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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西台记事_分节阅读_第65节
小说作者:温三   内容大小:531 KB  下载:烟西台记事txt下载   上传时间:2019-12-11 00: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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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问:“什么话?”

  “他说,你的身上有本王的味道。”梁妄问她:“你不好奇吗?”

  秦鹿差点儿脱口而出‘我以为那小鬼骗我胡说的’,不过梁妄既然听见了,当时没反驳,现下还拿来问,那便是她的身上的确有他的味道了。

  什么味道?何时染上的?

  秦鹿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想起来小孩儿说那味道是在她心口的位置,于是也不害臊,扯开衣领朝自己的衣服里闻了闻,除了闻到衣服上的皂角香与屋内点燃的熏香之外,什么也闻不到。

  梁妄见她的动作全投在了屏风上,低声笑弯了眼,于是开口道:“你过来,本王就告诉你,你的身体里藏了本王的什么。”

  秦鹿不疑有他,起身朝屏风这处走,她站在了屏风外,没朝里头看,小声地问了句:“王爷,你在我身体里藏了什么?”

  “你离得那么远,本王想不起来。”梁妄的声音浅浅地传来,带着几声气音,含了些许若有似无的引诱之意。

  秦鹿的脸顿时烧红,心跳的声音砰砰传来,她越过屏风朝里看去,梁妄比她矮上一小截,就趴在桶边,露出一双胳膊与好看的锁骨双肩。

  但这处无光,屋内的光源便是桌上的一盏烛火,却被屏风阻隔了大半,梁妄浑身雪白,一头湿发几乎于夜里发光,在秦鹿看见他时,他便拉着秦鹿的手朝水桶中带来。

  只听噗通,浴桶中的水哗啦啦溅了一地,秦鹿猝不及防,半张脸埋于水中,很快便被人提起下巴,拉出水面,还未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光芒骤然暗淡,嘴唇上覆盖这一层柔软。

  墨绿色的衣裙鼓泡泡地浮在了浴桶的水面上,几乎遮住了桶内全部。

  秦鹿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察觉到梁妄带着水温的手轻轻拖着她的后背,让她不再往下滑去。

  除此之外,对方还在温柔缱绻,细细地吻着她。

  秦鹿睁大了双眼,这一瞬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她的双手无措地抓着浴桶边缘,还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水里来了,更没想明白梁妄为何会突然吻她?

  就在那一瞬迟疑中,梁妄咬了一口她的下唇,秦鹿吃痛,忽而清醒,这才及时回想起原先这浴桶里的人是在沐浴啊!

  秦鹿刹那慌了,她睁大双眼看向梁妄,却见梁妄莹白的睫毛轻轻颤动,然后带着温水的手遮盖在了她的眼上,阻住了她的视线,将所有感官无限放大。

  一个吻,仿佛要了人一条命。

  秦鹿如同抓着浮水中的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抓着浴桶边缘,而后她的腰上一紧,整个人都被梁妄从水中提起,双脚终于能平踩在地上。

  梁妄没有松开覆盖于她眼上的手,也没有再吻她。

  他只是将鼻尖凑到了秦鹿的耳畔,蹭着她鬓角的发,声音很低,也很轻,道:“本王于你的魂魄里,种了一根发。”

  秦鹿双肩颤抖,似是被突然离水的冷给冻到了,她颤抖着嘴唇,问:“王爷为什么……要在我的魂魄里种一根发?”

  “那根头发,是本王头上最长的一根,本王自成为道仙起,发不再长,最长的那根,能绕许多圈,打一个结。”梁妄的声音略微沙哑,他问秦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屋内无风,偏偏寒暖交加。

  秦鹿问他:“什么意思?”

  “叫你平日多翻书,否则也不至于如今却不知本王的心意。”梁妄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本王已死,你也死,本王寻不到你的发,便结了自己的发,小鹿,你明白本王的意思了吗?”

  秦鹿呼吸一窒,其实她有猜到,梁妄让她看过那么多本书,她如何不知结发是为何意,只是她自己的身体早就于多年前的南都城外成了腐尸一具,发丝不留,无法与他结发,只是她想要听梁妄亲口说出,想要听他自己承认。

  秦鹿的心中一片温热,爱意如不断灌入心口的蜜茶,一波一波涌出,她想去拥抱梁妄,触手所碰到的是光滑的皮肤,顿时吓得她不敢动弹。

  脑子里嗡声一片,如同浆糊,晕晕乎乎,不知所以,不知所措。

  秦鹿还想问他,想问他既然是这等心思,为何却迟迟未与她行夫妻之礼呢?

  那些三媒六聘,拜天地的俗礼,她根本不在乎,可洞房花烛,春宵一刻她还是很在意的。

  话未能问出口,因为梁妄又低头亲了亲她的唇,就在秦鹿几乎沉溺下去时,梁妄忽而松开了她,将她转了个身,对着她的后腰轻轻一推,把人推出屏风了。

  秦鹿眼前骤然见到光,视线短暂模糊,等她反应过来时再回首,梁妄已经披好了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

  秦鹿看着他穿着里衣,上下整洁,也不似有要再脱的意思,反而朝她的手中丢了一条毛巾,道了句:“替本王擦干发丝。”

  秦鹿睁大了双眼,心中震惊万分,更是没搞懂眼下情况,她看着梁妄自然地走到了桌旁,披上了厚厚的外衣,拿起一本书慢慢看着。

  秦鹿低头望了一眼手里的毛巾,再看向侧对着自己,一脸淡然,半分看不出情动的梁妄,甚至开始猜测方才一切是否是自己的幻觉,若非她现下身上还湿透,微微发冷,她当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春梦,与谢尽欢一般中了什么媚术了!

  “就、就这样?”秦鹿走到梁妄跟前,讶异未消:“就没了?你……你不继续做点儿什么吗?”

  “不是时候。”梁妄说罢,又皱眉,瞥她一眼道:“你是女子,有些话不要挂在嘴边。”

  秦鹿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她的心口腾升出一股怒意,方才抱着她,吻着她,说‘结发为夫妻’的那个人,与眼前这个,当真是同一个?!

  秦鹿气急,将手中的毛巾直接扔在了梁妄的头上,一跺脚,哼了一声道:“你自己擦吧!大坏蛋!”

  梁妄慢慢摘下挂在头上的毛巾,见秦鹿吱呀一声拉开门,也不管门外满目震惊的守卫,气冲冲地走到左侧那间屋子去了。

  门外守着的两个人还打算朝屋内看,梁妄侧过脸,房门关上,将屋内一切都藏了起来,也藏了他手中握倒了的书。

  半湿的发丝渐渐打湿外衣,梁妄将书放下,颇为不耐烦地拨弄着额前发丝,低声叹了口气。

  若要忍,也极难,但能忍住,便不是合适的时候,破戒之时,必定是极欲之刻,只是秦鹿以为自己戏耍了她,又得去哄了。

  梁妄房内的烛火才灭,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只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怒吼道:“陛下这究竟是在赏赐我,还是在羞辱我?!”

  便是这一声,将半梦半醒之间的秦鹿给吵醒,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湿淋淋的衣服挂在床前屏风上,正用火烘着。

  她朝门外看去,门前一群人又疾步离开,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守在她门前的人也都跟着走了,后头还有个几个男人追了过去。

  这些人说话也不顾忌了,从秦鹿房前走过时,她清楚地听见一个男人道:“聂将军!聂将军留步!颜姬姑娘的确是陛下赏赐给将军的,并非羞辱!聂将军误会陛下的一番好心了!”

  男人跟着追出去后,不一会儿客栈里重归于安静,安静到……只需静静去听,梁妄隔壁屋中的所有话语,都能入耳。

  “姑娘这又是何必呢?千里迢迢过来,反而遭这种气受。”一妇人开口,听着妇人的声音,应当得有五十左右了。

  没一会儿,便有一女子的声音道:“小云知道,心系一人,辗转难忘的感觉吗?”

  妇人开口:“我不知心系一人,辗转难忘,我只知聂将军他身为男子,若心中有气不当对着女人发,更不该在第一次见到姑娘时,便将一杯热茶尽数倒在你的身上!你是陛下钦点的郡主,为了安抚聂将军,甚至让你远来做妾,他居然还摆出这种脸色!”

  “小云不知,聂擎是聂将军的独子,独子才过世,陛下做此安排的确有失分寸,便是派我来做聂将军的妾,聂将军也有不收的理,聂擎小将军数十日前才于阵前身亡,他心中难受,我能理解。”女子说罢,妇人又是一声叹息。

  “姑娘,聂将军不知你此番前来,做出多少牺牲,等到他知时,便晓你一番苦心。”

  妇人说完这话,又是许久静谧,秦鹿分明听见,女子一声苦笑,说道:“什么一番苦心,不过是一己私心。”

  隔两窗处,灯火明亮,方才有过争执的房间内,桌椅倒地,是那盛怒的聂将军拂袖离去前掀翻的,此时趴在地上收拾残局的妇人定定地望向端庄坐在一旁的女子。

  她的衣襟上满是茶渍,脖子有处被烫红她也毫不在意,只是整理了衣袖,又理好了发丝,一张脸居然是世间罕见的貌美,一朵朱钗挂在鬓上,于灯火下摇曳微晃,女子双眸含水,如同明珠,唇红齿白,不点胭脂也成妆。

  她是天赐王朝的陛下,得知聂将军独子死于凌迟,血肉分割于百姓腹中后,听从朝臣安排的一个荒唐之礼,赐了郡主之位,从燕京一路赶到北漠,带着圣旨嫁于聂将军为妾,替聂家传宗接代的人。

  她不过是这顽局之中的一颗棋子,还是甘心为棋的那个。

  袖中腕上朱线穿了两粒红豆,颜姬将手腕伸出,晃了晃线上红豆,嘴角挂笑,丝毫不觉得此时所受,是为苦。

第99章 将军之信:十

  清晨日出, 薄薄一层浅光落在了窗台上,几滴寒露未消的雨水顺着青瓦屋檐落下。

  秦鹿推开窗时, 不知从哪儿刮来了一阵栀子香,朝街上左右探了两眼,便是早晨盘沙镇上也无人行走,都说人老起得早,小孩儿睡不着,可离战事越近的地方, 越是一片死寂。

  穿好衣裳,秦鹿不打算再歇,昨夜睡得安稳, 夜里无风,除了那聂将军与燕京过来的人有些吵闹之外, 其余倒是自在。

  才打开房门,秦鹿便见一楼堂内坐了许多人。

  客栈本就不多大, 一个大堂八张桌子,坐满了六张, 二三十人穿着统一的服饰,都是官兵, 被人围在中央的,是个穿着官服的文人,还有一名年纪轻轻的女子,和年过半百的妇人。

  秦鹿突然想起昨夜迷糊之际听见的交谈声,这女子好似是天赐王朝的皇帝送给聂将军的美人儿, 只是聂将军前段时间才死了个儿子,自然是无福消受,也无心思去碰。

  秦鹿将门开了条小缝,并未出去,耳畔听着那几人的谈话。

  年纪近四十的男人,是燕京户部侍郎,此番是奉命给北漠这边的军队送粮草的,虽说聂将军失了城池,可有那么多兵要吃饭,周围的田地都快吃荒了,燕京不派人送粮草,眼前这座城池恐怕都守不住。

  户部侍郎派粮草之余,还替天赐的皇帝送了个女人给聂将军。

  战争近半年,朝中已经有文臣对聂将军颇有微词,若非前段时间聂将军为国舍子,就凭他月前丢失的两座城池,也该受天赐王朝的惩罚。

  曾经北漠这处也不是没发生过战事,但彼时只是北漠的一些小部落为了争抢那一两分土地的小打小闹,后来从北漠往外开的一条商道打通了之后,北漠那边也就没再闹过,反而因为这条商道,来往之处皆有钱挣。

  一条马匹骆驼踏出来的商道,倒是给乘船而来的异国人行了方便,以往月余就能镇压住的战事,有的几日交手甚至都不用往朝廷上报,如今却拖了半年有余,损了几座城池,丢了上千百姓,死了不知多少兵将。

  那户部侍郎道:“朝中有人说,聂将军无心战场,这话陛下可是听进去了。聂家曾为天赐王朝打下江山,是开国功臣之后,却因为权力过大,被派至北漠,这么多年下来,一代比一代消息壅塞。都是行军打仗的人,哪儿知道朝中臣子的心思?陛下派你来,名义上是赏赐,实则就是羞辱,郡主若去了军营,忍让些,聂将军不敢打骂的。”

  女子默不作声,只是端着手中的茶杯,轻轻点头。

  皇帝的心思虽不好猜,但用意明了。

  曾经的聂家为了北迹打得西齐无一人能直得起腰,无一梁姓能活到如今,便是梁妄,也是死过一次的。

  可因为权势过大,聂家被派回了北迹的老家,镇守北漠,从此以往除了燕京传召便不得擅离职守,一百年过去了,朝中局势早就不是聂家可控,更有在朝将军手握重权,那都是如今的皇帝亲信之人。

  聂将军在外打仗,守的是天赐的国土,打的是曾经的家乡,为了不向敌军投降,他站在城墙上亲眼看着独子被人生生地割下成千上万片的肉,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只要失了城池,就是罪过。

  皇帝见他才死儿子,不好罚他,便听了朝中臣子的建议,说是聂家从此无后了,便给聂将军送个美人过去,赐个郡主的名号,说是赏赐给他当妾,替他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

  实则这个时候的美人,便是皇帝对聂将军的警告,其实也是安插在聂将军身侧的一只眼,提醒着聂将军,只要皇帝想,随时有人能替了他的位置,他也随时可以让聂家从此消失。

  户部侍郎轻轻叹了口气:“昨晚将军是气极了,才不给郡主好脸色,我已劝说过了,军营帐中,有郡主的一席之地,只是那些繁文缛节恐怕都得一一省去了。送完粮草,我就要回燕京去,只能将云嬷嬷留在郡主的身边照应,若将军短时日内打了胜仗,我们燕京见,若这仗三年五载不得消停,我们在这处也还能见。”

  户部侍郎说话温吞,说完带着点儿不舍,他朝女子看了一眼,轻声唤了句:“颜姬……”

  所有话语,全都吞回,原先围着桌子坐的一群人纷纷站起,连带着女子也一同起身,这便是要将女子送到军营里头去。

  等人都走了,秦鹿才出房间,满堂吃剩下的早饭,只有老者一个人在那儿收拾。

  秦鹿伸手挥了挥一缕飘到跟前的妖气,目光落在一行人离开时,在客栈前留下的马蹄印记上,片刻后转身去敲梁妄的房门。

  梁妄已经起了,秦鹿只敲了两下,房门便被打开。

  两人忽而相撞的视线纷纷顿住,梁妄刚想对她笑一笑,便见秦鹿白了他一眼,转身去敲小孩儿的房门。

  小孩儿从房中出来时,脸上挂着笑。

  秦鹿与梁妄分了桌子用早饭,他就坐在秦鹿的身边,坐个凳子也不好好的,一直在上头晃,凳子脚前后来回离地,秦鹿知道他有话要说,故意不问,等小孩儿忍不住了,主动开口:“秦姑奶奶,我要与你们作别了。”

  “咦?你想开了?”秦鹿朝他瞥去,突然想到不久前闻到的一股妖气,恍然大悟:“哦,想来是找到送子的人选了。”

  一下被猜中了心事,小孩儿还替秦鹿鼓掌,他双手贴在了桌面上,满目兴奋道:“是啊!昨天晚上我好奇,偷偷跑到隔壁窗前去听墙脚……”

  秦鹿眉头微皱,道了句:“这种事儿以后不可再做。”

  “知道了!”小孩儿摆了摆手,笑道:“然后我就发现,其实昨晚住在这儿的一个女人是妖,那人是皇帝送给聂将军的小妾,专门替聂家来传宗接代的。你想啊,妖如何能生子?这不就是我的用武之地了?我等会儿跟着那群人,见到聂将军时,便告知他,我能叫他这新夫人立刻有子,他高兴,我也能投胎转世去了!”

  小孩儿是真高兴,一双眼都眯成了线,他跟着秦鹿这些日,看似风餐露宿的,居然还养胖了点儿,有着秦鹿的约束,小孩儿身上附加的福德一点儿也没少。

  秦鹿也听说了这名叫颜姬的女子与聂将军将成夫妻之事,妖的确不能生子,但也要看聂将军想不想生,明摆着颜姬是皇帝送来羞辱他的,他去碰一个官妓,也未必会碰颜姬一下。

  不过秦鹿不打击小孩儿,只拍着他的肩膀道:“那你去吧,我预祝你早日投胎。”

  小孩儿跳下了凳子,对着秦鹿毕恭毕敬地拱手鞠躬,又对着梁妄行了礼,笑起来时脸颊两侧还有窝,他怀中藏着最后一封信,信里有一粒珠胎,护了几年,总算能送出去了。

  “多谢道仙与秦姑奶奶送我一程,如若不是死皮赖脸地跟着你们,我恐怕当真找不到这里来。”小孩儿说完,双手叉腰,眉眼处尽是掩藏不住的期许,似是已经想到自己第三封信送出后,得意投胎转世的场景。

  他没在客栈久留,作别后便跟着户部侍郎与颜姬那批队伍一同前往军营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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