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在采药时带着她走到林间各处,将山上的草药一一指给她看。
“这种是青叶草,能够活血化瘀,有畅通之效。”
“这两种草药长得很像,但这一种有微小的毒素,不能随意乱用。它们的区别在于根茎,你要拨开它们的叶片仔细辨别。”
韶音领着她手把手地捣药:“这种有硬壳的果实很难弄碎,你要这样拿药杵,实在弄不碎的时候,可以用一点仙力。”
“你学着我的样子打坐。修炼医道不同于修习凡间医药,术法仙力也是我们的医术,想要将某些困难的术法用出来,势必要有修为做底,不能懈怠修行。”
随着姨母修炼医道,小雪梨自然不可能总用狐形,她对人身也渐渐习惯熟练了起来。
时光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眨眼睛间,已是十余年。
仙境中光阴平静,十多年的岁月几乎未在仙境的景象中留下什么痕迹。
小木屋依旧如故,屋外林木勃茂,春草如茵,晴空一碧如洗,唯有屋中少女的身影,婷婷窈窕,已然是十五六青春年华。
她正在捣药,雪耳白尾,一身朴雅的素衣却气质清华,只见她随手抓起一把草叶放入药臼中,利落地捣碎,手法熟练,姿态优美,屋内立即散起药味清香。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只半大不小的年轻白鹿上门而来,轻轻抬起前蹄笃笃叩了叩门,唤道:“雪梨!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呀?”
捣药的少女一定,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露出一张清美明丽的面容来。
第4章
少女生得貌美,花容雪肤,一双清亮的清眸中似有繁星点点,不染铅华,身上有淡淡的草药香,气质静美无双。
小白鹿推门进来,看到她手上的药臼和药杵,惊讶道:“韶姨不是都外出去了,那么久不会回来,你居然还在捣药呀。”
雪梨说:“日常之功不可废呀,姨母说不管做什么事,懈怠太久都会手生的,医道事关生死,不能有丝毫疏忽。再说,我提前多准备一些药,若是林中有谁又不小心受伤生病,也可以及时医治呀。”
她一边说,一边利落地将捣碎的草药取出,用药纸细致地包成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包,以红绳缠好,顺手擦去药汁。
药纸的颜色和红绳的颜色组合,能够清楚而简单地区分出不同药品的种类,简洁明了。
韶音姨母最近不在仙境中,她半个月前提着药箱离开仙境到凡间去了。
自从雪梨长大能够自己照顾自己的生活,附近开了灵智的生灵们也能协助她一二之后,韶音有时候就会短暂地外出凡间义诊,说是去检验自己的医术到底有多少精进,顺便看看凡间是否有新的疑难杂症,若是医不好再想办法攻克,救死扶伤。
按照姨母的说法,医道本是为治病救人而生,若无医者仁心,就没有医术药方,故而医术再高、修为再好,医道若不救人就毫无意义,甚至不能称为医道。
姨母她通常离开仙境的时间并不长,多则五六天,少则一两日,但是随着雪梨长大,她能够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现在雪梨自己住在仙境里已经几乎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故而这是韶音姨母第一次会一口气离开半年以上。
雪梨手下动作不停,只是想到姨母要离开这么久的事,还是不禁垂了垂眸。
她随口对白鹿说道:“我还有一些草药没有处理完,你稍微等我一会儿,等我弄好就出去玩。”
“好。”
小白鹿点点头,明亮的鹿眼十分灵动。
小白鹿显然不是第一次到雪梨的小木屋里来等她了,很自在随意,她踏着小蹄子步调轻快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忽然,她看到了雪梨没有关严实的储藏木箱,不由惊呼道:“雪梨!韶姨留给你的食物,你萝卜全都没有吃啊!”
雪梨拿着药杵的手一抖,停下动作,脸登时滚烫。
她立即蹭蹭蹭冲过去,将木箱的盖子合上,把自己糊在上面。
“你不要看嘛!”
雪梨抱住装满萝卜的箱子,窘迫说:“姨母还有好久才回来呢,少吃一点又不要紧的。”
韶音担心她不在家,雪梨自己会找不到吃的东西,事先在家里给她储存了不少食物。仙界灵气充裕,药草食物几乎都不会坏,韶音还特意给她按照营养均衡搭配好了品种,雪梨只要每天自己每种拿一点烧一烧就行了。
然而眼下看来,半个月过去了,雪梨根本没怎么碰这里的萝卜。
小白鹿担心地看着忽然炸毛的雪梨,说:“可是等韶姨回来以后怎么办?她回来肯定要检查你有没有好好吃饭的。”
雪梨竖着炸起来的白蓬蓬尾巴毛,倔强道:“我又没有说不吃,等过几天就会吃了。”
小白鹿道:“可你现在一根萝卜都不吃,难不成要等到韶姨回来前几天再一起吃啊!”
雪梨:“反正我以后会吃的嘛!”
说着,她将木箱的盖子严丝合缝地盖好,拍了拍,这才跑回来将剩下的草药处理完。
小白鹿无奈,对雪梨说以后会吃的话将信将疑,但也只好安安静静地曲下膝盖卧在一旁看她处理药剂。
雪梨的手法娴熟,十余年在韶音仙子的指导下严格修炼医道,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行云流水,仿佛不假思索便直接做出,偏又优美潇洒,无一丝拖泥带水。
小白鹿佩服地看着,不觉入了神。
雪梨本来就只剩一点收尾,不久就将所有草药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一整排药瓶药包依次排好,屋内满溢着草香。
雪梨将所有物件都整齐摆好,笑道:“好了,我弄好啦!”
说着,她忽然摇身一动,化回原身的一只小白狐。
四只毛茸茸的小白爪稳稳踏地,身后拖着无杂色的九尾,软软的雪耳立在头顶,浑身无一处不是洁白无瑕,宛如腊月风过晴晨抱出来的一抔雪。
雪梨刚变回原身,不适应地眯着眼睛抖抖毛,叫唤道:“嗷呜!”
她比小时候长开了,但不知是品种还是怎么的,看着还是比一般狐狸小一点,看着很好抱,很蓬松。
白鹿见雪梨变回小狐狸,忙温顺地跪下前蹄,弓下背,要让她爬到自己背上。
雪梨是仙境中唯一能够化成人身的兽类,身上持有仙境之匙,是仙境的主人,当初又帮助大家生了灵智,与她亲近的生灵们平时一起玩归一起玩,但时常会忍不住流露尊敬。
“不用啦,我可以自己走的嗷!”
雪梨将浑身白毛都抖开了,忙摇摇头,然后雀跃地碰碰白鹿,问:“我们今日去哪儿玩呀?其他人在哪里?”
“你跟我来!”
小白鹿见她不要乘自己,也不强求,直起身子,活泼地蹬了蹬蹄子,便往外跑去。
“嗷!”
小雪梨见状,连忙摇着尾巴开心跟上去。
一狐一鹿不久便蹦蹦跳跳地追逐着消失在林间。
……
同一时刻。
四万尺高空之上,云破苍穹,气隔九境,方至重天云上。
广阔平坦的天台之上,有数名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弟子正在比试。
他们大约都是十七八岁的光景,在仙界说是少年有余,当青年又略显稚气,面上却都有年少轻狂、羁傲不逊的神采,眼眸中星光璀璨。
正在比试的两人斗得激烈,你来我往,身形快得几乎难以捕捉剪影,兵器相接蹦出的光亮有如闪电乍现,电闪雷鸣。
凡人修仙追逐长生,长生后便居于仙界,仙界分为上下两重,九重天为上层仙境,除了特殊的人仙所居之境以外,其余众多仙境都由各类神兽掌管,人仙兽神各司其职,共主仙境凡间运转。
此处为神狼所居之境,仙境中多为修为极高的狼仙狼神,狼性情忠贞坚韧,又为凶猛之兽,这群狼崽子初出茅庐,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打起架来自然分外勇敢奋进,丝毫没有后退畏惧之色,有如一道道射出弓弦的锐箭,斗得分外昂扬。
那两人斗得狠,剩下的人亦目不转睛地盯着看,时不时鼓劲叫好,情绪激动。
在众人之上,有一个同样十七八岁的年轻狼仙,他面容俊美,侧身倚坐在华椅之上,肩上披着厚厚的白绒裘袍,原形为雪狼。众人或站或席地,唯有他一人高坐在上首,地位不凡。
“停!”
待年轻狼仙们都大致分出胜负,狼官高呼一声,那两个原本还在争斗的弟子立刻迅疾分开。
其中一人手中疾出的缨枪收手在空中旋了数圈,稳稳停在背后。
狼官回首对华座上的年轻狼仙行礼,道:“少主人,该轮到您了。”
那年轻狼仙略颔了下首,起身,慵闲的裘衣从他肩上落下,露出笔挺的肩膀和精窄的腰身,他缓步上前。
等候已久的对手是一众弟子中最为优秀之人,他与少主人彼此较量过许多次了,尽管他还从未赢过,但光是能够作为少主人的对手就足以让人心神振奋。
他取出武器,郑重兴奋地站上仙台。
雪狼少主人不久亦至,两人互相行礼。
狼仙钦佩地望着年轻少主人的身影。
由于夫人孕期受伤,少主人在娘胎中落下病根,自幼体弱,在年幼时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睡时多醒时少,不少医仙担心他活不到长大便会夭折。
然而十数年光阴过去,少主人不仅没有夭折,还凭借着自己的刻苦努力成为了这一代年轻人中最为出众的弟子。
待现任的仙境之主退位之后,少主人就会是下一任狼王。
他天资出众,修炼速度惊人,仙力充沛不说,兽身亦是能够掌管星宿的神兽雪狼,远比一般狼仙更加强大,无论是人身还是兽身都拥有极强的战力,在年纪相仿的仙人中绝无敌手。
得益于少主修炼出的高于常人的修为,现在从娘胎中带出来的寒病已经几乎不会影响到他,只是他到底没有痊愈,平时哪怕夏日也经常需要披着裘袍保持体温,偶尔发病严重时更是寒痛难熬。少主性情坚忍,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也不会让人轻易察觉到他的软弱,独自一个人默默忍耐到最后,已然有了未来狼王的风范。
但最严重的时候,少主人会连续数日闭门不出。
在这种情况下修炼到如今的修为,其中的困难不言而喻,但少主人却做到了。
此时天台上的少主两个人已经斗了起来。
与少主交锋的人已经是其他青年狼崽中最为出色的弟子,可是面对身为雪狼的少主人竟全然落了下风,几乎没有反击的余力。
第5章
少主人手持利刃,他的目光有如刀锋一般坚定,对对手勇猛的进攻无动于衷,似乎这些攻击没有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雪狼少主反应敏锐,动作机警利落,反而让对方节节败退。
不久之后,他一招削掉了对方的武器!毫无悬念地赢得了胜利。
雪狼少主收了双剑,从容伫立在仙台上,身材挺拔,神色寻常,好像情绪对这一战并无波澜。
相反,他的对手此时却显得有些狼狈,经过激烈一战,腿膝已经不稳,只能勉强站起。
少主人对他略一弯腰,算是与他互相道谢行礼,便转过身,慢慢走回华座之上,重新将锦裘披到身上。
雅雀无声。
雪狼少主安坐回座椅上。
“多谢少主!”
那名对手此时才堪堪回过神来,连忙向少主人回以一礼,只是刚刚战斗中收到的震撼还未消散,他竟有些不敢直视对方。
他和少主人比试过多次,但还从未败得如此快过。
少主人又变强了。
少主人变强得好快,远远超过他们同辈中的任何人,难怪这么早就到了一个境界的顶峰,甚至比起当今狼王也不逊色,简直看不出他至今仍在忍耐时不时发作的病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