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然惊醒,满眼警惕地盯着雪岭道长。
雪岭道长说:“这么冷,衣服破了,四面透风,挤一挤能互相取个暖。”
聂然心说:“我信你个铲铲。”转过身,背对雪岭道长,蜷成团,把怀里的石头抱得严严实实。
小团子从聂然的怀里探头出来,一眼见到旁边的雪岭道长便眦牙。它可是记得雪岭道长阻止聂然破开封印。
雪岭道长心想:“牙都没长齐,想冲谁眦牙呢。”视线扫过小团子的牙,却见到它满嘴锋利雪亮的白牙,眼中满是惊讶。她想掰开小团子的牙齿检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但看它过于凶悍的样子,作罢。谁叫这小麒麟兽不是自己的呢。
她背贴着聂然,挤在聂然身上能够多留住点暖和气,很快便睡着了。
小团子蔫哒哒地缩在聂然的怀里,头搭在聂然的颈窝趴着,压得聂然歪着脖子睡。
聂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她发现自己落枕了。
脖子歪了,疼,扭不过来。
雪岭道长觉察到聂然起身,也跟着醒了,待见到聂然歪着脖子走路,一只手还捂住脖子,不禁莞尔,说:“年龄轻轻的小丫头,睡觉还落枕啊,这也没枕头呀,是不是撞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小团子再次朝雪岭道长眦牙。
雪岭道长继续挑拨这一人一兽的关系,“八成是你睡着后,小麒麟兽捣的鬼。哎,对了,我发现它的牙齿不像是还在吃奶的年龄。”
聂然闻言,按住小团子的头,掰开嘴一看,确实不是,不过并没有在意。小团子死在娘胎里变成灵体那么多年,总会是长的嘛。村子里的那些小鬼婴,一个比一个牙口锋利。
小团子啊呜叫唤声,扭头挣扎,挣开聂然的手,冲她眦牙。
聂然没理会小团子和雪岭道长,沿着陡峭的斜坡往上爬去。塌方形成的天坑很陡,一些土和石头还是松软的,很容易踩踏,她爬得小心翼翼,格外艰难。好在有把剑可以当作攀登工具用。
这把剑别看轻飘飘的,格外锋利,没有落脚点的时候,用它划石下就能刨出个落脚点。
雪岭道长不紧不慢地跟在聂然身后,踩着聂然爬过的脚印,跟着爬出天坑。
她从挎包中摸出封在防水袋里的手机和充电宝,充上了电。
聂然侧目:你的充电宝还有电?手机没坏?
充电宝的充电显示灯亮起,手机屏幕上也亮起了充电标识,雪岭道长按下开机键,轻轻松松地打开了手机。
聂然把自己牛仔裤兜里的手机摸出来,裤子是穿干了,手机里从外面看是好端端的。她按下手机的开机键,没有反应。
雪岭道长瞟了眼聂然的手机,说:“没用了,你的手机坏了。”见到手机显示无信号也毫不奇怪,反正下载的地图能打开就行。她抬眼看了眼腕表上显示的经纬度,再输进手机中预先下载好的地图,很快便找到了所处的位置,这里离大瑶村只有几公里远,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还有个村子。
她俩到了半山腰的村子,叫了两辆摩的,很快便回到了大瑶村聂然家。
聂然家门外停着一辆挂着外地牌照的商务车,村子里的人聚在院子内外三五成群议论纷纷,见到坐在摩托车上的聂然,不少人喊出声:“聂然回来了,哎,回来了……”
又有村民问:“聂然,你跑到哪去了?你妈找你都找疯了。”
聂然心说:“鬼扯哦!我妈在外地。”她叫道:“让开,莫堵我家门。”大喊:“爷爷——”迈进院门,就见到一个漂漂亮亮的穿得特别时髦的女人匆匆从屋里出来。这女人长得确实有点像自己妈。聂然下意识想掏出手机对比下照片,又想起手机坏了。她一步步往屋外头退,准备先去看下车牌,万一认错了妈,多尴尬。
第18章 像只刺猬 伍慧看着对着自己步步后退的……
伍慧看着对着自己步步后退的聂然,以为她是不想认自己,一下子便心酸起来,喊:“然然。”
聂然说:“你等一下!”飞快扭头先看了眼车牌,确实是妈妈在的省,车牌号码也没有错。她又回到院子里,去到伍慧跟前,伸出手,说:“你的身份证拿给我看一下。”
伍慧赶紧从手上的挎包中拿出钱包,拿出身份证递给聂然。
聂然仔细看过身份证,从姓名、出生年月、身份证号都看过,但看到身份证的发证机关和户籍地,问:“你还迁过户口啊?”再看发证日期,至少七八年前了。她又想起自己还在上小学时,有同村的人说在派出所看到伍慧。她那时候并不相信,以为是他们想逗自己哭。如果妈妈回来,肯定会来看自己的。可现在看,好像有可能那时候她真的回来过。
旁边的村民笑:“哟,还要查身份证啊,以为自己是派出所的呀。”
聂然回过神来,一个白眼扔过去,说:“关你屁事。”
又有村民问:“聂然,你爷爷呢?大家都讲你爷爷是妖怪变的,全村的人都看到了。”
“你们看聂然的衣服里鼓起那么大一坨,塞的哪子?刚才还动了下。”
聂然又说了句:“关你屁事。”便开始赶人,喊:“都出去,出去,这是我家,不欢迎你们。”她见到旁边还有个男的,大概四十出头的样子,高高帅帅的,穿的衣服跟电视剧里的明星差不多,不由得又看了两眼,心想:这是哪个?
哎,先不管,把这些看热闹的赶出去了再说。
村民们有热闹看,赖着不走。
杨大勇骑着摩托车忽匆匆地赶过来,看到聂然长松口气,说:“回来了,没事的嘛?怎么搞成这样子?我还特意到王老板家找你。王老板说你要杀他,还把他的骨头都打断了。”
聂然指向大门口,对杨大勇说:“出去。”
雪岭道长和同她一起来的几个道士又一起进入院子,问都不问她一声,便往家里去。
聂然气沉丹田大喊声:“都出去——”
那声音宛若高音喇叭响,震得人耳膜发疼,大家都傻了。
聂然先把院门口的村民推出去,又把杨大勇连推再踹地赶出去,又指着几个道士说:“出去!”
雪岭道长说:“我师侄借住在你家,行李还在里面。”
主人都不在家,跟谁借住的。聂然气哼哼地想:等会儿给你们算账。
她的力气大,把村民连同杨大勇一起赶出去。
杨大勇在伍慧面前,觉得这么被赶,很丢面子,大喊声:“我是你老汉儿!”
聂然大声回一句:“我是你老祖宗!”用力地关上院门。
院子里只剩下伍慧、陌生人、雪岭道长和她同来的道士。
雪岭道长说:“借下浴室,洗完澡换身衣服就走。”
聂然把另外几个道士的长相、特征都记住,便没再管他们。虽然她担心他们乱翻家里的东西,甚至偷东西,可他们早就进来了,要翻已经翻完了,这会儿要阻止都晚了。况且,伍慧还在这里,看样子好像有点难受,还要强颜欢笑假装没事。她看伍慧和旁边那陌生男人好像一对的样子,问:“这是哪个嘛?”
陌生男人笑着说:“你好,姜豫。”掏出自己的名片双手递给聂然。
聂然把名片前后都仔细看了遍。名片写这个叫姜豫的是广告传媒公司的总经理。总经理跑到这地方来,该不会是想找我拍广告吧?聂然觉得自己虽然有拍广告的潜质,但是……巷子太深,酒香味飘不出去,况且,他跟伍慧之间那隐约的默契和相互间的态度,一切不言而喻。她把名片收下,问:“你是我妈妈的男朋友啊?”
姜豫说:“经常听你妈妈说起你,没想到本人比照片更好看。”赶紧夸,具说这个特别臭美。
聂然把姜豫从头打量到脚,这人还算干净,身上没沾那些阴晦之气,说明不是什么奸恶的人,长得比杨大勇好看、更高、更帅,看起来也像是更有钱,况且是妈妈找男朋友,又不是自己找男朋友,不需要经过自己同意。她说:“你们到屋子里等等,我还有点事。”
她终究是惦记爷爷,把屋子里里外外,每一间房子连床底下都找过,喊了无数遍爷爷和大黄,都没见到他们出来。
家里几乎还是离开时的样子,屋子里的东西几乎没怎么动过,包括摆放招魂幡、八卦镜等放家什的屋子都没有人动。那些道士还算讲究,没翻动她家的东西。
聂然回到客厅。
几个道士都避到院子里,似乎在等雪岭道长。
伍慧和姜豫在客厅,伍慧似乎很紧张,姜预在安慰她。
伍慧见到聂然出来,赶紧起身,局促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很是忐忑。从刚才看,这孩子比听说的更难相处,网络、电话联系跟现实中相处,又很不一样。
聂然站在门口,把伍慧看了又看。发现自己的妈妈跟村民的人很不一样,有股城市人的派头,也有点女老板的劲儿。
因为聂然还在村子里,伍慧跟村长、小卖店老蔡家、爷爷都有联系,大家听她说是做家政,便认为她一直是在当保姆。
伍慧最开始确实是当保姆。雇主是对大学老教授,得知她的遭遇,很是同情,教了她很多东西,让她报补习班、上夜校考学历,后来伍慧换了工作,再后来自己开了公司。她担心杨大勇一家、伍慧的父母们如果知道她有钱,会想办法找聂然的麻烦,通过聂然索取钱财,便一直说自己做家政,也不算是全说谎,毕竟开家政公司也是做家政,只不过大家都当她还在当保姆。
伍慧对自己的父母兄弟已经寒透了心,防他们的心,比防杨大勇更深。嫁出去的女儿波出去的水,死在外面,娘家人都不管的,可如果有利可图,便又上门来认女儿要钱了,无所不用其极。这些事,她见多了,也听说了。
她听说熊幺婆和杨大勇卖聂然配阴婚,把公司的事情匆匆安排下去,便跟姜豫一起赶来,准备无论如何也要带走聂然,却没想这孩子这么凶,像只刺猬。
伍慧不知道聂然受了多少欺负,才长成这样的性子,又心疼又难受,更怕孩子怪她不是好妈妈没保护好她。
第19章 新名字叫百万 聂然受不了伍慧那副愧疚……
聂然受不了伍慧那副愧疚忐忑难安的样子,率先打破屋里的宁静,说:“我挺好的。”她顺着姜豫看过来的视线,低头看看胳膊的破洞,以及被水泡过还没干透穿成皱巴巴的衣服,说:“我爬狗洞子爬的。”
伍慧说:“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顿了下,又问:“怀里……我是说衣服里有什么?”走哪都抱着,捂得严严实实的。
聂然说:“一百万。”雪岭道长愿意花一百万买!以后这条小狗狗的名字就叫百万好了。她也不想自己这个邋遢样子,说:“那你们再等会儿。”又跑去洗澡,结果发现浴室被雪岭道长占了。她敲门,喊:“道长,你还没洗完啊?”
雪岭道长打开门,出现在浴室门口。她连头发都吹干了,挽了个道髻,又一副美美的仙风道骨模样。下一秒,视线落在聂然鼓鼓的胸口,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小麒麟兽,暗自扼腕这小丫头不好骗。
聂然哼了声,说:“百万是我的!”
雪岭道长会错意,“嗯?”了声,问:“你愿意卖了?”这紧捂小麒麟的样子不像是要卖,调戏我?
聂然说:“我给小狗狗起了个新名字,以后它不叫小团子也不叫小狗狗了,因为你出价一百万买它,所以它现在的名字叫百万。”她说完,提着装有干净衣服的袋子,紧紧捂住百万,挤进浴室中,把雪岭道长推出去,关上了浴室门。
聂然担心雪岭道长偷狗,洗澡都没敢让它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洗到一半,突然瞥见百万附身的石头有了变化,好像变活了。她定睛看去,见到红通通的石头好像在起伏。她伸手轻轻戳了下,结果戳到一团软呼呼的东西,跟戳小奶狗没区别。
聂然惊呆当场。
这胎狗……啊呸,胎……哎呀,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胎儿,就当百万是胎狗儿了,它没死?只是在娘胎里石化了?
胎狗儿复活,慢悠悠地站起来,身上发着白茫茫的光,跟见风就长似的,很快便长到两只巴掌大。
它身上的白光消失,再不是之前的灵体模样,更像一只博美串串了。
百万的体型外貌明显跟它的父母有很大的不同,身材大小同父母的比例更是夸张到离谱。
聂然怀疑百万会伪装变身。不过这样挺好的,不然想买或想抢百万的人会更多。她告诉百万,“你在外人面前,以后就这副样子。当着我可以变成你本来的样子。”
百万转身,屁股对着聂然,还在生气聂然掰开它的嘴强行看牙口的事。
聂然白捡个百万,开心地哼着歌洗着澡,半点都不在意百万的态度。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收拾得清清爽爽的,抱着百万回到客厅。
雪岭道长和伍慧相谈甚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认识多年的好姐妹。
伍慧和姜豫看到聂然怀里抱的小奶狗,立即想起刚才聂然藏在怀里的那一团。
大黄狗没有了,聂然再养一只小狗也好,以免伤心。这狗种小型犬,城市里养着也方便。
伍慧对聂然说:“你爷爷不见了,我们已经报了警,也托了村长找。要是找到他,一定通知我们。我担心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出事,跟我们走好不好?”
聂然想起大蟒蛇跟人身蛇尾妖怪亲亲我我的样子,隐约有种感觉,爷爷不会回来了。大黄……根本没有被杨大勇毒死。它那么精,又知道杨大勇对她不好,不会吃杨大勇扔的东西,更不会去吃有毒的肉。
如果爷爷直接喊自己爬这么远的狗洞破封印,自己肯定不去,看电视刷手机不好耍吗?即使被哄去爬狗洞,洞子里又冷又潮爬起来还累,用不了多远就退回来了,绝对不会再去。
如果爷爷当面变成大蟒蛇,把前因后果告诉自己,让自己去。谁会受得了从小养大自己的爷爷突然变成大蟒蛇妖怪啊,还要去打开关妖怪的窝窝。拆了那窝窝还差不多。
所以,发生的这一切,都是爷爷算好的。
只有她在他们遭遇到危险,又带着困惑的情况下,才会一直往前,只问求得一个安案,问出个究竟。
从小养大自己的爷爷,最了解自己了。
聂然有点伤心。
她觉得自己其实对亲情挺淡薄的,自己开心就好,管那么多做什么。爷爷养大自己,图谋点回报,自己也没少块肉,大家一拍两散各自安好,谁都不欠谁了。
可她就是有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