促道。
“诸位莫急,既然是秘闻,那我们也当关起门来慢慢说。且说当年城主大人大义灭亲后,凯旋归来,处置了一大堆自己哥哥的亲信,那位宋夫人和吴流三岁的小女儿也在其中。”
“我们都道这宋夫人和宋小姐已经被处死,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
邓先生满意地欣赏了下众人好奇的神色,接着压低声音说:“其实啊,这宋夫人和小小姐并未死亡,而是逃了出去!如今城主还在派人搜捕呢!”
“邓老头儿,这都你是编的吧。若是她们真逃走了,城主何必还要隐瞒呢?再说了,这孤儿寡母的,她们能逃到哪里去啊?”
邓先生听到有人质疑自己的消息,急得吹胡子瞪眼:“隐瞒当然是为了安抚民众啦!我等凡夫俗子,怎能明白贵人的想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