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笑心情犹如过山车,大起大落,脸上却还要装作平静的样子:“我刚刚想问您要不要留在家里吃个晚饭再走,我去做饭。”
“罡风间隙只有两个小时,吃饭时来不及了,我立刻就走。”
“那我送你过去。”
“这次市政派人送我回来的,正在门口候着,你把东西拎到门口就行。”
楚笑大包小包把母亲送出家门,看着母亲走远,脸色才变得难看起来。
她关上诊所的大门,顺着大厅一路往里找——
会诊室没有人。
药房没有人。
手术室、病房、卫生间、消毒室……
楚笑几乎翻了个底朝天,甚至把楼上居住的阁楼、书房、厨房都翻找了一遍,也没有见到人。
一同不见得还有男人的私人物品。
她透过阁楼的窗户往外看,罡风渐起,街道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一个术后两天病人,麻药刚过,原本应该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现在居然凭空消失了。
诊所一年来来去去的人太多,她视线落在窗外自家门前的台阶上,没有露出更多的表情。
——
楚笑独自吃了晚饭,洗过澡去书房复习。
她目前在逐际综合学院,就读工程和材料学专业,主攻旧材料改进和新材料研发。
课程虽然难,但是能学到的东西很多,就业前景广阔。
她上辈子在枪林弹雨里耗尽了野心,只求这辈子吃喝玩乐,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罡风期,光脑信号彻底瘫痪,这个世界主流的沉浸式复习也没有了设备维持。楚笑难得的恢复了上辈子的复习方法,找来了纸和笔,对着教材题库,开始刷题模式。
夜里十一点左右,她起身给自己泡了壶罗叶茶,休整十分钟,换了本教材,继续第二轮的刷题。
一直到深夜两点左右,楚笑才停止复习功课,拖着疲惫的脚步,回自己屋子睡觉。
梦里,雨下的很大。
山里温度骤降。
一个近百人的大队,在矿区成功牵制住敌方大半个月,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男男女女加上伤兵,还剩一共十一个人。
都缩在洞穴中隐蔽。
她抱着枪倚在石壁上,半身湿透,瑟瑟发抖,一边啃着硬邦邦的干粮,一边透过洞口看向天空。
以前只在科幻电影中看过的机甲、飞行器,此时有十几架盘旋在矿区上空,对整片山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队长。”楚笑看着洞口沉默着的男人,用闲聊的语气打破了洞内的死寂,“您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装备呢?”
队长擦着单兵火箭筒,没有说话。
其他人却来了兴致,这个说三十年,那个说一百年,还有的跟劝架似的,说折中一下算五十年好了。
楚笑听着直摇头:“五十年后我都成老太太了。”
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洞里没有一个人觉得自己能活着走出去,此时意外的洒脱,却没有一个人放下手里的武器。
后来画面一转。
十一个人,只剩下了两个人。
满身是血,他们自己也分不清,哪部分是自己的,哪部分是同伴的。
队长背着受伤的她,在灌木林中急速奔跑,半空的机甲受到矿产金属和磁场的干扰,放弃了精确打击,开始漫无目的轰炸一气。
两人都清楚的意识到,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们都会死。
队长在山的背面停下,将她小心翼翼的塞进了一个矿石洞中,留下了食物和水:“你躲在这不要动,我去引开它。”
楚笑声大腿受伤,声带也已经受损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只能紧紧的拽着对方袖子。
一直严肃沉默的男人第一次露出笑来:“你要是活下去,等我们有了机甲、有了光能炮,记得在清明节的时候,过来告诉我们一声。”
……
楚笑觉得脖子一凉,突然醒了过来。
像是溺水多时的人刚刚透出睡眠。她呼吸急促,心跳如同擂鼓,久久不能从梦境中抽出来。
但是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觉察到有刀横在自己脖子上,她第一反应便是抓住了持刀主人的手腕。
对方的体温很低,楚笑掌心发烫,握着对方的手腕像是握着一块生铁,让她陡然打了个激灵,彻底醒了过来。
她抬眼,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灰色的眸子泛着雾气,却在灯光的映射下,多了些许亮光。
对方坐在床沿,穿着一身病服,气息不稳,但是异常平静,握刀的手十分稳当:“你救了我。”
楚笑看着对方这架势,是不是灭口不好说,但肯定不是大半夜跑来报恩的。
她轻眨眼睛:“我这人记性不好,睡一觉就不记得昨天干了什么。”
人是她救的没错,但是人也是她砸的。
男人轻笑,收回刀,从床头柜上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擦擦眼泪。”
第五章
梦醒的太急,楚笑还来不及整理自己的情绪。
听到男人的话,她反手在脸颊上一抹,才意识过来自己梦里哭过一场,
她接过纸巾,胡乱的擦着眼泪,视线却没离开屋子里另外一个人。
男人往后退了几步,将角落里的椅子拉到靠窗的位置,正面着楚笑坐下。
他的坐姿很标准,腰背挺直,双腿与肩齐平,随手将手里的刀扔在一边,反而从口袋里拿出白色的昆虫标本,摆在一旁的窗台上。
做完这些,他看向床上看着自己的楚笑:“你还有什么事吗?”
楚笑想了想,没明白“事”是指什么,本能的摇了摇头。
男人:“没事就睡吧。”
楚笑:“……”
哈?
就这样,深更半夜,在楚笑的卧室里,突然闯入了个男人,大大剌剌的在一旁当门神。
没有名字,没有来意,也没有敌意
她闭上眼,全身上下绷紧,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戒备,可能是这两天太过疲惫,高度紧张中,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对面,男人视线从她的侧脸上移开,手拿起【昆虫标本】摇了摇,里面的昆虫轻轻轻轻展翅,在灯光下,腹部像是浸入了红色的墨水,染成血色。
命运在他身处绝境的时候,给了他这这么一个喜。
楚笑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靠墙的地方只留一把空着的椅子,有风从半开的窗户灌入,撩起窗帘来回摆动。
这一夜,似乎仅仅只是序幕。
当天夜里,反锁好家里所有的门窗,开启了防盗警报系统,将家庭安保系统做到了极致。
可当她复习完功课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某人跟大爷似的坐在同样的椅子、同样的位子上,手里把玩着一把刀,抬着灰蒙蒙的眸子对她打招呼:“晚上好。”
裹着浴巾的楚笑:“……”
日。
与前一天相同,他全程坐在椅子上不说话,腰上别着枪,手中擦着刀,垂直眸子自己发呆。
偶尔楚笑动静大一点,才会微微抬起眸,然后又会移开目光专注完自己的事。
睡前还不忘礼貌的询问楚笑:“需要我关灯吗?”
楚笑拉过被子闷着头。
清清楚楚地听到对方的轻笑声。
第三天,对方没有来,楚笑松了口气。
第四天夜里,楚笑迷迷糊糊起床找水喝,手还没摸上台灯开关,屋内的灯已经亮了起来。
某位大爷正坐在椅子上,表情平静的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位熟识多年的同性室友:“要喝水?”
楚笑有些崩溃。
她今天穿着条吊带睡裙,坐起来的时候还不忘裹着被子,抓了抓自己乱成一团的头发:“大哥,想要干什么你直说吧!”
现在罡风期,家里就自己一个人,通讯还没恢复,各种信号混乱,报警没用,死抗又没必要。
但是就这么抽风式下去,她怕是没被人半夜用刀戳死,也被这一惊一乍吓死了。
“我以为第一天你就会问这个问题。”
男人起身,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然后走到楚笑面前,前后行动流畅,完全看不出不久前动过手术。
他将水递到她面前:“只是借姑娘床前的一把椅子过夜,天亮之前,我自会离开,不会打扰到姑娘的生活日常。”
楚笑没有接过水杯,裹着被子往里缩了缩,视线移到他腰侧:“大哥,你已经打扰到了我的生活。”
男人顺着楚笑的视线下移,意识到什么。
他在床头柜放下水杯,然后从自己腰上解下手枪,从被窝里把楚笑的手抓出来,将枪塞到了楚笑手里:“这个算作借宿费,姑娘什么时候觉得我碍眼,就一枪崩了我。”
楚笑打开保险:“你说这话可是认真的?”
男人神色认真:“我以浩瀚星河起誓。”
他话音刚落,楚笑的神色就冷了下来,她握枪的姿势十分纯熟,一反手就把枪口对准了面前。
瞬间瞄准、开枪。
只听“碰”!一声巨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