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音回去的这一路上心情好极了,全然没了出门时的郁闷,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啃着小仙官送的仙果。
直到出了仙植园,坚持要送她们的小谷才看着她说道:“小音,你不对劲!”
“有吗?”池音哼哼唱唱的咬着鲜美的果子,“我觉得挺好的呀。”
“自从你和书呆子在一起后,你从来没对别的男的这么好过。”小谷冷冷地说道,“而且你以前可从来不会夸除了书呆子以外的男的可爱。”
“那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没有我家少宁那么可……爱……”池音一惊,手中啃了一半的果子啪的掉到了地上,脑海中都是月老给她说的那个故事,她缓缓地转头看着小谷,欲哭无泪。
“小谷,怎么办?我不对劲!”
第5章 天妃?
“倒也不必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小谷只是想提醒一下池音,他不知道池音断了赤尾羽,按着月鸟忠贞不二的天性,他压根不觉得池音有可能会变心。
只不过想到书呆子前世不知道自己没有来世时醋坛子成精的样子,即便他不怎么喜欢如今的应华,但也觉得二人能再续前缘着实不易,还是不要为了这些小事生出不快的好。
池音咬咬唇,始终没把断了赤尾羽的事说给小谷知道,只能点点头嗯了一声。
与小谷道了别,池音便与云笙回了月华宫。
回殿之后,她端坐在月灵石做的雕花案前,支着下巴看着殿中来往的仙官们,心中始终笼着一层淡淡的不安。
说起来,这些日子她也总是特别愿意和殿中清秀的小仙官们顽笑……
垂眸思忖了很久,池音终是下定了决心,她叫来管事的仙官,与他商量撤掉殿中大部分仙官仙娥的事。
“其实我本来也不用人伺候,况且我不拘束惯了,身边太多人陪着,反倒是不自在。”
池音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仙官倒是好说话,早前天帝就吩咐过月华宫诸事一概听从池音的吩咐,如今池音明确要求了,他自是遵从,只是问了一句:“那仙子可要留一两个作伴?”
这位仙官到月华宫有些日子了,也看得出来池音是个喜欢热闹的人,虽不明白她为何突然生出这般念头,但上面人的想法本不该他们管,他们只要把自己的本分做好便是了。
“嗯……”池音也确实怕冷清,就道,“那就留下云笙吧。”
“明白了。”仙官诺声告退,立刻带走了其余的仙官仙娥。
池音这才算松了一口气,她的想法也挺简单的,若是见了外人容易生出二心来,那她索性就把自己隔绝起来。
这样日子虽会无聊许多,但总比见异思迁,伤应华的心强。
不过池音还真是天生就爱热闹,若非如此,她当初也不会从望月谷跑到人间去。
前两天她还能把自个儿关在屋里修行打坐,到了第三天她就只会趴在桌子上哀嚎:“应华他什么时候回来呀,我都快无聊死了。”
云笙见她如此,便问她想不想去仙植园看看小谷?
池音想到那白净可爱的小仙官,拼命摇头:“不去,不去。”
说完还默念了一遍心经静心。
云笙便只好换个法子转移她的注意力,特意找话问她一些凡间的事,聊到无话可聊了,便只能问她与天帝是怎么相识的?
池音就把她与应华转世的温少宁之间的种种与云笙说了。
“这位温公子确实是个难得的痴心人。”云笙的五官很柔,不过那双有些疏淡的眼中却透着一丝不一般的坚韧,“不过……”
云笙低下头,迟疑了一会儿,才抬头望着池音问道:“仙子觉得现在的天帝陛下和与你相知相守的温公子是一个人吗?”
“当然是啊,虽然面容身份都不太一样了,但少宁也好应华也好,不都是那个与我在一起的人吗?”池音答得有些理所当然。
“但听仙子口中所描述的温公子的性情习惯,似乎和平日所见的天帝陛下并不太一样。”云笙认真地看着池音问道,“仙子难道一点都不在意吗?”
“为什么要在意?且不说一个人转世轮回本就会变得有些不同。即便没有转世,人的一生也不是一层不变的啊。少宁年轻的时候一点甜的都不爱吃,后来老了却很喜欢吃甜糯的点心,难道这样他便不是少宁了?”池音甜甜地笑了笑,“反正不管如何我都喜欢他。”
云笙略微愣怔了一下,才慢慢笑起,望着池音的眼真挚道:“仙子,你真好。”
听到云笙这般夸她,池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云笙却煞有介事地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你真的很好,天帝很幸运,遇到的是你。”而她遇上的却是……
——
为了为羲澜神女打开情窍,应华在天池呆了整整十五日。
羲澜神女为天池灵石之躯,又有曦神之气护体,即便有池音的赤尾羽,要为其开情窍依旧要耗费大量神力,以至于应华这些时日都无暇分神去查看池音的情况。
现下一切就绪,离羲澜神女生出情根苏醒还需要一些时日,应华在天池外布好结界之后,第一时间便到了月华宫。
此时池音正眠在榻上,感到应华的气息之后,迷迷糊糊地就坐起来窝进了应华的怀中。
“你回来啦。”池音在应华的怀中揉了揉眼,伸出双臂揽着他的腰际,整个上身都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嗯,怎么,想我了?”应华揽过她纤薄的肩,轻笑着问道。
池音半阖着眼,懒懒地点了点头。
应华笑了笑,伸手将她抱起放到自己的膝上,薄而凉的唇从她额间的红丝转到嘴角,见她一直眷懒的眯着眼,就衔着她的下唇轻轻咬了一下。
果不其然,她立刻红着面睁开的水润的眼,冲着他皱了皱鼻子,便十分大胆地仰面上来,也有样学样地咬了他一口。
“嘶。”应华凉薄的嗓音带了些热气,他双眸微沉,伸出鲜红的舌尖舔了一下被咬的地方,一手托起眼前美人的后颈,一手不动声色地探入衣衫的腰封。
在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光洁的背脊的时候,池音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闪了一眼,终是开口问道:“应华,赤尾羽你用了吗?”
若是还没用,她想还是将月老的话告诉他,看看他是否能寻别的东西代替赤尾羽,要续上赤尾羽虽难,也总比月老说的那般要好。但若是他已然用了,那便算了,池音性子洒脱,凡事都习惯往前看,事情若已发生,那也没必要再多做纠结。
应华游走着的手指滞了一滞,错开二人面对着的视线,俯首吻了吻她白玉似的耳垂才低低嗯了一声。
“这样啊。”池音淡淡叹息,想着该如何与应华说着赤尾羽没了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
他们是夫妻,她觉得应华定然是不知道没了赤尾羽的后果的,但事情都发生了,还是一起想个防范于未然的方法才好。
“应华,你知道赤尾羽断了会……”
她的话才开了个头,应华便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听话,看着我,现在不要想别的事。”应华松开唇瓣,缓声说道,在这个时候他并不想多说此事。
“可……”
不及池音再次开口,应华便打断了她:“乖,我会吩咐司礼官准备,下月月满之日,我们便大婚,我会以迎娶天后的规格迎娶你。”
应华下意识的没有提“为天妃”这三个字。
但池音对此却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漾着微微无奈的眸子问道:“又要成亲吗?”
月鸟天生地养,没有那么多的礼法规矩,结下契约生出情丝羽,便相守一生,并不需要用那些繁琐的礼节来见证两个人之间的感情。
当初温少宁娶她,为她准备了十里红妆,十六抬的大花轿,想把一切自己能给的最好的都给她。
当初是被少宁的心意感动,故而想起那场累人的婚礼时,她心里总是笼着喜悦和甜蜜。
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喜欢那些繁琐累人的程序和礼节。
“是,你要一直在天界陪着我,便需要有个名分。”应华睨着墨石一般的眸子,手中的动作更盛,声线也更为黯哑低沉。
“那好吧,为了能一直与你一起。”池音如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微微为难的神情配合着情动的红晕,别有一番风味。
应华一笑,贴着雪肌的手微微一拢,池音低呻了一声,身子软软地伏到他身上,用玉臂环着他的脖子,渐渐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大婚的时间还有月余,期间应华每日都会叫人送东西过来,小到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大到法宝道器,应有尽有。
不过让池音在意的却是这些来给她送东西的仙子仙官们,好像各个都对她特别好奇。
有一回她闲着无聊就趴在月华宫外殿的房顶上看云,就听两个没见过的小仙子在背后嘀咕她,好像说什么:
“天帝陛下怎么对这凡间来的鸟仙如此特别?赐了天妃的名分不说,还要以迎娶天后之礼迎她。”
“听说那位鸟仙长得很特别……就是……”
说话的小仙子突然低了声,以至于后面说的什么池音也没听清,不过她对这种事好奇心有限,转眼便就忘了。
这些天应华倒是夜夜都来,但池音每次想要提起赤尾羽的事,应华便总能轻而易举地将这个话题带过去,想到自己总是那么轻易的就被他牵着鼻子走的样子,池音又有些嗔恼又有些羞涩……
是夜,温存之后,应华像是终于发现了她这段时日的消沉一般,拥着她道:“你一贯喜欢热闹的,现在日日待在月华宫中可是觉得闷了?明日戮神归位,众仙会在瑶池设宴,你想去的话便去凑个热闹吧。”
“好啊……”池音想起那日在仙植园的事,抿抿唇,“还是算了吧,我还是留在殿中修炼吧。”
“最近怎的如此勤进?”应华点了点池音的鼻尖。
“毕竟你现在是天帝,我也不好给你丢人。”池音答了一句,又急忙道,“其实还有赤尾羽的事……”
“今日我有些累了,别的事来日再说吧。”应华紧了紧拥着池音的双臂,在她头顶的乌发上吻了一下,轻声道,“睡吧。”
池音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道:“好,那你休息吧。”
第6章 神女苏醒
池音心思纯直,但也不傻,应华接连几次如此,她也看出了应华这是有意在回避赤尾羽的话题,心底蓦然有些愁意渐渐升腾上来。
当初少宁知道他无来世与她相守之后,费了很多心思教她识辨人心,唯恐将来他不在她身边了,她这般简单的性子会被人利用伤害。
所以有些事,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去猜忌应华。
可正如少宁所言,若人一昧的回避同一件事,那他心中必然是有些什么的,愧疚?心虚?或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不管是哪一样,都让她感到心绪难安。
这样的感觉实在过于微妙。
从前少宁也不是没有迫于无奈瞒着她的事,但那时的他,只要一个眼神就能叫她安心,她总能很快察觉到他背后的苦衷。
可现在……池音觉得自己竟然有一种对面前的人一无所知的感觉。
全然不明白他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
究竟是哪里与从前不同了?是因为自己变了,还是眼前的人变了?
脸?习惯?甚至就算是他对她的记忆,这些她都不在乎。
这并不是自负,那一年温少宁被画皮鬼换了皮,还被篡改了记忆,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在抓到那只画皮鬼之前,温少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
可即便是在那段日子里,她也没有这般不安过,那时的少宁比眼前的应华更像是换了一个人,但他们之间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却一直都在,她实在不明白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池音探出微微泛红的指尖,比着眼前人的睡容,慢慢地描绘着这与少宁有三四分相似的眉目,怅然不已。
应华照例是在天未亮时就起身了。池音却是一宿未眠,一直到应华动了动身,她才闭目装作睡着。
闭着眼,她感到应华带着温热的手在她的面上顿了顿,而后温软的唇就印在了她的额上。
她能感到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可不知怎么的,她的心口却有些发酸,即便没有睁开眼睛,她也依旧“听到”了应华的那句对不起。
这一刻,她知道应华清楚她是醒着的,或许他只是不想再听她说那些他不愿意听的问题。
应华走后,她带着一脸倦容起身,望着殿中的雕栏画栋呆坐了很久。她与温少宁是少年夫妻,相伴六十余载,从未有一日这般心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