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的后退,但宁无并未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举动,而是又问了一句:“当年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不是也是这样没的?”
她停住脚步,不知要如何回答。
宁无已经明白了,原来,她连说谎都不屑的,如果她说不是 ,他一定会相信她,可她却没有。
他低低的笑了笑,然后将避子草放进她手里:“你走吧,我累了,我放过你了。”
明明才两千一百岁的年纪,明明是精力最旺盛的年纪,但他却真的累了。
他步伐虚浮的向门口走去,却觉得眼前越来越黑,身体也越来越无力,他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住。
他原以为自己拥有所有,没想到最后却是一无所有。
他无力的笑了笑,然后要失去意识一般向地上摔去。
只是,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感觉又什么温软的东西将他抱住,可是他太累了,眼皮也太重了,根本就睁不开。
那就睡一觉吧。
“宁无,宁无。”玉烟紧紧的将宁无抱在怀里,她刚刚看着他身形晃了几下就要摔倒,于是下意识的就跑过去扶住他,可没想到他很快便没了意识,而且七窍都流出鲜血,显然是受了重伤。
她叫了几声见他没有反应,且气息越来越微弱,元丹之处也变得异常冰冷,这是元丹涣散的预兆,不由恐慌起来:“来人啊,有没有人。”
宫人们听见声音立刻涌了进来,他们看见帝妃抱着昏迷的帝君,脸上全是担心的泪水。
第81章
冥司, 钧天殿外。
各司司主焦急的等在殿外,个个面露忧色, 因为自冥司创司以来,从未有一任冥君受过宁无这么严重的伤。
殿内。
药王菩萨亲自为宁无诊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剧毒噬心, 而且,这中毒也有几日了,必会造成身体不适,宁无也应该有感觉的, 但不知为何他却没有说出来。
作为母亲的慕婵知道, 她的小儿子只是因为心里都是玉烟之事,为她担心为她奔波,所以才会忽略他自己。
可玉烟呢, 竟然还想着要怎么去打掉孩子, 想到这里, 她痛心的看向站在一旁神色木然的玉烟,想要斥责些话,却被宁钧拦住。
“现在孩子的性命最重要,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宁钧阻止道。
慕婵只好硬咽回去,然后问药王菩萨:“菩萨, 可有查明是何毒素?”
药王竟摇了摇头:“吾竟不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毒素没有经过身体其他地方,而是直接由心口入, 否则以帝君的修为,即便是未知之毒,也不会这样轻易倒下,若再不及时医治,帝君恐怕性命危矣。”
玉烟听到由心口至几个字,也猜到原因了。
是她剥了他心口龙鳞,因为新的鳞片未长成,所以没了护心之物,才让毒素从心口入。
想到此处,她身形晃了晃,因为她对他虽是恨的,但从未想过让他死。
闵序将九转金丹喂了三粒给宁无,宁无苍白的脸才有了一丝血色,只是眼睛仍然紧闭着,并无清醒的意思。
玉映也十分担心,祈祷宁无千万不要有事,这样鲜活的生命,应该有无限的未来。
药王菩萨取了宁无的血仔细查看,又详细问了他最近去过的地方接触到的东西,最后得出结论,是那业钟里的亡灵带了腐蚀的水伤了他的心脏。
而业钟之内,旁人并未去过,虽宁钧知晓,但并未受伤过,所以也不知如何解。
“此毒太过歹毒,恐怕解是无用了,须得以毒攻毒才可。”药王菩萨道。
“什么毒,本君这就去找。”宁钧急道。
药王菩萨却摇了摇头:“此毒罕见,吾这十几万年也才见过两株,仙尸之上,两藤缠绕生出一朵绛红色的花,花有七瓣,叶有七片,百米之内,魂灵不敢金,近之则死,死却不散,是乃毒中之最。”
周围的人听完都冒出一身冷汗,能让魂灵都无法散的毒,那是怎样的存在?
“那七片叶子上,是不是还有状若人眼的斑点,触之则化为青烟?”玉映突然说道。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里,大家都齐齐的看着他,药王菩萨亦是惊讶:“的确是有眼睛状的斑点,仙子见过?”
玉映点了点头:“是,曾在一座荒山见过,不过……”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婵打断:“那快点带我们去找。”
玉映神色难堪:“找不到了,因为那花已经被我吃掉了。”
慕婵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你好端端的吃花做什么,还是这样的剧毒之花。”
“我当时并不知道它有剧毒。”玉映回道,她没有告诉慕婵,那时荒山上没有吃的,别说一朵花了,就连草都被她啃光了。
“你快带我们去,也许还有多的。”慕婵又道。
药王菩萨却道:“此花太毒辣,容不下另一株的。”
玉映后悔自己为什么当时吃掉那朵花,早知道能救人,她无论如何也要忍住的,而且奇怪的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毒死。
她想了想,突然幻出玉髓将手腕割破,然后问药王菩萨:“既然是剧毒,怕是一时难消,菩萨您看看小仙的血里,是否还有残留。”
药王菩萨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从血中提炼出那药来。
检查一二后,竟果然在血里找到残留,只是量并不足了,若想提取出足够的量,恐怕得用尽她身体里的血。
但她并未迟疑,当前救人要紧,只要仙魂还在,身体都可以复生,只是会痛苦一些罢了。
闵序虽然也担心,但眼下也只有此法。
“仙子,要让你受苦了。”慕婵感激道。
玉映安慰道:“元君别担心,我是仙身,不会有事,而且,以前帝君也曾帮过小仙,总要还一些的,天道轮回,冥冥自定,所以小仙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边大家都在做着提药的准备工作,而玉烟依旧脸色苍白的站在角落里,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现在的心情,无人能懂,甚至,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浑浑噩噩的,不知要说什么要做什么,仿佛被抽取了灵魂一般。
提取药物很快就开始,因为毒性强烈,所有修为低的人都被遣走,约莫半个时辰后,毒物终于被提炼出来,药王菩萨立刻拿去救宁无,所有人也跟着一起前去,唯有闵序留了下来。
“怎么样,有没有那里难受?”他用仙法帮她恢复被割开的四肢血管,艰难的问道。
因为要持续放血,所以玉映的伤口处都被施了不让伤口自动愈合的术法,虽然此时术法已解,但血还是渗着,有些可怖。
玉映苍白着脸:“不碍事,还撑的住。”
闵序见她扶起靠在他的怀里,将灵力也度过去帮她恢复。
仙身失血并不是简单的失血,也是会损仙元的。
“天道,真的很神奇啊。”她叹了一声:“姐姐嫁了宁无,他被迫为我度了那三千凡人,大家都说,是姐姐为我偿了,但如今还是我来还,可见此事并不能转嫁,天道早晚会回过神来,要求正主偿还。”
闵序无奈:“天道不是你想的这个理,它是……”
玉映摇了摇头打断他:“我知道你又要说你们离恨天宫那套,可是在我看来,不管是我,还是姐姐,还是小九烛阴,亦或是佳禾慕笙,全都是因果循环,无一人能逃脱。”
闵序细想下来,竟无言以对:“你还是不要多想了,闭上眼睛睡一会儿,后面还有很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玉映也是觉得没力气,想着是要休息一会儿,然而正欲躺下时,却觉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闵序,你怎么把烛火吹灭了?”她问道。
闵序却道:“并非我吹灭的。”
话刚说完,他们便都听到阵阵尖啸,就像是在侵天秘境中听到的一般。
两人心中一惊,立刻四周看去,果然周围人影憧憧,毫无目的和意识的来回走动。
他们竟然就这样进入了侵天秘境。
“怎么回事?”玉映不解,明明她和他都没有动铜镜和珈蓝啊。
“恐怕是你刚才失血过多,弥漫出的血气浸染了铜镜和珈蓝,将我们带入了秘境里。”他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此时,两人心脏都剧烈跳动着,原本打算做好完全的准备再进来,却没想到一切来的这么突然。
只是,周围都是昏暗一片,看不见什么东西,闵序拿出一颗火珠浮在空中,那些黑影像是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纷纷向这边靠过来。
闵序并不惧怕,而是将几十颗火珠都浮在空中,并用灵力强行催动它们发出最亮的光芒。
他第一次从这里出去后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所以此时,几十颗火珠犹如星辰一般照亮夜空。
“阿灼一定会看到这些火珠的,她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们了。”玉映激动的说道。
闵序也密切注视着周围的情况:“恐怕一起来的还有其他东西,你别忘了,上次阿灼总是说快来不及了,想必就是那东西也发现我们了。”
玉映点了点头,将玉髓握在手里警惕的看着四周:“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那些聚集的黑影纷纷让处一条路来,两人都向那路的尽头看去,果然,那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急忙而来,头上金色的羽毛随着她的走路左右晃动,十分的耀眼。
只是,明明上次闵序给她的是一根,为什么这一次,她的头上会有两根,而且那一根还更耀眼更漂亮,竟将闵序的那根比了下去。
“阿灼和术攸在一起。”玉映肯定的说道。
闵序也同意:“对,而且关系看起来还不错,她头上的那支是鹏的颈羽,比我的翅羽柔软好看,但极其难长成。”
他甚至还有一种感觉,术攸在和他暗中较劲。
阿灼很快就来到两人眼前,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以一种小大人的口吻说道:“你们还真是不要命了,不是说让你们再也不要来的么?”
玉映本来是告诉自己见到阿灼后不要哭的,可小家伙一开口,她就眼泪直往下掉:“阿灼,你受了这些苦,阿爹阿娘来带你回家了。”
阿灼却是十分疑惑:“我并不认识你们,你们怕是认错人了,还有,你们快走吧,要是我阿爹来了就不好了。”
“阿爹?”闵序一惊:“为何叫他阿爹?”
“阿爹让我这样叫便这样叫了,不过他脾气不好,有时候连我也打,你们快走吧。”阿灼回道。
闵序看着玉映:“我们就在这里等,你觉得如何?”
玉映牵起阿灼的手:“好,既然他让阿灼叫他阿爹,又在这里这么久,想必也是知道一些内情,那我们就等他来问清楚。”
话说完没多久,只见黑影们四散逃开,在远远的地方站定,而他们退让开的地方,一个头部是黑雾聚成的男子大步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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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司。
宁无吃过拿以毒攻毒之物后,七窍终于停止出血,呼吸也渐渐平稳起来,可见玉映的血药的确是有效果,但什么时候能够醒来,药王菩萨也并不能给出准确的答复。
而宁钧,则单独召见了玉烟。
玉烟进屋后,恭敬跪下磕了一个头,她让这个父亲的孩子受了那苦楚,自然是心有愧疚的。
宁钧命人将她扶起,然后道:“冥司如今混乱,你又怀有身孕,恐照顾你不周,不如你先去你们玉衡山修养一段时间如何?”
玉烟知道,父君这话是在委婉的让她和宁无分开了。
“是。”她回道。
宁钧看着她瘦弱的身体叹了一声:“想你小时候,本君去你家做客,你也是个温柔清透的孩子,当时还与你父君笑谈,说本君家阿无性子活泼散漫,怕是得要一位像你一般温柔的女子坐于后院,方能动静皆宜,相安无事,没曾想,却是本君错了,当年本君一念之间,竟害得你们二人到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