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后来有次宴会,有几个女仙酸溜溜地说北芙‘好好地北海公主偏要做个天宫将领’‘九重天上怕是无人敢娶’。
当时宁娇娇着实听不下去,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善于隐忍的性格,连帝君离渊她也敢发脾气,更何况是几个不相干的女仙?
于是宁娇娇当场反嘲了几句,其中更有‘人家住在海边都没你们管得宽’‘不开口前,倒也以为你们是什么正常神仙’等金句,恰好被北芙听见。
同为天宫女仙中格格不入的存在,一来二去,阴差阳错的,性格、身份差异巨大的两人倒是变为了朋友。
“我有事在身,不能陪你多逛了。”临走前,北芙凝眸看着宁娇娇,想起偶尔在赶去正殿时听见的只言片语,犹豫着,终究提醒了一句。
“月落河下的那片荒地实在太过偏僻,你若想看风景,不如拿着我的短刀去北海,海底虽然没有什么草木花草,却有珊瑚旋涡……况且,有我的短刀作为信物,他们也不会怠慢你,岂不比在那荒地舒服多了?”
北芙没有说太多,毕竟有些话听得零碎,她也云里雾里。
往日里,北芙甚至从来不把离渊与鴏常的讨论放在心上,他们脑子转得快,北芙懒得想那许多计谋,她只管打架。
当年那场为离渊夺得天帝之位的帝君之战便是如此。
只是现在宁娇娇是她的朋友,北芙不想让自己的朋友吃亏。
“放心吧。”宁娇娇心中升起暖意,“我来这里,帝君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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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芙闻此也松了口气,安心离开了。
两人告别后,宁娇娇没有多想,再次踏入了月落河下的那片荒地。
周遭的环境仍是一片迷蒙的昏暗,零星闪烁着点点的光,宁娇娇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那间外表荒败的屋子,敲了敲门:“禹黎?在——”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门就被推开了。
禹黎仍是那身白袍红衣,对着宁娇娇打了个哈欠:“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少年靠在床边,星星点点的光模糊着照进屋内,更将他俊美张扬的五官衬得深邃。
也许是很久没和人说话,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非但不让人觉得刺耳难听,反倒无端带着一股慵懒,像是一只吃饱餍足后懒洋洋地窝在自己地盘上打滚的猫儿。
只不过,他的屋子有些简陋就是了。
“不是说好今天一起研究能不能将常花水中种植吗?”宁娇娇没有拍了拍手里的工具,“我可是特意找人要了北海的海水来呢!”
禹黎被她逗笑:“不急。”他说,转而随手向木桌上一捞,接着极为顺手地将东西扔到了宁娇娇的怀中。
宁娇娇接住了东西,冲他挥了挥:“无功不受禄?”
“生辰贺礼。”禹黎言简意赅,“你可以打开看看。”
宁娇娇也不与他客气,抬手便开始研究机关。
据说禹黎曾惹怒离渊,被他惩罚轻易不能离开这片荒地,别人也不能轻易进来,再加上木匣上特有的纹路,宁娇娇一眼就看出,这木匣是禹黎亲手所制,其中的机关精巧更是他自己的设计。
宁娇娇当然能用法术直接将盒子劈得粉碎,只是这样便没有了本该有的意趣。
她索性放下手中的东西,专心坐在桌旁解锁起来,禹黎也不做别的事,坐在了宁娇娇对面,专心看她解锁。
“你怎么知道最近我要过生日了?”
“那人闹出那么大动静,九重天上根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禹黎轻嗤了一声,手指搭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你就这么来找我,他真的不拦你?”
宁娇娇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拦。”她继续低下头,专心地解锁手中的木匣。
“他还让我在你面前少提他,免得你从此再不理我,破坏了我们两个的友情。”
禹黎撇撇嘴,懒得扯出虚假的表情:“假好心。”
无论真情假意,禹黎不否认自己在宁娇娇面前愈来愈不加以掩饰。
小花仙太好又太单纯,没那么多复杂心思,在九重天这个人人恨不得给自己脸上套三层面具的地方,美好直白、灿烂热烈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禹黎专心致志地用目光描摹小花仙的眉眼,一片静谧中,眼看着宁娇娇就要揭开最后那个暗扣,他忽然开口。
“若是有朝一日,我与他……”禹黎顿了顿,意识到什么,唇边扬起一抹恶意的笑,换了只手成撑住下巴。
“宁娇娇,你会怎么选?”
外头的人陡然顿住了脚步。
巧了,这个问题,他也很好奇。
第9章 占有欲 禹黎眼神一眼不落地随着宁娇娇……
禹黎语气轻松,带着漫不经心,仿佛问出这个问题的他,只是一个因为不甘友人与自己的敌人关系好,而闹脾气的少年。
宁娇娇并非察觉到异样。
离渊从未对她说起过这段往事,禹黎自然也乐得不提,于是导致宁娇娇对两人关系有着错误的认知。
眼下,当宁娇娇听见这问题时,并没有当回事,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随口敷衍道:“那就要看你们闹到什么程度了——反正你们两个我都打不过,到时候一定先躲得远远的,别被伤害无辜才好。”
禹黎听见这孩子气的话不由笑了出声。
他处在房檐的阴影下,一半的脸庞被窗外的点点萤火照亮,另一边被屋内的昏暗模糊,萤火闪烁,界限并不分明,禹黎神情微动,整个人都充斥着矛盾的美感。
正如离渊对禹黎了如指掌一样,禹黎同样对这个异母兄长有着非同一般的了解。
帝君离渊。
想起这四个字,禹黎冷笑。
看着光风霁月、清冷出尘,好似对一切都不在意,实则控制欲极强,对于喜爱的——无论人还是物,都定要控制在手中,才会觉得安心。
离渊放宁娇娇来无非是两种原因。
第一种,他根本不在乎这个小花仙,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可有可无的解闷万物,所以无所谓让宁娇娇来这里,更无所谓她与自己的关系亲近与否。
至于第二种……
那便是离渊太喜欢这个小花仙了。
正是因为喜欢,他才会有所顾忌,才会小心翼翼。
甚至放下了自己所有的高傲,愿意设身处地地为对方考虑。
禹黎说不清自己更希望是哪一种。
若论起他这么多年的筹谋,自然是第二种对于他的计划更为有利,若是能抓住九重天上最深不可测的帝君的弱点,那之后的所有简直手到擒来。
可他真的是这般想得吗?
禹黎闪烁着目光,又落在了宁娇娇身上。
“……打开了!”
宁娇娇欢呼一声,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匣子里的腰坠,放在掌心仔细端详。
是一个凡间香囊的样式,小巧的布面上用红线绕着浅粉色的常花图样,捏起来软绵绵的,隐约还有花香弥漫。
“好精致的香囊!”宁娇娇赞叹道,直接将礼物取出,在了腰间比划着,一面问道,“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腰坠?”
禹黎耸耸肩:“不是你说喜欢常花的香气,但又不能时时刻刻闻到吗?”
宁娇娇迟疑地看了眼手中的腰坠:“这是你亲手做的?”
“是啊。”禹黎对着宁娇娇摆摆手,“嘴里说着喜欢,那怎么不带上?难不成是嫌弃我送的礼物简陋?”
“才没有!”
宁娇娇急忙否认,她自然知道以禹黎如今的处境能做到这些,已经属实不易。
下一刻却瞥见了禹黎嘴角弯起的弧度,宁娇娇当即明白,举起手中凝聚的小团灵力,危险地眯起眼:“——你又在戏弄我?”
随着话音落下,那团小小的灵力已经向着禹黎所在的方位投掷。
禹黎飞快地闪身,双手抱臂,得意地扬起眉眼:“谁让你次次上当?”
宁娇娇翻了他一个白眼,再也懒得理他,而是兴致勃勃地在一面巨大的石墨镜前比划着自己新得到的礼物。
禹黎嘴角的弧度降低了些,仍是弯着,他是真的在享受这一刻的轻松。
很单纯的朋友,简单的礼物,还有鼻尖缭绕着让人心安的花香——
花香?
哪里来的花香?
禹黎神经紧绷,装似漫不经心地扫视了一圈屋内,在瞥见右手边还未来得及完全消散的花瓣时,蓦地怔忪。
是常花花瓣。
方才,宁娇娇作势要打他,却不是真的灵力,而是凝聚了自己体内的常花花灵,是她的本命之法。
所谓本命之法,就是操控自己本体的灵法,好控制、攻击性强,却无比珍贵。
小花仙修炼有多不易,禹黎是知道的。
不仅是不易,甚至可以用艰难来形容。
她的根骨不算差,心境也绝非是那种愚昧自扰的庸人可比拟,却不知为何,偏偏在修炼一道上无比艰辛。
越是艰辛,本命之法越是珍贵,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该被浪费。
太蠢了。
禹黎垂下眼眸,忽而开口:“你没事浪费本命之法做什么?”
宁娇娇还在摆弄她的腰坠,闻言,不在乎地挥挥手:“不然伤着你怎么办?”
话一出口,她便觉得有歧义,连忙补救:“我的意思是,我天资不高,操控灵力的本事太差。”说到这里,宁娇娇挠了挠脑袋,脸颊有些发烫,“虽然修道多年,可悟性不行,连刚修炼不到百年的小狐狸都比我强。”
“我怕我用灵力,是真的会伤到你,自然用本命灵法更稳妥些。”
禹黎缓慢地眨了下眼,看着又低下头去的宁娇娇,重复道:“太浪费了。”
他一边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只需要逢场作戏,心中更是特意她单纯到愚蠢,却又忍不住沉沦于小花仙弯起的眼眸。
全无恶意,也没有任何同情和怜悯,仅仅是作为朋友。
单纯、干净的朋友。
好像他还没有从云端坠落深渊,还是曾经那个骄傲天真的天帝之子。
连禹黎也不知道自己在期盼得到怎样的回答,可他心中却有一股难以名状的野望如春草般滋长——
“不浪费。”
宁娇娇眼皮子都没抬,随口道,“给你用灵法不算浪费。”
不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