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云棠不担心,蓝衣稚子魔君靠着傀儡……他的傀儡越多对云棠越有利,毕竟傀儡越多,云棠最差都能开启万魔之窟,蓝衣稚子魔君的傀儡反而成了云棠的养料。
所以她才说蓝衣稚子魔君又来杀她是疯了。
蓝衣稚子魔君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压迫力,手上不停:“孤苍渺大人说了,杀了你,你就是本君的傀儡!”
云棠朝他一剑刺出,恍然大悟:“之前孤苍渺也是这么给花娘魔君说的,杀了我,她就能得到我的力量。现在他又这么对你说,本君既要给花娘贡献力量,还要当你的傀儡,你们是想一鸡三吃?”
一半炸一半煮,剩下的再干煸?
云棠完全占据上风,就连裂空和凤凰游都没过去帮忙,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云棠有个古怪的剑意,向来不留活口,他们凑上前去要是再被杀了多冤。
蓝衣稚子魔君眼神一黯,什么一鸡三吃,难听至极,他不过是为了自己心中的追求!
云棠剑术精妙,同蓝衣稚子魔君缠斗也不落下风,若说最惊讶的还是云河。云河之前也看到了蓝衣稚子魔君的近战实力,平心而论,他如果上去,估计走不过一招,但云棠现在和他打得有来有往。
他心中想法莫测难名,既生出了老子不如女儿的自卑,又想到当初他总嫌弃云棠的修为太低,丢了云家的脸,他觉得非烟更有云家儿女的风范,可现在如果是非烟在这里,她的确是同龄人中的天才,但也不过是金丹,仍要受人庇护。
云棠……现在云河看见云棠完全能独挡一面,这才想起,好像不管云棠当初修为有多么低,也从来不需要他们的庇护,她一个人活下来,一个人回宗……
云河几乎不想再看这个场景,他几乎能想象,要是云棠这样的修为还走正道,他们云家,何愁不能振兴?
苏崇远和芳则看到云棠同蓝衣稚子魔君打起来,芳则担心道:“她身上应该有伤。”
虽然二人刚才对云棠的新身份有些惊讶,而且他们一直是修真界正道,对于魔道中人,算不上完全深恶痛绝,但是对于云棠是魔君之事还是有些不理解。
再多不理解和讶然,在看见蓝衣稚子魔君朝云棠发难时,苏崇远和芳则第一反应仍然是先保护云棠。
苏崇远低低道:“你就在此地,我上前助她。”
云棠和蓝衣稚子魔君的战场已经拉锯到了大战场,离鹤阳子等人稍微有些远。鹤阳子也想出手,凤凰游道:“我们生死相搏时,不喜欢别人插手。”
他微微一笑:“不熟的人,在那种本能和直觉面前,都会被判定成敌人,宗主不必担忧,实在是有事,也有本君。”
十狱君既然和这个宗门有点不为人知的过往,她应该不信任他们吧。
到时候他们凑上前去,顺手再被砍了,那他们可以直接打包包袱投奔孤苍渺。
苏崇远没听到此话,他飞身前往战场,和云棠并肩作战,正在这时,蓝衣稚子魔君体内的极品黑岩矿也被完全催动,他在云棠的攻势之中本来一直被压得节节败退,可这时手上的傀儡丝猛地往外面一缠。
在场的几个正道长老一时不察,被傀儡丝一绑,居然直接从活人变成蓝衣稚子魔君的傀儡。
这种傀儡当然比死去的傀儡强得多。
蓝衣稚子魔君也是因为黑岩矿的力量,才能发挥出如今这种实力,那几个长老被变成傀儡后被操控着朝云棠和来助阵的苏崇远攻去。
苏崇远顾虑这些长老,不敢下死手,但是蓝衣稚子魔君可是次次朝他们死穴进攻。
苏崇远皱着眉头,他从没打过这么难受的战斗——这两位魔君身上的煞气太过浓郁,尤其是他们对相互的杀招,没有一招不足以要人性命。这种纯粹的杀人习惯,让见过风浪的苏崇远也有些心头发堵。
这么熟练的动作,他们修习是像修真界众人一样因为长生大道还是只是为了变强活着?现在在他们这种丝毫不要命的打法之下,苏崇远能感觉到自己好似也被感染,下手越来越狠辣。
在生存面前,人会不断被生存法则影响。
苏崇远抿直唇瓣,这种环境不变成魔的人,现在在哪里?死了吗?
那些被瞬间造成傀儡的人已经没了自己的神智,云棠不再留手,一个正道傀儡扑过来时,她反手一横剑,在那人额间一劈!
那人顿时变成两半,温热的鲜血喷涌出来,洒了一半在云棠肩膀上,血红浸不了黑色的衣服,云棠忽然理解了为什么燕霁经常穿一身黑。
她的剑势太强,那两半身体飞了一半出去,正落在云河边上,云苏氏看见这么一团烂肉朝自己飞过来,溅了一些血珠在自己脸上,她吓得不轻,就连嗓子中的封印都被冲开,“啊——”的尖叫一声!
她看见云棠像修罗一样,一劈就是一个人,心中涌起无限惧怕。
云苏氏的吼叫让蓝衣稚子魔君注意到他,蓝衣稚子魔君下意识再往那边抽傀儡时,也算上了云苏氏的一份儿,“砰——”一声,他的几条傀儡丝被早有准备的云棠这么一挡,势力渐弱,其余长老都能不被傀儡丝绑走,但是云苏氏不行。
云苏氏见到傀儡丝来的那瞬,吓得身体僵直,连尖叫都不会——
她把以往所有怒骂云棠无能、修为低下的声音都尖在嗓子里,此刻爆发出来,叫得人耳膜生疼,云苏氏的脚腕被这么一绑,傀儡丝被云棠打断,现在云苏氏没变成傀儡,但还是被丝线操纵着朝战场上扑去。
蓝衣稚子魔君发现绑来的是这么个玩意儿后有些嫌恶,他废物利用般把云苏氏朝云棠一扔,同时在身后放出本身就有的一具傀儡,想要杀了云棠。
云棠横剑,朝前一劈——
她身上的杀意犹如实质,战意空前高涨,云苏氏连呼吸都困难,她想叫都叫不出来。她怕自己死在云棠的剑下,云苏氏从来没这么恐惧过,她眼中清泪已然落下,糊了满脸。
云棠在她眼中化为杀神——
不,她不会杀自己的,她不会。
剑若银龙,势不可挡。
“云棠!”苏崇远见云棠一剑直接都不带拐弯儿的朝云苏氏刺去,肝胆俱裂,他冲上前,一道剑气击飞云苏氏,云苏氏吐出一口鲜血,饶是如此,她也被云棠的剑风刮到左臂,云苏氏疼极,摔在地上。
她痛到没法爬起来。
苏崇远适才去救云苏氏,他身后便出现几个傀儡,朝他饿虎扑食般争食,苏崇远手腕一痛,眼看着要闭目待死,云棠立即行到他面前,同时刺穿几个傀儡,同时,她身上之前和千面魔君打斗时的伤迸裂开,溢出鲜血。
苏崇远闻到新鲜的血味,抬头去看云棠。
云棠面无表情,转手一剑刺穿蓝衣稚子魔君的傀儡,她这剑对的不只是傀儡,更朝蓝衣稚子魔君的心脏而去。
蓝衣稚子魔君咬牙,他没有办法!
他似乎完全被云棠压制,剑修以力破巧,哪怕这次他故意抓正道为傀儡,云棠也毫不留手地杀人,虽然没展开她那古怪的领域。
要知道,对付修真界正道,云棠不适合用十狱剑意,但是……她除了地狱之外,天生剑体剑术顶尖,她不展开地狱也没什么。
蓝衣稚子魔君心口疼,孤苍渺派的帮手在哪里?!
这时候,孤苍渺道:“蓝衣稚子,回来!”
他道:“我刚才演算天机,也许,我找到了新的对付十狱君的方法,你现在保存自身力量,立刻回来。”
“你说得好听她剑都快刺我心口了,你逃一个给本君看看!”蓝衣稚子魔君神念一动,不过是瞬息,孤苍渺一顿。
“你等等,马上我再给你传一点黑岩矿的力量……”
蓝衣稚子魔君虽然和孤苍渺在心里交流只有一瞬,但是在云棠眼中,蓝衣稚子魔君的发神非常明显,她的剑刺过去:“今天你是来特意送菜给本君?”
多少个菜啊喝成这样?明知被克制还往上凑。
“你才菜。”蓝衣稚子魔君咬牙。
“你不菜,那么是特意孝敬本君?”云棠剑尖不停,蓝衣稚子魔君被这么羞辱,脸色涨红,在云棠的剑尖刺入他皮肤时,黑岩矿力量迸发,云棠不得不持剑后退,蓝衣稚子魔君消逝在战场上。
今日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云棠收了剑,凤凰游掏出帕子,递给她:“擦擦身上的血。”
云棠把身上的血擦干净,那块帕子完全染成血色。
她把帕子还给凤凰游,凤凰游顺手又把那块带血的帕子递给裂空:“你也擦擦。”
裂空魔君身上也有伤,云棠一顿,裂空道:“这块帕子都是血……”
凤凰游道:“你拧拧不就行了?”
“哦……”裂空一想也是,去拧那块帕子,云棠疑惑道:“你不知道让他再拿一块给你?他不是经常带几块帕子?”
裂空看着凤凰游,凤凰游脸上笑意一窒,到底不敢得罪裂空魔君,掏出帕子:“抱歉,本君忘了,这块帕子很干净。”
云棠和裂空站在一块儿,裂空安分地擦身上的血,云棠默然。
其实她一直觉得她挺笨的,但是每次见到裂空,都有一种欣慰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这样腹诽别人不好,赶紧把脑子里的想法赶出去,裂空至纯才修饿鬼道而不丧尽天良,挺好的。
现在鹤阳子见此事已经完成,他得赶紧和这几位确认一下,如今的青山关战场走势是什么。
鹤阳子叫诸位进帐。
云棠、凤凰游、裂空三人挨在一起,他们魔域的人都皮厚,一点也不拘束,云棠路过云苏氏旁边,云苏氏看见她都一抖,想到刚才那冲天的杀气,她此时撩开袖子,正在看自己被云棠剑风所伤的手臂,那手臂上的肉已经不能要了,有些地方都见了骨头。
云棠也看到了云苏氏的伤,她的目光轻略过去,半点没有抱歉之意,平静地走进帐中。
当时那种情况,云棠不认为自己要冒险救云苏氏,她也没趁机痛下杀手,要是她真趁机报复,云苏氏怎么可能站在这儿?舅舅的剑很快,但是想特意快过她,非常难。
云苏氏能逃是命,死了也是命,半点不由人。
云棠平静离开,云苏氏哪怕经过几次生死,知道云棠如今对自己不如以往,可看到她这么冷漠,鼻子还是一酸。
非烟没和自己离心,云棠却先一步……
云苏氏这一天之内遭遇几次险情,心里有些怕,连说都不敢说,她垂下头去。
苏崇远也走过来,云苏氏拉住他:“兄长……”
第84章 演算天机二
云苏氏面容有些哀伤,岁月几乎没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她戚戚看着苏崇远,眼睛里盛着慌乱无措。
云苏氏拉住苏崇远的袖子,泪眼朦脓:“兄长,怎么办?”
苏崇远看云苏氏形容狼狈,对她有十二万分的气,现在也不好拂开她的手,道:“什么怎么办?”
苏崇远蹙着眉头,若看透云苏氏,云苏氏抽抽鼻子:“怎么办……云棠……云棠好像真的不认我了。”
云苏氏肝肠若断,她脸上的慌乱不似作假,苏崇远看她的情状,心中并无软化:“她不认你,对你来说不是喜事?”
苏崇远冷冷道:“这样你就没有之前那个不争气的女儿了,正好,你可以把你的一切都给你的养女,不是正中你下怀?”
云苏氏听苏崇远这般讥讽她,心内更伤,不断摇头:“不,兄长,我没有……”
“你有。”苏崇远掰着云苏氏的胳膊,让她正视他,苏崇远心里何尝没有气,谁愿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现在云苏氏在这里伤心自怨有什么用。
苏崇远道:“你别假装伤心,你其实开怀得很。没了云棠碍你的眼,没了这个笨嘴拙舌不会哄人的女儿,你正好可以日日被你的养女哄。你也尽可把属于你女儿的东西送给苏非烟,也不会再有人来朝你清问。你更可以高枕无忧了,不用担心我和芳则这两个讨厌的人来为了你的女儿责问你。”
他唇角扯出讥讽的笑:“这么多好处,你现在快出去高歌一首才是要紧事,别在此泪意涟涟。”
他把云苏氏的手拿下去。
苏崇远这番话如刀笔,他平时倒远没有今日这么阴阳怪气,只是苏崇远今日忍不住。云棠是个好孩子啊,她分明战意凌冽,一招一式莫不是杀人之剑,但是在那么危险的战场,她杀意高涨,却始终清醒。她救自己时不是顺带,而是刻意来救他。
但是,她救了他之后,唇角抿直,连一个笑意都没有,面无表情地投身战斗,好似那只是偶然。
她像是不认识他和芳则,这一切,不得不让苏崇远怀疑,云棠是在以冷色维护他们——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自己的魔君身份,把自己曝光于人前,不怕今后修真界的人如何看她,但她担心之后他和芳则会因为和她亲厚被修真界正道报以异样的眼光。
所以,她看他和芳则就像是看陌生人,却又不显山露水地救他。
她早已做好自己是魔,就和他和芳则分道扬镳的念头,宁愿一直孤独,也不想带给他们风雨。
这样的人不是好孩子是什么?可是现在,那个拼了命从魔域回来的孩子又回去了,她不要爹不要娘,见过修真界正道的光明后还投身黑暗,说明她生活的光明之处比黑暗还要可怕。
苏崇远言语中完全没有帮云苏氏出主意的意思,云苏氏更加六神无主,之前兄长最是想她和云棠关系好,现在却也撒手不管她了。
云苏氏摇头,急切表达自己并没这个意思。
她道:“非烟是我的女儿,我养了她八年,便是一条阿猫阿狗也该养出了感情,何况那是个人。可是云棠也是我的女儿,兄长,我……我也不想云棠和我离心,手心手背都是我的肉啊兄长。”
她哭得眼泪顺着唇角流下去,看起来十分凄惨,真像是个拳拳爱女之心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