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的人胆大心细,选了食堂作为布阵之地,便要会躲在暗处观察事情有没有被揭发的可能。
食堂师傅天赋不够好,能感觉到的东西太少了。他们每日洗洗案板做做饭,虽然有异样的感觉,却说不出是什么情况。妖族学子最近本就学业繁忙,又加上吃得惯食堂的凤毛麟角,倒也没发生什么意外。
出意外的都是学宫守卫。
除了吃米糕的袋鼠精以外,其他经过这里感到异常的有不少,大多数会在情况不明了的时候选择私自探查。
那些守卫都被混进来的仙门修者抓起来控制住,直到朔月夜,取妖族的灵血与枉死者的骨灰混合,画出能唤出仙门尊者身外化身的阵法。
“妖族身体强横不假,可也经不住他们那般取血。等到还能行动的守卫把被取血的同袍送到医务室时,袋子已经变成原形,修为大降。而另外几名同袍,则丧失了灵智,再也无法修行成妖了。”松风幻双眼赤红,双拳紧握。
苏源止莫名觉得有一股压力扛到她肩上,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幽幽叹气:“都是我引来了仙门尊者。”
但她又能怎么办?
松风幻摇头:“仙门早已图谋不轨,光是枉死者的骨灰就不是一天两天准备好的。你不过是运气不好,恰好赶上了仙门来学宫找事 。”
白弈蹲坐在苏源止身边,伸出大爪子,指甲弹出去又收回来,肉垫一颠一颠的,巴巴看着苏源止,等着她伸手吸猫。闻言,他道:“仙门找谁的麻烦也找不到学宫头上吧?你们谷主不是那家伙的弟子吗?难道仙门敢跟神君对着干?”
松风幻摇头:“这就说来话长了。”
同一时间,两辆马车自魔渊出发。后面那辆车上堆满了魔族工艺特别制作的玩具,前面那辆车上则坐了两个人。
或许也不能说是人,因为那两位都跟人族不沾边。
其中一位肤色是古铜色,肌肉强健,焦黄的头发扎到脑后,显出一股干练。他跪坐在小几的垫子上,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小几的对面则是一名少年,白衣而持扇,头发同样用白色的发带束好,规整至极,不染尘埃。若非出现在魔族的马车上,简直让人毫不怀疑这是修仙世家的公子哥。
白衣少年整理着面前的信件,末了,用扇柄敲了敲额头:“仙门为了一本秘籍,脸面都不要了。堂堂一个元婴尊者,用化身去抓捕筑基期小孩,也是可笑。”
肤色古铜的魔族道:“您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白衣少年“刷”地打开折扇:“猜到是一回事,发生了又是另一回事。仙门戒律多如牛毛,我还以为他们能再克制一阵。”
“苏小姐已经上通缉令了,不在他们的克制范围内。”
“也是。”白衣少年摇扇子道,“被戒律约束的人,评判是非的标准只剩下戒律了。”
魔族垂眸,不敢说话。
“啪”,白衣少年敲桌子:“你不会想说我定的规则太严苛了吧?”
“不敢。我徒弟欺上瞒下,私自前往妖族做生意,是他们错了。我只想亲自把他们领回魔族受罚。”魔族俯首行大礼。
“行了行了,看到你们行礼我就心烦。”白衣少年气恼,“我去妖族办事,顺带捎上你一程罢了。你自己的徒弟,怎么处理别来问我。总之你帮我把店面撑好就是了。”
“多谢殿……店主。”魔族轻声道。
马车忽然嘎吱一声停了下来。
白衣少年撩开帘布:“怎么回事?”
赶车的白色鬼魂道:“回禀殿下,万灵学宫起雾了。”
“妖族封路了?”
“是,就算我们是从魔渊来的,也不能轻易放行。”
白衣少年摸脸:“真是麻烦。”
他手按在腰间剑柄上,下了车,自己朝守在前方的妖族走去。
妖怪们只觉得来者不善:“何人?”
“白幕虚。”白衣少年道。
妖族守卫们哆嗦了一下,又大着胆子道:“白公子亲临,我妖族自当欢迎。奈何仙门诡谲手段太多,不得不防。敢问白公子可有信物?”
“信物?欢迎?”白幕虚向来平和的眼神忽然变了,眼中戾气四溢,手拔剑,剑气随剑而冲起,妖怪们还未反应过来,便成了一堆尘埃。
魔族特别驯养的魔马吓得叽叽乱叫,十多条腿乱了节奏,吓到打结。鬼怪车夫一边发抖一边拼命控制马匹。
白幕虚收回剑,回头温和一笑:“我这么可怕吗?”
鬼怪车夫不敢说话。
白幕虚却是点了点头:“是该可怕,谁让我是魔尊与神君之子,又邪气又难搞。”
他伸手一招,守卫妖族临时居住的稻草屋里就飞出了一个箱子,打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全是缭绕着黑气的幼兽骨头。
他轻声道:“这么多枉死者骨头,我都觉得心惊。妖怪们怕我,却不怕这个,不是很奇怪吗?啧,看来要好好忙活一番了。”
作者:踩点码完了,给自己鼓掌_(:з)∠)_不过错别字病句逻辑这些就木有检查了。
我躺平了,晚安。
第19章 白虎坐骑
灵血刻画的阵法透着森森寒意。盯着猩红的线条,苏源止几乎能够听到年幼妖怪们的哭喊声。
成年妖怪们的血里,溶着枉死者的骨灰。
所谓枉死者,便是怀着怨怒而死的生灵。他们或是生时受到了长久不公正的对待,心怀愤懑,或是死亡的那一刻受到了巨大的痛苦与难以想象的恐惧。
生时冤仇未了,死时怨怼难消。
松风幻叹气:“谷主亲自来看过,他说,那些骨灰,都是没有天赋的妖族弃儿们的。”
妖族的孩子天生就不是普通的动物能比的。他们聪敏、情感充沛,除了形态各异,与人族幼童差别并不大。
然而其中没有修炼天赋的小妖怪们,从小看着家族偏爱着那些能够修行的同辈,羡慕也嫉妒,最后只能无望地埋怨自己。其中有一些,甚至会在全然不懂事的时候被家族赶出门——不能修行,意味着他们只能以动物的身份度过一生。而动物身体的成年期到来时,小妖怪的认知却是懵懂的。
他们会流浪的途中认识真正的动物与妖怪。过于聪慧的灵魂使他们区别于动物,不能修行的体质使他们区别于妖怪。留给他们的,是夹缝中的无助与孤独。
然而不光如此,妖族之中甚至把他们当做没开灵智的动物来对待。于是他们在流浪的途中遭到捕杀,成为自诩不凡的妖怪们的盘中餐。
他们一生的痛苦与绝望,最终化为沉重的怨气,缭绕在骨上。
阵法中的枉死者骨灰,大多是这么来的。
苏源止眼眸低垂:“真可悲,出生与否无法选择,一生的命运无法选择,何时死亡无法也选择。我还以为我是最惨的。”
但起码,她心里还有一处温暖,在她绝望的时候,支撑着她走下去。
“不错,所以谷主终于决定要插手了。”松风幻苦笑,“我跟几位夫子都觉得太冒险了。这是妖族一直以来的风俗,有数个世家大族支持着,我们区区一个学宫,怎么能够对抗得了妖族的文化。谷主说,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苏源止道:“怎么做?”
“谷主打算收容那些无家可归的弃儿们。日后想吃弃儿的血肉,先要过了万灵学宫这一关。”松风幻道,“等你的队友过来,你们就出发,去学宫外面找被遗弃的妖族小孩。遇到有烹饪弃儿的饭馆药店,可以让学宫提供支援。”
“我们需要走多远?”
“越远越好。白雾升起来了,学宫周围的人差不多都要离开了,这里即将与世隔绝。真正的妖族弃儿,应该还在世家大族的地盘上过着流浪的日子。”
苏源止点头:“好。”
等苏源止唯一还能动的队友赶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一人一妖一虎即刻启程,往学宫之外走去。
学宫之外,白雾浓稠得像一锅粥。如果不靠神识探路,甚至看不清左右的人是谁。
白弈赶紧喵了一声,俯在苏源止脚边:“这里雾浓,什么都看不清楚,太危险了。要是你被绊倒摔跤了怎么办?上来吧,我背你走。”
苏源止拍了拍白虎的脑袋:“谢谢,接到任务的人是我,我自己走。”
玄天眸扑哧一声笑出来:“有些禽兽,对人类小姑娘伸出爪爪献殷勤还被拒绝,实在是……”
白弈大爪子覆上了苏源止的脚,企图强买强卖:“你不上来,我就不让你走了。”
苏源止挪脚,哪知白弈用的力量虽然不大,却恰好能够将她按在原地,让她动弹不得。
她叹气:“你图什么呢?我都已经拒绝你了。你喜欢的是前世那个人,而我已经是我了。你喜欢的样子,我给不了你。”她俯身去搬白虎爪爪。
白弈岿然不动:“谁说的?不管相隔多少个万年,轮回多少次,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
苏源止无奈:“你这又是从哪来学来的情话?”
“我这是发自内心……”
“呵,最近学宫流行的《大妖的千年之恋》上面就有这么一句话。”玄天眸插嘴,鄙视白虎:“谈个恋爱都要抄袭人家的话,不知道原创的重要性。你这样没有能力的禽兽,要是能够追到我们那么好的苏队友,我把尾巴毛拔下来给你当扫把。”
苏源止看不到白虎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爪爪上的毛炸开了。苏源止以为他是心虚,想到他的种族,只好挠了挠他的下巴,哄道:“我信你,可以把爪子拿开了吧?”
白弈落寞,拿开爪子,低声道:“其实你也不信我。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话是这么说,却依旧让开了路,重新跟在苏源止身后。
玄天眸讽刺:“有些禽兽,外表看起来像是虎,实际上是人族训练已久的跟宠。”
白弈闷声道:“我乐意。”
玄天眸还要继续嘲讽,却听苏源止道:“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大白虎喵了一声,低头去蹭苏源止的小腿。
苏源止实在无奈。
白弈总归是白虎神族,她实在不好看着他一直受到欺负。一个强者因为她的缘故,一直在她身边忍气吞声,总觉得有些奇怪。
玄天眸抄手:“怎么没有关系?难道你忘了,我伤养好后特地给你留了两根羽毛。你看我定情信物都给了,你也收了,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偏爱一只白得在雾里都看不见的蠢虎!”
苏源止吓了一跳:“你当时没说是定情信物,我还以为是你们鸟类换季脱毛,十分寻常,就收下了。”
“你见过哪只妖怪换季脱毛?”玄天眸气得差点吐血,“行了,我不爱你了,快把我的羽毛还回来!”
苏源止支支吾吾:“我搬家的时候忘了带走,还粘在窗户上。”
“你!你这个渣女!脚踏两只船!”
苏源止莫名,她到底做了什么才造成了这样的误会?
正不知道如何回答,便听到白虎低声道:“有人朝这边靠过来了,小声点。”
苏源止跟玄天眸止住了争论,贴着墙,屏住呼吸。白弈伪装起来比较方便,只要爬下去,没人看得见他。
过了大约一刻钟,苏源止才听到有人朝这边靠过来。
白雾浓稠,看不清他的体格面貌,却能听见他背上的口袋里,传来支支吾吾的声音。一人一妖都皱起了眉头,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对方肩上的袋子。
忽然,苏源止注意到,那人身边有个矮矮的小孩子,比那人膝盖高不了多少,跟她之前委托做御兽袋的那几个魔族小孩十分相似。
魔族怎么这么会掺和妖族的事情呢?
苏源止觉得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