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混乱，算一些矫情的胡言乱语，可能也有抱怨，委委屈屈的。
还好，声音太小，也无人听清。
她熟悉的味道贴了上来，温温柔柔绕了上来，陆修明终于松了劲，完全昏了过去。
尹星柔处在暴怒到极端平静的状态。
她跃迁成功后，收到了一堆消息的暴击，每一条都在刷新她的认知。读取这些消息的短短时间内，她数值暴涨，吓得战士们撤出驾驶舱，只敢隔着屏幕提醒她注意心态调节。
那些消息，特别像全世界都疯了，才能说出口的胡话。但证据确凿，一群人作证，由不得她不信。
她带着重默回来，下了飒踏号，就爆了一台飞行器，速度快到重默吐得颠三倒四。
而她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老师，我没怎么求过人，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你答应我……救救他吧，我只是想让他好起来，像正常人那样活着。”
重默没去问要大的还是要小的这种傻问题。
他吐完，自己擦了嘴，晕头转向追着尹星柔往幼稚园的仓库走，一路上，心绪起伏不定，百味杂陈。
这时候也来不及想清河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那么做，他满脑子只在推演着自己该如何做，才能结结实实承下她抛来的请求。
人是一定要救的，依尹星柔的性格，不可能不要孩子，何况她自己就是沉默者的孩子，婚伴也是个沉默者，两人有个孩子是奇迹中的奇迹，怎好将奇迹掐灭？
他不仅要救人，还要连这份奇迹也救下来。
外面，调查队当场羁押了清河，清河的黑蛇毙掉了一个警卫的胳膊，他在嘶声裂肺地喊：“尹星柔，你什么意思？你难道连一句话都不问我吗？！我就在你面前，我就在你面前，你不该有许多话要问我吗？！为什么？连为什么你都不想知道吗？！”
重默又弯下腰吐了。
吐完，他看了狼狈的清河一眼，眼神中有震惊，有惋惜，有鄙夷，更多的，是不解。
清河被带走，重默推开门，感触到仓库空气的第一个反应，心就猛地突突跳了起来。
“重默老师？”名医看见来人差点跪下。
“好，太好了。”重默看到熟面孔，直接使唤了起来，“去把外面的仪器推进来。”
重默推开冰雕似的尹星柔，安慰道：“虽然很麻烦，看起来也没多少希望了，但很震撼……你这个Omega，像极了你，是个硬脾气，这倒是给了我一点似乎能成功的可能性。”
“老师……”尹星柔道，“我不会说出请尽力这样的话，救他，让他完全好起来，拜托了。”
“这是军令状了。”重默叹气，“瞧着吧，今日一定走运。”
尹星柔点了点头，招手收回了投琼，将他的传输线扯出来，贴在了自己的额头上，闭上眼看他的所见所闻。
重默全面检查了陆修明后，微微惊讶了片刻，又疑惑了半晌，拍了拍尹星柔。
尹星柔睁开眼，摘掉传输线，问：“老师，如何？”
她声音有些抖，重默心中更不是滋味。
“你把手放过来，握住他的手。”重默指挥道。
尹星柔依言握住了陆修明的手。
他又瘦了些，手腕细弱，她都不敢用力。
“嗯，去吻他。”重默道。
尹星柔半点没犹豫，俯身轻吻。
屏幕上的数据飞快跳动。
重默面无表情，语气平静道：“可以了。”
尹星柔起身，看向屏幕上的数据。
不久之后，陆修明颤抖了起来，在昏迷中虚弱地咳了起来。
重默要名医上前，做了基础的疏导。
“是过度防沉迷反应。”重默说，“数据看似混乱，实则是长期有意地进行特定的脱敏排异试验后，形成的一种身体防护机制。”
听到长期有意这些字眼，尹星柔冷冷问：“何意？”
“就是你想的那样。”重默说道，“你知道人身体都有防沉迷反应对吧？如果有个东西，你非常依赖，但身体却将它判定为有害、危险，那么你的身体就会自发的进行防沉迷抵抗。”
“你的意思是什么？”
“这实验不是针对他一个人的，是双向的。”重默检查了尹星柔的实时数据后，说道，“你们两个的信息素，被绑定了这个实验。本应该有较高匹配度的，他的身体也很依赖你的信息素抚慰，但经过长期的激发防沉迷实验，放大了他的身体对你信息素的这个反应。”
重默说：“很缺德的一招。他非常需要你的信息素，但身体会本能地极端排斥你的信息素。”
“我们上次……”尹星柔说，“只是一开始他反应强烈些，后来好了许多。”
“毕竟本质上，他还是需要你信息素安抚的。”重默安慰她似的笑了笑，说道，“你看，这就是个好消息，以后我们可以慢慢来，让这个反应失去敏锐度就好。”
“那现在他也是这个反应吗？”
“不，他在发情期，这个我找到原因了。”重默说道，“是被药物长期浸染，形成的条件反射。只要给一针常规催发剂，他经过长时间实验后的身体数值，就会达到巅峰状态。他身体的屏障已经被打碎了，这么打比方吧……”
重默揉了揉头发，指着天：“他的身体现状，就仿佛被帝皇搅乱时间的黑暗期，几千个大大小小的时间黑洞，流速根本不统一，一片混乱。所以他现在就算是在孕期，孕期讯号也无法准确传达到各个部位，生殖腔还处在发情状态，生殖壁变薄了，马上就会把胚胎当作阻碍受孕的异物排出。”
尹星柔的声音哑了，沉得可怕：“来得及吗？”
“来得及。”重默说，“但只能暂缓他身体其他部位的活跃程度，让生殖系统暂时回归正常，排除流产危险……但要真正的根治，我需要拿到他这两年来的实验数据。”
“我来。”尹星柔说，“很快就会交给你。”
重默又叹了口气。
良久，他说：“星柔，不要太伤心。古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有的人，同样的环境同样的教诲，生长的方向却是不同的。”
尹星柔：“我知道。我不因清河伤心，我只是生气和后悔。如果早一点知道他的为人，我不会拼死救他出来，亲手把他送来……”
尹星柔看着虚弱的陆修明，难过道：“这就像，伤他的那把刀，是我亲手送来的……我不能原谅。”
第52章 密匙 重默提出的实验
“陆修明, 我是尹星柔，你能听到吗？”尹星柔的声音钻入耳中，很清晰, 陆修明能够意识到, 却无法应答。
他像失联的飞行器，埋进了荒芜的星球沙漠, 只能接收到母星呼唤的信号，却无法给予回复。
“数据有波动, 他肯定能听到, 你直接跟他说吧。”另外一道陌生的声音传来, 年龄应该很大了, 声音相对较深沉，虽不认识, 但给人安全感。
“你别害怕，我回来了。”尹星柔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为了你的身体, 医生让你的部分大脑进入了休眠状态，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请放心交给我, 你和孩子, 一个都不会少。”
窄小的医疗舱中, 陆修明的脸异常平静, 他进入了休眠期, 而据重默的最新研究, 休眠状态下，胚胎有七天的存活期。
从尹星柔身体里抽出的血液，根据医疗舱面板的设定, 缓缓流入陆修明体内。
重默还提取了尹星柔的信息素样本，将她的味道留在医疗舱内，在必要时候，使陆修明和胚胎都能处在安全的气息中。
尹星柔安排精兵看守，又留下投琼实时监测，她戴上半片光屏眼镜，与投琼的视觉共享后，随时随地能看到陆修明所在医疗舱的状态。
安排好这一切后，尹星柔前往匹斯科监狱。
这是被星团军方临时征用来，作为封闭调查室用的监狱，清河以及他带到博士星来的学生都在这里。
尹星柔到达之前，刀锋就已拿到了清河学生们的调查汇报书，而尹星柔需要的陆修明三期实验数据，并没有人知道最核心的那组数据。
“这些一直是老师亲力亲为。”学生们的回答几乎相同。
打开核心数据的密匙，只有老师知道，每次的实验数据和最后的收尾，都是老师亲自来，他们只是帮忙做反应记录，保养仪器。
“不仅是陆修明的，尹上将的数据，老师也从不公示给我们，他说这牵扯到军方的保密条例。”学生们说。
尹星柔转头看了眼何维，何维报告了最新的结果：“基本看了，他用的是特洛斯密保系统，必须需要本机密匙通过才能拿到完整数据，其他途径进入，数据就会自动删除销毁。”
尹星柔：“他在哪？五分钟时间，我来问他。”
“……”何维小声提醒道，“就在走廊尽头那个会议室，刚刚他的律师来了，是那个律师……会很棘手。”
清河有一个律师朋友，对流浪星团颁行的法律了如指掌，很会钻空子，并且那律师狂热的喜欢着清河。
尹星柔嘴角微微歪了下，大步流星推开门。
清河的律师还未开口说那句熟悉的开场白，尹星柔就举枪，一枪屏蔽了他。
律师被科技禁言，被迫沉默，只能在屏蔽网中站着，憋屈又担心地看顶着一头白毛乱发的尹星柔坐下，一身肃杀。
说的什么，他也听不到，只是清河看起来很开心，还在笑。
“你来了。”清河声音无比温柔。
“密匙。”尹星柔言简意赅。
“这么久没有面对面如此近距离的见我，你就不问问我吗？”
尹星柔：“密匙告诉我，其余别跟我废话。”
“我若不，你还能杀了我吗？”
“证据都已提交。”尹星柔说，“怎么判那是军法庭的事。”
“他有决定性证据吗？”清河说道，“都说Omega孕期会有被害妄想，我只是根据过往经验在治疗他罢了。你说他们是会相信我这种有卓越贡献的青年科学家的话，还是会信一个离了alpha就不停发情，害得功勋战士都受他连累自尽的污点Omega？”
可怕的沉默。
尹星柔的怒意翻滚着，目光如淬了火的刃，愤怒地想要在清河脸上扎出几个洞来。
“起诉你的，是我。提交的证据也是与我有关的。”尹星柔道，“听清楚了清河，你的第一个罪名是未经许可擅用军航线，扰乱秩序，破坏城市公物，危害市民。第二个罪名，我，星团上将尹星柔，起诉你，未经允许做违禁实验，危害我的人身安全，对革命事业和前线作战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尹星柔！”清河声音尖利，“你这是让我死！这星辰宇宙谁都可以告我，谁都可以把我当敌人，唯有你不能！”
尹星柔：“密匙。”
清河愣了好久，像坏了一样，眼泪不断歇地流。
“你把我当仇人，就因为他吗？你什么都还没问我，就已经断定我是坏的吗？”
尹星柔站起身来，慢慢说道：“我离开前，在庄园布置了万象眼。”
万象眼，是微型AI巡逻管家，有实时刻录传输数据给尹星柔，等她从失联地带出来，看过之后，不必多言。
“好，好，如此，你赢了。”清河说，“所以直到最后，唯一受伤的，只有我。”
“你病得不轻。”尹星柔撂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开。
“你不要密匙了？”清河问。
“我这一辈子，从不会逼迫自己做恶心的事。”她头也不回，“我给了你机会，但你很坚决，我也没必要浪费时间。”
屏蔽网解除，律师着急的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冲着尹星柔的背影喊道：“我们法庭上见！”
尹星柔说：“好，军事法庭上见。”
律师懵，惊愕看向清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