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楚一些,有时候褚茹茹分明是故意在挑拨周月的怒气,甚至引导周围人对周月的不满。
比如说昨天那档子事,要不是褚茹茹从中挑拨,周月未必会因为被针对而跑出来,也就未必会有今天这么一出寻人的情况。
谢庭宗叹了一口气:“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管周月有事还是没事,回去都又是一堆麻烦事儿了。”
喜妹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他明明是想着怎么安分怎么好的,结果摊上了一堆不安分的“战友”,就算他能不被卷进去,想过不被人注意的安生日子怕也是不能够的。
“知青点这段时间恐怕是要被人盯着了,你别往谢小叔那边去了,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话就让我妈给你带去。”她低声嘱咐道。
谢庭宗点点头。
就算她不说,他也是要找林老太说的,最近的知青点……不太适合他偷偷进出。
“诶!”喜妹突然一喜,她脑子里的“地图”上好像出现了一个新的红色光点,而且,她好像还听见了什么声音,“你听见有人□□的声音没?”
谢庭宗噤声细细去听。
“好像确实有声音!”
第86章
喜妹是在一个熟悉的地方找到周月的。
说来也怪,喜妹可能真的跟这个突兀的斜坡有缘。
第一次来这,她收获了一只大野猪;第二次到附近,她又找到了失踪了一晚上的周月。
和那只野猪一样,周月也是被斜坡上的树根和石头绊倒摔下斜坡的,昏迷了大半宿之后,迷迷糊糊恢复意识时又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伤口,腿不知道是伤到了骨头还是扭了,反正也是动不了。
她绝望地喊了许久,等喜妹他们找来的时候,她已经喊不出来了,意识也有些涣散,本能地呻/吟着。
发现她之后,喜妹和谢庭宗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出声喊道:“周知青在这!我们找到人了!你们快来!”
林建设远远听见了他们的叫喊声,终于松了一口气:人找到了就好。
要是人真的没了,即便不从队长的身份出发,他也觉得糟心得很,人家养了十几二十年的女儿,离家没多久就出事了,搁谁谁能受得了啊!
只要人找到了,就算受伤了或者怎么样了,都是小事。
见到周月的现状之后,林建设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伤重不重倒还在其次,关键是,这人伤口这么多,流了这么多血,竟然安安稳稳地在山里待了一个晚上?!还是在这个接近深山的地方?
不是他这个做队长的瞎咒人哦,正常情况下,以周月这种情况,被熊瞎子舔脸或者被狼叼了去,都不奇怪的。
别看他们队上的人在山上好像出入自由的样子,但是那真的只是假象。
白天他们拉帮结伙地在熟悉的山路上摘野菜、砍柴、采蘑菇……忙得不亦乐乎,但天色一晚,就算是再胆大的队员也不敢再在山上逗留。
靠山吃山不假,但是,山也不是任何时候都没脾气地任人吃的。
人们白天里可以仗着人多在山林间搜寻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夜间,山林也就成了其他动物的天下了。
人的夜间视物能力本就比其他动物逊色不少,再加上这年头大家普遍营养不良,夜盲情况相当普遍,看不见,人自然也就虚了。
久而久之,便世代传下来了这么一条生存智慧:天黑莫入山。
这也是为什么得知周月可能在山里待了一宿之后,林建设的脸色会那么难看。
说句老实话,他就没指望过周月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之所以点了人上山,不过是想着尽人事听天命,做到自己能做的,避免以后后悔愧疚罢了。
喜妹之前倒是就比他乐观不少。她经常上山,知道山上没有大家传言的那么恐怖,周知青还是有很大可能平安无事的。
但是,即便是本就乐观的喜妹,也觉得周月这回实在是太幸运了一些。
没错,山上是没那么危险,不至于说每个上山的人都会出现无人生还的骇人情况,但是,像周月这样浑身是伤、流了这么多血,也没有招来什么豺狼虎豹的,还真是幸运值超高了。
找到人以后,林建设点出来的青壮也就有了用武之地。
挥刀砍树、砍藤蔓,利索地做类似担架的东西,大家配合默契,手法不算娴熟,但好在上手快,很快就把担架做好了。
把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周月抬上担架之后,两个腿脚快、力气大的队员抬起担架就走,力图早点把她送下山救治。
周月的事情当然是瞒不住的。
且不说一个好好的大活人突然伤成这样需要救治,单说第三小队为了找人又是推迟上工又是一堆人呼啦啦上山去,但凡别的队不是瞎子不是聋子,都能知道他们这出了事。
将周月送到镇上的医院救治之后,林建设就主动去公社汇报情况了。
公社这边暂时倒是还没得到消息,骤然听他这么一说,公社领导吓了一跳。
最近一两年知青与本地人的关系本就日益紧张敏感,在这种时候,竟然出现了知青严重受伤的情况,叫他们如何能不慌乱?
万一这个周知青真的情况不好了,那些知青不闹起来才怪!
林建设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下来之前医生说的大致检查结果:“医院那边有些检查项目结果还没出来,但是,医生说,按照目前的检查结果来看,大的状况应该是不会出现的,更不会出现威胁生命的情形。”
公社领导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就着他之前的话细问:“你说,这事是因为知青们想要分得种植铁皮石斛名额被拒,内部闹矛盾?”
林建设点了点头,又怕领导也和知青们一样觉得名额的事情是自己徇私,紧接着解释道:“名额的事情我真的做不了主。领导你们也知道,铁皮石斛这东西金贵,安排多的人伺候也是白伺候。我们队上虽然因为先掌握技术的原因种得不少,但是,除了最先研究出这技术的队员以外,第一年我们安排了一个副手和两个徒弟,往后每年都是一年招一个徒弟的。我们队上的名额,向来都是自己报名,然后由种铁皮石斛的那帮人来考核,考核通过才能得到名额的。”
“问题关键是,这几年压根没几个知青报名了,就算报名了,他们的能力和细心程度也没法通过考核。”
言下之意,这事原本就和他没什么关系,压根轮不到他来帮人作弊徇私。
公社领导还真知道种铁皮石斛这事有多难。
喜妹研究出铁皮石斛种植办法之后,第三小队又实践了一年,确认方法可行,卖了不少钱过了个大肥年之后,在其他队的人还没好意思上门来堵的时候,林建设就在开了一个队员大会之后,将第三小队能人工种植铁皮石斛一事上报给了公社。
公社确认消息之后又上报给了县里,一时间轰动了全县,那段时间,整个县里到处都在讨论人工种植铁皮石斛的事情。
县里安排了每个公社出一两个人去第三小队学习种植经验,想要达成共同致富的目标,忙得喜妹、王睿和两个大徒弟人仰马翻,然而效果……不算很好。
他们公社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各大队都有幸派了人轮番过去第三小队学习了一阵,真正能在短短时间内学到精髓的,寥寥无几。
正是因为学习种植难度高,铁皮石斛的价格才没有降得厉害,能够成功种植铁皮石斛的第三小队的日子才会芝麻开花节节高。
正是因为那些本有机会坐拥金山却没能抓住的人们给公社领导留下的印象太深了,他才没有一丝一毫地怀疑林建设对知青不公平。
就像林建设说的,人家都设考核制度了,还要怎么样才算公平?难不成还非得给知青一个名额?那才是真的不公平嘞!
想要名额,自己去报名就是咯!哪有这样硬要的!
厚着脸皮硬要,人家不给,他们还好意思内讧?内讧气走了人家周月同志就算了,毕竟也不能说这事周月同志就没错,但是,人都失踪一夜了,同屋的人竟然早上才发现?!
公社领导觉得,这个糟心事,要怪也得怪到知青们自己头上,要是知青办有脸拿着这事来说嘴,那就让严惩那几个闹事的知青,尤其是同屋的几个女知青。
他是这样想的,也就将自己的想法透露了一些给林建设。
得知公社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以后,林建设的心也就定下来了,风风火火地回了队上。
队员们和剩下的知青已经在队部班子的安排下恢复上工了,秋收在即,上午又耽搁了许久,大部分人都自觉地加快了动作。
即便是看见队长回来了,好奇周知青现状和公社的处理意见,大部分人也还是抑制住了好奇心,互相叨咕了几句之后,就继续埋头干活了。
喜妹就比较直接了。
虽然她是因为高中放秋收假才回来的,但是以林家的情况,除了秋收最忙的那几天她需要去上工做点轻省活儿以外,这几天她是不用下地的。
人闲了,好奇心也就很难抑制得住了。
得知林建设回来了之后,她立马就溜去找他打听情况了。
“……人还在医院呢,知青点那边有人在守着,我就带着人回来了。”林建设拿她没辙,只能简单说了一下周月的情况。
喜妹好奇地问道:“那公社那边怎么说?会不会觉得咱们队上不消停啊?”
林建设无奈地摊手道:“这事跟我们队上有啥关系?真要说不消停,也是知青们不消停,至于他们不消停,这不是大家都有共识的事情嘛!”
喜妹眨眨眼,瞅他道:“你们可真够坏的。”
这明摆着是要什么坏事都不沾啊,反正就是,都是知青们内部的问题,与生产队无关。
林建设耸耸肩,无辜地瞅了回去。
这事本来就跟生产队没啥关系,他们宁愿耽误地里的活儿也要去救人,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还想让队上担责?做啥春秋大梦呢!
有公社领导背书的林建设,说起话来腰板格外地硬。
喜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不由得有点发愁:“那要是上头对知青们追责,会不会搞一刀切,整治所有知青啊?”
虽然这事原本跟谢庭宗他们没啥关系,但是,要是领导们彻底烦了知青了,为了防止他们继续作妖,直接一股脑镇压了呢?
上回有知青装病躲避上工,被告发闹大之后,公社的处理办法就是除非赤脚医生发话说病人不能下地,否则一律不能请病假。
这种一刀切的办法虽然不可能真的实行下去,但是,在当时还是要实行一段时间的。
如果这回也像上次一样,搞个什么类似的不切实际政策,那谢庭宗岂不是也要跟着倒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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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对于小堂妹的担忧,林建设倒是没觉得诧异,他是知道林老太一家和谢庭宗之间的渊源的,笑着安抚了几句:“就算是公社想要一刀切,也不能真的罚了所有知青啊!要担心,也该是那几个跟周知青有矛盾的知青担心,怎么说都攀扯不到谢知青头上去。再说了,就算真的能攀扯到谢知青身上,我又不是吃干饭的。”
喜妹本就是关心则乱,被他这么一安抚,便没有继续瞎想了,乖乖回家了。
知青们闹出的这档子事,以周知青伤了腿脚彻底错过秋收、以褚茹茹为首的几个跟周月发生冲突的知青被公社点名批评告终。
周月起初还很记恨褚茹茹他们挤兑自己的事情,随着秋收的到来,这种记恨渐渐转化为幸灾乐祸:古人诚不欺我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她之前想着自己受了伤受了罪,褚茹茹他们就被轻飘飘地批评了几句,心里还很是不忿,觉得自己吃了大亏,可是,现在看来,她分明是因祸得福才对。
伤了腿脚需要好好休养,秋收自然就没她的事了,她只需要躺在床上看着褚茹茹他们晒成煤球累成狗,就连一日三餐也不用她动手,在队长和其他知青的要求下,被批评的那几个知青承担了本该轮到她的日子的三餐准备工作。
看着褚茹茹一脸扭曲地替自己做饭,周月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痛快。
自打褚家搬到周家隔壁开始,褚茹茹就一直明里暗里地找她麻烦,她打小被娇惯着养大,脾气本来就大,在褚茹茹变着花样的刺激之下,她越来越容易生气,在周围人当中的名声也越来越差。
她是直脑筋了一些,但她又不是傻子,吃过几次亏之后自然就明白了褚茹茹的小心思,奈何管不住自己的脾气,就算知道姓褚的居心不良,有时候还是难免会落入人家的圈套当中。
日积月累下来,她对褚茹茹的怨念也就越来越深。
现在姓褚的终于倒霉了,要不是怕影响不好,她恨不得出去买点爆竹之类的东西回来好好庆祝一下。
即便没有放爆竹庆祝,每回看见褚茹茹晒脱了皮回来,她眼里的幸灾乐祸也还是藏都藏不住,搞得褚茹茹见了心里更是堵得慌。
他们之间的不对付太过明显,甚至波及到了其他人,整个知青点都延续了之前的诡异气氛,即便是在这种忙得人仰马翻的秋收时节,几方人马之间的对峙也还是一样泾渭分明、尤为明显。
资历最老的一批知青大多已经认命,慢慢习惯了在第三小队劳动生活的生活,对新知青们上蹦下跳的行为很是看不惯,天然地形成了一方人马。
经过上次的事情以后,褚茹茹他们几个的日子都不太好过。队上收回了对他们的照顾,该干什么活就干什么活儿,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尽量分轻省活计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