鸦视线自光精灵纤细的身体上一扫而过，“分身？”

　　“分身？”唐苏苏看向鸦。

　　鸦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弧度，目光像是一把刀刃般射向奥斯汀，数道缠绕的黑色荆棘迅速向光精灵挥去，不待它反应，便将它缠绕得密不透风。

　　黑色的尖刺刺破它的透明的翅膀，光精灵并没有血液，只是不断有金色的光点从它身上褪下，被黑荆棘上萦绕的黑雾腐蚀。

　　“奥斯汀的意志化为的分身。”他检查了一下，又蹙了蹙眉，“本体竟然没有丝毫联系。”

　　一般分身和本体之间都会有若有若无的联系，以便共享记忆和意识。可是这缕意识被割裂出来后，似乎没有和本体再无联系了。

　　黑荆棘牵引光精灵到前面，精灵被淡淡金光笼罩的面容上似乎不见丝毫疼痛，平淡无波，哪怕是面对敌人，面色也从不改变。

　　“殿下，您不应该与黑暗为伍。”它沉静的双眸看向唐苏苏。

　　“难道和你为伍吗？”鸦轻嗤一声，恶意满满，“和一个心怀不轨的叛徒？”

　　说话间，黑色的荆棘又蠕动了几下，光精灵的羽翼彻底折了下来。

　　鸦感到一阵快意。

　　不管是创世之神那一世，还是爱神那一世，光明神永远是阿芙忒弥斯最喜欢的神祇，前者是最宠爱的孩子，后者是最信任的神祇。

　　事实上，在阿芙忒弥斯察觉打算创造神祇协助自己创世时，她第一个创造出来的神祇便是光。

　　光明之神，奥斯汀。

　　天地要有光，光带来希望，她要将希望的种子植入每一个新生的生命之中。因为她厌恶她的伴生神祇、另一位原初神、司掌绝望、破坏、黑暗、混乱的神祇尼德霍格，所以她希望她的世界充满光，永无阴影。

　　朦胧的思绪自脑海里一闪而逝，鸦脸上猛然露出古怪的表情。

　　奥斯汀是世间第一位一级神祇，诞生在世界之初。他又怎么会知道？

　　羽翼七零八碎，但它脸上依然如往常一样，奥斯汀双眸定定地看向唐苏苏，声音平和宁静，“殿下，奥斯汀永远不会背叛您。”

　　就连唐苏苏，这一刻也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弄错了。

　　光精灵的双眸里，澄澈并无杂质，像是追逐信仰的祈祷者，虔诚坚定。

第114章 自欺

　　唐苏苏让鸦将光精灵放开，光精灵的身形又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了，没有和主体的联系，也代表着它接受不到来自主体的力量。

　　鸦让黑荆棘上的倒刺回缩了回去，但是依然绑着光精灵，笑嘻嘻道，“苏苏，不能让他跑了。”

　　不知道是不是唐苏苏的错觉，鸦对于奥斯汀似乎带着极大的恶意。

　　他对奥古斯特……不，是对几乎所有人都不怀善意，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漠视，或者淡淡的厌恶。可是在奥斯汀面前，那种恶意便膨胀了起来，甚至连遮掩都不肯。

　　“奥斯汀，神祇转世身上没有神格，单纯改变命运结点，根本无法让他们回归神位。

　　你之前在欺骗我。”唐苏苏盯着奥斯汀的眼睛。

　　光精灵敛下长长的睫毛，纤细的睫毛像是由光构成，仿佛淌着流光，“……”

　　不用它说话，唐苏苏就知道答案。

　　鸦眼中带着恶劣的笑意，那股无端烧起来的嫉妒的酸火似乎都因此熄灭了不少。

　　唐苏苏黑眸变为浅金的琥珀色，伪装褪去，如月光般的银发流泻而下，似乎笼罩着光晕，如沐光芒。

　　纤细白皙的指尖落在光精灵额上，末端的指甲透明宛如水晶，精美犹如艺术品，空灵的声音浅浅问询，犹如清泉流彻，不亲近亦不疏离，不强势但也不容拒绝，“奥斯汀，神格在哪里？”

　　宛如记忆中的模样。

　　光精灵瞳孔狠狠一颤，眸光迷离，刻入灵魂的尊敬和敬爱似乎融入本能，无法拒绝她的任何命令，“创……”

　　它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猛然闭上嘴巴。

　　这已经足够了。

　　唐苏苏召唤出创世之书，书页翻动，很快到了奥古斯特的那一页。

　　犹如水晶质地的菱形晶体镶嵌在书页之中，像是被割裂一样，上半部分，是暗红色，像是混入了罪孽的业火。下半部分，是晶莹剔透的红，灼烈、纯粹。

　　除此之外，现在的她，还能感受到自己和它之间的联系，或者说，她的力量来源于此。

　　这是神格。

　　所有神祇的神格，都在创世之书里。

　　唐苏苏意念一动，下半截色泽干净的半个神格落入她手中。

　　艳红透明、光泽流淌的晶体，更衬得上她肌肤白皙得透明。

　　手上传来澎湃的火之力。

　　神格可以是有形的，也可以是无形的，这种形态，只是神格的具现化而已。

　　唐苏苏看了眼还睡得深沉的奥古斯特，将神格印在他额间，柔和的金光自她掌心化开，接触到青年的晶体像是融化般缓缓没入他体内。

　　奥斯汀一惊，折断的羽翼扇动，身上光芒大放，将身上的荆棘化开，向唐苏苏冲过来，“殿下，住手！”

　　鸦怎么会放过这种机会！

　　“咻！”荆棘上再次横生尖刺，缠上光精灵折下的翅膀。

　　光精灵不管不顾，像是不知道疼一样挣脱，力道之大，直接将一根羽翼扯断。

　　然而已经晚了，半截神格彻底融入奥古斯特体内，他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发生变化，更加漂亮、锐利，杂糅着淡淡的神光，跟唐苏苏记忆中的人更加靠近。

　　“咦？”唐苏苏收回手，轻轻惊咦一声。

　　在神格融入奥斯汀体内后，她能感受到，原本她可以控制的神力，似乎减少了一部分。

　　像是凭空被人从体内抽取一部分。

　　见光精灵竟然逃脱，鸦控制的荆棘藤蔓又甩了过来。

　　“住手！”唐苏苏伸手护住光精灵。

　　眼见荆棘要抽打在那双白皙的手上，鸦吓得冷汗涔涔，右手一握，荆棘凭空消失。

　　他俊美绝伦的脸上第一次带着雄雄怒火，质问，“你为什么要护着他？！”差一点就伤到她了！

　　唐苏苏轻轻地瞥过他一眼，瞳孔犹如最纯粹的水晶，清彻剔透，没有杂质，同时，也看不到任何情绪，疏离冷漠。

　　一股尖锐的感充斥心腔，又痛又堵。尤其是她护着光精灵的这一幕，刺眼又闹心。

　　他生气地化为一知墨紫色的寒鸦，犹如一道流光，直接从窗棂飞出去，甚至不等任何回答。

　　不管是创世纪还是新世纪，光明神奥斯汀，都是她最信任的存在。

　　唐苏苏只看到一闪而逝的流影，便再也没看到人的踪迹。

　　他……到底在生气什么？

　　唐苏苏心中轻叹了一口气，眸光又再次落在光精灵身上。

　　她特意恢复了阿芙忒弥斯的模样，用记忆中的语气和神态询问它。

　　这里面确实含着几分算计。

　　它的反应……让唐苏苏十分惊讶。

　　她原本只是想试探，看看能不能旁敲侧击出有用的信息，可不想它的反应竟然那么的……鲜活、剧烈、直接。

　　宛如将虔诚刻入灵魂的朝圣者，在被问及质询时，自然而然地抛却所有的算计、思索，不敢有丝毫隐瞒。好像已经刻入了身体本能。

　　结合刚才把神格给奥古斯特后，她身体的反应，唐苏苏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答案。

　　“奥斯汀，你本体在哪？”

　　光精灵垂眸不说话。

　　唐苏苏指尖的神光落在它身上，修复它的伤口。

　　哪怕内心拒绝，可是身体的本能还是让它感到一阵眷恋和舒服，想要更多。

　　“请不要浪费力量在我身上，殿下。”它声音带着沙哑，“也请您，不要再做出之前的举动。奥斯汀，永远都不会背叛您，殿下。”

　　唐苏苏知道它是指自己将神格归还给奥古斯特的举动。

　　“奥斯汀。”唐苏苏伸出手，让光精灵呆上自己的掌心，“你认为的背叛是什么？”

　　光精灵，“……”

　　少女声音柔和，宛如夜晚的一阵清风，“你有问过我的意愿吗？若你所做之事，和我意愿相反，是不是一种背叛呢？

　　你对我的欺骗、隐瞒，难道不是背叛吗？”

　　光精灵身体似乎在颤抖，内心像是在剧烈挣扎、天人交战。

　　唐苏苏也不急，静静地等着它开口。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一片寂静之中，光精灵的剧烈震颤的瞳孔逐渐恢复平静，它抬眸说了一句，然后轻轻地吻上唐苏苏的手心，“请原谅我自私的欺瞒，愿您永安，殿下。”

　　细碎的光芒瞬间破碎，一点点都融入空气中，升入星海。

　　“奥斯汀？！”

　　唐苏苏怔然地收回手，没想到它这么决绝。

　　既不想欺瞒她，又不想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内心复杂迷茫的光精灵选择让自己永远消失。

　　唐苏苏握了握掌心，手上温暖的还残留几分，就像是燃烧的柴火留下了温暖的灰烬一样。

　　“混沌在侵蚀深渊……”忽地，从未散的光芒中，似乎传来一声轻轻的呢喃，淡如一缕随时可能被风吹散的轻烟。

　　混沌在侵蚀深渊，这是什么意思？

　　唐苏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神系大陆分为光暗两面，就像是湖光和倒影。光之一面，就是她现在所在的世界。而暗之一面，则是深渊魔域。

　　通常神系大陆上的人只会说，大陆被深渊侵蚀。她第一次听说深渊也会被侵蚀。

　　混沌……

　　唐苏苏静静思索，根据不多的梦境记忆整理信息。阿芙忒弥斯和尼德霍格，就是诞生于混沌的原初神。阿芙忒弥斯是在混沌中开辟了空间，创造了世界。深渊和阿芙忒弥斯力量属性不合，虽然没有与之诞生相关的记忆，但唐苏苏可以推测出，深渊是尼德霍格后来创造的。

　　如果深渊和大陆都被混沌侵蚀，整个世界就归为混沌了，相当于回到了阿芙忒弥斯创世之前了，除了两位原初神，再无其他生灵。

　　回到最初……？

　　唐苏苏猛地站起来。

　　那不就是世界末日么？！

　　哪怕是记忆中的黑龙灭世，整个位面也不能说是被彻底被毁灭了，虽然当时大陆上灾难四起，空间破碎，但是依然保留了大陆基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