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生与死)
梨霜是被胸口的剧痛给痛醒的,她喉中一甜,哇地吐了口血。
“霜儿!”
耳畔传来担忧的声音,她转眸望去,见昊京满眼关切地望着她,和风吹乱了他的发丝,与摇曳的纯白花树交相辉映,似雾似幻。
“没,没事。”她咳了咳,苍白的小脸皱成一团。
昊京叹了叹,语声中夹着怜惜:“你素来怕疼,怎么会没事?”他将手掌放在女子背心,将灵力输进去。
随着暖流的汇入,疼痛有所缓解,梨霜心中一暖,虚弱地笑了笑:“多谢。”说话间却瞥见自己身上披着的是一件白色外袍,她定睛细看,心头突地跳了一下。
是银川帝君的!
霎时间,她眉眼都亮了起来,胸臆间充斥着浪涛般的喜悦。
方才在阵里,她为了救银川弄的衣衫破碎,所以…这一定是他亲自为她披上的!
她轻柔地摩挲着雪白的衣衫,一股巨大的甜蜜在胸口漫开,似暖软的春水将心房胀的满满当当,窝得心都要化开了。
“帝君呢?”她低着头,嘴角含着羞怯。
昊京正要回答,不远处传来一声异响,二人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龙姿凤章的雪白身影,发出声响的,则是那两个被扔在地上的人。
“不,不要!”殷玥儿满脸恳求,死死挡在情郎面前。
“生哥如今全靠这些魂魄吊命,神尊一旦吸走,生哥就彻底没救了!”
“玥儿,你快走!”张生抓住她的胳膊,眼里满是焦急与痛惜。
“我不走,死也不走!”殷玥儿摇头,猩红的眼眸悲痛却坚定。
望着这一幕,梨霜抿了抿唇,心里却五味陈杂,殷玥儿确实罪大恶极,但她对张生的心却日月可鉴,而张生对她亦是如此。对比自己,殷玥儿倒是幸运的多。
她深吸了口气,望向银川帝君。夕阳西斜,一缕橘色光影透过茂密的树林映在他面上,却似照在寒冰上。
“狡辩,他的命是命,那些魂魄就不是命吗?”他横剑一指,眸中射出精锐的寒芒。
殷玥儿面上骤僵,硬着脖子道:“所以你要杀了我生哥,救那些已经死了的人吗?”
“不错!”
若杀一人能救天下人,他会毫不犹豫,这就是他的道!
银川手中利剑一翻,挥出白色光刃,将殷玥儿撞得飞了出去,紧接着,他凭空变出一只雪白净瓶,从那情郎张生体内吸出十条精魄。刹那间,张生如抽干了力气的木偶,骤然瘫到在地上,临死前,尤满含热泪地唤着殷玥儿的名字。
瞥见这一幕,早就口吐鲜血的殷玥儿顿时恨得发狂,浑身戾气暴涨,拼尽全力杀过来,却被银川挥剑灌入胸口。
她喷了一大口血,颓然倒在地上,胸前已被鲜血染透。
“生、生哥...”
她奋力地往这边爬,泪水如雨般落下,堪堪爬了一步,便气绝身亡。
梨霜眸光一颤,扫了眼死去的张生,又看了眼银川。殷玥儿作恶多端自然该死,张生本就是将死之人,银川救了那些无辜的魂魄,也没有不对。
可是想着他们临死前对彼此的深情与眷恋,再联想银川对自己的态度,她胸口就像压了块石头,有点发堵。
事毕,银川走到近前,瞥了眼她的神色,负起手,目露不屑:“怎么,同情心泛滥?”
“我没有,只是...”
梨霜喉咙一堵,刚想解释,胸口却传来刺痛,又吐了老大两口血,殷红的血飞迸而出,溅在银川雪白的里衫上,如雪地里盛开的红莲,绚烂夺目。
男子眉头一蹙,捏了个去污诀,腥红的血渍瞬间消散,干净的不然一丝尘迹。
这个举动似针般戳的梨霜心口一揪,她抿了抿唇,双手随之收紧。
倒不是她觉得弄脏了银川的衣袍理所应当,只他这个举动所代表的意味,让她心底发冷。
望着她苍白的脸颊,昊京眸中一揪,忙运气输入女子体内,可梨霜脸色却越发煞白,身上更冷得打颤。
他探了探她的额头,竟冷得似铁。
“不好!得立即去药王殿。”他脸色大变,抱起女子往九霄之上急飞而去,
银川蹙了蹙眉,也腾云而上。
到药王殿后,昊京立即请药王为梨霜诊治。把完脉,青衣老者一惊,凝重道:“她莫不是跳了诛仙台吧?怎么被罡风伤得这么重,五脏都碎了大半了。”
“什么!”昊京唰地站起来,脸色陡白。
药王慨然一叹:“若非有人以灵气护住她心脉,她此刻已被打回原形,灵力尽失了。”
梨霜凝了凝,朝昊京露出感激的笑容:“司命大人,谢谢你。”
“...”昊京面色微滞,朝银川瞥了一眼,抿着唇没有言语。
银川立在旁边,一直沉默着,此刻才漠然开口:“有救吗?”
“有是有,就是...”药王面露难色,瞥了眼面无血色的女子,叹道:“首先需得以九转金丹续命,此丹练制不易,千年才得三颗,一颗已进献给西王母,另两颗老夫是准备进献给天帝和天后的。”
银川眸光一沉,还未开口,昊京急忙道:“药王,小仙前不久寻得一柄浮光扇,是女娲大神曾用过的神器,原准备进献给天后娘娘,不如我将这浮光扇赠与你,就请你用九转金丹替梨霜续命吧。”
“浮光扇!那敢情好啊!”药王眸光一烁,猛拍大腿。女娲用过的神器,那比九转金丹更珍贵不知多少倍。
“只浮光扇如此珍贵,你当真舍得?”他半信半疑看着他。
昊京瞥了眼梨霜,露出温然的笑意:“再珍贵也不过一件死物。”说说从墟鼎里探出一柄碧绿的扇子。
药王满脸喜色,忙伸手接过,这才拿出九转金丹递给梨霜。女子看了眼红色的丹药,又看了看昊京,眼眶骤然泛酸。
“司命大人,我只是一个仙侍,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昊京摇摇头,温润的眼眸似春水荡漾:“你忘了,你上九重天那日,我便说过你我是朋友了,朋友的性命还比不过一件死物吗?”
“司命大人...”温暖的话似潮水漫进梨霜心头,浸湿了她的眼眶。
瞥着两人,银川眸中骤然冷了几分,朝药王冷然道:“那接下来呢?”
“接下来就更难了,需得去南海归墟取得一枚玉蝉果,那玉蝉果是上古神物,有起死回生之效,但有上古凶兽九翼蝠龙看守,就连...”
药王瞥了眼银川,神情越发凝重:“先战神紫萸神女也被它重伤,这才导致她在那场神魔大战中不幸薨逝。”
提到自己师傅,银川眼皮微垂,面上并无过多起伏,袖中的手却紧了紧。
梨霜两人则心头一沉,紫萸神女是银川的师傅,其实力便是银川也未必能匹敌,若她都重伤而归,其他人必定凶多吉少。
梨霜下意识看向银川,见他沉默不语,眸光不由暗淡了几分。她并非想让他为她冒险,但他这样的反应,她心里忍不住生出一阵失落与寒凉。
她的神情昊京尽收眼底,他攥了攥拳头,面上却绽出温润的笑意,漆黑双瞳满是坚定:“别担心,难是难了点,但天界这么多神兵利器,我总能想到法子的。”
“司命大人,谢谢你。”梨霜眼眶一红,心头涌起阵阵暖流,还夹着丝酸楚。她满心满眼装着的人,并没有那么在乎她,而这个她只视为朋友的人却如此珍重她。
昊京则扬起唇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瞥了眼昊京放在女子肩上的手,银川眼底掠过冷色,冷着脸往外走。
药王忙起拱手:“帝君慢走,老夫一定全力医治梨霜姑娘。”
银川颔了颔首,头都不回一下,便阔步而去。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梨霜的心揪了揪,攥着衣角低下头。从药王提到玉蝉果之后,他再未提过她一次,他果然是一点都不在乎她。
见她如此,昊京眉头微蹙。
之后,梨霜都留在药王殿医治,因伤的太重,一直躺在床上。昊京不放心,特意安排他府上的仙侍白露来照顾她,但他自己却一直没有出现。
第三日晌午,梨霜喝完药,朝白露感激地笑了笑,道:“白露姐姐,怎么这两日没见到司命大人?”
白露手中一紧,鹅蛋似的小脸露出紧张的神情。
梨霜心头猛地一突,抓住她的手臂:“难道司命大人出事了?”
白露连忙摇头,神情越发局促:“没、没有。”
梨霜更是七上八下,急得要下床,白露立即拦住她:“快别动,我告诉你就是了。”
她在半空挥出一道白色光镜,画面中,昊京正跪在一座华丽的宫殿前,面容疲惫,显然不是跪了一时半会儿。
梨霜瞳孔骤紧:“难道这几日,司命大人他...”
“嗯,大人说九翼蝠龙凶狠无比,需求北辰仙尊借他一件宝物,可仙尊不允,他便一直跪在那里,已有三日了...”白露仰着头,琥珀色的水眸紧紧锁着那个人影,语声轻柔满是怜惜。
“三日...”梨霜身子一晃,心头似铁拳击中。
明明他们只是朋友,她真的值得他这样吗?
她眼眶一酸,强撑着往起爬,却被白露用仙术定住。
“大人说了,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必须替你取回玉蝉果,所以...抱歉。”白露面上露出歉疚之色,端着托盘去了。
梨霜被定了半日,直至夜幕深沉,星月透过窗棂洒落满地皎洁时,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嘎吱。”
梨霜转眸望去,见昊京逆光而来,一袭薄暮灰长衫与银白月辉相融,含了几分清冷,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即便在暗影下也泛着温柔的光泽。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梨霜口不能言,只能拿目光回应他。昊京怔了怔,立即发现她的异常,挥手解了她的定身术。
“这个白露,我让她好好照顾你,她怎么...”他眉头微蹙,几步走到近前。
梨霜忙解释道:“你别怪白露姐姐,她只是不想让我去北辰仙府找你。”
昊京怔了怔,抚着额头满脸无奈:“这个白露...”
他伸手拍在她肩上:“你放心,方才得天后求情,北辰仙尊已将克制九翼蝠龙的火冥珠借给我了,有火冥珠在手,我很快就能把玉蝉果找回来了。”
望着暗影中,他蕴着温柔光泽的脸颊,梨霜眼眶一热,鼻尖泛酸:“白露姐姐说你为了救我,在北辰仙府跪了三日,我、我只是区区一个小仙侍,不值得你这样...”
昊京故作叹息:“哎,看来在你心里,只有帝君他老人家配为你做这些事了...”
“不!不是的!”
见她急的要起身,昊京忙按住她,挑起唇畔,露出揶揄的表情:“好了,我逗你的,等会儿我就得去南海归墟了,你且好好养着,多则五日,我就回来了。”
他说的轻松,可梨霜能看出他眼底的隐忧,她心头一紧,抓住他的手臂:“司命大人,你有这份心意,我已经很知足了,反正我也死不了,最多打回原形罢了,再修炼几百年就好了,你还是别去了吧...”
朦胧的月色下,她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脸上满是担忧。
迎着她的眸光,昊京恍了恍,低眉扫了眼她的手,迟疑了片刻,轻轻地覆上去:“别担心,我有火冥珠在手,会没事的。”说着,他戏谑地笑了笑:“而且以你的道行,我怕没个一两千年,你化不了人形。”
梨霜脸上陡烫,唰地缩回手,低头嗔道:“你知道就是了,作甚么要戳穿。”
昊京莞尔一笑:“好,我不说就是你,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