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他的温柔回应,“傻丫头,我让你走你就走吗?只是一时气话,你走了,是猜到我必定会追去冥界是吗?你赖我一次何妨?就算你此生赖在我身上,也是正合君意……”
“我离开一下,你好好睡,我很快就回来,你向往的三千河山,我还欠你,等我回来,必定带你去看……”
“什么都不要想,一切有我在……”
————
意识渐渐苏醒,不知睡了多久?
刺目的日光透进眸中,舍子抬手挡了挡那强烈的光线,睁开眼眸。
眼前青翠山林,鸟语音缭,微风习习而过,掀起地面上,散落的干叶。
村子呢?
舍子努力回想,明明进了一座村子,村子里有楼主为他,他守着榻沿,她睡了,他说了好多话,连唇边都隐隐还残留着他的气息。
可又怎会在山林里?
他好像说,他离开一下,很快回来,是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姑娘再世了。”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是不久前那位小老仙的沧桑之声。
舍子立即回身,见那竹木下,他一袭白袍静静站在那里,清风徐来,吹动了他素白的衣角,那一张不苟言笑的面容,淡然从容。
“老仙……什么意思?”舍子低低的问。
他温和一笑,缓缓走近,“血雀躯体脱落,姑娘借了她的灵魂得已复生了。”
她笑了,笑的尽是苦涩。
说好的一起走………怎会…??那南辰呢?他明明在的呀?
这位老仙又为何,忽然出现在这里?又来的那般及时?
“你感到很意外是吗?”他问。
舍子点点头,长日以来的徒步奔波,疲劳还在面容上浮现,惊疑忐忑。
“望老仙能够指明。”
白袍老仙停步在她面前,从容言之,“大道有一法,灵魂相融,一衰之一生之,取其精魄填补亡魂,得以复生,此乃秘术,用的就是此方。”
舍子怔怔站在那,眼神空空。
“血雀本就时日不久,在我身边跟了数百年,她能如此舍身,我亦也对她心存感激。”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肯定会疑惑了,先看看你自己的手。”
一只手握着血雀,舍子讷讷把另一只手掌抬起,见掌心旋珞着一朵鲜血的花朵,虽像极了彼岸,却不是。
“命恤花,秘术虽存但从未用过,因为此乃逆天之行,凡用此方者,以命恤相连,一人得生一人长逝。”
舍子把目光又落到眼前这位老仙身上,来不及思量,他究竟是谁?全部的心思都在那句:一人得生一人长逝上。
再想想血雀,已是明白了些。
“这么说,我在鬼谷,根本就不是碰到的血雀,是她早在那里等我了。”
白袍老仙点了个头。
“可是……可是为什么会如此?我与老仙也从不相识……”
白袍老仙哀容一笑,转身朝林中走去,“姑娘,去趟涂山吧!”
涂山!
她心头震荡一番,似大地撕裂而开。
那是她隐藏在心里的两个字,她牢牢的把这个名字,与另一个名字,严严实实的包裹在心里面。
她害怕,她不敢问,努力使自己不去碰触这两个字。
“为何?昨夜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没在村子里?他呢?”她只觉浑身无力,连说出这段话来,都甚是艰难。
“有人替姑娘,走了另一条路……”
另一条路!
…………
黄泉?
第50章 命恤海可有你?
这一刻,她把尘封的那个名字从心底扒开,对着他的名字无声自问,尽管他听不到,她也看不到,她依然想把所有的事情都问出来。
这一趟,用了七八日吧!
找到涂山地界时,她已筋疲力尽了。
脸无血色的冲进他居住的居室,里面空无一人。
他常喝茶的桌上,放着一本书卷。
书上,一朵血红的花印在那里,与她掌心那朵一模一样。
“命恤花,秘术虽存但从未用过,因为此乃逆天之行,凡用此方者,以命恤相连,一人得生一人长逝……”
“命恤花,秘术虽存但从未用过,因为此乃逆天之行,凡用此方者,以命恤相连,一人得生一人长逝…………”
这句话,反复在心里回荡,犹如那寺前洪钟,震响开来。
听的心鸣识哑,一字一句如一把锋利的尖刀,把心头的肉片片刀割,所有的记忆似鲜血淋漓,悲伤狂涌撒下。
她跌跌撞撞走出门槛,对着涂山满地,泣声哭喊:“火狐狸!”
可回应她的,除了响彻遍野的回声,什么都没有。
她开始找,围着整个涂山,疯狂的找。
碰到个人,便问:“南辰呢?”
回答她的不是摇头,就是默不作声。
找来找去,找到了树洞,还未靠近,便听到了老树仙坐在树洞里,那悲悯大地苍天的哭声,“我的狐狸娃子啊,从小在我身子底下蹦跶,调皮捣蛋把我那树皮没少抠,抠的这儿少一块那少一块,长大了不好管了,不就是门亲事吗?至于吓得你小子命都不要了……”
舍子默默退了回去,一个人又回到他住的地方。
月上了树梢。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就这么坐在台阶上,一直坐着,低着头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台阶上出现一只大脚,是老白的。
舍子抬起头,泪眼婆娑的问:“南辰呢?”
老白沉默了会,坐下来,沉沉道:“青丘已经向天界禀明,狐族二太子中了花蛊病重,无力回天,婚事自然也取消了,南辰都没了,那公主嫁个死人做什么。”
“他怎么会死?”
老白鼻涕一把泪一把,道:“那日殿下正好端端的,突然就发疯了,差点把涂山翻过来,吓得小镇上的村民躲都没处躲,后来,也不知他怎么了,就七窍流血魂离了身,这事,好多村民都看见了,连带着身子也消失不见,到现在,青丘狐帝用上狐灵术都没有找到他。”
舍子叹了口气,似是把命血都随着这一叹吐出来。
热泪无法制止,似那决堤海水倾盆而下。
一行一行,不停歇。
她跑到房里,跑到他的书桌前,泪眼婆娑的望着书中那朵命恤花,盯着花下那一小行字,细细看,纵然泪痕遮挡了字迹,她仍然艰难的一个字一个字看着。
书中写:命恤海,凋零之岸,回生点,汁苦入口,此命系结,掌中着一血口,元神入掌,牵结,得以回元。
“你为什么瞒着我……”字字伴着哭声艰难而出,抱着那本书册,泣不成声,痛苦不堪。
若留我一人换骨存活,有何意义?
南辰你这个大骗子!
一人长逝怎会回来?根本就没有归来之日,如此活着,还不如永赴黄泉,去那忘川河里,受尽千年灼烧。
她扔下书册,跑出涂山。
奔到冥界,站在那忘川河桥岸上。
河中,魂魄万千,具是难以忘却前世的魂,放不下,忘不掉,弃之不舍。
他替她走了另一条路。
就让她也走上一条痛苦的路吧!至少,与君并痛。
忘川河岸上,有风,至她裙衣飘飘。
冥界里,已无彼岸,皆被关进鬼府,独她一袭红衣,孤身站在那,宛如一朵被遗弃的彼岸。
都说彼岸花开,不知年,花叶两不见。
如此,是真的两不见了。
难道身为彼岸,永世逃不过宿命吗?
她朝前迈了一步,就要跳下,她本就是逃走的,本就应该留在冥界,本就属于这里。
出界一遭,无非就是为自己牵了段孽缘,连累了别人。
“别跳!”身后一声大喝制止。
舍子眼神空空,木然回头,桥头,落云正朝她急步走来。
“你已经是雀身,跳下去,南辰的苦心就白费了!”他站在面前,愁忧说道。
舍子泣问:“可我不跳下去,怎能活的下去?”
落云从未如此正色过,他道:“你听着!他有把握回来!他是九尾狐,一条命要不了他的魂!”
“九?”
“不然呢,他费心为你换骨,他死了,这是什么事?你相信我,他肯定能回来!回涂山等他。”
落云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整个青丘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你知我知无人知,正好借此机会摆脱天族的婚约,相信过不久,天族必会收回这条姻旨,他能回来,相信我!”
舍子浑浑噩噩,或许落云说的是对的。
隐约也记得,他好像说过,等我……
近几日,各族上下也都传开,传言都是如此,也有的说,是狐族二子趁机被人陷害,更有的说,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反正狐族,不会说实话。
七窍流血随之消失的事情传遍六界,已是无人不知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