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少年深深看了一眼叶嘉莹，脚尖一点，重新回到梧桐树上，倚靠着树干坐在树枝上，一条腿垂下来悠闲地晃着。

　　今天的天气真好呀，是个重逢的好日子呢。

　　——

　　叶嘉莹是被一阵吵杂声吵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上方有些灰暗的天空，脑子里还有些混沌。

　　撑着身子坐起来，叶嘉莹看了看四周散步聊天的病人和家属们，这才想起了自己在和妖怪打了一架后睡着了。

　　“沙沙——”

　　一阵轻微的树叶摩挲的声音穿透人群的说话声传入叶嘉莹耳朵里，她转头看过去，只看见一条修长的腿以极快的速度收进树叶的遮盖中。

　　那是，妖怪？

　　穿休闲西裤？

　　算了，不管是人是妖，只要没欺到她头上来就当看不见好了，没必要自找麻烦。

　　收回视线，叶嘉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抬步往住院部大楼走去。

　　刚走进电梯间，叶嘉莹就和急匆匆从里面跑出了的一个小护士撞在了一起。

　　“啊——”小护士痛呼一声向后倒去。

　　“小心！”叶嘉莹眼疾手快地扶住电梯门，稳住身体的同时伸手拉住小护士的手，以免她摔倒在地。

　　“谢……”小护士稳住后呼出一口气，待看清眼前的人时，道谢的话哽住，被叶嘉莹拉住的手一把反过来握住她的手，焦急道，“叶姑娘，你快上去吧，你奶奶……快不行了！”

　　眼前，一阵眩晕。

　　“……姑娘，叶姑娘！”小护士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眼底浮现出一抹同情和担忧。

　　听说从十岁开始就和奶奶两个人相依为命，爸爸是个著名的摄影师，满世界跑工作，一年也回不家一次……这也就是个16岁的小姑娘，如今唯一一个陪伴在身旁的亲人眼看着就要离开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得了。

　　“我马上去。”叶嘉莹咬破了舌尖，兀自强撑。

　　小护士扶着她有些摇晃的身体，按下电梯楼层，看一眼浑浑噩噩的叶嘉莹，暗暗叹了口气，再坚强也只是个16岁的小姑娘而已，也亏得她父亲忍得下心让她一个人陪在重病的奶奶身边，半年都没来过医院一次。

　　工作就重要到可以连自己的女儿母亲都能不管不顾？

第6章 群妖出动

　　叶嘉莹站在抢救室外面，浑浑噩噩，双眼发直地盯着眼前惨白的墙壁。

　　怎么办？

　　明明今天早上还好好的，根本不像个病人……

　　叶嘉莹突然全身一僵，后背发凉，她想起以前老人说的回光返照。

　　像妈妈和爷爷一样，奶奶也要离她而去了吗？

　　一阵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叶嘉莹像根木头一样伫立在原地，面无表情的样子令人无端发憷，眼底无波无澜，好像灵魂被抽空。

　　走廊里无端刮起阵阵阴风，温度骤然降低，周围的墙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一层白霜，从墙根渐渐往上，一直向着叶嘉莹所在的方向袭来。

　　妖怪……

　　而且，还不止一只。

　　这是因为她的内心露出了破绽吧，妖怪会受人心的吸引，软弱的心是会引来魔物的。

　　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有人曾经告诉过她这么一番话，那人的样子已经很模糊了，叶嘉莹根本就想不起来那是谁，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记得了。

　　“不想被吃掉的话，就必须让心变得坚强。”

　　最后，那个人是这样说的。

　　“呼呼——”

　　妖怪越来越多，十个，二十个……

　　所有的妖怪都聚集在叶嘉莹的周围，贪婪残忍地看着处于中心的少女，却不敢再往前靠近一步。

　　“呀呀，这个人类少女的味道好香啊！”

　　“我都已经闻到她身上美味的血液的味道了，啊，真想马上咬一口……”

　　“可恶，就差那么一点点了。”、

　　“没关系，再等等就好了，她的内心差不多崩溃了，只要她放弃求生的**，我们就能扑上去美美地吃上一顿了。”

　　“啊呀，我要吃她的大腿。”

　　“我要手臂！”

　　“……”

　　嘈杂声越来越大，叶嘉莹却像个局外人般不为所动。

　　一切都无所谓了，她只是握紧拳盯着抢救室的门，目不转睛，无视四周觊觎着她，正蠢蠢欲动的妖怪群。

　　如果奶奶死了，她就这么跟着走也没什么不好的，也许还可以看见爷爷和妈妈……

　　叶嘉莹这般想着，妖怪们似是感应到她内心的想法，竟是又往前靠近了许多，几十只爪子眼看着就要触碰到叶嘉莹。

　　“哎呀呀，这走廊怎么这么冷？就像冰窖似的。”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叶嘉莹从阴沉中拉了回来。

　　不对！

　　她还有爸爸，虽然他软弱了点，幼稚了点，没用了点，可是，如果她也死了，那她的蠢爸爸可就真的没救了。而且，人生的路还这么长，爷爷奶奶和妈妈肯定不希望她就此放弃，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坚强地走下去。

　　“啪——”

　　叶嘉莹在一只灰白的爪子抓到她之前迅速用力将之拍开。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就在叶嘉莹以为会有一番苦战之时，那几十个妖怪竟然突然就消失了，四周墙壁上的白霜也迅速消融。

　　好险！

　　叶嘉莹呼出一口气，不由打了个寒蝉，这时她才发现那短短的一瞬她竟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朝方才说话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却发现，那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是，那声音听起来有点熟悉。

　　凝眉想了想，还是想不出那到底是谁的声音，叶嘉莹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也许只是医院里的护工或者清洁工，她这半年来几乎都是住在医院里照顾奶奶的，医院很多员工的声音她都是听过且有印象的，觉得熟悉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叶嘉莹看不见的安全出口处，两个少年相对而立，其中一个长相俊美的少年靠墙站立，正是之前坐在树上守着叶嘉莹的那人，他瞥一眼拉着自己胳膊的少年，没好气地说道：“都说了我不会乱来了，你跟过来干什么？”

　　少年松开他的胳膊，淡淡道：“我刚才要是不阻止你，你丫是不是就要趁机上前去搭讪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反正我们迟早都是要见面的。”

　　“你这是忘了那人的手段了，竟敢趁着他没有恢复记忆的这段时间乱来！别说我没警告你，他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主，你要是打乱了计划，日后他想起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切，又不是我让他失忆的，说老说去还不是因为他自己太弱！”俊美少年撇了撇嘴，话说的负气，到底是打消了心底蠢蠢欲动的念头，抬步往楼下走去。

　　走廊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抢救室的门打开。

　　“医生，我奶奶怎么样了？”叶嘉莹快步上前问道。

　　医生眼里闪过悲悯的光，终是朝她摇了摇头，“我们已经尽力了，节哀。”

第7章 宿舍报道

　　叶嘉莹如遭雷击，身形踉跄退后一步。

　　医生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摇晃的身躯，“小心！”

　　“不……不会的……”叶嘉莹摇头，脸上血色褪尽，苍白惨淡。尽管医生早就要她做好心理准备，可是，真到了这一刻，叶嘉莹还是觉得自己接受不了。

　　医生轻轻叹息一声，“叶丫头，进去送她最后一程吧……”

　　这是个好孩子，半年来一边准备中考一边在医院里衣不解带地照顾老人，不过是个16岁的丫头，面对生活的重压好不怨言，用她瘦小的肩头支撑着所有的苦难，如今，老人离去，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再次坚强面对。

　　叶嘉莹脚步很轻地走进抢救室，就像是怕惊扰了躺在病床上的秦念一般。

　　秦念躺在手术台上，眼里无尽安详，整个人仿佛笼罩在一层神圣的暖光中。

　　她的奶奶是一个很善良很温柔的人，一辈子从来没有跟谁急过眼，对待陌生人都是和眉善目的，更遑论是亲人邻里……

　　所以，奶奶死后会上天堂的吧？

　　这样的话，自己就再也看不见她了，就像妈妈和爷爷一样，死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明明自己能看见很多奇奇怪怪的妖怪，为什么就是看不见人死后的灵魂？

　　这是叶嘉莹在母亲死后每每思念母亲时最痛的疑惑，后来奶奶安慰她说，善良的人死后都是会上天堂的，那是一个没有痛苦和悲伤的好地方……

　　“莹莹……”

　　“奶奶，我在这里。”眼泪细淌无声，是习以为常的隐忍。

　　“莹莹……奶奶要走了……你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我会的……”

　　叶嘉莹握住秦念干瘦枯萎的手，哽咽着不断重复回答。

　　她知道奶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为了能让奶奶走得安心，她必须坚强。

　　“莹莹……既然无法改变……那就试着……和它们好好相处……这也许……就是你的造化……你一定要……平安……幸福……”

　　说完最后一个字，秦念永远闭上了双眼。

　　“奶奶——”

　　没人再回应她。

　　——

　　叶嘉莹处理好秦念的身后事已经是三天后，学校早就开学了，宿舍也都安排好了，等她再去申请住宿时，得到的通知是只剩下最后一间房了，不管她满不满意都没法再换。

　　不想再住在没有人等自己回去的空荡荡的家里，叶嘉莹也没有多想，反正是二室的公寓式宿舍，舍友要是合不来就关上门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好了，于是就很爽快地办理了入住手续，补交齐费用，第二天一早就收拾好行李赶去宿舍。

　　苍寮私立高中的宿舍并不在学校内，而是建在了里学校只有五分钟路程的一个设施配套齐全的高级小区旁边，共享小区的一切设施。

　　“只有五分钟的路程，和呆在学校里也没有区别了。”叶嘉莹提着行李边走边嘀咕，“不过，这宿舍的入口到底在哪里？明明从刚才就看见房子了，为什么一直找不到门口啊？”

　　这小区一看就是富人居多的高级小区，安保森严，宿舍建在这种地方肯定很安全，偏偏苍寮的宿舍还要多此一举的在宿舍周围建了两米高的围墙将宿舍和小区的其他楼层阻隔起来。

　　十分钟后，气喘如牛的叶嘉莹终于找到入口，提着两个沉重的行李箱到达宿管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