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那边, 血腥味就越浓郁, 甚至会让宋初产生自己原本嗜血的错觉。
她想要将眼前的紫极星君和东方晓放倒,划开他们的皮肤,狠狠地、贪婪地吮吸他们的生命。
当宋初脚下的土地变成暗红色的时候,紫极星君和东方晓突然停止了对她的追击,仿佛失去了目标一般离开了。
宋初踩踩脚下的泥土, 带着令人难受的软绵,每走一步似乎都有红色的液体从泥土中渗出来,不多时,宋初的靴底已经沾满了那红色液体。
血光的中心是用石块堆砌出一个池子, 池中赫然是翻滚的血浆。
宋初不适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蹲在池边看着池中粘稠的血浆, 不难想象这些血是哪里来的。
宋初的心往下沉了沉,沿着血池的边走。
作为“猎物”的那些人, 应该就囚禁在这附近。
如果那些人已经被处理掉了, 尸体应该也不会扔的太远。毕竟尸体的尸气和怨气对这里的妖物鬼怪而言,都是很好的养料。
转了小半圈,她果然发现了一个阴沉的山洞, 隐约飘出几缕属于活人的生气。
山洞并不深,看上去并不是天然形成,应该是为了安置被抓过来的人而特地开出来的。
感觉到有人进入山洞,稻草中仅剩的两个人紧紧的靠着彼此的身体。
这些天以来, 他们俩看到了很多人被送进来,再被拉出去,发出惨然的叫声,然后再也没有出现。
现在,大概是轮到他们了吧……
宋初看着抱在一起的一对少年男女,他们把眼睛埋在对方的肩窝里,不敢抬头看走进来的人一眼。
“只剩下你们俩了吗?”宋初的脸藏在兜帽下,看不清表情,声音听上去倒是十分平静。
少男少女似乎察觉到来人与平常的那些恶魔并不相同,偷偷地抬起脑袋。
少年艰难地吞了口口水,隐含期盼地开口:“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宋初微微抬头,扔出火鞭,火鞭在空中挺直了身子,化作锋利的剑,扎入少年和少女身后的石壁内,一只眼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被吓呆了的少年和少女蜷缩着身体把自己塞在角落里,连动弹一下都不敢。
拔下剑,宋初走到他们面前:“起来,我带你们出去。”
少年和少女相互搀扶着艰难地站起,跟在宋初身后往外走。山洞外就是血池,两人的脸色更加惨白,相互支撑着都走不稳。
陡然听到身后的尖叫,宋初蓦地转身,好不容易等来救援的少年少女却已经被血池中伸出的触手卷了进去,刹那间化作一团血沫,连魂魄都没能看见。
“多么美丽的场景啊。”赞赏般的声音自他们走出的山洞中传出,须臾走出一个浑身爬满曼陀罗花藤的男人,享受般地深呼吸着,“鬼使大人,别来无恙。”
宋初皱着眉细细将他从头打量到脚,都没认出来这是哪位:“我认识你吗?”
男人的脸僵了僵,笑得更加开怀:“我等无名鼠辈,鬼使大人当然是记不得的。只是这数百年来,我可是片刻都不曾忘记鬼使大人的英姿啊。”
宋初眯起眼看着他,看来眼前这位是曾经在她出任务的时候见过她了。
从前鬼使过处不留生灵,想要逃过她的眼又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大人是不是在想,我一介小妖何德何能能从您的掌中逃脱?”男人摆弄了一下肩上的花藤,“当初我还只是一抹孤魂的时候,有幸见识到大人收服一群叛逃的恶鬼,那场火真是烧得天地失色,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整个冥界都为之动容,鬼使陌君一时名声大噪。而你不知道,或许你知道只是不想在意,我们这些被恶鬼当做筹码的孤魂野鬼,也在那场火中被烧成了一缕青烟。”
宋初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当初她和鬼使千钧一同受命诛杀叛逃的恶鬼,冥王特地交代一个不留,她便将那群恶鬼困在了冥界一处偏荒之地,直接放了把火烧了个干净。
只是她从未知道,那群恶鬼竟然还挟持了孤魂野鬼吗?纵使那时她知道了,按照她的性子,恐怕也是一样的选择。
后来千钧赶来,对她的做法也毫无疑义。这就是鬼使,不需要自己的思考,只要遵循贯彻冥王的一切命令。
“你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宋初很好奇,他自己也说当初那场火烧尽了一切,包括他们那些孤魂野鬼。
男人闪烁着目光看向血池:“有人在我最后一缕神识即将消散的时候将我的神识注入了这株曼陀罗中,以血喂养,助我成就妖身,才有今日站在大人面前的我。如今冥王昏聩残暴,不配再统领一界。只有冥界易主,如当初的我一般的弱小才不会重蹈覆辙。”
“狂妄!”宋初一鞭子抽过去,男人臂上的曼陀罗花枝延展开来,在空中缠上了宋初的火鞭。
天地五行之中,火克木,然而那花藤竟然没有被烧成灰烬,反而沿着火鞭不断往宋初这边爬过来。
宋初立即松手,火鞭化作一条火线,消散在雾气之中。
“红莲业火,燃尽一切罪恶。”男人张开双臂,“这里充盈着愤怒、怨恨之气,可你的火却没能烧起来呢。”
宋初蹙眉,这山谷中的黑灰色雾气便是由此处生灵的怨恨之气、暴虐之气凝聚而成,红莲业火遇上这样的环境应当一触即燃才对,断断不该就这样消散开去的。
血池翻滚得更加剧烈,如同沸腾了一般,蒸腾出阵阵血雾,与四周的黑灰色雾气融合在一起。宋初站在池边不远,感受到的却是冰凉的温度,比冰更加寒冷。
“你在血祭!”宋初蓦地反应过来,这血池竟是用来祭祀的。能有那样冰寒之气的,只有玄冰地狱的阎罗和被困在其中的魔王血影。
男人八成是用这种方式给魔王血影增添魔力,助他突破玄冰地狱的封印。
血影被封印的时候陌君还没有出现,只知道当初六界损失惨重,更是导致一位上神陷入沉睡。
这么多年来,纵使各界摩擦不断,却也没几个不知死活的敢去打血影的主意,眼前的这个家伙倒是真的有胆量。
血影一旦挣脱玄冰地狱,六界必将陷入血腥屠戮之中,到时也不知有谁能拦得住他。
血池中的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浅了下去,宋初有心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被花藤缠着的男人笑得放肆,狂妄的笑声几乎响彻山谷:“陌君,要怪就怪你来得太晚,这里的祭祀已经完成了!”
血水消退,露出数十具被鲜血浸染成红褐色的、人的骨架,在男人的笑声中“咯吱咯吱”地站了起来,沿着池壁往上爬。
宋初再度祭出火鞭,男人却瞬移到了她面前:“你真的要挥下去吗?做了二十多年人的陌君,爱上了一个废物的宋初,这里面有两个正是给了你生命的父母,你真的要把他们最后存在的证据给毁了吗?”
宋初一脚踹开那个半鬼半妖的家伙,火鞭毫不留情地挥了下去。纵使有玄冰之寒压制着她的火,这些成为傀儡的骷髅在她的鞭子之下亦是不堪一击。
说什么最后存在的证据,放屁!
血祭之中所有祭品的魂魄都会成为食物,剩下一具骷髅还跟她来谈情怀,简直可笑!
真当她做了二十多年的人就会被所谓的感情毁掉理智了吗?
此时弱鸡一样的半鬼半妖在宋初身后使出全部的力量,试图将宋初推入干涸的血池之中。血池底部的泥土之中,也窜出几只章鱼一般的触手往宋初身上卷过来。
做祭品,凡人怎么比得上灵血之身的宋初?
宋初腹背受敌,退无可退。
衡量之下,宋初觉得还是那只半鬼半妖比较好对付,遂转身与其交手,顺手拖着人家转换了位置,意图将他推给那些触手。
然而宋初没有想到,男人却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来的,被触手卷住的时候,死死地拖着宋初不肯放手。
宋初的脚已经踩在了血池的边缘,泥土渗透的血已经浸染了她的靴子,脚底有湿漉漉的触感,令人恶心。沾湿的鞋底更是扒不住地面,宋初几乎感觉到自己正在下滑。
千钧一发之际,自黑雾之中飞出数支发簪,生生断了那半鬼半妖的胳膊。
在男人的嚎叫声中,宋初全须全尾地退回安全地带,嫌恶地摘下了还扒拉在自己身上的胳膊扔在地上。
那胳膊很快消弭下去,化作一根枯枝,最终成为一抔灰尘。
雾气中走出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其中一道是与陌君相熟的孟婆,还有一道却是如陌君一样的打扮,一身黑袍将自己裹得一丝不漏,正是鬼使千钧。
孟婆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宋初,见她无恙方才吐出一口气:“幸好我们来得不算晚。”
第118章 九天诛魔阵
宋初同千钧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转眼看着孟婆:“你们怎么会来?”
“是山神。我与此山山神有过一面之缘, 便是她请我前来助你。我听她将事态说得严重, 所以叫上了千钧。”
宋初一愣:“山神?她既然能够出去求救, 怎么会一直等到现在?”
孟婆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哀伤,似乎又只是淡然:“她活着的时候出不去,她死后山林中的野兽一同把她送到冥界,她才能向我求救。”
“死了……”宋初有些反应不过来,明明她下来的时候, 山神还好好地带着几只小动物守着那一亩三分地,怎么现在就死了?
孟婆揉了揉她的手:“千钧一出手外面那些东西霎时灰飞,我都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灰飞了?”宋初皱眉,“你们没有遇到紫极星君吗?”
“紫极星君!”不只是孟婆, 连面瘫脸的千钧都有些惊讶, 紫极星君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宋初半是迷茫半是迷茫地耸肩, 见这处的雾气开始散去,边往外走边将先前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不要说是未曾亲眼所见的孟婆和千钧, 就连宋初自己都觉得恍然如梦。
回到山崖上, 楼半夏和李双在最后一片净土上打坐,形容狼狈。
瘦得皮包骨的老虎趴在洞穴里,肚皮下还藏着几只松鼠和兔子的崽子, 却已经没了生息。
此处作乱的妖物鬼怪都已经被清扫干净,山上的浓雾也在日光下逐渐消散,那些已经逝去的生命却是已经回不来了。
孟婆和千钧和宋初告辞之后便离开了,宋初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坐在山神的洞穴边等着楼半夏和李双调息结束。
楼半夏和李双调息完毕,看到眼前的光景也只余一声叹息。
这座山在山神的保护之下本该是动物的天堂,如今却只剩下满目荒凉,只剩下洞穴里藏着的那些幼崽还活蹦乱跳了。
见到三人下山,一直提心吊胆守着猫的梁京墨才松了口气,却又在看到宋初身上的血迹的时候倒吸一口凉气。
三人之中受伤最重的莫过于宋初,好在她有火之心护体,否则只是迷雾中穿山甲的那一剑就足以要了她半条命,遑论再下山崖了。
回到房间,宋初褪去衣衫,贯通身体的伤口才彻底暴露在梁京墨眼前。
火之心能够修复轻微受损的内腑,却不能让宋初体表的伤口瞬间愈合。
梁京墨的手指轻轻点在宋初背部的伤口上,眼中是止不住的心疼:“怎么伤得这么严重,火之心不是会保护你的吗?”
他没有问宋初疼不疼,这样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他只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初拉好衣服:“山上有让人产生幻觉的迷雾,我看不清情况,被突然窜出来的穿山甲精捅了一剑。我也不太清楚火之心为什么没有起作用,可能那只穿山甲当时并没有散发恶意,所以它才没有反应吧?”
简单地解释了一番,宋初便扯了浴袍进了卫生间。在那样的环境里挣扎了一整天,再不洗澡她就要崩溃了。
三人刚走入迷雾没多久便分开了,问楼半夏和李双也得不到什么结果,梁京墨只能逮着金眸黑猫可劲儿折腾。
虽然他没有了灵力,但黑猫也被封住了丹田,爪子上尖利的指甲也被磨圆了,只能任由他折腾。
黑猫看梁京墨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忧伤地舔了舔爪子,打定主意装傻。
宋初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梁京墨手中还拿着一根羽毛当逗猫棒,黑猫不断地转移着自己的视线不让自己往羽毛上看,前爪却蠢蠢欲动。
这样的场景,让宋初不由得想到了当初团子还活蹦乱跳的时候……
“你们俩做什么呢?”宋初擦着头发走过去。
梁京墨站直身体,接过宋初手中的毛巾替她擦头发:“没什么,就是想找点法子治治这只猫。天色不早了,半夏和双儿准备了晚饭,我们现在就出去吧。”
“她们俩能准备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