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散开, 是仙!”
魔兵们遇到了克星, 乱作一团,连魔将都忌惮地逃离。
当初玄天门许诺将他们放出,只是合作的一部分而已,而能够走出结界的, 也只是一部分魔将,魔王甚至无法踏出半步,这也是为何他们会答应与玄天门合作。
现如今, 没了领头的,自然是成了一盘散沙。
他们原本从玄天门上来的那个口转眼间成了逃离口,比来时跑的还要快。
然而他们避之不及的那个人甚至没有分半个眼神过去,只是转过头, 眼里的清冷平静终于裂开,显露出不易察觉的惧意。
他朝着那抹红衣走去, 一开始是走,然后步伐加快, 最后跌跌撞撞的朝她跑去。
“桑桑。”
他喊她的声音就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 方才怕方无咎对她出手, 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会儿看见那人满身的血, 险些声音都发抖。
傅清将霍桑身上的碎瓦拨开,小心翼翼地将人搂在了怀里,如她在天寒地冻中,踏着满地霜雪向他奔来, 然后不顾一切的抱住他一样。
霍桑怔怔望着他。
原来,她竟然赌对了。
“你……”
她话方出口,却是被人忽然按住后脑再度拥入怀中,不怕她满身血污沾脏他的白衣,也不怕瓦砾的尘土。
失而复得,如获至宝,种种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红衣姑娘在他怀里乖顺的像一只收敛了尖爪和利齿的猫儿,像是唯恐吓到他,动作轻而小心的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他肩上。
那触感柔软,温热,有些痒,但更多的是真实。
傅清垂下眼睑,缓缓阖上眸子。
她应是不知。
其实他为仙为魔,全凭她一念之间。
*
霍桑以为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会回到主神空间,然而睁开眼,入目的却是一张熟悉又有些生疏了的面孔。
她张了张口,许是因为喉间的疼痛,竟没能第一时间叫出那人的名字。
结果就被赏了一个爆栗:“什么眼神,多久没见,连师兄都不认得了?”
游离的意识逐渐回拢,霍桑反应了半秒:“沈幕泽?”
“没大没小,叫师兄。”
蓝衣青年端着药凿稳稳路过她身边,斜睨她一眼,“不是流血么,脑子一起流掉了?”
霍桑:……
片刻后,“别拿那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我!”
“我没有。”
“你有。”
“……我脑门上刻字了?”
于是等方无寰推门进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连忙上前托住好友拿药凿的手臂,冲他不赞同的摇头:“子岑,你是师兄,多让着点师妹才是。”
霍桑哼了声,扭过头去,不乐意闻那药味。
沈幕泽憋屈得很,但又不占理,只得瞪了眼方无寰:“你就惯她吧。”
说着一边捣药一边出去了,不忘吩咐后边跟上来的方无寰:“正好她也醒了,膳房里温着白粥,给她盛点来吧……别盛太多。”
“真是把我当下人使唤啊,说起来,你也很久没喊我二少主了吧。”
“……”
沈幕泽停顿一下,“喊不喊,也就那样了。”
霍桑没有再听到另一个人的回答,只有两人渐远的脚步声,她扶住床榻微微坐起来,唇边的弧度悄然压平。
*
距离那场白日飞仙,已经过去了半月有余了。
据说,傅清化仙而去,六龙齐头并进,驾着云车从容前行,车乘走过北面的沙洲,越过南面的山冈,一路向天际而去。
据说,魔兵魔将撤退,傅清追杀至魔界,发誓荡平邪祟,让人间再无妖魔侵害!
但霍桑还听到另一种说法,来自于苏星蝶的说法。
她想向系统求证,可对方毫无动静,就好像,不复存在了一样。
红衣少女怔松着和衣坐在榻上,甚至恍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就像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据说那一日,最先抵达的是苏星蝶,她眼见着傅清化羽而去,点点星光消散,从此世间再也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登仙岂是儿戏,强行突破,必遭反噬。
除了傅清之外,居然没有人问过她秦婉兮去了哪儿。
仿佛这个人无声无息的就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记忆里。
她怀疑过,也猜测过:“你们不要怕打击到我,可以如实告诉我,他若是跟别人跑了,也算是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能含泪接受。”
毕竟她只是个恶毒女配,她要是男主,她也不会选自己的。
沈幕泽支支吾吾道:“这肯定不是。”
霍桑叹了口气,只能接受大家善意的隐瞒。
直到有一日子夜,窗边忽然传来鸟喙啄着木窗的笃笃声,她下床去看,推开窗,就看见一只浑身碧绿,头顶羽冠,毛茸茸的鸟儿,嘴里衔着支花,轻轻放在了窗边。
她张了张口,半晌才唤道:“小星星?”
鸟儿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口吐人言:“这是妖界的安魂花,据说若是人类的坟前种植了这样的花,来世便能带着前生的记忆,与故人朋友重逢。”
“坟前?”
“你还不知道。”
鸟儿抖了抖蓬松的羽毛,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秦婉兮,她死了。”
霍桑猛地抽回手来。
如果说先前傅清魂飞魄散的传闻也没能动摇她的话,那这会儿苏星蝶的话就像是有人拿小锤在她心头凿了个洞,然后一切最坏的想法全都灌进去了。
傅清羽化而去,秦婉兮死了,那究竟还剩下什么?
系统也离开了,她在这个世界上,还应该做些什么?
*
最终她还是拿着那支安魂花去了浮生斋后面的雪山上。
白雪皑皑,她体虚未愈,走得跌跌撞撞,远远便看见那座简单的石块堆砌的小坟。
再一抬头,就见有人一袭白衣立在那,手中撑着一把白色的伞,要想俏一身孝,俏丽的连巍峨雪山都要逊色三分。
霍桑当时就捏折了手里的花茎。
去他妈的意难平,把她流过的眼泪都吐出来!
她把腿从雪地里□□,转头就想走,却不想那人回过头来,眉目跟墨汁染出来的一般,唇边勾着淡淡的笑:“桑桑。”
结果小姑娘当作没听到,走得更快了。
雪地深,走起来本来就艰难,她使出了吃奶的劲也没走回去多远,才五六步,忽然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然后有人托住她胳膊,把人轻轻松松从雪地里头提溜出来站好——就像拔萝卜那样。
“你生气了。”
霍桑更生气了。
这什么人啊!哪有人仗着自己高这么干的!
这简直就是羞辱!
她抬头怒气冲冲的瞪他,脸颊冻的通红,明明是恼火十足,看在傅清眼里却是嗔怒,可爱到心里去了。
他抿了抿唇说:“你别拿鞭子抽我,疼。”
于是霍桑毫不犹豫的拎出鞭子,准备给他一顿。
那人闪身躲开,一手握住鞭子末端,一手从身后抱住她,像小狗似的把脸埋在她颈窝蹭了蹭,语气有些委屈埋怨,小声:“我以为你不来了。”
那口气就像在说,以为她不要他了一样。
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霍桑冷笑,推开黏在自己身上的人:“我来是准备把你骨灰扬了的,既然你没事,那我就不奉陪了。”
被这样骂了,傅清却是弯起眼角,眸中有浅浅笑意:“我错了,你别气了。”
他硬是追了人一路,快到半山腰,才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和神做了交易,天门已开,以后人人都有成仙的机会。”
美人眼睛亮晶晶的,“用我一人,换天下苍生。”
霍桑沉默,她好像知道了什么。
难怪系统不辞而别,原来是背着她去霍霍男主了。
“但神规定我不能去找你。还好,你来了。”
鼻息深处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傅清垂下眼,趁她出神,将人揽入怀中。
这回霍桑没挣扎,她嗅着那清浅的雪松香气,吸了吸鼻子:“你就给秦婉兮做这么个小坟包?”
也太寒碜了。
美人眼睑一眯,手指下意识轻轻捏了捏她的后颈,是充满占有欲的姿势,他轻声问:“你到底喜欢我们两个谁多一些?”
霍桑:……
“我……”
她平时求生欲还挺强的,但这会儿一想到先前种种,就尴尬的脚趾都要在雪地上抠出三室一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