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这几天的工钱,拿着去逛逛街, 添身冬衣,要保暖身体才好, 不然啊!老了就跟我这糟老头一样浑身哪哪都疼, 受罪呀......”
招平安没急着接, 只说:“明天不是有人订了一套纸扎吗?我去送货吧。”
手臂酸痛得很,老爷子把钱胡乱折小,塞进她棉袄口袋。舒舒服服睡下躺椅,“明天的事不用你烦了, 东西太多, 我喊一辆三轮车就行。”
掏出皱巴巴的钱,招平安一张张叠平整, 放在搁着报纸的凳子上。
“阿爷, 工钱我不要,我想请您帮个忙, 找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家。”
“哦?”老爷子枕起手臂问,“你要做什么?”
她拿出一红一白两份文书。
老爷子惊得一下子起急,腰闪了疼, 他挤巴半边脸,激动地叫:“合文书!你这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了!”
比起他的激状,招平安平和得反常,“想清楚了。”
“你们......”老爷子拍打膝盖,不赞成地道:“为什么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你知道合成了代表什么吗?你还那么年轻,以后该怎么办?”
她不以为意地笑笑,“阿爷,我在什么还不懂的年纪就接触过无数死亡,五道轮回,生老病死是必然,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成淡然了,直到我送走姑姑,现在还要送走......阿爷,我好累,太累了......”
招平安将文书压在凳上,轻松地呼出一口气,“不想以后了,没什么可想的......阿爷,我就求您这一件事,可以吗?”
——
年冬很冷,冷到招平安要像所有的老人那样,在卧室拢起炭火。文书是在年前两天送过来的,她蹲在炭盆旁,微微的红光释放出暖融温度,心啊,也被久违地蒸成滚烫。
一红一白的两张文书,方正大小相同,字迹排版皆是她下了功夫临摹的,最好看的还是后面批上的小字,那是认同和祝福。
红色的那张被招平安放在抽屉里,和他们的合照安置在一起。白色的那份她握在手上,箕坐着烤火,守岁。
今天除夕,老宅里灯火通明,甚至红白巷也是难得被居民门口的灯笼照亮。还有两个小时,旧历年翻过,她就满十八了。
近半个月没有见过阿择,除去刚开始几天的惊慌,招平安越来越淡定,因为她知道,在今天他一定会回来。
外面时不时有几声摔炮的声响,还有孩子们开心的喧闹。她怀揣文书,等着,竟有些娇羞地期待起来。
守候着,等待着,不知道过去多久,空中突兀鸣起一声尖锐的嘶叫,招平安浑身一震,看向窗外,烟花在空中绽放,彻底点亮她的眼眸。
随之整个夜空被彩色的花火占据着,地面的巷子里也一闪一闪地爆发光亮。她关掉大灯,开起小夜灯,伏在窗台,更好地欣赏不同于她灰淡世界里的绚烂。
真好,新的一年到来了,她想要许一个生日愿望。
希望......
“平安。”
蓦然出现在眼前的俊颜,让她弯起笑眼,他终于回来了。
阿择站在窗前,伏低身子,脸很近,几乎要贴上,“平安,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阿择!”招平安踮起脚,圈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想你,想你,想你......
阿择手原本撑在窗台,被动地感受她的思念。隐忍了半个月都无法施行的疏远,在这一刻,更是溃不成军。
人是心上人,他割舍不下,怎么能淡定。
平安,我该拿你怎么办......
坚硬的墙壁消失,招平安久别地被拥入怀里。
第87章 他们
厚重的窗帘遮住了一个难得的小晴天, 招平安累到,外面接连不断的鞭炮声都没能吵醒她。
阿择则卧在床边,安静地待着,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 才去厨房。没多会后,捧着一碗面进房。
他连着被子捞起哼唧着还要爬床的人, 不给她溜走的机会,她就势就在自己怀里躺上了,小脸红彤彤的,真想咬一口。
“平安, 该吃饭了。”
某人装没听到,脸一埋。
阿择忽凑到耳边, 说了句让招平安立即清醒的话。
“你再不吃饭, 我可要吃掉你了......”
她睁开眼睛, 灵敏地滑进被子里,不满地嘟囔:“知道啦,这就起了,那......我要换衣服呢。”
意思是要回避?阿择低声笑笑, “小坏蛋, 昨晚还那样,现在转脸就不认人了?”
“哪有!”被子里闷闷地传来抗议, “昨晚你手那么重, 我身上都青了,好难看!”
“好啦。”他大方认下, “我保证下次轻点好么?”
......
一来一往露骨的话,让面红耳赤的招平安在被子里更缺氧了。她不想再多扯皮,勒令道:“你快点出去!出去嘛~”
哎呦, 这糯糯的娇娇腔调,真把阿择的火给勾出来了。他拍拍拱起的被子,柔声说:“别闷到了,我这就把房间让你。”
一会听不到声响,他果然走了,招平安才从被子里冒出来,鼻尖沁出的热汗一下子遇冷,让她打了几下喷嚏。
起身先穿好衣服,胸口上的淤青提醒她一夜的荒唐。才走几步,脚就好酸,这种事躺着的时候比较多,为什么比她爬山涉水还累腾呢?
招平安吃着面,脑子还在想刚才的问题。阿择落座对面,一派适然。
明明该是他运动比较多啊,她不禁问:“你,不累吗?”
莫名其妙的话让阿择一怔,他好笑地反问:“我应该要累吗?”
呃......男女构造不同,她怎么知晓啊!
大概招平安也觉得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很无厘头。她没说什么,专心吃完这一碗富有含义的长寿面。
今天天好,不能出门,漫漫长日就只能在方寸之地消遣。招平安就拿来红纸,裁了做红封。
阿择负责裁剪,她就负责装钱,再黏上米粒封口。等能出门的时候,这些就发给巷子里的孩子。
弄好十来个红封,招平安的手都染成了红色。她想去洗掉,被阿择握住了手腕。
指腹抹过下唇,胎记也染上色,红得妖艳。
他目光变得幽深,她不能写,想是什么味道,没尝出来倒被他不能写不能写不能写。
再然后,吃着吃着就转移到别的地了。
阿择不能写不能写,“我不能写不能写......”
招平安故意忽略他越明显的那里,举出十个指头,扑闪着眼睛呛他,“那你吃。”
他果真每个都尝过,黑如深潭的眼眸攫住她,不满地撩拨起,“不够,不能写不能写。”
这......那样喂吗?
阿择吻下来,已摸准通往城池的城门,她情不自禁闭上眼,投降。
他亲到胸口,嘎声问:“这里是我不小心捏到的吗?”
“不是,你咬的......”
“哦~忘记了,那、我再回忆一下......”
——
寒假前廖琴琴就来找过招平安,问她为什么请那么久的假。当时的她让人有种很不好的感觉,精神疲惫,眸子灰滞。
“因为要做很重要的事。”
在以前她说的重要的事,廖琴琴会以为是搞封建仪式,可她一点劲头都提不起来。
“那......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太累了。”
带着满心的疑惑离开后,廖琴琴今天又来约招平安去看庙会。庙会相当于年节的集市,只有初六和十五这两天才有,吃的玩的五花八门,很是热闹。
招平安眯缝眼睛,仰头看已经消失无几的厚云,嘀咕一句,“今天天气太好了。”
奇怪到家了,还有人嫌天气过于好的?
“废话!天气不好还能找你玩啊,你以为人都像你一样,下雨的天骑脚踏车啊!”顾不上斯文的形象,廖琴琴没好气地翻白眼。
揉揉泛酸的眼睛,鼻子痒得招平安冷不丁打了两个喷嚏,“我就不去了,你找冯晓陪吧。”
“为什么啊?你是感冒了吗?”
招平安干脆就借了这个托词,真真似的露出一脸病容,“对啊,喝点热水,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你回去躺着吧,顶不住就去看医生,有事打我电话。”廖琴琴白跑一趟,倒也没有不高兴,又去舅舅家约冯晓了。
对于她们的谈话,阿择也听到了。他站在窗帘后,眼前穿过一小道比刀锋还利的阳光。
那束光蔓延着,最后停在招平安的脚背。
他问:“怎么不去?”
她往前两步,光影爬上深灰色冬裙,染亮了。
“你知道我以前就不爱热闹的。”
阿择垂眸注视着,自顾说:“人会长大,很多东西都会变的,也应该要变的。”
“我自己清楚,不可能变了。”
声音越来越近,阳光抚在那张他怎么看也觉不够的脸上,刺痛了眼。
招平安从光亮中走入黑暗,拉下阿择遮住眼睛的手,一起牵着将窗帘拉得严丝合缝。客厅陷入昏暗中,属于夜的致命吸引让他暴动。
就是因为知道平安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深切的爱意下滋生恐慌,要把她牢牢地锁进体内,才能安抚下莫名的躁动。
被一股力道带着后倒,直到眼中眩花的景物静止时,招平安已经被压躺在桌面,脑后还有一双手垫着,担心她被磕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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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窗帘遮住了一个难得的小晴天,招平安累到,外面接连不断的鞭炮声都没能吵醒她。
阿择则卧在床边,安静地待着,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去厨房。没多会后,捧着一碗面进房。
他连着被子捞起哼唧着还要爬床的人,不给她溜走的机会,她就势就在自己怀里躺上了,小脸红彤彤的,真想咬一口。
“平安,该吃饭了。”
某人装没听到,脸一埋。
阿择忽凑到耳边,说了句让招平安立即清醒的话。
“你再不吃饭,我可要吃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