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该说的话昨天在西方龙族定下契约的时候就早就说过了,因此,红龙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又再次把露尔的手递回到了司则仪手上。
“你要照顾好她。”绿龙在一旁冷静重复不知被众龙们嘱咐了多少遍的话。
“会的。”司则仪唇角微勾,凤眸定定望着正走神的露尔。
她难得画了淡妆,抿了红唇,单纯的一张上好白纸像是被人染上了悉心点缀的绚烂色泽,娇艳可人,却显然丝毫不自知,一双葡萄眼亮晶晶的,透着股天真和对万物的好奇。
露尔刚看了圈周围明显跟昨天完全不同的布置,正琢磨为什么不仅她跟司则仪要穿红色,居然整个国师府也一夜之间红彤彤了的时候,就倏地被盖上了绣着金丝繁纹的红锦盖头。
眼前一片红,遮挡了她的视线。
这个东西昨天司则仪跟她说过,因此虽然意外,露尔并不慌张,只是依旧不太理解这布的作用是什么。
这也太容易摔了。要怎么走楼梯啊?
当然,司则仪并不会给自家小龙摔跤的机会。
露尔牵着司则仪的手,以及大龙们无声的陪伴下,做完了一系列让她摸不着头脑的动作,终于和司则仪一起上了马车。
而百姓们早已听闻国师大婚的消息,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往国师府到皇宫的几条街道上涌,热热闹闹地仿佛这么大个喜事的主角是自己一样。
甚至还有不少百姓自发往国师府门前掷红花彩缎又或是桂圆枣子,表达简单又淳朴的祝福。
国师府的侍从沿路清道,将凑热闹的百姓挡在街道两侧,为马车让出前行空档,紧接着又有另一波侍从将早早备好的喜糖银锭分发下去,见者有份。
露尔听着马车外热热闹闹的喧哗声响,用空闲的手碰了碰挡在面前的红盖头,想撩,又记着司则仪的嘱咐,没撩,于是只虚虚地碰几下。挪开,再碰,再挪开。
她自顾自玩了会儿,还是被外头的嘈杂吸引了注意,“……外面好像很吵?”
她记得以前出门没有这样的。
“来庆祝我们的婚礼。”司则仪把玩着露尔小巧白皙的手,慢条斯理地又捏又揉,唇角带着自出房门时便未消散过的笑,并不如何意外。
此次婚礼结束后,会有一次大赦天下以及减少赋税,百姓如此举动,实属正常。
“他们这么高兴?”露尔迟疑。
“嗯。”司则仪应声,而后侧头反问,“你不高兴吗。”
露尔闻言认真想了想,点头肯定道,“高兴的。”
说完“高兴”两个字,露尔才终于像是从自早起的恍惚中回过了味,忍不住在盖头底下眉眼弯弯地一笑。
能跟司则仪一直一直在一起,她当然高兴了。
她反手握住了司则仪的手,悄悄道,“真好。”
真好。
她的伴侣龙是司则仪。
“今天的喜欢你还没说,”露尔忽地想起什么,然后牵着司则仪的手在空中晃了晃,语调温温软软,“我喜欢你,还爱你。”
因为每天说每天说,露尔说起“喜欢”和“爱”来已经不像当初的结结巴巴和不好意思了,反倒透着一股真挚。
司则仪望着被遮挡的严严实实的露尔,黑眸微动,想亲人,却在片刻后,只将她的手拉至唇边一吻。
“……嗯,真好。我也爱你。”嗓音低哑。
恨不能将她揉进骨血的爱。
但,他的小龙太美好,他舍不得。
哪怕是吻,都是克制的吻,生怕将她吻疼。
……
礼成。
在朝臣们的再次跪拜中,司则仪牵着露尔走过大红的地毯,下了高台。
当朝陛下与太上皇给予了由衷祝福,剩下的就是朝臣们一人一句的恭贺。
露尔站在司则仪身边听着众人的声音,想着,这些人居然是真的在祝福她,祝福她这么一条陌生龙。
而且露尔还可以辨别出他们说的话都是真心的。
……司则仪说过会让婚礼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举行,露尔之前其实并怎么在意,但感受了一整天周围人明晃晃的善意,却忽然好像懂了什么。
这样的祝福,确实让她很高兴。
接下来,露尔跟司则仪重新回到了国师府。
朝臣们与两方龙族,一大波人也乌泱泱地一起跟着从皇宫涌到了国师府。
国师府寻块空地,摆上几十桌宴席,还是绰绰有余的。
西方龙族们仗着人形跟东方龙族勾肩搭背,既悲伤自家族里的小龙就这么被东方龙族拐走,又高兴露尔也找到了她的伴侣龙,情绪激动之下,一个个地干脆都拉着就近的东方龙喝起酒来。
东方龙族们也高兴自家族长终于有了伴,主动陪着西方龙族喝,就是生怕哪个去拉着司则仪纠缠喝酒,误了洞房花烛。
朝臣们受氛围影响,也都其乐融融地混做一团。
甚至兴致高了,还有吟诗唱赋作兴的。
宿毅信和宿逸甫与一品官员们坐了一桌,众人也并不拘束,在缠着司则仪饮下一整杯酒后就自兀自喝了起来。
两位圣上都不是什么计较的主,这样的大喜日子,官员们心底也门清这时候该如何行使,因此难得地放开了胆子喝。
偏偏国师府中备的还全是外头难觅的佳酿,一喝就止不住。
喜气洋洋的氛围里,司则仪应付完最后一波劝酒的人,难得温和一笑,侧头嘱咐竹一招待好客人,便放下酒盏,转身前往特意布置出的婚房。
他并不喜酒,今日算是破了例,一连十数杯。
这例倒却破得愉悦。
……
露尔端坐在陌生的房间,腮帮子鼓鼓,嘴里嚼着司则仪之前偷偷塞给她的苹果。
唔,还挺甜。
就是不知道司则仪什么时候回来。
吃完苹果,她犹豫了一下,伸手放到桌边,想着一会儿再收拾好了。
露尔扭了扭脑袋,想观察一下周边环境,却碍于红布的遮掩,什么都看不见。
外面好像很热闹的样子,她也好想一起玩。
所以为什么不可以带她一起,她好无聊。
就在露尔发愣的时候,忽地,木门被推开,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又被人合上。
有人来了。
熟悉的脚步声缓缓走近,停在了她的面前。
还是司则仪。
露尔仰起脑袋,凭感觉找人,“我可以摘这块布了吗。”
“等等,”司则仪低低一笑,“这得我来摘。”
露尔不太明白,刚想再问,红布却倏地被挑起,视线骤然明朗。
一双带笑的凤眸率先映入眼帘,墨色的眸子也随之转变为露尔向来喜爱的金灿。
“……吾妻。”
司则仪笑着低语了一句,将红布彻底挑开,紧接着便俯身吻住了露尔微张的唇瓣。
“唔。”露尔怎么也没想到司则仪上来就亲,有些愣怔,而后反应过来,就试探着回应。
却到底笨拙,主导权完全在对方手里,她只有脸红心跳憋气的份。
这一吻,直接让她忘了原本一大堆想说的话。
纠缠好一会儿,司则仪见露尔眼中都浮上了些许迷离,这才堪堪退开些许,低喘了口气,然后笑看着露尔泛起水雾的圆眸。
眼角浅淡的红晕较之先前愈发勾人。
毕竟,先前是小龙……现在,则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的小妻子。
司则仪抚了抚露尔的背,帮她顺气,叹道,“这都多久了,还是这个样子。”
傻乎乎的,平时在吃上的机灵劲都不知去了哪。
露尔红着脸,小声反驳,“明明是你太过分。”
哪有一上来就这么狠的,连换气的机会都不给她。
“好吧,是我的错。”司则仪大方承认。
他起身从桌上端来两杯酒盏,递给露尔一杯。
露尔眼睛一亮。
自从很久以前那次喝醉之后,司则仪就很少很少,基本不给她喝酒了。
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露尔迫不及待地就想把酒杯往嘴里送,却被司则仪拦下。
两人的双臂相交,司则仪低低的嗓音在露尔耳边响起,“是这样……”
喝了酒,露尔明显有点醉了。
她努力睁了睁眼,然后牵住司则仪的手,认认真真地从身后摸出了个簪子给他。
司则仪原本要去放酒盏的动作微顿,他垂眸看着手中勉强才呈现出簪状的玉,嗓音较之先前愈发暗哑,“给我的?”
玉簪似乎是效仿着他先前赠她的那一根,连坠饰,都是泛着银白光泽的鳞片。
……鳞片。
司则仪喉咙微紧。
几乎不敢想怕疼的小龙在生生拔出自己鳞片时该有多疼。
他明明说过她不用这样。
但偏偏,她还是做了。
露尔勉强哼出了声鼻音,眼前已经出现了重影,晕晕乎乎道,“那、那不然给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