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岗后,恶女她成了全书白月光 作者:林安舟 简介: 祁妙勤勤恳恳做了三百年恶女,将整个修仙界都得罪了个干净,终于如愿以偿领到盒饭。 她以为自己可以顺利回家养老。 下一秒,她重生到了百年之后,还绑定了一个攻略系统。 目标人物她都挺熟的。 被她抽了剑骨的龙傲天徒弟 被她抢走暗恋对象的死对头 被她当众退了婚的前未婚夫 和她同归于尽的前魔族老大 系统:“让他们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祁妙:“……” 祁妙连夜扛着飞剑跑了。 笑死,下岗再就业也不是这么个就业方法。 生命可贵,珍惜勿送。 可天有不测风云,某一天,她不慎掉马。 只是……这些人的反应,怎么奇奇怪怪的? 小徒弟将她囚于密室,嗓音微颤:“师尊,我给你剑骨,不要再离开我好不好?” 死对头对她红了眼:“我暗恋的那个人,其实一直是你。” 未婚夫为她温柔妥协:“我可以做小。” 魔尊单膝跪地拭去她鞋上污泥:“做本座唯一的魔后,如何?” 成功完成任务的祁妙:“……” “所以,我这是成了全书白月光?” 【排雷】: 我流修仙,私设如山(筑基_金丹_元婴_化神_渡劫期) 男主全员恋爱脑守男德 女主非娇软,对谈恋爱兴趣不大 火葬场修罗场通通都有 (喜欢笔下的每一个女孩儿,不搞雌竞,只爱贴贴) (1v1切片,但本质是万人迷玛丽苏) ———————*———————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仙侠修真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妙┃配角:《死遁为臣妻》《听说偏执男主xp非人》求收藏┃其它:《穿成羊驼,爆火全网》《草莓杏仁饼》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如何征服英俊少年……们? 立意:大道三千,唯爱永存 第1章 第 1 章 ◎居然敢无证御剑?!◎ “本人祁妙,因无证御剑被捕,现应万仙盟要求,于修仙历1487年在通灵石上发布忏悔与自我检讨,并在线集赞500个! (猫猫头流泪·JPG) 交通安全时时不忘,幸福生活天天拥有,望诸位道友引以为戒!(抱拳)(抱拳)(抱拳) 【大写加粗】划重点:【求赞】” 打下这行字,祁妙对着通灵石微亮的界面犹豫两秒,点击发送。 一炷香后,她满怀希望的刷新界面。 该动态浏览量999+ 点赞量:0 祁妙:…… 原主这稀烂的人缘。 焯了。 看了眼对面虎视眈眈的执法员,她一咬牙,将这条动态转发到了宗门群,附言: “求各位师叔师伯师兄师姐师弟师妹们捞我出留香城!!!” 原本聊的热火朝天的凌云宗外门弟子群徒然安静。 许久,才有人试探性发问: “这是,祁师妹?” 祁妙看了眼自己的昵称,尴尬的脚趾扣地,硬着头皮回消息。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 “哈哈师兄好眼力,我今日不慎被万仙盟的条子抓了,麻烦各位同门动动小手帮我点个赞,回头请你们吃饭。” 鸦雀无声。 凌云宗外门弟子足有上千人,可在这一刻,竟无一人说话。 就在祁妙脚下差点扣出三室一厅的时候,终于又有人开了尊口。 【青珩】:“呵呵。” 短短两个字,却仿佛道尽千言万语。 原本就尴尬的气氛更是雪上加霜。 之前说话那位师兄赶紧出来打圆场: “好说好说,我这就去帮祁师妹点。” 祁妙感激道:“多谢师兄,改天请你吃饭。” 气氛刚缓和些,群里立马又蹦出来一个人。 【青珩】:“什么档次,敢和祁师妹坐一桌吃饭?” 师兄喏喏的噤了声。 祁妙抓抓头发,认真想了想,试探性回道: “那你要坐小孩儿那桌的话我也不介意。” 【青珩】:“……” 至此,群里再也没人吱声。 看着动态下时0时1变化不定的赞,祁妙长长叹了口气。 看来此路是不通了。 叹气归叹气,她也没过于沮丧,毕竟自己当年的人缘……似乎也不比原主好到哪里去。 没错,这不是祁妙第一次穿进这本书。 事实上,她刚完成上一个系统指派的任务,在修仙界兢兢业业做了三百年的恶毒女配。 几乎将书里有姓名的角色通通得罪了个干净。 ——凌云宗的宗主云渺仙姬,狗听到这个名号都得夹着尾巴跑路。 好不容易走完剧情领了盒饭,她本以为自己能回家养老。 谁知系统操作失误,她又重生在了一百年之后,成了凌云宗刚入门的外门弟子 祁妙。 意外的与她现实的真名相同。 祁家父母在多年前救了凌云宗的长老一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对方承诺,若原主将来无依靠,可以收她为徒,庇护一生。 父母去世后,她遵循遗言,拿着信物不远万里找上了凌云宗。 可不巧的是,那位长老去了某个秘境寻宝,一时联系不上。 她只能先安置在外门修习,等宗门大比长老回来时,再落实此事。 凌云宗是修仙界顶尖的门派,哪怕是外门弟子也需要重重考核,能入选的弟子无一不是出类拔萃。 可从天而降的原主资质平平,御剑都御不利索。 这就足以让一大半的弟子心里不平衡了。 再加上,她是长老内定弟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对她更是没什么好脸色,纷纷揣测她的真实身份。 更有甚者,因为她与凌云宗前前任宗主同姓,而怀疑她是前前任宗主私生女。 可惜前前任宗主几百年前就作了古。 此条谣言不攻自破。 和上一次一样,祁妙醒来后第一时间就被新系统绑定。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不用再做狗都嫌的恶毒女配。 她要改行去做攻略任务。 新系统给了她一份名单: “请宿主攻略以下目标人物,刷爆他们的好感度,让他们为你痴为你狂,为你哐哐撞大墙!” 只是…… 掐着人中看完那一串目标名单后,祁妙沉思两秒,连夜扛着飞剑跑了。 然后—— 她就因为无证御剑被抓来留香城蹲局子了QAQ “还没好吗?” 见她久久没有动作,万仙盟的执法员有些不耐烦。 祁妙回过神,语气委婉: “这位道友,要不,我们换个方式?” 他似乎早有预料,哼了一声,另拿了个空白档案出来,提笔问道: “名字。” 祁妙不假思索:“甄美丽。” 他看着她打翻调色盘似的五颜六色的脸,皱了下眉,倒也没说什么,又问: “何门何派?” 祁妙正襟危坐:“我是落枫林傲天宗弟子。” 他撇了眼她身上宗门标配的白底烫金云纹校服,冷笑一声,“原来傲天宗弟子爱穿凌云宗的门派服。” 祁妙:……可恶,大意了。 执法员重重放下笔: “飞剑没收,你本人暂时扣押留香城丙级牢房,宗门什么时候派人来接,你什么时候走。” 祁妙震惊:“这么严重?” 留香城是万仙盟的大本营,这里的牢房分为甲乙丙丁四个等级,排名最往前罪名越高。 自己就一个无证御剑而已,居然也要被关在丙级牢房吗? 因为前世的某些原因,祁妙是万万不愿在这里久呆的,当即追问: “我交罚款可以吗?” “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用力一拍桌面: “你一个刚刚才筑基的修士,不仅无证驾驶还超速!万一发生什么意外创死人怎么办?!这是交罚款就能解决的?” ……那倒不会。 她可是三百年的老司机了,前世哪怕成了瞎子飙飞剑都没创过人。 祁妙暗自腹诽了两句,不愿再和他争论,毕竟万仙盟的执法员都出了名的轴,等会儿话题不定要扯到哪里去了。 抹了把脸上溅到的唾沫星子,她态度十分之诚恳: “我知道错了,能让我再联系宗门一次吗?” “知道错了就好。”执法员对她伸手,“我们会派人联系贵宗,老实去牢里等着吧。” 祁妙:……现在改名还来得及吗? 她有些牙疼,但一时也无法,只得先把通灵石交给他,打算后面再找机会开溜。 两人刚走出门没多远,好巧不巧,遇上另一队穿重甲的执法员,手里押着刚抓回来的犯人。 那是个年轻男子,衣衫不整,头发乱的像鸡窝,眼里盛满清澈的愚蠢。 莫名有些面熟。 祁妙正要细看,后者注意到周遭异样的目光,一面走,一面扯着喉咙嚣张喊道: “看清楚了!我是凌云宗弟子!流明山的凌云宗!绝对不是天下第一大剑派傲天宗!!!” 于是,祁妙的视线向下移去,落到他腰间系着的令牌上。 上面斗大三个字—— 【傲天宗】 祁妙:“……” 拳头硬了。 很好,今天对家宗门也在努力甩锅呢。 那名弟子也看见了祁妙,刹那间,两人四目相对,他“嘶”了一声,赶紧低头,小声念叨了一句: “好丑。” 下一秒,注意到她身上凌云宗的门派服后,他复又抬起头,瞳孔疯狂地震。 祁妙缓缓掀唇,对他露出白森森的八颗牙齿。 在他三分绝望五分倔强八分心碎的眼神中,她停下脚步,神情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满眼天真的问道: “啊呀,原来凌云宗弟子,都会随身带着傲天宗的腰牌吗?” 正准备反驳的他低头一看,恨恨跺脚: “可恶!大意了。” 周围的人表情具都一言难尽起来。 执法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苦口婆心教育道: “已经几百年了,我说,你们两个宗门,到底什么时候能够停止这种无聊的行为?好歹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怎么尽做这种互坑的缺德事?” 闻言,那人连忙追问:“谁是一?” 见状,祁妙不甘示弱:“谁是二?” 执法员:“。” 他扭头交代下属,面无表情: “都带走,不管一还是二,通通三天不给饭。” * 丙级牢房。 轻风吹过,烛火摇曳不定,光线黯淡。 祁妙背着手在室内踱步。 为了防止犯人越狱,留香城的监牢里都布下了阵法,修士在这里与凡人无异,动用不了灵力。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双眼一亮,拔下发间木簪,对着墙壁跃跃欲试。 系统清脆的童音从脑海中传来,语气凉凉: “宿主,这不是电影,千年玄铁打造的墙壁,你挖不动的。” 祁妙极其自然的收回伸了一半的手,重新戴上簪子。 “你怎么又诈尸了?”她奇道,“之前我逃跑的时候你不是挺自闭的?” 说起这个,007立马来劲了:“请宿主正视系统颁发的任务,与我方尽快签订合同,积极开展攻略行动!” 祁妙:“我不。” 007:“任务成功会有奖励哦,给你买个小岛咋样?四大洋随你挑。” 祁妙:“我不。” 007:“……再加两个山头。” 祁妙:“我不。” 007炸毛: “究竟为什么啊?!你看看我给你选的任务目标,凌云宗宗主苏酩、傲天宗宗主温长离、万仙盟盟主萧寂,还有魔尊玄渡,个个都是大佬中的大佬,到底哪点儿委屈你啦???” 祁妙:“嗯……你可能不太清楚,因为上一个系统任务的原因,我和这次的目标都挺熟的。” 007激动: “熟人好啊!你赶紧告诉他们你的真实身份,大家一起怀念怀念过去,感情不就培养起来了吗?” “但不太巧的是,”祁妙尬笑一声,“你说的这几个人,和我都有一点小小的过节。” 007:“o(〃'▽'〃)o?” 意识到了什么,它的语气很小心,“比如?” “苏酩是被我抽了剑骨的龙傲天徒弟。” “温长离是被我抢走暗恋对象的死对头。” “萧寂是被我戴了绿帽子的前未婚夫。” 她每说一句话,007就倒吸一口凉气,听到最后,它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怀揣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问道: “那魔尊玄渡呢?” 祁妙摊手: “自爆下线的时候不小心把他也炸死了,然后就,就同归于尽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语气蕴含着浓浓的心虚与愧疚。 说实话,玄渡是她茫茫仇家里,死的最冤枉的一个。 谁能想到,她当初本来是打算自爆的时候炸开他的封印,放他出来的呢? 听了她的解释,脑海中陷入诡异的沉默。 过了半晌,方才传来007的无神呢喃: “……确实是,有亿点过节呢。” 第2章 第 2章 ◎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不练胸肌的男人◎ “所以说,我如果真的脱了马甲和他们叙旧,恐怕话还没说完,当场就得嘎掉。” 说到这里,祁妙心有余悸的摸摸脸。 “更何况,还有这个定时炸弹。” 刚穿来她就发现了,原主的相貌与自己从前有几分相似,这简直要命。 修为太低用不了易容术,家产有限又买不起换颜花,她只能把储物袋里的灵丹都磕了,再把药性相斥产生的丹毒全逼到脸上。 这样对身体的也影响不大,就是丑了点。 丑的程度大概是别人见到她后,第一反应是—— 不忍直视。 她很满意。 007很难过。 007哭的很大声。 “呜呜呜呜呜呜这是我出厂以来第一次做任务!注定就要这么失败了吗?” “我不想进垃圾回收站啊呜呜呜呜……” “我才三岁,为什么要承受这些啊?” 它吵的祁妙脑瓜子疼,她揉了揉额角,努力温柔的劝慰: “别低头,皇冠会掉;别流泪,坏人会笑。” 007哭的更大声了。 事到如今,它还是想最后再争取一次,“宿主咱们好好修炼,早日学会易容术去做任务可以嘛?” 祁妙:“不可以。” 007:“QAQ你都不想回家,也不想爸爸妈妈的吗?” 祁妙很奇怪,“你没有我的资料吗?我家里人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 007:“……” 它终于明白了。 这个宿主拥有六边形防御,貌似还没什么世俗的欲望。 它攻克不下来。 “那你就没什么想要的吗?”007心如死灰,“我们真的什么都可以满足你的。” 祁妙怔了怔,低垂了眼,淡声回道: “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跑路。 从她绿过的前未婚夫的地盘上,跑路。 世人皆知,留香城的阵法为萧寂亲手布下,修仙界无人能解,使用外力破开的几率更是少之又少。 可他们不知道,萧寂的所有阵法,都能用同一句心决解开,就像□□一般。 很幸运的是,祁妙有这把钥匙。 这也是她为什么乖乖束手就擒的原因。 “嗨,总的来说,萧寂这个小伙子对我还是很不错的。”祁妙撩了撩颊边碎发,“就是太死心眼了。” 说到这里,她叹口气,“当初他怎么都不肯做小,三个人在一起多好啊。” 007:……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同意吧。 此时此刻,这个刚满三岁的系统,发自真心的心疼萧寂。 仿佛夜晚照亮留香城的,不是千年不熄的人鱼烛,是萧寂头上的绿光。 爱是一道光,绿到他发慌。 祁妙没理会系统的长吁短叹,闭眼默念心决,努力与脚底的法阵共鸣。 这还是她第一次使用这个心决,抑制不住的忐忑与兴奋。 很快,空气微微一滞,紧接着如同沸水一般剧烈翻滚,虚空裂开一道缝隙。 锋利的罡风从其中涌出,将要接触到她时,却徒然一柔,轻轻拂过她的脸。 祁妙打了个响指,欢快跳进缝隙。 “走咯~” 留香城,城主府后山。 凉亭内,茶香袅袅,几支开得正好的海棠花颤巍巍探在檐边。 萧寂斜倚着轮椅,指尖漫不经心的敲击扶手。 对面的男人一身黑衣劲装,坐姿端正,生的剑眉星目,下颌线干净利落。 本是极英气的长相,偏生周身笼了层化不开的寒意。 让人不敢轻易接近。 不知聊到什么话题,两人一时无言。 直到炉中水沸,萧寂拂袖斟茶,率先打破沉默: “喝了这杯茶,苏宗主就请回吧。” 苏酩垂眸,语声淡淡:“听说你手中有一卷上古卷轴,可聚已湮灭之魂?” 不等他说完,萧寂面不改色的打断: “苏宗主,我对那些死了的故人,没什么兴趣。” 他还待说些什么,手中斟茶的动作倏地一顿,琉璃色的眸中满是愕然。 茶水溢出杯面,他却恍若未觉。 “怎么了?”苏酩皱眉询问。 萧寂极力稳住心神,放下手中上好的白玉茶壶,藏在袖中的指尖微颤。 “无事。” 说完,他隐晦的朝某个方向望了眼,终是按捺不住,转动轮椅: “苏宗主请自便吧,在下失陪。” 他匆匆离去,凉亭内只余一人。 苏酩静静喝完杯中茶水,执起一旁的长剑,起身走出凉亭。 恰逢轻风从远山而来,头顶海棠花枝彼此碰撞,哗啦啦下起一阵规模浩大的花雨。 他脚步一顿,抱剑站于树下,抬眼望向空中,略有些出神。 * 一阵天旋地转后,祁妙再睁开眼时,鼻尖有熟悉的花香浮动。 正是阳春三月,海棠浅色单薄的花瓣落了一地。 日影斑驳,她仰起脸,从密密匝匝的枝桠中窥见一抹湛蓝的天幕,无意识伸手,虚虚接住一束碎金似的光。 手心微暖。 至此,祁妙终于能够确认,自己真的重新回到了这个人间。 ——她死的时候,魔域漫天大雪,是没有这样温软的光的。 就算有,她也看不见了。 祁妙摸摸自己的眼睛,从回忆中抽身,抬脚循着林间小路行去。 “这里是哪儿啊?”007问道。 祁妙:“不知道。” “你又不做任务,现在干嘛去啊?”它又问。 前方出现岔路,祁妙踩着厚重的花瓣,纠结了一会儿,走向左边的路口,“我有自己的事要做。” 007:“什么事?” 祁妙啧了一声,“关你屁事。” 007:“……” “粗鲁!”它气鼓鼓,“女孩子说话怎么能这么粗鲁呢?” “少管我。” 祁妙不耐烦: “你一天天咋那么好奇呢?从现在开始给我安静点,不是很想听见你的声音。” 被自家宿主嫌弃的007蹲墙角画圈圈去了。 祁妙耳根总算清净下来,开始思考后面的行程。 前世她被整个修仙界追杀,只能逃去魔域,临走前不愿便宜了那帮狗贼,便提前把自己的百万家当藏在了杏枝山。 那地方远在千里之外,靠走路肯定是到不了了。 不过通灵石和储物袋都被没收了,她现在身无分文,靠正规手段弄飞剑,确实是有点难。 嗯……或许小小的重操一下旧业,打个劫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等她拿到自己的百万遗产,重回富婆之位,到时候再回来还钱,堪称两全其美。 正这样盘算时,前方树木渐稀,有更加明亮的光斜斜照来。 一个人影随之映入眼帘。 那是个黑衣青年,长发高束,身形修长瘦削,背对着她站在一株海棠花树下,一动不动,似乎在发呆。 更重要的是,他好像…… 没有修为? 祁妙反复确定,他身上没有半点灵力波动。 一般情况下,这代表对方是个普通人。 或者是能做到自如收敛气息的渡劫期大佬。 她赌他是前者。 修仙界虽然元婴遍地走金丹不如狗,但能修炼到渡劫期的人,可是百万里挑一的比例。 而她必不可能这么倒霉,遇见那个百万分之一的概率。 祁妙搓搓手,活动了下筋骨,两眼亮晶晶。 嘿嘿,来活儿了! 她左右张望了下,闪身躲在树后,掐诀隔空操控地上的石块,无声无息的靠近他后脑勺。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问就是唯手熟尔。 下一刻,没有任何预兆的,黑衣青年转过身。 不过一个眼神,石块碎为齑粉。 他甚至没有拔剑,只微蹙了眉羽。 疾风骤起,掀起漫天花雨。 来自渡劫期大能的威压汹涌澎湃,化作巨兽准确袭向树后。 那里空无一人。 笑死,早在石头碎的时候人就被炸飞了。 在空中自由落体的那几秒,祁妙做了深刻的自我检讨,郑重发誓: 从今往后,她与赌毒势不两立。 就在她即将砸到地上时,苏酩瞥见她的背影,瞳孔猛地一缩,瞬间收了威压,凝出一道气劲,隔空将她拽了过来。 “咚——” 猝不及防下,祁妙一头磕在了他的胸口。 梆硬。 祁妙宣布,从今天起,她平等的讨厌每一个不练胸肌的男人。 和隐藏修为的大佬。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后台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像疯了一样狂响。 【叮~攻略目标苏酩,当前好感度50】 【叮~攻略目标苏酩,当前好感度-10086】 【叮~攻略目标苏酩,当前好感度99】 【叮~攻略目标苏酩,当前好感度……】 祁妙用力揉着脑门,在脑海问007:“你主机中毒了?” 007看着变化不定的好感度,心也跟着七上八下,说话都开始结巴: “应、应该,没有,吧?” 祁妙心里咯噔一下。 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抬起痛得要裂开的头,逆着光,她眯眼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摸着良心讲,很不错。 浓眉直鼻,双眸如星,五官都长在该长的地方。 就是唇略薄了点,总让人觉得有些寡情。 总体来看,和当年她瞎之前见到的最后一面大差不差,只是气质沉稳了许多。 ——一百年的时间,足以让当初青涩的少年,成长为独当一面的男人。 那个跟在她身后要糖吃的小徒弟苏酩,现在已经是人人景仰的凌云宗苏宗主。 物是人非,不外乎如此。 祁妙低下头,思绪一时乱如麻。 有句话说得好,冤家路窄。 随便挑个人打劫,居然都能打到苏酩头上,他们两人,果真是冤家路窄。 等等,刚刚系统抽风,难道是因为他……认出她来了吗? 祁妙摸摸隐隐泛疼的眼睛,又摸摸脸上那一大片深色毒斑,额头顿时渗出几滴冷汗。 好在,苏酩只是看着她愣了下,很快便移开视线。 与此同时,后台躁动不止的系统提示音也熄了声。 忽上忽下的好感度归零。 祁妙提起的心也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没事没事,有马甲在,不要怂。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后退几步和他拉开距离,扶着树勉强站稳。 刚才那一招苏酩显然留了手,并没有真的想要弄死她。 即便如此,她也受伤不轻,体内气血翻涌,口中更是铁锈味弥漫。 蓦地,耳边传来青年碎冰似的嗓音: “你是凌云宗弟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祁妙不敢大意,咽下喉中猩甜,单膝下跪行了个弟子礼,半真半假道: “回宗主,我的确是凌云宗外门弟子,今日因犯了些小错,特随万仙盟的道友前来受训。 谁成想不慎在林中迷失了方向,刚才那只是……想向您问个路。” 苏酩面无表情:“可这里是留香城城主府后山,并不是万仙盟办事处。” 祁妙:“……” 为了离前未婚夫远点,所以直接传送到了前未婚夫的家里,这波反向操作很6。 真是妙蛙种子进了米奇妙妙屋,妙到家了。 “铮——” 长剑出鞘,稳稳架在少女脖颈之间。 苏酩低下黑漆漆的眼眸,一字一顿问道: “你到底是谁?” 第3章 第 3 章 ◎一看就不是能跟人生孩子的类型◎ 寒意萦绕于剑锋,丝丝缕缕沁入肌理,带着若有若无的杀气。 危险危险危险! 祁妙头皮都要炸了,心里疯狂拉响警铃。 苏酩的眸光没什么温度,仿佛凛冬前盘旋天际的阴云,沉甸甸的冷。 四野静寂。 祁妙知道,他在等,等一个答案。 祁妙也知道,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了。 她嘴角挑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慢慢抬起手。 她抱紧了苏酩的大腿。 苏酩:“……?” “宗主,您听我解释!” 祁妙双眼通红,“我其实是从万仙盟偷偷跑出来的,他们要把我抓去坐牢,我慌不择路下才逃到了这里。” “我实在太害怕了,我还这么年轻,我……对不起宗主,我给咱们宗门蒙羞了呜呜呜呜呜呜……” 说到最后,她似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旁边几只飞鸟受到惊吓,扑棱棱的栽下枝头。 苏酩试图把自己的腿抽回来。 纹丝不动。 他用力按了按眉心:“你先放手。” 祁妙不放。 她非但不放,反而将他抱的更紧,小心试探: “宗主,你看我这也不是故意的,要不让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 说话时,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神色忐忑不安。 这双眼睛…… 苏酩动作一顿,执剑的手无意识紧了紧。 有那么一刹那,地上的少女与记忆中某个影子重叠。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陌生的这个小弟子,与那个人,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 相似。 可她早已经死了。 死在他面前。 魂飞魄散,半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苏酩用力闭上眼。 “起来罢。” 祁妙正偷偷瞄着他的表情,听见他这么说,心里一喜。 她飞快撒了手,随意用袖子擦了把脸,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多谢宗主。” 苏酩收剑入鞘,问:“犯了什么错?” 祁妙委婉道:“嗯,就是,御剑的时候,速度稍微快了点点。” 倒也不是什么大错。 顿了顿,苏酩避开她的眼睛,又问: “你叫什么名字?” 祁妙不知道该报哪个名字好,犹豫了下,刚准备随便说一个,身后冷不防传来一声轻唤: “祁师妹?” 她循声转身,一名蓝衣女子从不远处小跑而来,看见她的脸后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祁妙凭着原主的记忆认出,这是凌云宗的大师姐,霜岚。 她是紫苏长老座下弟子,秉性率真,素日很照顾底下的师弟师妹。 对原主也挺不错的。 “我没事,”祁妙客气的打了个招呼,“师姐你怎么在这儿?” 霜岚先对苏酩行了个礼,这才反身回答: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祁妙:“我?” 霜岚解释道: “你不是传音让人来捞你吗?我正好过来留香城寻宗主,本想着办完事后就去救你出来,没成想你反倒比我还先一步到了宗主身边。” 说着,她摸摸祁妙脸上的印记,眉头微皱,“丹毒?怎么弄的?” 祁妙打了个哈哈,“不小心吃错药了,过几天就散了,没事。” 霜岚点头表示了解,又问: “那你脑门肿了这么大一个包,可也是吃错药导致的?” 祁妙默默看向苏酩。 盯—— 苏酩的脸色几不可见的僵了僵。 他轻咳一声,“你来此寻我有何要事?” “启禀宗主,”霜岚总算想起正事,忙道,“蓬莱岛的兰莳仙子前来求见,现正在水行阁等着您。” 苏酩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支着耳朵偷听的祁妙一阵牙疼。 前面说过,她当恶毒女配的时候,抢走了死对头温长离的暗恋对象。 兰莳,就是那个对象。 当年温长离那厮只见了对方一面,便被迷的七荤八素,连架都顾不上和她打了,一心扑在这位蓬莱岛的小公主身上。 原书中的云渺格外见不得死对头好,为了破坏这桩姻缘,直接暗杀了兰莳。 她不愿这么做,言辞拒绝上一个系统提出的一众非常刑的建议,暗中撮合兰莳和别人在一起。 可不管怎么努力,兰莳始终无动于衷。 没办法,她只能女扮男装亲自开小号上场,死马当活马医的策划了一出英雄救美。 谁知道单纯的兰莳当场便惊为天人,非她不嫁。 温长离黯然神伤,从此封心锁爱。 不久后她的任务完成回家在即,便随便找了个理由下线了小号。 后面好像再也没听见过兰莳的消息了。 爱情骗子祁妙心很虚。 不行不行,还是得跑。 赶紧把百万遗产拿到手,然后找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做个简简单单的富婆。 刚想到这里,那边的苏酩淡声道: “走罢。” 话毕,他化作一道剑光消失不见。 祁妙正要开溜,霜岚一把揪住她,“快快快我们也走,兰莳仙子可是修仙界第一美人,不知有多少男修为她倾倒,今天师姐就带你去长长见识!” 祁妙瞳孔地震,一叠声道: “婉拒了哈,我储物袋通灵石和飞剑还扣在这儿的呢,我得去拿回来。” 话还没说完,霜岚召出本命剑,拉着她头也不回的冲上云霄。 呼啸的风声里,她大声回道: “改天再带你来拿,先去长见识!” 祁妙:虚弱闭眼·JPG 师姐,我真的不是很想长这个见识。 真的。 与此同时,留香城,万仙盟地牢。 烛火摇曳,男人坐在轮椅上,长久的注视着空荡荡的牢房,半张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具体表情。 脚底的法阵完好无损,没有半分外力破坏的痕迹。 说明人是从里面走的。 而破阵的心决全天下只有一个人知道。 萧寂无声默念那个名字。 云渺。 本该死在百年之前,灰飞烟灭的云渺仙姬。 如果不是她外泄了心决的话,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死去的人突然又出现在这世间。 萧寂倏地弯唇。 甚是……有趣。 下属躬身,双手奉上托盘: “盟主,这是从她身上搜下来的东西。” 他斜斜睨了一眼。 托盘上放着一柄普通长剑,一个储物袋,一枚通灵石。 与寻常修士随身携带的物品并无什么不同。 储物袋与通灵石都设有禁制,非主人一律不得打开。 他拨弄了几下,没什么兴趣,转而拿起旁边的长剑。 修长指节拂过冰冷剑鞘,微一用力,“铮”的一声脆响,剑身出鞘。 借着人鱼烛千年不灭的光,萧寂清楚的看见,上面刻着的“凌云”二字。 是凌云宗弟子统一发放的佩剑。 下属及时奉上一卷卷宗,“这是当时填写的档案。” 萧寂垂眸翻阅卷宗,指尖停在姓名那一栏,缓而慢的敲了敲。 甄美丽。 他轻嗤一声。 下属低声询问:“盟主,是否需要去凌云宗抓她回来?” 萧寂想起苏酩来寻自己时的态度,冷了眉眼,“暂时不用。” 若真是那个人,贸然动手打草惊蛇不说,要是让苏酩知道了…… 剩下的事就不好办了。 他摩挲着剑柄上的花纹,目光虚虚落在半空中,似乎正透过那里看向某个地方。 云渺,你不该回来。 “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我们,来日方长。 * 凌云宗坐落在沧州流明山,共有三千弟子与十二位长老。 众所周知,在修仙界若想学剑,上上等的选择便是凌云宗与傲天宗两大门派。 ——几乎所有叫的上名号的剑修都出自于这里。 知名度与基本盘直接拉满。 饶是当年祁妙作天作地,也没能撼动得了宗门的千年根基。 也就是连续二十年招不到弟子,长老团里一半都跳槽去了对家傲天宗而已。 嗯,问题不大。 飞剑落了地,霜岚带着祁妙直奔水行阁所在的云起峰。 祁妙兀自垂死挣扎: “师姐,我只是个外门弟子,来宗主起居的云起峰不合规矩……” “拉倒吧。”霜岚不以为意,“整个宗门谁不知道,你是我师尊内定的徒弟,迟早要做长老真传弟子的。” 霜岚的师尊紫苏长老,便是当年对原主父母许下承诺的那位长老。 对于这件事,霜岚意外的接受良好,并没有其他弟子那样的不满。 反正她早就想要个师妹了,自家师尊常年在外面瞎跑不回家,她跟个留守儿童一样,一个人守着那么大的山头。 简直无聊透顶。 祁妙:“可是……” “没有可是。” 远远看见一角飞檐,霜岚脚下速度加快,回头时双眼亮的吓人,“难道你就不好奇吗?” 祁妙不解:“好奇什么?” 霜岚左右张望了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 “修仙界第一美人突然找上门,指名道姓要见咱们宗主,更重要的是——” 停了停,她的嗓音带着因为兴奋而引发的、克制不住的颤抖: “兰莳仙子她,还带了个孩子。” 祁妙:…… 原来带师妹长见识是假,八卦吃瓜才是真。 “我知道你好奇,但你先别好奇。” 奔波了一路,她头有点晕,扶额道: “师姐,同行有孩子也说明不了什么,请克制一下你的想象力,还有,苏……宗主明明一看就不是能跟人生孩子的类型好吧。” 霜岚:“那孩子与宗主有三分相似。” “那还等什么?!” 祁妙以秒速放下手,反客为主拉住霜岚,“这么热的天儿,宗主想必口渴了,作为凌云宗的弟子,我们有责任上去奉一杯茶!” 霜岚被她的转变吓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提问: “师妹,你平时也这么善变吗?” 祁妙笑而不语。 反正她披的可是双重马甲,兰莳绝对认不出来。 苏酩这口瓜,她非吃不可! 第4章 第 4 章 ◎无所谓,必要的时候我会自己挖坟◎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了水行阁前。 这里是凌云宗历代宗主所居之地,祁妙举目四眺,花木扶疏,风景依旧。 还是她最熟悉的模样。 议事厅设了结界,外面听不见说话声,一众奉茶弟子整整齐齐站于门口两侧,落针可闻。 显然是没有她们的位置了。 霜岚虽然头铁,但也不敢擅闯,鬼鬼祟祟带着祁妙躲到远处某棵树下。 “看样子他们还在里面。” 祁妙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眼观鼻鼻观心:“等会儿就出来了。” 霜岚激动的搓手手,“这可是我们宗主这几十年,不,是一百年来,头一次单独和某位仙子相处。” 祁妙诧异:“蛤?” 花花世界迷人眼。 他却寡了一百年? 好家伙,苏酩改修无情道了? 霜岚神神秘秘的凑近她,附耳道:“你不知道吗?外界都在传,我们宗主其实……恐女。” 祁妙嘶了一声:“不可能吧。” 当初朝夕相处一起修行的时候,明明没见他有什么异常。 “怎么不可能?”霜岚立刻争辩,“据说是因为当初他那位师尊——就是咱们凌云宗前宗主,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了。” 她叹气,“以至于到现在,宗主还对修仙界的仙子们冷若冰霜,始终独来独往。” 祁妙:“……” 啊,原来凶手是我自己呀。 那没事了。 她淡定的点头,附和道:“对,都怪那个云渺。” 话音刚落,霜岚一把捂住她的嘴,紧张的左右张望了一下,声音压的更低: “师妹你以后可千万别说这个名字了,要被宗主听到你就惨了!” 祁妙:“?” 霜岚:“你刚入门不知道,宗主多年前就下了死命令,凌云宗弟子谁也不许提起前宗主的名字,否则是要被逐出宗门的!” 祁妙震惊。 这么严重?! 苏酩这是有多恨她,居然连名字都不许别人提。 “幸好我们生的晚。”霜岚道,“听说一百年前的修仙界可没现在这么太平,咱们前宗主到处杀人放火强抢民男,连五岁小孩儿都不放过!” “不可能。”祁妙脱口反驳。 说她杀人放火她认,说她强抢民男她也认,可她从来没抢过五岁的! 她还是有道德底线的! 虽然不多。 霜岚歪头不解,“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祁妙冷静了一下,这才回道:“我只是想不明白,她抢五岁小孩儿干什么。” “哦,这个啊,我说错了。”霜岚面露不忿,“她确实没抢,她是直接杀了。” “修仙界所有人都知道,一百多年前的上元节,苏家几乎满门被她所灭,包括将将五岁大的苏家幼女,阖家上下只留下了一个活口——就是咱们宗主。” “她假意装作善人救他,将他收做弟子日日带在身边,但其实这样做是为了他的剑骨!后来……” 说到这里,霜岚突然停下话头,推推祁妙,“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祁妙回过神,摇了摇头,揉揉胀疼的太阳穴,忽然就没什么吃瓜的心思了: “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想回去休息。” 霜岚被她虚弱的语气吓到,也顾不上八卦了,忙道,“我带你去找问药长老瞧瞧。”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祁妙道,“师姐你继续坚守一线,记得到时候和我说一声最新情况。” 霜岚不放心的叮嘱,“那你好好休息,要是还不舒服,明天也不用来上早课了。” 祁妙转身挥挥手,“知道了。” 霜岚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去,眼里全是担忧。 槐树枝叶浓绿,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少女逆着光走出树荫,步履从容,雪白发带上跃动着一抹明晃晃的浅金色。 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颓意。 霜岚一怔。 等等,这个背影…… 总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到底在哪里呢? 霜岚蹙眉,仔细回想。 祁师妹刚来凌云宗没多久,她也仅仅只见过几次。 断不可能会有这样熟悉的感觉。 莫非是与其他弟子背影相似? 倏地,心底冒出某个念头,像是一层轻纱拂过,一瞬而逝。 速度太快,她什么也没抓住。 霜岚敲敲脑门,忧心忡忡: “看来要去开几味补脑的丹药吃吃了。” * 没有飞剑,祁妙只能步行走下云起峰。 春光灿烂,山路上冷冷清清,两旁却熙熙攘攘开满野花。 她一阶一阶踩着青石板下山,偶尔蹦起来够头顶柳枝,又随手摘了几束花,一边走一边编花环。 007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试探性开口: “真是你做的?” 祁妙十指灵巧翻飞,口中回了个单音节。 “嗯。” 007整个统连同cpu都要裂了,“你真的杀了苏酩全家?!” 祁妙沉默了很久,“差不多。” 007道:“宿主,你马甲掉的那天,如果还能有个完整的尸体,我定会为你挑一块风水宝地,风光大葬。” “既然这样,那我可以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她问。 007意外的大方:“说吧,人之将死,能满足你的自然要满足。” 祁妙矜持一笑:“给我烧十个男模,八块腹肌的那种,谢谢。” 007:“滚。” 祁妙撇撇嘴,不再和它插科打诨,专心编花环。 柳枝柔韧,被强行弯曲成圆,交错的枝条缝隙中点缀着各色野花,几朵雪白的山桃花夹杂在里面,星星点点似珍珠。 “手艺不减当年啊。”她感慨一句,欢欢喜喜的戴在发顶,一路小跑到湖边,对着平整如镜的湖面左顾右盼。 “真好看。”她朝水中倒影竖了个大拇指,嘴角高高扬起,“年轻就是好啊,看看这皮肤,啧啧。” 007唉声叹气: “哪里好看?明明小了那么多,戴上去跟个紧箍咒似的。还有,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一天天的哪像个几百岁的人。” 祁妙懒得理它,撩水洗干净手,径直朝身后喊道: “出来吧。” 林间一片安静。 她提高了些声音,“早发现你在后面跟一路了,别躲了。” 007嘲笑:“哪有人,你一天天的尽……” “叮铃铃——” 清脆的铃铛声随风飘来。 扎了两个花苞头的小姑娘怯生生钻出草丛,约摸五六岁大,瘦瘦小小,脸上还带着几分病态的苍白。 007:“……” 脸疼。 祁妙瞥了眼她胸前挂着的小银锁,突然笑了,对她勾了勾手指,“过来。” 她迈着小碎步上前,双手揪住衣襟,糯声道:“姨姨好。” 祁妙摘掉她发间的草叶,弯腰点了点她的鼻尖,臭不要脸: “叫什么姨姨,叫姐姐,姐姐今年才十六岁。” “姐姐。”小姑娘乖巧改了称呼。 “叫什么名字?” “元元。” 祁妙捏了一把她的脸,语重心长:“元元啊,以后跟踪别人的时候,记得把你的小锁放进储物袋里。” 元元疑惑,“为什么呀?” “你的长命锁上挂了铃铛,”祁妙委婉提醒,“已经响一路了。” 顿了顿,她又特意补充了一句: “当然,最好还是不要随便跟踪别人,很容易被套麻袋。” “对不起,”元元沮丧低头,“我只是喜欢你,所以才跟着你的,之前在水行阁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可你在和别人说话,我不敢过去。” 看着她与苏酩三分相似的眉眼,祁妙把头顶娇艳的花环摘下,双手替她戴上。 大小刚好。 她弯了嘴角: “我也喜欢你。” 得到回应,元元欢呼一声,张开双臂扑进她怀里: “我之前受了伤,睡了很久很久,醒过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见到你就很开心。 兰莳姑姑说我以后会留在凌云宗,这里有我的亲人,你就是我的亲人吗?” 祁妙抱起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道:“我送你回去,等会儿见不着你,他们会着急。” “不要。”元元搂紧她的脖子,“我出来玩的时候和兰莳姑姑说了的,她不会担心。” 祁妙想了想,“行,那我先带你吃东西去,正好我也饿了。” 元元满脸期待:“我们去哪儿吃?” 祁妙云淡风轻:“一个非常高级的地方。” 凌云宗食堂。 修士到了金丹期便能辟谷,只靠吸食天地灵气就能活下去。 是以,来这里人一直不多,放眼望去几乎只有外门弟子,算是宗内不太热闹的地点之一。 烤鸭的皮又香又脆,沾上一点儿褐色的酱,裹上薄薄的面皮,一口下去格外满足。 荷叶鸡的已蒸的软烂,只需轻轻一扯,鸡腿立时连皮带肉剥离,带着油花的汁水流到了瓷碟底部。 祁妙收回看向隔壁桌的视线,狠狠咬了一大口手里的大白馒头。 然后狠狠捶了三下背。 缓过气来后,她指了指食堂十米高的穹顶, “怎么样,这个环境够高级吧?” 元元点头如捣蒜: “嗯嗯!特别高级!” 说完,她眨巴了下眼, “可是,我们为什么不吃肉呀?明明肉肉比馒头好吃。” “你还小不懂,”祁妙满脸高深莫测,“所谓大道至简返璞归真,越是简单的食物,才越能接近自然,帮助你与天地灵气沟通,这对你日后的修习大有裨益。” 元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说罢,学着她的样子大大咬了一口手中的馒头,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见她吃的认真,祁妙心里不知怎的有些愧疚,“最近我手头有点紧,下次带你吃更好的。” 原主攒的灵石全在储物袋里,而储物袋还在留香城。 她现在一穷二白,口袋比脸干净。 对于这个提议,元元咽下口中食物,虔诚的捧着馒头,态度很坚定: “不,我要接近自然和天地灵气沟通,然后变成和你一样厉害的人!” 祁妙:“……好,好的。” 几个路过的弟子听到两人对话,脚步一顿。 领头的少女似乎是不敢置信,反复看了祁妙好几眼,才确定眼前这个人是祁妙。 “哟,祁师妹,这是从牢里放出来了?”她抱臂嘲讽,“怎么坐个牢出来还毁容了?” 祁妙啃了一口馒头,满脸真诚: “实践出真知,建议师姐去找个牢坐一下试试,或许就能知道答案了。” 青珩咬牙,继续阴阳怪气: “原来师妹也会吃馒头啊,好歹也是走后门进凌云宗的人,不至于此吧?” “说起这个,我想起来了,”祁妙对着元元的方向努努嘴,“你之前不是吃饭想和小孩儿坐一桌吗?喏,现在就能满足你。” 元元懵懵的伸手,“这位姐姐你吃馒头吗?我分你一半,我们一起感受天地灵气。” 青珩:“……” 哪里来的傻子。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她打定主意要让祁妙难堪,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 “堂堂筑基期的修士还御不好飞剑,真是丢凌云宗的脸。” “啊对对对,你说的没错。”祁妙又啃了一口馒头,感慨道,“我可真是一个废物啊。” 青珩:“?”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这么轻易就认输了? 正疑惑间,又听祁妙慢悠悠道:“嗐,我这种废物也只能保送真传弟子了。” 青珩:…… 众弟子:…… 拳头硬了。 怎么能有人不要脸到这种程度啊?! 走后门还这么理直气壮?! 青珩气的跳脚: “知道自己是废物你就不该来凌云宗,好好在家当你的大小姐不行吗?修仙界波橘云诡,恐怕到时候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听到这句话,祁妙再次啃了口馒头,语气带着绝对的自信: “无所谓,必要的时候,我会自己挖坟。” 第5章 第 5 章 ◎我真该死啊◎ 青珩终于忍无可忍,狠狠一拍桌面,但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迁怒于她吭哧吭哧啃个不停的馒头: “你能不能把这个破馒头扔了,食不言寝不语你没学过?真是半点教养也无!” 这一次,祁妙罕见的没有立即反驳。 在众多视线下,她眼圈竟然开始慢慢泛红。 倏地,她抽泣一声,抬袖狼狈擦擦脸,眼里带着五分彷徨三分绝望两分无助,哽咽道: “求求师姐不要为了一个馒头,让我当着这么多同门的面难堪好吗?我刚从牢里出来,还毁了容,好不容易吃上一顿饱饭……真的,求求你了。” 青珩:“……” 草。 这个女人戏怎么这么多。 不同于她的抓狂,其他人听完这番话后,却眼神微动。 面前的少女身形纤瘦,彷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原本姣好清丽的面庞上布满可怖紫斑,若是治不好,恐怕…… 更重要的是,她吃馒头居然连咸菜都配不起! 这一刻,素来对祁妙颇有微词的其他弟子们,也终是面露不忍。 而这种情绪,在她“无意中”透露出自己的家境时达到巅峰。 祁妙眸中泪光莹然: “方才师姐问我为何不留在家里非要来这儿,因为,我已经没有家了。” 众人:??? 她神色悲戚: “自从我双亲逝去后,家产皆被亲戚霸占,天地之大,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只能遵循母亲的嘱托,孤身来凌云宗投靠与她有旧的紫苏长老。” “若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我在这里给诸位师兄师姐赔罪了。” 众人:!!! 原主性格内敛不善交际,习惯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从来没对外说过这些。 是以,众人并不知道她来凌云宗的前因后果,只当她是使了某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才进了宗门。 却原来,是因为这样吗? 回想起这几个月来自己都对她做了什么,他们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这简直是午夜梦回都要坐起来扇自己一耳光,说一声“我真该死啊”的程度。 情况两级反转,这一刻,道德制高点上的人,换成了祁妙。 众人齐刷刷转头看向青珩,用目光无声谴责对方。 角落里,不知是谁,小声嘟囔了一句: “青珩师姐,祁师妹都这么惨了,要不你就别再为难她了。” 有人立马附和:“就是就是,她也怪不容易的。” 青珩:“?” 上头。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好上头。 脑瓜子嗡嗡的。 还有几个热心肠的师兄提议: “要不我们和宗里反应一下,给祁师妹额外发一笔生活补贴?还在长身体的年纪,也不能天天吃馒头啊。” “对对对,我们都是凌云宗的弟子,理当互相帮助才对。” “那就这么决定了,我马上去和内务长老商议此事!” 青珩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们。 “你们疯了吧?这种瞎话也信?要真是她说的那样,她来这儿的第一天就会告诉我们,为什么非要拖到现在?” 祁妙捂脸嘤嘤嘤: “就算我说了,各位师兄师姐也不会相信吧?更何况,我也不想因为这些原因被你们特殊照顾,我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真传弟子而已啊。” 闻言,众人更是满脸心疼与内疚,有几个弟子更是惭愧的当场给了自己一拳。 对于此种现象,青珩特别以及非常的愤怒。 愤怒中还带着一丝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戚。 似乎是要证明什么一样,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叛逆,她直接劈手袭向祁妙,“你闭嘴,不许再说了!” 就在两人即将碰到的那0.001秒,祁妙脸色猛地一变,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紧接着,她闭上双眼,身子歪向一旁,软软倒地。 手里还死死攥着剩下的那一半馒头。 人群霎时一静,而后全都躁动起来。 “祁师妹昏倒了!!!” “好多血!她不会死了吧?!” “青珩也真是的,为了一个馒头至于吗!” …… 嘈杂几乎掀翻了屋顶,青珩站在原地,还维持着伸手的姿势。 她僵硬的低下头,看向神色安详的祁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她根本还没碰到对方。 可祁妙倒了。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才能说得通了。 青珩瞳孔疯狂地震。 喂,万仙盟吗? 这里有人碰瓷!!! 在场的围观群众不少,消息传得很快。 几乎只是一瞬间,凌云宗所有弟子的通灵石同时亮了起来。 【听说了吗?青珩师姐为了抢祁师妹的馒头,在食堂与她大打出手!】 【听说了吗?祁师妹被青珩师姐用馒头打得吐血倒地,昏迷不醒!】 【听说了吗?祁师妹被青珩师姐用馒头打死了!】 …… 水行阁。 议事厅内只有两人,一站一坐。 坐着的女子一身白衣,乌黑的发半挽在脑后,无钗无环,只斜斜簪了一支玉簪。 她垂眸凝着杯中茶水,长睫在眼底洇出一片小小的阴翳。 明明半分粉黛未施,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当年那个神秘人放下元元就走了,只留下一封信。”兰莳淡声道,“信上说,若是元元醒了,让我们带她来凌云宗找你讨要诊金。” 苏酩她负手立在窗前,默默了良久,只问了一个问题: “神秘人是男是女?” 兰莳摇头:“不知。” 苏酩转身,眸子黑漆漆的,“不知?” 兰莳:“家父临终前只将元元与那封信交给我。” 整个修仙界都道苏酩是苏家唯一遗孤,却不曾想到,当年那个年仅五岁的幼童一并活了下来,被人秘密送到了蓬莱。 蓬莱岛向来在各大门派中独善其身,从不插手修仙界的恩怨,这是唯一一次破例。 可老岛主对此讳莫如深,连亲生女儿都不曾提及,直到大限将至。 苏酩背在身后的手用力收紧,指节泛白:“兰老岛主真的,再无其他话要你转达?” 室内无端安静下去。 好一会儿,兰莳才缓缓开口:“倒的确——” “有一句。” 苏酩眼里亮起一抹微弱的光,“是什么?” “你们终将后悔一生。” 兰莳平静转述。 苏酩一字一句无声重复,不知想到什么,眼里的光又慢慢暗了下去。 “给我看看那封信吧。”很久后,他这样说道。 兰莳放下茶杯,自袖中取出信件,随意搁在桌上。 “诊金既已收到,我也该走了。” 将要推门而出时,她忽地回首: “一同随我去见见元元?好歹她是你在这世间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这么不冷不热的不是办法。” 苏酩指尖抚上未署名的信封,细细感受纸页粗糙的质地,却并未第一时间拆开。 “她怕我。” 兰莳道:“修仙界谁人不怕苏宗主?” 苏酩不再答话,小心将信封揣进怀中,散去结界,上前推开议事厅的门。 日光劈头盖脸的浇下,驱散一身寒意。 他抬脚向更明亮的院中走去,地上的影子拖得很长,与身上衣裳的颜色一般无二。 跟在身后的兰莳忽地一笑: “苏宗主,听闻你那位师尊生前也喜穿黑衣,如今看来,你与她,可是越发像了。” 苏酩脚步微不可察的一滞,很快便恢复正常,大步走出水行阁。 正要招人询问元元所在,远远的,霜岚挥着手拔足奔来。 “宗主!”她喊,“不好了!” 苏酩蹙眉:“何事?这样慌张。” 霜岚把通灵石递过去,急道: “祁师妹出事了!” 祁? 苏酩回想起留香城那一幕,接过通灵石,入眼赫然是凌云宗的弟子群,上面正飞快刷新着消息。 但大多都是同一句话。 【听说了吗?祁师妹被青珩师姐用馒头打死了!】 苏酩:“……” 原来宗门食堂的馒头,已经可以用来做凶器了么。 * 凌云宗的食堂迎来了修建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几乎在宗门内的弟子都赶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水泄不通。 霜岚带着苏酩和兰莳出现在门口的一刹那,喧嚣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兰莳,脚下自觉分开站在两侧,为她露出一条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倒在地上的祁妙,她身下洇开一摊刺眼血迹,没有半点动静。 元元站在她的左边,怀中紧紧抱着染血的花环,放声大哭。 右边是几乎快把后槽牙咬碎的青珩。 场面实在震撼。 苏酩揉了揉额角,径直行到祁妙身边,视线掠过她紧闭着的双眼,心里忽的一刺。 快的像错觉。 他眉头微皱,对兰莳颔首: “有劳。” 兰莳揣袖站着,眼皮也未曾动一下。 元元呜咽着去拉她的衣袖,“姑姑,求你救救祁妙姐姐吧。” 她瞥了元元一眼,目光有些许疑惑,但终究还是上前扶起了祁妙,指尖搭上对方细白的手腕。 见状,霜岚终于松了口气。 蓬莱岛的弟子善医术,随身携带灵药无数。 更何况这位还是新任岛主。 有她在,祁师妹一定会没事。 “经脉逆行,脏腑破碎,受了不轻的内伤,脸上还有丹毒堆积。” 果然,兰莳很快下了诊断,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个白玉小瓶,掰开祁妙的嘴倒了一滴清液进去,随后收手欲走。 “这就可以了?”霜岚十分诧异。 元元抹干净脸上的眼泪,糯声解释道: “这是千年冰莲炼制的灵液,姑姑需要耗费百年时间才能炼出一瓶,治疗内伤,一滴就够了。” 兰莳抚着元元的发顶,语气漫不经心:“三日之后,她会醒来。” 原来如此。 霜岚忙拱手做礼,感激道:“多谢兰仙子出手相救。” 既然人没事了,那接下来的事情便是凌云宗的内务了。 兰莳不愿掺和进去,正要带元元离开这里,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她怀中抱着的东西,动作忽地一顿。 她动了动唇,好半天才发出声音。 却颤得厉害: “元元,你的花环,是从哪里来的?” 作者有话说: 【注:众人皆醉我独醒——《渔父》】 呜呜呜我也想要营养液(打滚)(做臀桥)(翻过来)(翻过去)(试图撒娇) 第6章 第 6 章 ◎再见了师姐,我今晚就要远航◎ 祁妙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日头正好,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 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意外的发现身体格外轻盈。 不止如此,连灵力也充沛的快要溢出来。 以往的暗病与孱弱通通消失不见,一拳仿佛能打死三头牛。 简直像是被人再造了躯壳。 她不明所以的敲系统: “难道我又穿了?” 007:“没有。” 祁妙:“?” 不等她发问,007抢先一步说道:“你怎么突然就晕了?不会真是装的吧。” 闻言,祁妙顺势又躺了回去,双手枕在脑后,大大咧咧的翘了个二郎腿。 “当然是真晕,不过不是因为青珩,是之前苏酩打我那一掌。我估计是受了内伤,忍一路了,结果还是没忍住,她不巧撞上而已。” 007:“……6。” 焯。 怎么会有人这么能忍的。 五脏六腑都破了,还能面不改色的在食堂啃馒头。 就算是修仙界也不能这么离谱吧。 “你痛觉系统是不是有bug啊?”它想不明白。 祁妙晃着脚尖,一眨不眨盯着头顶浅绯色的纱帐,语气云淡风轻: “比这还痛的都受过了,这便不算什么了。” 007想起她前世的死法,问道:“你指的是自爆下线?” 祁妙慢慢伸手捂住眼睛,勾起一点嘴角,“算是吧。” “砰”的一声,身体被炸的四分五裂化成灰烬,那确实很疼。 007觉得她前世死的着实有点惨,不想再揭她伤疤,识相的闭上嘴。 没过一会儿,屋外传来脚步声,很快,房门打开。 奇异的香味随风弥漫。 祁妙闻出是鱼汤,立刻来了精神,从床上一跃而起,噔噔噔跑过去迎接,“放饭了吗?” 霜岚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 祁妙答了一声,伸长脖子去看她手中的托盘,“真是鱼汤?” “嗯,吃吧,刚熬的。” 霜岚走到桌边摆好碗筷,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扭身坐在她对面,满脸的欲言又止。 祁妙没注意她的表情,拿起瓷勺搅了搅浓白的汤,迫不及待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眯着眼感叹: “丝滑。” 跟又冷又硬的馒头比起来,这汤简直熨帖的让人想流泪。 她感动的一塌糊涂,放下勺子,握住霜岚的手,“我一定昏迷了很久,多谢师姐这段时间以来的悉心照料。” 霜岚的表情有些许微妙。 “祁师妹,”她道,“其实,你只昏迷了半柱香的时间。” 祁妙:“蛤?”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霜岚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兰莳在得知花环是祁妙编的后,好像整个人都不正常了。 千年冰莲的灵液像不要钱一样,给她灌了一瓶又一瓶。 最后若不是苏酩拦着,她恨不得把储物袋都塞祁妙嘴里。 原本三天才能恢复的伤势,也在短短半柱香中愈合,甚至因为滋补的过了头,连发育不良的身体都焕然一新。 霜岚瞄着她脖子以下,咽了口口水。 祁妙顺着她的视线低头一看。 ……怪不得总感觉沉了好多。 等等,那她的脸—— “好羡慕你现在的皮肤啊。”对面的霜岚憧憬道,“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白嫩嫩的,也不知道兰莳仙子的灵液出不出售,我也想买。” 听了这句话,祁妙眼前一黑。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艰难问道,“宗主他,看见我现在的模样了吗?” 霜岚噗嗤一笑,“想什么呢,宗主他哪有时间守着你。” 祁妙如获大赦,放心的喝汤,“那就好那就好。” 等等,她刚刚说兰莳—— “不过兰莳仙子一直守在你身边,只不过刚刚有事离开了下。” 祁妙呆住。 “你喝的汤也是她亲手熬的,担心你醒了不能第一时间喝上,还特意用了炼药用的丹火加急。” “噗——” 祁妙没忍住,嘴里的汤一口全喷了出来。 对面的霜岚眼疾手快的往旁边一躲,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师妹你呛到了?” 祁妙仿佛被抽走了灵魂,“我只是想不明白,兰莳她,为什么要给我熬汤。” 还有那价值几十万灵石的冰莲灵液…… 她头皮发麻。 听到这个话题,霜岚用力一合掌,再也按捺不住,激动道: “我也正想问你呢,你和兰莳仙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她竟然对你这般上心,我之前见她对咱们宗主可都是爱答不理的。” 祁妙:“……” 爱情骗子和受害者的关系。 救命,这是能说的吗? 目前来看,兰莳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她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对对她来说,还是个陌生人的自己这么好。 但如果她真的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更应该出现的反应是当场杀了她吧? 更不可能做到现在这一步了。 难道,只是怀疑阶段? 祁妙头脑风暴,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什么地方漏出了马脚。 明明这一世自己连见都没见过她。 脑瓜疼。 她痛苦的捂住脸。 这地方果然待不得,前有苏酩后有兰莳,两个都不是善茬。 还是要速速跑路。 “师妹?”霜岚见她久久无言,忍不住询问,“我刚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听到了听到了。” 祁妙回过神,打了个哈哈。 “我从未见过兰莳仙子,也并不知道她为何会这样,或许是她太善良了?见不得别人受伤?” “不对。” 霜岚一口否定。 祁妙心里咯噔一下,小心试探,“那是?” “她——” “定是想收你做弟子。” 忐忑不安的祁妙:“……蛤?” 霜岚信誓旦旦,仰起下巴,“依我看,她这种行为,明显是打算挖咱们凌云宗的墙角!” 祁妙诡异的沉默一会儿,赞同的鼓掌: “师姐所言甚是。” 霜岚紧张的看向祁妙,“那你会动摇吗?” 祁妙目光坚定,斩钉截铁道: “当然不可能,我生是凌云宗的人死是凌云宗的鬼,绝不跳槽!” 霜岚松了很大一口气,欣慰的拍拍她的肩,“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不过,师姐,你有多余的飞剑吗?” 祁妙搓搓手,“我剑还在留香城扣着的,但临时得去个地方。” “可以是可以,”霜岚提醒,“不过三天后就是宗门大比了,你别贪玩忘了时间,早点回来。” 祁妙忙不迭点头,“好的师姐,没问题师姐。” 回来? 开什么玩笑。 再见了师姐,今晚我就要去远航。 祁妙满意一笑,低头喝汤。 “对了,青珩师妹被宗主罚了面壁思过三日,洒扫山门半年,”霜岚问她,“你可觉得轻了?” 祁妙无所谓道,“差不多,就这样吧。” 007突然冒出来: “但是她是冤枉的啊,你这个行为……” 它停了半晌,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反正不太好。” 祁妙表示理解,随后友好建议: “既然你这么心疼她,那你去做她的系统好了。” 007噎住,“不是,我只是就事论事……” “对不起,做了三百年的恶毒女配,我现在的道德底线并不是很高。” 说完,祁妙直接开了屏蔽。 不是很想和胳膊肘往外拐的系统说话。 原主来凌云宗后,整个宗门就属青珩最看不惯她,三天两头的找不痛快。 虽然这次受伤不是因为她,但确实是她主动挑衅在先,嘴臭也是事实。 当然得吃点苦头才行。 霜岚又陪祁妙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临走前不忘把飞剑交给她,嘱咐道: “刚刚忘了说,因为那千年冰莲的缘故,你这几天很有可能突破到金丹,要随时小心雷劫。” 祁妙:乖巧·JPG “好的师姐,我会注意的师姐。” 目送霜岚的身影消失在弟子居的尽头后,祁妙脸色一变,火速回屋收拾了包袱,甩了飞剑就要上天。 “祁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斜刺里,冷不丁的传来一声轻唤。 祁妙一个急刹车,差点栽进地里。 她险而又险的稳住身体,扶着廊柱朝声源处望去,呼吸一滞。 女子怀中抱着一束刚采来的野花,身上白衣不染纤尘,乌发雪肤,美得不似凡人。 兰莳。 祁妙收回视线,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 只不过,她现在怎么……这身打扮? 当年的兰莳最讨厌的,就是素净的白衣,总说穿上像在守丧。 她喜欢穿红衣,明媚又娇俏。 不过好歹过去了一百年的时间,审美变化一下也很正常。 祁妙正琢磨着脱身的说辞,兰莳抱花款款而来,视线落到她巨大的包袱上,“这是?” “哦,这个啊……”她面不改色,“扔垃圾而已。” 兰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静了静,又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 祁妙实在拿不准她的态度,只当自己是个寻常弟子,恭敬回道: “多谢仙子挂念,已经全好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 “不用日后。”兰莳道,“若要报答,你现在能替我……编一个花环吗?” 祁妙一时没反应过来,眨巴了下眼,“花环?” 兰莳笑意温柔,“对,就是你给元元编的那种。” 她的语气柔和得不像话: “那与我亡夫当年送我的,一模一样。” 第7章 第 7 章 ◎口感嘎嘎好,大学牲一口能炫仨◎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 祁妙整个人都麻了。 亡夫。 指的不会是她吧? 正惴惴不安时,兰莳又道,“不介意的话,咱们能进屋聊吗?” 她无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后又疯狂摇头,“要不下次吧?我还得去扔垃圾……” 话音未落,“嗖”的一声,她手中硕大的包袱脱手而飞,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化作天边最闪亮的一颗星星。 照这个速度,祁妙估摸着,它很有可能随机砸死一名道友。 至此,她最后一点家底,也无了。 祁妙想哭。 兰莳随意拂袖,语气很平静: “好了,扔完了,还有别的事需要做吗?” 祁妙咽下眼泪,努力微笑:“……谢,谢谢,没有了。” “那便进去吧。” 兰莳抱花施施然转身,跨进她小小的寝居。 祁妙视死如归跟着挪进去,刚踩过门槛儿,便听兰莳不解道: “你们凌云宗的弟子寝居,怎的突然变得这样……简陋?” 何止是简陋。 除了不好搬运的几件家具外,屋子里再也没有多余的摆件与装饰品,连床上挂着的帐子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简直是家徒四壁。 祁妙为她拉开椅子,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扭头对兰莳回道:“我喜欢极简风。” 因为它们都变成星星飞走了。 “兰莳仙子不觉得这样屋中更敞亮些吗?” 还是你亲手放飞的。 兰莳虽然不太理解,但对她的审美表示尊重,“尚可。” 两人落座后,兰莳的神情略微严肃了些。 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祁妙,目光如刀。 这样的视线,总让祁妙感觉自己是大学城里的一根烤肠。 正是开学高峰期,她被卖烤肠的姐姐毫不留情的剥·光了包装切花刀,直将她整个人翻来覆去的滚了个遍。 然后放在烤肠机里炙烤。 外焦里嫩。 口感嘎嘎好,大学牲一口能炫仨。 她打了个小小的冷噤,决定先发制人,“兰莳仙子,劳烦您将怀里的花交给我,我好替你编花环。” 兰莳点头,将亲手采的野花放在桌上。 种类与数量竟与祁妙之前编的丝毫不差。 见状,祁妙不由自主的再次回想起那句“亡夫”。 脑壳疼。 心里更多的则是愧疚。 她小号与兰莳正式相识只有短短一个月,然后就“病重”下线了,根本就没有走到成婚那一步。 却没想到,兰莳居然念了她这么久。 一百年的岁月里,她独自守在那座岛上,守着与那个根本不存在的人之间,点点滴滴的回忆。 长夜漫漫,日复一日。 祁妙在花叶间穿梭的手指微顿,旋即慢慢收紧。 她真该死啊。 这样想着,下一刻,耳边又传来兰莳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 “你编花环的手艺是何人传授的?居然与我亡夫编出来的别无二致。” 祁妙将头垂得更低,慎而又慎之的找了个理由,“这个并不难,满大街随便抓个人都会,或许只是凑巧相同。” “虽凑巧,但绝不可能巧到这个地步。”兰莳眼神渐冷,“他曾对我说,全天下只有他知道这种花环的编法。” 祁妙:“……” 傻孩子,那真的只是我在胡言乱语而已啊。 考虑到事情的真相太过残忍,她没揭穿,很快又想了个新的借口: “这手艺是家中祖传的,我从长辈那里学来的时候,便是这样。” 没想到的是,听到这句话,兰莳却仿佛松了一大口气。 她看向祁妙的目光中混入了些许的……慈爱? 祁妙:? “若我猜的没错,”兰莳轻启樱唇,“你应该是他族中的后人。” 祁妙:“……” “百年过去,我已记不太清亡夫的模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心里便觉得甚是亲切,还有几分熟悉,总觉得很久以前便与你相识。” 兰莳一脸明悟,“我的直觉从不会出错,如今看来,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祁妙:“。” 不,那是因为我就是亡夫本夫。 兰莳握住她的手: “这事儿我会派人去查,若你果真与他同出一族,日后……”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神色郑重: “我会把你当做我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 在祁妙昏迷期间,她已从凌云宗沸沸扬扬的传言中知晓,祁妙已无亲人在世,是孤身前来投靠。 再怎么说也是他的族人,身上留着相似的血脉。 她不能放任不管。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更加温柔了几分。 方才说那些话时,兰莳的语气如同一位和蔼的长辈,与她那张年轻貌美的脸两极分裂。 再加上这个温柔的眼神…… 祁妙觉得,自己也快要裂开了。 她努力维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发自真心的拒绝: “多谢兰莳仙子好意,但这就不用了,我只想做个普通人。” 兰莳误以为她是怕给自己添麻烦,不由得暗叹一声,年岁不大,却懂事到这种地步。 可见吃过的苦头不少。 回想起初见祁妙时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兰莳的态度更加坚定。 哪怕结果并不是她所希望的那样,她也会履行这个承诺。 自己当年未曾淋过雨,便也见不得别人去淋雨。 “待事情办妥,你便随我回蓬莱,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我会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祁妙的精神状态在失常的边缘反复横跳,尤其是听到最后一句话,她脚趾扣地,差点当场扣出三室一厅:【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真的不用……等等,一家三口?” 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除了我们还有谁?” 兰莳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我夫君。” 祁妙震惊: “他不是亡故了吗?” “哦,你说这个啊,”兰莳认真解释,“第一任夫君确实亡故了,但后面的夫君们如今都还健在,只是分开了而已。” 后面的,夫君们。 长夜漫漫,日复一日,独自守岛…… 都是不存在的。 祁妙顾不上复杂的心情,极其富有求知欲的问道: “我没别的意思哈,就是单纯好奇,你不是爱惨了第一任,对他念念不忘到现在吗?怎么会在他死后与别人成婚?” 这不符合常见剧情走向啊。 一般来说,她上面那个猜测才是正确的吧。 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对面的兰莳似乎也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沉思了片刻,叹息: “我的心好像碎成了很多片,每一片,都爱上了不同的人。” 祁妙:…… 6。 第8章 第 8 章 ◎说了多少遍,修仙界禁止乱飙飞剑!◎ 三月春深。 水行阁的后院种了不少灵植,都被照料的很好,姿态闲适,肥厚的叶片表面反映着油亮的光。 入目一片盎然绿意,唯有草木最深处,氤氲了一点朱砂似的红。 海棠花开的遮天蔽日。 仅此一株,却压过留香城的十里花林。 树下摆了张石桌。 上面搁着从蓬莱岛辗转百年来到凌云宗的信。 信纸轻薄,却又意外的坚韧,即便多年过去,也只是些许泛黄。 字迹清晰如昨。 【兰庭生,十万灵石你要不要? 把她救活你就有了。 要实在救不活,那就为她寻一块依山傍水的好地。 记得保密,敢告诉别人我就杀了你。 等这事儿风头过了,你派人去凌云宗找苏酩,不管是诊金还是丧葬费,他都会给你。 不许宰他,敢多要一分我就杀了你。】 苏酩静静看完全文。 没有落款,也没有署名,一笔一划工整漂亮。 不是苏酩记忆中潦草又敷衍的笔迹。 可他知道,这是她写的。 ——全天下只有他那位师尊,会用这样的语气求人办事。 苏酩嘴角无意识的翘起一点。 很快又放下。 茶已然冷了。 他慢慢收好信纸,从储物袋中拿出一张鎏金面具。 忽的,余光中有什么东西突兀的晃了一晃。 定睛看去,是自己的袖口。 衣料是顶好的墨色锦缎,上方用银线勾勒了滚滚云纹,在日头下微微闪着光。 除开颜色之外,与凌云宗其余弟子的服饰没有什么不同。 他收回目光,执杯一饮而尽,掐诀换了身衣饰,戴好面具,大步离开。 * 与兰莳一番促膝长谈后,祁妙得到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兰莳没有怀疑她的身份。 坏消息:兰莳要做她妈。 祁妙:窒息·JPG 好说歹说送走对方后,她怀疑了0.1秒的人生,马不停蹄的踏上飞剑,以时速250KM的速度奔向她的百万遗产。 斜阳染黄云层,脚下山河壮丽。 果然,去数钱的路上,一切都显得那么的美好。 如果没被万仙盟抓违章的话,应该还会更加美好一点。 “前面的道友,你已超速!” 远远的,执法员的声音通过特质的扩音器传来。 祁妙回头一看,脸色狂变。 草了,还是上次那个。 “前面的道友,你的行为已经严重违反《修士条例》第154条,请和我们走一趟!” 她想也不想,原地一个加速。 此种行为无异于挑衅。 执法员声音瞬间拔高了好几个度: “修仙界禁止乱飙飞剑!” “请你立即停下,立即停下!!!” 傻子才会停下。 祁妙飞得更快了。 身后的声音也渐渐消失,直到再也听不见。 “呵,以为我还会犯上次那样的错吗?”她轻蔑一笑,“只要你抓不到我,哪怕我飞到萧寂头顶吃麻辣鸭脖,你也拿我没办法。” 下一秒,天色徒然暗了下去。 狂风吹散了云,数不清的人影从四面八方冒出来,身上清一色穿的都是万仙盟的制服。 祁妙:“……” 超个速而已,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 她又真没去萧寂头顶吃麻辣鸭脖! 是不是玩不起? 是不是玩不起! 祁妙试图讲道理,“诸位道友……” 执法员们面无表情,手指上下翻飞,结出复杂的法印。 很快,她面前的虚空出现一道裂缝,眨眼间便扩大了数百倍,形成黑色的洞口。 无形的吸力从中传来。 ——混沌境。 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万仙盟一般用来抓捕穷凶极恶的逃犯,若无人在外开启境门,便永远无法从里面出来。 穷凶极恶的祁妙一头创了进去。 笑死,根本来不及刹车。 少女的身影被黑洞吞没,万仙盟众人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启禀盟主,人已抓到,混沌境内,不超过五日,她必定魂飞魄散,化作一捧黄沙。” 留香城城主府书房,下属躬身汇报。 闻言,萧寂的目光从手中迟迟未曾翻动的书上移开,微敛了眉梢,“这么轻易?” 莫十三回道:“凌云宗新入门的弟子祁妙,修为只有筑基,自然逃不出咱们万仙盟的手掌心。” 萧寂骤然抬首,“你说她叫什么?” 莫十三被他眸中厉色吓了一跳,立即单膝跪下:“主子,她叫祁妙。” 再次听见这个名字,萧寂恍惚了很久。 直到十三问道:“可是有何不妥?” 他放在膝上的手收拢成拳,手背青筋暴起,面无表情: “无事。” 顿了顿,他松开手,声音低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夺舍偏挑这个名字,云渺,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卑劣。” 旁边的十三不敢言语,带着人默默退下。 刚到门口,另一名万仙盟弟子急急跑来,额上都是冷汗: “有人潜入了藏宝阁!” 他拦住冒冒失失的胞弟,轻嗤一声: “大惊小怪做什么,阁中珍宝皆下了禁制,他不可能得手。” 莫十九:“他得手了。” 莫十三不屑一顾:“得手又如何?藏宝阁外有重重埋伏,即便得手他也不可能轻易带走。” 莫十九:“他带走了。” 莫十三强装镇定:“即便带走又怎样?没有对应的口诀,他根本无法使用,不管是法器还是秘术对他来说都是破烂一堆。” 莫十九:“他把说明书一起带走了。” 莫十三拿剑的手在颤抖:“……来者何人?” 莫十九欲哭无泪:“蒙面人。” 莫十三:“。” 他低低吸了口凉气,慌得像个孩子,转身跑进书房: “主子不好了!咱们家被偷了!” 萧寂心绪已恢复如常,与十三相反,他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反而饶有兴趣的问道: “对方偷的什么?” 莫十九回道: “说来奇怪,阁中珍宝灵器无数,那贼却单单捡了个破旧卷轴,但又目标明确,不像是随手拿的。” 萧寂听完,忽的失笑。 笑到丢了书,弯了腰,双肩颤动不止。 十三与十九面面相觑,不解他为何突然这样高兴。 待到他笑够了,两人方才小心询问,“盟主可是发现了什么?” 萧寂懒懒靠着座椅扶手,一手支颐,狭长的眼眸微微上勾,目光含了几分讥诮: “原来是他。” 十三忙道:“还请盟主告知贼人身份,我这就带人去抓他回来!” “你?”萧寂接过侍从捡起的书,“你可抓不到他。” 十三满脸不服,“那谁可以抓到他?” 萧寂指尖迸出一星白芒,循着看不见的线消失不见。 他眯眼远眺,心情极好。 “我可以。” 如果苏大宗主拿的果真是那样东西…… “那就有趣了。” 十九疑惑:“有趣?” 萧寂抚平袖摆的褶皱,神情中多了点漫不经心的戏谑。 “师徒两人阔别百年再见,不够有趣?” “恰好他当初想随她一同死,如今,也算是全了他的心愿。” 第9章 第 9 章 ◎你姑且可以称我为靓女◎ 混沌境里是一片沙漠。 大的望不到边。 事实上,也确实没有边际。 ——在这里,无论你往哪个方向走,走多远,最终都会回到原点。 直到力竭。 “砰”的一声,祁妙砸在沙丘上,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她连着“呸”了好几下,终于把满嘴的沙子给吐干净,猛地一个咸鱼打挺。 成功给自己翻了个面。 望着灰蒙蒙的天,祁妙深思两秒,进入系统后台,解开了屏蔽。 “007,你还在不在?” 下一刻,像是洪水开了闸,稚嫩的童音瞬间充斥她整个脑海,带着浓重怨气。 “你这个女人没有心!居然屏蔽我这么久!” 007吱哇乱叫,“我超级难过的你知不知道?警告你,如果你敢不跟我道歉的话,我就——” 说到这里,它恶狠狠的加重语气: “我就要讨厌你了!!” 祁妙:“那你讨厌我吧。” 007:“……” 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带你这么欺负小孩儿的。” 祁妙被吵得脑阔疼,“再哭我就开屏蔽了。” 007一秒收声。 祁妙很满意,问它:“你有没有什么金手指能把我弄出去?” 007故意买了个关子:“可以倒是可以,不过……” 祁妙立马从地上爬起来:“别不过了,快快快,弄我出去,我皮都要烤皱了。” 007:“你接受任务我就弄你出去。” 祁妙一秒收声。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说话啊!”007恨不得掐着她的脖子大喊。 不知道为什么,祁妙总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要不说点什么,就会很像别人口中的渣男。 于是,她开口说道: “爱你宝贝亲亲mua。” 007:“……” 007去处理炸掉的cpu了。 祁妙关了系统后台,表情并不轻松。 是没刷过的副本,有点棘手啊。 万仙盟这些年的花样越来越多了,还整出个独立小世界。 生怕留香城底下那上千个地牢不够用是吧。 闷热的风从远处刮来,漫天飞沙。 主要飞在她四处张望的脸上。 糊得精准且均匀。 祁妙:“……草。” 她拍干净脸,解开外衫,“撕拉”一声扯掉一截雪白里衣,将整个脑袋包住。 头顶的发带系在了脖子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封口。 诡异中透着一丝……诡异。 “不行,看不见路。” 意识到这个问题,祁妙在眼睛的位置戳了两个小洞。 视野恢复。 她很满意,问007,“潮吗?” 正在修理cpu的007百忙中抽空看了一眼,瑟瑟发抖,“有种不顾人死活的潮。” 祁妙呵呵:“再见,你这个没眼光的家伙。” 来时脚底踩着的剑落在了不远处,歪歪斜斜的插在沙子里,只露出个光秃秃的剑柄。 她正要去拔出来,心中忽的一动,抬头望向上方。 一道白光划过天际,身后拖着长长的光尾。 “流星?” 祁妙双眼一亮,十指飞速交叉合拢在胸前,虔诚祈祷,“拜托千万别落得太远,让我捡几块陨铁回去锻剑吧。” 不知是不是祷告生效,总之那颗流星的确离她越来越近。 坠落的地点是—— 她的脑壳。 祁妙:!!!! 她连滚带爬往旁边跑。 “砰——” 刚跑两步,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她被气浪掀翻,足足飞出了五米远,一头插进了沙子里。 好不容易把自己拔出来,回头一看,方才站立的沙丘已经成了大坑。 坑里没有她期待的陨铁。 坑里躺了个人形生物。 他脸上带着半块鎏金面具,看不清具体长相,但看身形应该是个男人。 黄沙正缓缓流向坑底,将他一点点掩埋,他似乎晕了过去,没有半点动静。 祁妙看看他,又看看不远处同样正往下陷的剑。 一边是剑,一边是人。 祁妙没有丝毫犹豫,跑去捡起了剑。 这可是霜岚借她的,弄丢了还得赔。 随后,她足尖一点,反身飞回坑边。 就这么一来一回的功夫,那人大半个身体都被埋在了沙里,要不是脸上的面具够闪,她差点找不到他。 祁妙蹲在他面前,认真思考要用什么姿势拔他出来。 应该和拔萝卜差不多吧? 她薅起袖子,双手揪住他头顶束起的长发,咬牙调动全身的力气: “3、2、1,走你!” “砰——” 那人从坑中飞出,不偏不斜砸在她脚边。 祁妙揉了揉闪到的腰,用脚尖踢踢他,“醒醒。” 毫无动静。 她只得又给了他一巴掌,“喂,醒醒。” 下一秒,那人闷哼一声,幽幽睁开眼,看见头顶的她后,瞳孔猛地一缩。 她从善如流的收回手,“你醒啦?” 苏酩警惕坐起,手中法决蓄势待发: “何方妖孽?” 祁妙:“……” 她隔着脸上的白布,对他友善的笑了笑,柔声开口: “瞎了你的狗眼,我是人,ren人。” 苏酩看着她裹住整个脑袋的白布,满眼古怪,“你为何做此种打扮?” 祁妙没好气,“防沙子,懂?” 听到这个解释,又见她确实并无妖气,他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口中嘶了一声,抬手抚上后脑: “方才可是遇袭?为何我的头……有些疼?” 祁妙默默收好手里握着的一把头发,不动声色答道: “可能是因为你脑袋先着地。” 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抚上自己微肿的脸,祁妙不等他开口,抢先答道: “也是因为头先着地。” 对着她紧张的视线,苏酩最终还是没再多问,颔首道: “多谢这位道友。” 祁妙的心落回了肚子里,“不客气不客气,助人为乐乃我辈修士传统美德。” “不过,”她仿佛遇见知音般兴奋,“你也是因为超速御剑,才被万仙盟抓进来的吗?” 脸上的面具被她之前打歪了些许,苏酩抬手扶正,淡声道: “不是。” 祁妙好奇:“那是什么?” 他掸干净身上的沙子,打开储物袋,见到里面安然无恙的卷轴,微不可查的舒了口气。 “或许是因为偷盗。” 卷轴上设有阵法,被人连通了这个小世界。 萧寂给了他机会,只要放手离开,便无事发生。 他不肯放手。 对面,祁妙听到他的罪名,眉头一皱,把长剑往肩头一抗,毫不掩饰语气中的鄙夷: “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为什么要费尽心机去偷东西?” 苏酩有些微的诧异,瞥见剑身的标志,心中顿时了然。 原来是凌云宗的弟子。 看来这些年宗门的教育很成功,年轻一辈的弟子们不仅乐于助人,并且十分富有正义感。 他略感欣慰,难得想要鼓励一二,刚开口,又听她脆生生说道: “偷多累心啊,直接抢不就行了。” 苏酩:“?” 祁妙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 “还有,你最好再练一下飙飞剑的技术,记住,起步一定要快,压弯一定要稳,牢记这两个小妙招,保证到时候谁也抓不到你。” 苏酩面无表情:“你很有经验?” 祁妙格外谦虚:“一般一般,也就修仙界前三吧。” 苏酩冷静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祁妙矜持一笑:“你姑且可以称我为靓女。” 苏酩:“……” 第10章 第 10 章 ◎糟糕,现在要挨雷劈的人好像是她了◎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祁妙见他久久话不出话,伸出手指小心戳了戳他胳膊,“我还是第一次被抓来这儿,不太熟。” 苏酩深吸一口气,“我也是第一次被抓。” “抱歉抱歉,没看出来,”她尬笑,“我看你这么镇定,还以为你很有经验。” 按照祁妙的设想,眼前这人的衣着虽然低调,但用料明显不俗,再加上脸上戴着的鎏金面具—— 这面具可不是普通的面具,不仅能模糊面容隐藏修为,还能挡住别人的神识探查,奇贵无比。 综上所述,这人若是个贼,想必也是个业务能力出众,在修仙界能叫得出名号的贼,那定然常与万仙盟打交道。 谁知,他竟然也是第一次进混沌境。 眼看百万遗产近在眼前,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祁妙负气踢了脚沙子,想骂人,又觉得口渴。 她从袖子里掏吧掏吧,掏出个黄澄澄的大橘子,三下两除二剥开,在蒙头布上戳了个洞,往嘴里塞了一瓣。 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 苏酩侧目,看来宗门素质教育有待加强。 祁妙却误解了这一眼的意思,顺手给他扔了几瓣,继续骂骂咧咧。 苏酩迟疑了很久,还是把橘子放进了嘴里。 冰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炸开,浓烈的柑橘香拂过鼻端,裹着一丝回忆的涩。 师尊曾经,也很爱吃橘子。 他微不可查的弯了弯嘴角。 【叮咚~苏酩好感度+1,当前总好感度:1】 埋头吭哧吭哧狂修cpu的007:? 刚什么玩意儿响了一下? 它又不小心误删什么数据了? 祁妙看热闹不嫌事大,啧啧吐槽,“cpu随随便便炸了就算了,修这么半天,结果还把后台也给修抽了。” “cpu为什么炸你心里没点数?”007拳头硬了,“臭女人你给我等着瞧,我今天肯定能修好!” 祁妙正要再逗它几句,脚下忽的剧烈摇晃。 她一个没站稳,咕噜噜的往沙丘下滚去。 正混乱间,一只有力的手抓住她衣领,向上一拽,猛地把她提溜到了半空。 极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仿佛有人在拿针尖剐蹭耳膜。 妖气弥漫,整个混沌境的黄沙开始翻滚,如同海浪汹涌而至。 她双手捂耳,大声问苏酩:“你还好吧?” 苏酩动作迟缓的摇头,“我没事。” 祁妙觉察出他的异样,调动灵力想要自己御剑,终于知道他为何是那副反应了。 体内的生命力在随着灵力一同飞速流逝。 她倒抽一口凉气:“什么玩意儿在吸我阳寿?” 苏酩言简意赅:“混沌境。” 这片小世界,正在以它自己的方式…… 进食。 “先下去吧,”祁妙立刻放弃独立御剑的想法,双手死死扒拉着他的腰,“不然咱有多少年寿命都不够吸的。” 苏酩掰开她的手,冷声道,“沙子里有东西。” 祁妙定睛看去。 翻滚的沙漠渐渐平静,密密麻麻的黑蛇爬出地表,双眸猩红如血。 它们竖起身子,冷冷注视着天上的两人。 伺机而动。 祁妙沉思了几秒,试探着掐了个火决扔下。 “轰”地一声,火焰蔓延之处,黑蛇化作灰烬。 有效! 她顶着折寿的副作用,蹭蹭蹭一连丢了十几个火球下去。 蛇群很快被烧出一片真空地带。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之前那道尖叫再度响起,同样的黑蛇从沙底爬出。 数量是之前的十多倍。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烧的不是蛇是我的命,”祁妙拽了苏酩袖子一把,“还顶不顶得住?得把那只大的先解决了。” 苏酩点头,带着她一路向声源处飞去。 这是沙漠的最南端,亦是唯一的一片绿洲。 不断有蛇从中出现,又消失在沙地里。 “我先进去看看情况,你在这儿等着。” 苏酩挑了棵附近最高的树,把祁妙放在树干上,递给她一枚玉质铃铛,“遇见危险摇响它,不管离多远,我都能听见。” “我和你一起去。”祁妙忙道。 “不用。” 苏酩没给她机会再开口,闪身进入丛林,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她视线中。 她扶着粗糙的树干,攥紧手中的玉铃铛,眨巴了下眼,大为新奇: “居然有人冲在前面保护我。” 一直以来,都只有别人争着抢着过来砍她的,像现在这样,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 这个小贼,人还不错诶。 就是不知道战斗力怎么样。 “轰隆——!” 丛林深处炸开一道巨响,滚滚气浪掀翻林中所有植物,一路摧枯拉朽向外犁去。 眼看就要过来了,祁妙正要御剑离开,那道气浪却徒然转了个弯,避开了她脚下的这棵树。 一片废墟中,唯独她安然无恙。 祁妙微愣,啧了一声,“有点东西。” 爆炸结束后,那只大妖又开始叫了。 这次不同于之前的尖锐刺耳,嗓音婉转动听,摄人心魄。 仿佛情人耳鬓厮磨时的窃窃私语。 祁妙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脸色不再轻松,“是幻音。” 化神级大妖发出的幻音,能勾起人心底最痛苦的记忆,哪怕是高阶修士,稍有不慎也会被拉到幻觉中,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声过后,丛林深处再也没有任何响动,一切平静得过了份。 祁妙没有犹豫,足尖一点,朝苏酩消失的方向飞去。 * 血腥味犹未散去,呛得人几欲作呕。 苏酩慢慢睁开眼,背上好似被重物压住,动不了分毫。 空间狭窄,伸手不见五指。 他头疼欲裂。 倏地,堵在面前的石块儿被移开,一束光漏了进来。 苏酩奋力抬眼。 那是一个穿黑衣的年轻女子。 乌发如云,眉目如画,纤长睫羽上挂着一粒血珠,摇摇欲坠。 比起仙或者人,更像从山野中走出的……妖魅。 蓦地,她对他伸出手。 背后是清寒如雪的月色,面前是灼灼燃烧的火光。 “以后,”她垂眸,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便是我凌云宗宗主云渺,唯一的徒弟。” 说话时,那粒血珠滑落她腮边,蜿蜒出一道红痕,似一滴眼泪。 苏酩看了她良久,慢慢握住她的手,嗓音艰涩: “师尊。” 好久不见。 月光骤然黯淡。 再一眨眼,他已身处水行阁。 海棠花开的遮天蔽日。 “苏酩,你也想吃糖?”头顶有人问他。 苏酩茫然抬首,努力寻找那个声音的主人,“师尊,你说什么?” 修长玉指拨开沉甸甸的花枝,探出一张困倦的脸,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我说,今日我给了别人糖吃,却没给你,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苏酩抿了唇,别过脸,“没有。” 她盯着他看了阵,施施然躺回去,“既然没有那便算了。” 苏酩握紧了手,表情是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失落,“倘若,有呢?” “那就伸手。” 他依言照做。 有什么东西穿过重重花枝,轻盈落到掌心。 是糖。 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笑意:“喏,也给你一颗。” 苏酩小心合拢双手,嘴角翘起一点,“师尊——” “噗嗤——” 冰冷刀刃没入身体,他口中的话戛然而止。 海棠凋零,月色苍凉。 苏酩清晰的看见,那个握刀的人,是她。 她眼中只有淡漠与冰冷,一字一顿开口: “从始至终,我要的,都是你的剑骨。” 苏酩看了她一会儿,忽地伸手轻轻抱住她,任凭刀刃刺穿自己的身体。 他低笑,“师尊,你想要什么,拿去就是,只要我有,只要你喜欢。” 只要……你不再离开我。 天际猛然传来一声炸雷。 随后夜幕撕裂,如同打碎一面镜子,世界布满蛛网状的裂痕,开始一寸寸崩塌,破碎。 怀中空空如也。 苏酩用力闭了闭眼,鼻尖嗅到混沌境中的浓重妖气,与风里夹杂着的一丝柑橘的涩意。 不过是幻梦一场。 他的师尊,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离开了。 “喂!醒醒!醒醒!” 少女清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现在可别死啊,不然我一个刚筑基的小修士哪儿打得过啊!!!” 苏酩倏地睁眼,眸中一片清明,“还没死。” 祁妙总算松了口气,“你刚刚突然就自己开始捅自己,吓死我了。” 他低头,身上果然鲜血淋漓,伤口深可见骨。 他不甚在意,“那只大妖呢?” “那儿呢。” 苏酩循着祁妙指的方向看去。 天幕黑沉,厚重的乌云下,到处都是倒塌的树木,树根里翻出无数白骨,四周一片狼藉。 人首蛇身的女子躺在不远处,正大口大口的吐着血,额头上被人贴了张引雷符,浑身止不住的抽搐。 苏酩:“……” 他不由得多看了祁妙一眼。 修为只有筑基,面对化神期的大妖却丝毫不惧,还懂得利用天雷破除幻境。 放眼整个修仙界她都算佼佼者。 凌云宗什么时候出现这种弟子了? 祁妙注意到他的视线,轻推了他一下,“看我干什么?赶紧去补刀啊,等她再来一嗓子把你彻底送走是吧?” 苏酩:“。” 那边,蛇女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满脸不甘的问祁妙,“你为何没有中我的幻术?!” 祁妙很有耐心的解释: “中了,只是幻境里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实在没什么好留的,所以才早早醒了。” 蛇女还要再说什么,天上又是一声雷响,震耳欲聋。 水桶粗的紫色闪电当空劈下。 她连声音都来不及发出,化成了一把飞灰,消散在两人眼前。 原地只留一团莹莹白光悬浮在半空。 这个气息…… 祁妙心中一动,伸手抓住那团白光,正要细看,手臂上忽地起了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 她心有所感的抬头。 天上的雷云还没散。 云团里酝酿的闪电……似乎越来越多了。 祁妙头皮发麻。 糟糕,现在要挨雷劈的人,好像是她了。 第11章 第 11 章 ◎看到那片劫云了吗?创它!!◎ “轰隆——!!!” 乌云密布,酝酿已久的天雷落下。 这次劈的果然是她。 祁妙抱头鼠窜。 苏酩瞥了惊慌失措的她一眼,五指微曲。 竟生生捏碎了那道雷霆。 祁妙:“嘶——” 小小毛贼,恐怖如斯。 而在天上,似乎是觉得受到了挑衅,劫云滚滚翻动,比之前还要粗壮十倍的紫色闪电缓缓成型。 无形的威压沉沉落下。 祁妙不由自主的开始战栗 ——这是所有生物面对天劫时,都会产生的本能反应。 旁边的苏酩甩了甩手,沉声道:“这不是混沌境中的雷。” 她回想起出门时霜岚的叮嘱,扶额:“没错,我要突破到金丹了。” 早不突破晩不突破,偏偏这时候来。 修士渡劫最忌讳的就是有人在身边。 尤其是,那人的修为还比自己高。 这会影响天劫判断,从而加大威力。 再加上刚刚那一下,她已经可以预料,这次渡劫,绝不会太容易。 少不得要被劈个外焦里嫩。 “我要找地方渡劫,你好自为之。”她匆匆交代一句,也顾不上折寿了,御剑“嗖”的一下飞走。 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那道开了10倍buff的雷霆划破天际。 “轰隆——!!!” 人在前面飞,雷在后面追。 刺激得嘞。 目送祁妙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苏酩闭目调息片刻,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身上的伤口已经自动愈合。 他留神听着天上的动静,耐心等雷劫过去。 “九十九,一百……一百零一?”他微诧。 正常情况下,筑基升向金丹的雷劫数量是五十道,天赋出众者也不过九九之数。 能上百道的,世所罕见。 可天上的劫云还远远没有散去的迹象。 也就是说,她的雷劫……远远不止百道。 苏酩眸光微动。 若能度过这一劫,她凝成的金丹应是—— “九品紫极丹。” 放眼整个修仙界,也只有一个人曾拥有过。 ——他的师尊,云渺仙姬。 短暂恍惚后,苏酩霍地站起,眉心紧锁。 收益越高代表风险越大。 若这劫她渡不过去,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她,真的能抗住吗? “笑死,根本扛不住。” 庞大的雷阵中,祁妙盘腿而坐,身上的衣衫灼破了大半,连头发也炸成一团,脸上全是灰。 狼狈至极。 “差不多行了啊,再劈就不礼貌了哈。”她指天道。 回答她的是新一轮的雷鸣,与淬骨锻筋的剧痛。 堪比凌迟。 就算是能忍如祁妙,也低低抽了口冷气。 她蜷缩在地上,咬紧了牙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所以,这就是我讨厌修炼的原因。” 每升一级就得这么来一回,谁受得了啊。 而且她的难度还一直都是地狱模式。 这个世界的天道是真的恨她啊。 不管身为云渺还是祁妙,都要抓紧一切机会让她噶掉。 祁妙气到吐血。 ——医学意义上的吐血。 忽的,翻滚的劫云停滞刹那,缓缓溢出一抹极璀璨,极大的电光,与之前的每一道都不相同。 上面萦绕着的,是最纯粹的天道真意。 致命一击还有三秒到达。 “……哦豁,这下是真完了。” 祁妙避无可避,干脆抹了把嘴上的血,安详闭上双眼,为自己这趟重生划上一个完美的感叹号。 瞬息间,电光落下,她耳中响起绵长的轰鸣,什么也听不清。 意料之中的疼痛却没到来。 祁妙:? 咋,天道网卡了? 她偷偷睁开一只眼睛。 天光明亮到刺目,有人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月白色袍角在风中飞扬,身形挺拔似剑。 时间仿佛按下暂停键。 他沉默的立在那儿,然后,拔剑斩向最后一记天雷。 剑气纵横千万里。 万籁俱寂。 蜷缩在地上的祁妙长睫低垂,看了看自己。 安然无恙。 她眨巴了下眼。 这个人刚刚,救了她? “你——” 她想对这个人说些什么,又有些紧张,停顿了下才再次开口: “吃橘子吗?” 苏酩:“……?”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回头去看她,视线甫一落在她身上,便看见大片裸露在外的肌肤,又险险的将头扭了回去: “橘子?” 祁妙心有余悸的掸掸灰,紧张的从袖子里掏出个橘子,紧张的剥开: “你吃不?很甜的。” 苏酩:“……我不吃,谢谢。” “哦哦。”她紧张的把橘子塞进嘴里,不知怎的,突然笑了笑,“你的剑气,倒与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有些相似。” 苏酩收了剑,沉吟片刻,“或许是你认错了。” 师尊死后,他便极少用剑,哪怕是凌云宗的弟子,亲眼见过他剑气的,也寥寥无几。 其中定然没有她。 “不是或许,是肯定。”祁妙道,“肯定是我认错了。” 苏酩那人从小就古板的要死,身上还带着身为男主天然的正义感,怎么可能去做贼。 还是一个因为偷东西,被万仙盟抓到这个鬼地方来的贼。 不存在的。 她吃下最后一瓣橘子,麻利的从地上爬起来,“怎么样?” 他看向仍然聚在一起的劫云,表情并不轻松,“还没结束。” 祁妙也发现了不对,“我刚刚挨了多少下?” 苏酩:“一百六十五。” 祁妙嘶了一声,感慨: “不愧是我,好强。” 苏酩无言,生硬的将话题拉回正轨: “混沌境中,雷劫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祁妙道:“确实,我能感受到,它这会儿又开始想劈我了。” 只有逃出混沌境,这场天劫才能彻底结束。 可要怎么才能逃出去? 这里封闭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出口…… 等等,出口? 祁妙一怔,紧紧盯着劫云的中心,不知想到了什么,两眼放光。 “我知道怎么才能出去了!!” 苏酩投来询问的目光。 祁妙一把攥住他胳膊,控制不住的兴奋:“实不相瞒,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苏酩有种不好的预感:“什么?” 她指着天际,“看到那团劫云了吗?创它!” 苏酩:“。” 他眼神克制的落到她头发炸成一团的脑袋上。 “天雷是从外面的世界劈进来的对吧?”她语速飞快,“那理论上来说,劫云中一定有连接外面的通道,我们只要穿过去,不就能回去了?!” 苏酩低头思索一会儿,终于给出答复: “可以一试。” 话音刚落,祁妙已甩了飞剑上天,不忘拽住他一起,大声道: “试试就试试!” 说完,她一头扎进那团电光闪烁的劫云中。 从开始到结束,满打满算不超过十秒。 ……实在是,莽撞的过了份。 苏酩微微凝眉,将她拉到身后,掐诀撑起护体光幕,避免她再次被天雷所伤。 好在,祁妙的猜想没错。 劫云中的确有一线裂隙,两人有惊无险穿过的瞬间,天光骤然大亮。 水声浩荡,晨雾清凉。 落地时,祁妙脚一软,往前踉跄了几步,顺着惯性跌在地上。 被雷劈了那么久,身上着实没什么力气,她象征性挣扎了一下,实在爬不起来,索性原地躺好。 出了混沌境,雷劫果然停止。 体内灵力飞速运转,行遍周身经脉,随后汇聚在丹田,凝成一粒圆滚滚的玉珠。 上面还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紫气。 果然是九品紫极金丹。 “我就说吧,我的福气在后头。”她大口喘着粗气,笑得堪称嚣张,“谁让我命不该绝呢。” 后面稳稳落地的苏酩瞥了她一眼。 只是—— 刚暼到她破破烂烂的衣衫时,他太阳穴便抑制不住的跳动几下。 实在忍无可忍,他从储物袋中找出一身常服砸过去,背过身,冷声训斥: “把衣服穿好站起来,这样躺地上像什么样子。” 祁妙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其实还好,只是看着清凉人了些,不该露的一概没露。 但对方这严肃的语气—— 她一阵牙疼。 救命,这人真的好像苏酩那个小古板。 从她捡回苏酩开始,她就被他管了整整十年。 他不许她喝酒,更不许她喝醉了随便找地方睡觉,每天除了修炼就是盯着她,时刻准备着纠正她那些过于懒散不羁的行为举止。 天晓得那十年她压力有多大。 而面前这个陌生青年带给她的压迫感,居然和苏酩不相上下。 ……不会有这么巧吧? 祁妙咽了口口水,默默从地上爬起来,按捺不住,试探开口: “苏酩?”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苏酩顿了顿,微微侧了脸,明知故问: “你叫的可是凌云宗的那位宗主?” 祁妙讪讪道:“对,因为你与他,着实很是相似。” 他语气平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你恐怕是误会了,我并非凌云宗的宗主,只是一介散修罢了。” 祁妙大大的松了口气。 苏酩绝对不会偷东西。 也向来不屑说谎。 这人不是他。 她正准备掬水洗把脸,蓦地听他问道: “你为何,会认识那位苏宗主?” 她动作停了停,故作轻松道: “实不相瞒,我是凌云宗的弟子,在宗门内有幸见过几次宗主,一直不曾忘记。” 这解释,倒也说得通。 只是剑气的事…… 苏酩复又问道:“你见过他出剑?” 祁妙:“当然见过。” 苏酩眼神一凛,又听她补充道:“在藏书阁的玉简中。” 藏书阁的玉简里记载了各代宗主的剑意。 自然也包括他。 他微微颔首,不再追问。 “你看啊,现在咱们也算共患难了吧?”祁妙道,“有件事,能商量下不?” 苏酩:“说。” 她搓搓手,“你脸上的面具,能揭下来卖给我吗?” 第12章 我钱呢? ◎亲亲,你在炸坟◎ 苏酩没有动,只问道: “你要面具做什么?” 祁妙头垂的很低,半真半假的叹了口气: “因为我容貌丑陋,出门总是遭人讥讽,今天见了你的面具,觉得很是不错,想着把我的脸也挡一挡,没准儿日子就能好过一点。” 顿了顿,她特意补充了一句: “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白拿,你只管开个价,我肯定出得起。” 反正她马上就是百万富婆了,一个小小的面具而已,还不就是洒洒水的事。 苏酩:“一百万灵石。” 祁妙:“……” “夺少?!!”她差点跳起来。 苏酩看了她摇晃的影子一眼,声线平稳:“一百万灵石。” 祁妙不可置信,“我知道它很贵,但是,一百万?就这?一百万?!!” 是她死太久修仙界通货膨胀了吗? 一个面具,一百万灵石? 这合理吗? 合个锤子。 她全部身家加起来也才一百万好吗。 苏酩缓缓开口:“修仙界第一炼器师打造的面具,素来有价无市,区区百万罢了。” 祁妙:“。” 区、区、百、万。 ……自己在修仙界努力奋斗了三百年,也就攒下了人家买个面具的钱。 她开始怀疑人生。 “算了,我不买了,你走吧。”她背过身,有气无力的挥挥手,“记得我说的话,要勤练御剑,保证你下次不会再被万仙盟抓住。” 苏酩:“……告辞。” 一道疾风刮过,身后再无动静。 祁妙这才蔫了吧唧的转过来,想要捡起放在石头上的常服。 石头上面不止有那人之前给她的衣服。 还有闪闪发光的鎏金面具。 祁妙:“?” 她上前拿起,仔细打量。 比他脸上的稍小些,款式相差无几,都只有上半块儿,状如蝶翼,做工精巧,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她左右张望了下,有点懵: “这是……送我了?” 做他们这行的都这么有钱吗? 一百万说送就送? 祁妙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相反,她格外的忧心忡忡,“萍水相逢的,他不会对我有什么别的企图吧?” 007的语气很委婉: “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是能让他企图的?你这张黑得像锅底一样的小脸吗?请你对自己有个清晰的自我认知好嘛。” 祁妙对空气用力竖了个中指。 她不喜欢用净尘术,在溪里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抚顺了炸成一团的头发,换上簇新的衣裳。 男装大了许多,但也不算太碍事,挽挽袖子就行。 这里离杏枝山还有些距离,得抓紧时间赶路。 祁妙抬脚正要走,又险险停住,弯腰在换下的衣物里仔细翻找。 找出一枚玉铃铛。 “这个忘了还给他了。”她抿了抿唇,有些懊恼,“早知道问问他住哪儿了。” 等等…… 他说过,只要摇响这个铃铛,不管离多远他都能听见。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用这个联系到他? 祁妙双眼一亮,试探性摇了摇铃铛。 很快,铃铛亮起,低沉的男声徐徐传来: “何事?” 真的可以! 祁妙感叹了几秒修仙界的黑科技,没忘了正事,语速飞快: “你这铃铛忘在我这儿了,你给个地址,我找时间给你送过去?”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不用。” 祁妙:“蛤?” “这枚玉铃我不要了,随你处置。”他道。 祁妙嘶了一声,“真的?” “嗯。” 她又问,“那个面具呢?也随我处置?” “嗯。” “那这个就算是送我了?” “嗯。” 祁妙心里有点虚,“我不太敢要。” 苏酩:“?” 祁妙:“你看啊,咱俩也不算太熟,你这就送这么贵的东西……” 不等她说完,苏酩明白过来,出声打断: “面具是那位炼器大师附带的赠品,送你,是因为你带我出混沌境。” “是谢礼。” 祁妙:“……” 祁妙尴尬到脚趾扣地:“啊,原来是这样啊。” 苏酩道:“今日一别后,我们应当不会再见,你无需担心。” “你这话说的,”祁妙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不语。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化作水珠一滴滴渗进心底,沁凉。 “那就这样吧。”祁妙尴尬的头皮发麻,实在受不了了,“谢谢你送我的面具,我会好好使用的。” 一口气说完,她立马扬手准备扔了铃铛。 “容貌并非评定一个人好坏的标准。” 忽的,铃铛里再次传来他的声音,语气没什么起伏,平静如水。 她动作顿了顿,慢慢收回手,侧耳倾听。 “以后,若再有人因此对你加以讽刺——” “你可用此铃告知于我。” 祁妙愣住。 半晌,她小心翼翼问道: “是不是告知你后,你就会去把他家给偷了啊?是的话,我能和你一起吗?咱俩三七分成,我七……不,你七,我三就行。” 苏酩:“……” 玉铃上的光芒熄灭。 ——对方已下线。 祁妙挠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怎么了?聊得好好的咋就下线了,难道是我的要求太过分了?可我明明很有诚意,把大头都让给他了。” 007实在看不下去,幽幽道: “这雷怎么就没劈死你呢。” 祁妙把铃铛收进怀中,继续扒拉那堆旧衣物: “你就这么急着吃席?” 007感慨: “要不是这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好心人,这会儿我已经在为你筹备风光大葬了,你却还在和他讨论三七分成,你可真是……” 说到这里,它长叹一口气,“榆木脑袋油盐不进呐。” 祁妙:“能说人话吗?” 007恨铁不成钢: “还不明白?当然是因为他觉得你分的太多了!你们俩实力悬殊这么大,最多也就二八,你却让他三七,你说说,这谁能接受得了?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祁妙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懂了懂了,我完全懂了。” 她深刻的反省了一下自己,正犹豫要不要再摇铃铛和他解释解释,有什么东西隔着衣物震了震。 掏出来一看,是之前打蛇女爆出来的光团。 此时,上面的白光慢慢熄灭,露出本来面目。 似玉非石,不知何时沾了几滴她的血,色如胭脂。 形状不怎么规整,似乎只是什么东西碎掉后的一部分。 光洁,温润,神圣。 祁妙眉心不自觉的收拢,带了点懊悔,“早知道不拿了,竟然真的是那玩意儿。” 007大为震惊: “你不会捡到金手指了吧?天啊,你要成为升级流爽文女主了吗?” 祁妙拾掇拾掇站起来,眉眼间沾了点厌倦: “你以为金手指就真的全是好处?现在捡了它,后面指不定会生出多少麻烦。” “你知道这是什么?”007疑惑。 “说实话,挺熟的。”她道,“神器昆山玉的碎片,据说集齐六块后可以召唤神龙——” 她嘴瓢了一下,很快纠正过来,“不是,是集齐六块可以召唤神明,然后许愿啥的。” 007:? “为什么你说起神器的时候,表情就像在说路边的垃圾一样?”它吸了口凉气,“这可是神器,神器啊!可能你这辈子都见不到第二块了!” 祁妙:“鄙人不才,曾今有过俩。” 007:“……6。” “那你现在有三块了,只要找到剩下的三块,就可以许愿召唤神龙,啊不,神明了吗?”它满怀期待。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祁妙摇头,“反正我是不信,非亲非故的,神明也没那么闲得慌,随便逮着个人就要给她实现愿望。” 007心里和猫抓一样:“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呢?” 祁妙刨了个坑,随手把昆山玉的碎片扔进去,“懒得试,就这样吧。” “你就这么给埋了?”007心疼的不行,“多少人想要还找不到,你就这么给埋了。” “就是因为太多人想要了。”祁妙压实了土,“它一旦现世,又得引来一场血雨腥风。” “我可不想再被整个修仙界追杀了。” 埋好后,为了避免被人无意中发现,她还特意往上加了个隐藏阵法。 “就这样吧。” 她洗了手,戴好面具,欢欢喜喜的御剑上天。 “找我的百万遗产去咯。” * 杏枝山坐落在凉州与靖州的交界处,与名山大川沾不上边,没什么人知道。 山头不大,上面种满了杏树。 现在正是花开时节,从上空俯瞰时,整座山犹如织锦般绚丽。 风景倒十分不错。 祁妙一边欣赏,一边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前进。 待飞到某个拱起的土堆上空时,她猛地停住,仔细观察一阵后,降下飞剑。 “这破土堆里就是你的一百万?”007问。 “什么土堆,”祁妙不高兴了,“这是我的坟包。” 007:“?你给自己立坟?” “对啊。”祁妙理所当然,“我当时知道自己要死了,干脆就立了个衣冠冢,做人嘛,基本的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007煞有其事道:“说的没错,那当初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你会来挖自己的坟?” 祁妙持剑瞄准了方位,手腕翻转。 一道剑气飞出,“轰”地一声,尘土飞扬。 她这才回道:“你哪只摄像头看见我在挖了?” 007:“……” 对,你确实没挖。 你在炸坟。 祁妙挥手驱散了尘埃,吹了声口哨,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掀开棺材板。 空空如也。 她笑容僵硬在嘴角。 007一叠声问她:“在哪儿呢?我两只摄像头怎么都没看见一百万?” 祁妙默了一瞬,喃喃道: “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 她阖上棺材板,深吸一口气,再推开。 依旧空空如也。 当初装满灵石的储物袋全都不翼而飞。 一个不剩。 晴、天、霹、雳。 祁妙一阵眩晕,扶住棺材勉强站稳,只觉得天都塌了。 她颤声道:“我钱呢?” “不知道,”007很是同情,“我只知道,你做不成百万富婆了。” 祁妙转身就走。 007:“诶,你去哪儿?” “去取我的本命剑。”她浑身杀气,“找到偷我钱的那个贼,然后,做掉他。”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她加重语气,眸中凶光毕现。 007吓得不敢吱声,硬生生把即将脱口的风凉话又按了回去。 QAQ 嘤,丢了钱的宿主好可怕。 作者有话说: (卑微)我也可以拥有一瓶营养液嘛?(弱小)(可怜)(无助)(但能吃) 第13章 我剑呢? ◎“失败会怎样?”“送你去挖煤。”◎ 不多时,祁妙站在了杏枝山的另一面。 又是一座土堆。 007小小声道:“该不会,这个也是你的坟吧?” 祁妙冷笑一声,抬起下巴,骄傲道: “狡兔还有三窟,我祁妙岂能只有一个坟包?” 她当初分别选了三个地方,给自己立了三座坟藏宝。 为的就是怕今天这种情况出现。 这么看来,自己果真高瞻远瞩。 007彻底被她折服,啪啪鼓掌:“谨慎,果然谨慎,不愧是你。” 祁妙狞笑着重复上一座坟的流程。 “等着瞧吧,我很快就会把那个狗贼砍成一段一段的,用他的血,来祭我的剑。” 话音落下,棺材炸开,她探身去拿。 拿了个空。 祁妙僵着脖子低头。 啥也没有。 “……我剑呢?” 祁妙呆滞。 祁妙震惊。 祁妙不可置信。 祁妙无能狂怒。 “我当初花两百万打造的本命剑呢???!” 007试图安慰她,“没事,你还有一个坟包,还没到一无所有的时候呢,振作点,向前看,不要轻易被眼前的挫折打倒。” 一语惊醒梦中人。 祁妙预感到了什么,脸色狂变,以秒速奔向下一座坟。 到了东面向阳的山坡上,她对着某个方向一挥手。 地面剧烈振动,裂开一道深深缝隙。 顺着缝隙往里看,俨然是一座地宫。 她纵身跃下,通道两侧烛火依次燃起,照亮前路。 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在这片地底,和着不知哪里来的滴水声,格外渗人。 等到了主墓室,祁妙的身形顿住。 烛火幽幽,照亮地上布满尘埃的青石板。 ——这次连棺材都没了。 祁妙:“……” 007尴尬道: “现在你一无所有了。” 祁妙头晕的更厉害了,好似被抽空全身力气,废了好半天劲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我爹呢?” 007:“???” 爹? “你把你爸埋这儿了?!”它目瞪口呆。 祁妙背靠冰冷石壁,茫然张望: “不完全是我爸,准确的说,是云渺的。” 本该躺在这里的那个人,是她前世作为云渺时的亲生父亲。 亦是为救她身受重伤,从而沉睡不醒的凌云宗前前任宗主。 祁亦然。 正魔之战后,外界都以为他早已经死了。 没有人知道,她偷偷赶去极北之地,费尽千辛万苦寻到了万年玄冰。 总算吊住他最后一口气。 随后,她又暗中拜托蓬莱岛当时的岛主兰庭生,为他炼制回灵丹。 回灵丹耗时耗力,三十年方成一炉。 而她死在第十二年,终究没能赶上丹成。 按照约定,应当由兰庭生来替她为祁亦然送药。 可现在,祁亦然不见了。 连人带冰棺,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非是苏醒后自行离开了? 可她早在通灵石上打听过,修仙界并无与他有关的任何消息。 再者,地宫的出口也没有从内打开的痕迹。 一个接一个猜测浮出脑海,祁妙努力保持镇定,试图在现场找到蛛丝马迹。 没有,什么都没有。 地底下寒意浓重,顺着脚底蔓延而上,直直往骨头缝儿里钻。 她用力握住双臂,脸色微微发白。 007见不得她这样,迟疑了一下,问道:“要不然我偷偷开一次特权,帮你查一查?” 祁妙霎时回神,大大的舒了口气,感动得无以复加: “我以后再也不骂你是辣鸡系统了,关键时刻,你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但我只能查一个,”007不好意思道,“灵石,本命剑,祁亦然,你选谁?” 祁妙没有犹豫,“祁亦然。” 007诧异:“这又不是你亲爹,你对他感情这么深?” 祁妙默然。 原书中写到,祁亦然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继位凌云宗的宗主后,更是声名赫赫。 在某次外出时,他遇见还是小乞丐的孤儿云渺,发现此女根骨绝佳,立刻便将她带回了凌云宗。 他收她为徒,宠得她无法无天,甚至到了飞扬跋扈的地步,谁也不放在眼里。 短短几年便得罪了大半个修仙界,最后每每得靠他去收拾烂摊子。 有做一宗之主的师尊撑腰,众人敢怒不敢言。 只道她是他唯一的徒弟,偏疼些也是人之常情。 可事情的真相是—— 她是祁亦然与一凡人女子的私生女。 云渺偶然得知后,久久不能接受。 她认定他是因为她生母身份低微,才狠心抛弃了对方,导致自己年幼失恃,流浪街头。 她拒绝听他解释,与他决裂,也拒绝改回他在她尚未出生前,便为她取好的名字。 从此性格变得更加偏激阴狠。 云渺恨祁亦然。 祁妙不恨。 她穿过来的时候,正是云渺刚做乞丐的那段时期。 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渴了喝水饿了扇嘴。 大冬天连双鞋都没有,天天光脚走在雪地里,脚底冻疮常常磨破,淌出的血会凝成红色薄冰,牢牢黏在皮肤上。 若是运气不好,没能挤到破庙火堆旁将冰烤化,她便只能硬生生去揭。 往往连带着撕下一层皮来。 血肉模糊,却感觉不到痛。 ——已经冻得麻木了。 身体也好,精神也罢,都麻木了。 那段时间,祁妙万念俱灰,也没力气管什么系统什么任务了,每天只想原地去世。 直到祁亦然的出现。 他带她回了凌云宗,对她很好很好,小心又笨拙的学着当一个父亲。 在现实里她是孤儿,这是第一次有了亲人。 她由衷的感激他。 可系统看得很严,剧情走到分叉口时,她只能按照既定的轨迹与他争吵。 决裂。 祁妙不是没有努力过。 那时她还很年轻,总觉得自己总可以改变些什么,哪怕只是一点点。 按照原书描写,祁亦然本该死在那场,阻止魔尊重临人间的战斗中。 临出发前,她将他药倒,换上他的战甲,易容成他的模样,试图代替他。 可那一剑落下来之际,她看到祁亦然从天而降。 他挡在了她的面前。 祁妙确实改变了一点点剧情。 然而,哪怕她用尽全力,祁亦然也只落得个半死不活的结局。 而她的剑骨,依然断于魔域。 等待着多年后,从那个名叫苏酩的少年身上抽出新的剑骨,两厢更替。 ——她终于认命。 “祁亦然是我唯一的亲人。” “别说一百万灵石,哪怕是一千万,我也会选他。” 最后,祁妙这样说道。 007:“那要是一个亿呢?” 祁妙:“……也选他。” 007的语气很肯定,“你刚刚犹豫了三秒。” 祁妙:“……” 她强行转移话题,生硬的问道: “你为什么没有趁机威胁我去做你的任务?” 仔细回想,相处的这些时间,它好像从来没用什么要挟过她,只有利诱没有威逼。 与上一个系统简直天壤之别。 明明,现在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只要它搬出祁亦然,她一定会妥协。 007一边搜索目标方位,一边理所当然道: “威胁别人是坏系统才会做的事,我当然不能这样呀。 放心,当初既然选中你做我的宿主,那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对你负责的。” 说到这里,它嘿嘿笑了一声,“咱俩可是一头的,我不帮你谁帮你。” 闻言,祁妙沉默好一会儿。 蓦地,她突然问它: “如果我一直不接受任务,你会被送去垃圾回收站?” 007惆怅:“对呀,我最多只能再活三天啦。” 祁妙追问:“那假如我接受了,这个任务的时长是?” “那还挺长的,按照修仙界人均寿命来算,你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有十年的时间。” 她道:“那要是任务失败呢?” 007同情道:“你会被送去挖煤。” 祁妙噎住:“……我是问你,你会怎样?” 007的语气很沉重: “我?大概会被领导扣光年终奖,然后扔去和你一起挖煤。” 祁妙低头沉思。 十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要在这段时间内攻略四个死敌…… 如果她能彻底换个马甲,再去合欢宗进修几个学期,凭她对他们这么多年的了解,或许……这事儿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祁妙思考完毕,一锤定音: “那就这么定了。” “蛤?”007问,“定什么了?” 祁妙高高扬起眉梢: “一起挖煤。” 007:“……” 它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惊喜嚷道: “你答应做任务了?!” “我姑且就大发慈悲让你再苟个十年,感觉三岁就噶掉的话,确实太惨了。” 祁妙晃了晃一根手指,强调道: “不过先说好,你别对我抱有其他不切实际的幻想,攻略的事儿多半不会成功,十年后大概率咱俩还得一起去挖煤。” “没事没事,”007忙不迭调出合同,“挖煤就挖煤吧,到时候我肯定挖的比你快!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分窝窝头吃的!” 祁妙在合同上签好自己的名字,笑而不语。 呵,她从今晚就开始练习挖煤的正确姿势,卷不死它。 协议签订成功,系统提示音接二连三响起: 【叮咚~攻略任务正式激活,请宿主在规定时长内完成任务!】 【叮咚~当前攻略目标好感排行榜已更新完毕,请注意查收。】 【叮咚~您剩下的任务时长为1……】 她看也不看一眼,随手打开后台消息静音模式,问007: “怎么样,找到祁亦然在哪里了吗?” 解决了生死大事,007整个统都放松下来,效率格外的快。 “找到了,他并没有苏醒,生命体征倒还算正常,现在就在——” 它停了停,看着显示的结果,有些意外: “……凌云宗?” 这个答案,连祁妙也未曾预想到。 甚至于,她人还没反应过来,脑海中已经自动蹦出了一个名字。 “苏酩。” 祁亦然从杏枝山到了凌云宗,或许与他有关。 她心中微定,转身踏上来时的路。 007忙问,“咱去哪儿啊?” 祁妙:“先回凌云宗把这件事查清,然后再去合欢宗。” “去那里干什么?” “学习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我也收到地雷和营养液了!!好开心啊啊啊!!!(转圈圈)(继续转圈圈)(转太多昏古七了) 感谢在2023-04-01 23:48:07~2023-04-03 23:02: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朝雾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我爹呢? ◎如何征服英俊少年?◎ 凌云宗,水行阁。 轻风吹过,寂静的阁中多了一道人影。 苏酩脚步匆匆,随手摘下脸上的面具,径直走进拐角处的书房。 确定四周无人后,他随后布下阵法,拿出安放在储物袋中的卷轴。 上万年的时间,沧海桑田。 卷轴微微泛黄,略有些残破,萦绕在上面的气息却一如当年,令人心悸。 这便是,萧寂刚收集到的那卷,来自传说中的昆仑山的,上古卷轴。 “可聚湮灭之魂……” 苏酩轻声默念,眸中犹如燃起一盏灯火,灯光点亮漆黑瞳仁。 他屏住呼吸,缓缓展开卷轴。 一行篆文跃入眼帘。 【若有所求,心血为祭】 他眼皮抬也不抬,指尖凝出一道剑气,狠狠没入胸口。 殷红血珠滴落纸上,竟然如同活了一般游向那行字,丝丝缕缕渗入其中。 金光亮起,卷轴中飘出一道极沙哑的嗓音,一字一顿碾过苏酩耳膜。 “吾为此卷器灵,汝所求何事?” 他低声回道:“在下有一故人,亡于一百零一年前的冬至,魂魄……至今无所踪。” 器灵问道:“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苏酩轻轻吸了一口气,字字句句说的艰难: “沧州流明山凌云宗前任宗主,云渺。” 器灵道:“你要聚她的魂?” 苏酩:“是。” “代价你可清楚?”器灵似乎笑了一声,“求我办事,可没那么轻易。” 苏酩:“我愿倾其所有。” “即使是你的性命?” “即使是我的性命。” 器灵不知想到了什么,收起漫不经心的口吻,“她是你的什么人?” 苏酩沉默一会儿,眸中漾开浅浅涟漪,轻声道: “师尊。” “师尊?”器灵的语气中多了些玩味,“在我们昆仑,提起自己的师尊时,可绝不会是这种表情。” 苏酩移开目光,“那又如何。” 器灵轻嗤一声,“自欺欺人。” 苏酩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开始吧,无论什么代价,我都付得起。” 器灵便不再多言。 卷轴光芒更甚,上方倏忽现出无数金色人名,又一个一个消失。 最后,只留下“云渺”二字。 忽的,卷轴开始剧烈颤动。 “云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歪歪扭扭的—— “否”。 苏酩凝眉,正待开口,下一刻,“撕拉”一声。 卷轴从中间裂开,化作两半跌落。 上面的光渐渐熄灭。 虚空中只余一道悠长叹息: “她的魂,你聚不成,我也聚不成,放弃吧,莫要执着。” 一切重归寂静。 希望再次落空。 苏酩站在原地,半张脸藏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看不清表情。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弟子隔门恭敬道: “启禀宗主,宗门大比即将开始,紫苏长老也已归来,其余长老请您前去主持仪式。” 这一声唤醒了那些乱成一团的思绪。 苏酩神情仍是木木的,迟钝的回道: “知道了。” 待到脚步声消失,他素来挺直的脊背忽地一寸寸弯下去,无端带出几分颓然。 “莫要执着?” 他拾起残卷,苍白指节用力收紧,关节处发出极轻微的一声响。 “我偏要执着。” 几许浓稠黑气自他身上溢出,渐渐蔓延至整个书房。 案上灵植无风自动,骤然枯萎。 那是—— 魔气。 苏酩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洇开一点猩红,眉间戾气沉浮。 “今日聚不成,那便明日,上古卷轴聚不成,那便另寻他物。” 他牵起唇角,低沉嗓音中含着一丝眷念: “终有一日——” 你会回来。 * “我是真不想回去。” 祁妙远远看见流明山的轮廓,加快了御剑的速度,“但是没有亲眼看见祁亦然,我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007却想到了别的事,忙问她: “所以,是苏酩偷了你的钱,偷了你的剑,还偷了你的爹?你之前不是说他是正道之光,不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吗?” “这事儿肯定另有隐情。”祁妙信誓旦旦,“苏酩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007鄙夷:“你就这么相信他?” 祁妙十分之骄傲: “他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崽,整个修仙界都找不出比他更乖、更懂事、更孝顺的徒弟了。” 007无语:“……你这滤镜厚的有点离谱了吧。” 祁妙不屑:“你又没收过徒,懂个锤子。” 说话间,流明山已到,她利落降下长剑。 刚走没两步,她一眼就看见在山门前急得团团转的霜岚。 “师姐?”祁妙迎上去,端详着对方额上的汗珠,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霜岚望着她脸上的鎏金面具,神色迷茫: “你是?” 祁妙恍然,伸手掀了掀面具,露出真容: “是我啊。” 霜岚眼中乍然绽出华彩: “谢天谢地,祁师妹你终于回来了!!” 祁妙:“?” 这才几天没见,咋这么激动。 “出什么事了吗?你是特意在这儿等我?” “快快快,宗门大比就要开始了!”霜岚一把拉住她,“再不过去就来不及了!” 听到宗门大比四个字,祁妙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满了拒绝。 她试图脚刹,一叠声说道: “师姐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想……” 话还没说完,霜岚不顾她挣扎,一把将她扛在肩上,“嗖”地一下—— 飞走了。 “有什么事等我们到了锁妖塔再说!” 祁妙:“……” 师姐,其实我是来退学的。 我真的不是很想参加这次的期末考试。 真的。 凌云宗的宗门大比三年一次。 举行地点在云起峰脚下的锁妖塔。 塔身共一百二十八层,高达百丈,雕栏玉彻,丹楹刻桷。 里面关押着曾为祸一方的妖族,越往上走,修为就越高,难度也直线上升。 大比的方式也很简单。 爬塔。 爬得越高,名次便越高。 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会被收进内门修习。 而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则会得到更多修炼上的资源,与成为长老真传弟子的机会。 尤其是今年。 有风声说,凌云宗的宗主正在考虑收徒。 若是被他收到门下,几乎等同于下一任宗主之位预订。 “不过那和咱们没什么关系。” 来得太晚,场地里已是人山人海。 此地禁空,霜岚拽着祁妙艰难往前挤: “你可是我师尊早就看上的弟子,注定是要做我师妹的。” 当了真传弟子,可就没那么好离开了。 祁妙艰难把头从两个弟子中间拔出,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她一鼓作气说完那句话: “师姐,其实,我不想留在凌云宗了,我觉得留在这里不太符合我的职业规划。” 前面的霜岚猛地停下脚,满头问号,“那你说说,你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祁妙目光坚定:“去征服英俊少……啊不,英俊老男人。” 闻言,霜岚沉默的震耳欲聋。 许久,她用一种笃定的眼神看着祁妙: “你疯球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3 23:02:35~2023-04-05 23:54: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肆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火速更新、希望能拥有一个数学脑 5瓶;42227501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第 15 章 ◎师妹,你平时私底下都玩儿这么花的吗◎ 祁妙极力自证: “师姐,目前我的精神状态还算正常。” “我觉得不太正常,”霜岚关切道,“你外出这几日,可是受了什么刺激?” 说着,她注意到祁妙身上陌生的男式衣衫,眸中划过一丝恍然。 继而怒道: “是谁?” 祁妙:“?” 霜岚:“那个狗男人是谁?!” 她双手握住祁妙的肩,痛心疾首: “听师姐的话,永远不要相信男人,更不要为了他赌上自己的前程!” 祁妙试图插话,“不是的,师姐你误……” “男人的嘴全是骗人的鬼,如果只是为了一个男人就要脱离自己的宗门,”霜岚几乎快把她肩头捏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你就是整个修仙界最大的傻瓜,将来总有一天会后悔。” 听到她这样说,祁妙安静下去。 过了一会儿,她在霜岚的灼灼视线中小声开口: “不是一个。” 霜岚:“?” 祁妙有点不好意思:“是四个。” 霜岚:“……” 霜岚瞳孔地震。 许久,她干咳一声,压低声音: “师妹,你平时私底下,都玩儿得这么花的吗?” 祁妙云淡风轻,“嗐,不过一点风月游戏罢了。” 霜岚欲言又止。 祁妙以为她还要劝自己,赶紧道: “师姐,这事儿我已经想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霜岚忧心忡忡的摇摇头,再三犹豫后,终于鼓起勇气,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师妹,玩归玩儿,但还是要注意身体,你看你才出去几天,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听师姐的话,咱们节制一点。” 她目光诚恳,连带着语气也沉甸甸的,听的人禁不住心头一暖……暖不起来。 在她关切的眼神里,祁妙默默捂住自己的腰子,干巴巴的笑了声: “好,好的师姐。” “行了,那这事儿就这样吧,专心准备大比。”霜岚继续拉着她往前排走。 祁妙:“?” 这事儿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似乎是看穿她的想法,霜岚幽幽开口:“你是师尊选中的弟子,就算要离开,也得当面和师尊说才行。” 祁妙这才想起,还有个紫苏长老的存在。 “长老回来了?”她问。 “回来了,喏,那儿就是。”霜岚兴奋的往前方一指。 锁妖塔前的广场很大,足以容纳万人,几乎所有凌云宗的弟子都在这里。 最高处摆放着十三张石椅,凌云宗的长老们依次落座,唯独中间的位置空着。 紫衣女子懒懒歪在自己的座位上,生的细眉长眼,温婉动人。 与其他脸色难看的长老不同,她勾着嘴角,心情很好的样子,不住的四处张望,手中还捧着一只黑漆描金小盒。 这就是当年被原主父母所救的紫苏长老? 祁妙正打量着她,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蓦地转过头,准确对上祁妙视线。 两人四目相对。 她对祁妙弯了弯眼睛。 祁妙想了想,也对她笑了一下,算是打过招呼。 “师尊!”身边的霜岚垫着脚对紫苏挥手,努力拔高了嗓音,“我们在这里!” 这一举动实在醒目,周围闹哄哄的弟子安静了一刹,见到是霜岚后,默契的往旁边挤了挤,给她让出一条通道。 霜岚拉着祁妙朝紫苏飞奔而去。 “师尊你终于回来了!”她满脸都写着高兴,激动的张开双臂,想要给自己许久不见的师尊一个大大的拥抱。 “师尊我好想……yue……你yue……” 离紫苏还有三米远,霜岚脸色剧变,硬生生脚刹停下。 “你,”她望着紫苏手里的东西,眉心跳了跳,努力抑制干呕的冲动,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钻出来,“为什么又开始吃这玩意儿了?” “这次的不一样。” 紫苏看着小盒中的黑色不明物体,一脸满足: “这是我归来途中在另一座小城发现的,滋味比从前吃的还要好上百倍,我一路上特意用灵力温着,现在都还是热的。” “你要尝一口吗?”说着,她走到两人面前,很是大方的递过盒子。 霜岚默默屏息后退,表情与其他长老们如出一辙的扭曲。 对于她的反应,紫苏似乎早有预料,叹了口气,从善如流的转了个方向,对祁妙道: “吃吗?” 祁妙狠狠咽了口口水。 啊,是超正宗的臭豆腐。 好香,不,好臭,好想吃。 她犹豫着伸出手,“那我就……” 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刹那,霜岚声音从旁边传来,夹杂了几分恼意: “师尊,你正经一点,不要吓到小师妹了。” 闻言,紫苏有些失望的收回了手。 祁妙眼睁睁看着那份臭豆腐离她而去。 祁妙:“……” 她慢慢收回手,幽怨的看向霜岚。 霜岚误以为她是接受不了,赶紧解释:“对不住啊小师妹,我师尊她的爱好比较怪,总是喜欢吃这些味道……略重的东西。” 祁妙:咬牙微笑·jpg “没关系。”她委婉暗示,“我觉得看上去挺好吃的。” 霜岚满脸“我都懂”的表情,拍拍她的背,“你不用这样勉强自己,我师尊个性随和,不会因为爱好不和就不待见你的。” 祁妙:“……好的。” 对面的紫苏收好盒子,掸了掸衣襟上不存在的尘埃,态度果然正经了不少。 她端详了祁妙一阵,轻易便猜到了她的身份,温声问道: “你是祁家的女儿?为何要戴面具?” 祁妙从前没见过这位长老,估摸着是自己死后新加入宗门的,拿捏不准她的性格,回答的格外谨慎: “回长老,我叫祁妙,戴面具是因为脸上受了点伤,不过不打紧,过段日子就好了。” 紫苏微微点头:“你既然来了这里,那你父母想必已不在人世。” 祁妙:“是的,父母皆已故去。” 紫苏问:“他们临走前可曾受苦?” 祁妙如实答道:“缠绵病榻两月后,双双撒手人寰。” 那就是受了苦。 紫苏默了默,脸上有几分怅然: “祁氏夫妇于我有救命之恩,当年我曾对他们许下承诺要照顾你,既然你如今来了这里,那从此你便入我门下,做我第二个弟子。” 祁妙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说辞:“多谢长老美意,只是我如今志不在凌云,收徒一事,还是就此作罢为好。” 紫苏听懂她的弦外之音,“你要离开凌云宗?” 祁妙道:“对,过几日就离开。” “为何?”紫苏不解,“可是我不在,你受欺负了?” 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微皱眉头: “我听说前几日你和一个叫青珩的外门弟子……” 眼看她误会了,祁妙赶紧打断,“不是因为她。” 紫苏疑惑:“那是因为什么?” 祁妙一脸深沉的瞎扯:“我只是觉得,我辈修士不应一昧的埋头苦修,不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怎知天宽地广?” 紫苏连连点头称赞:“说的有道理。” 祁妙矜持的笑了笑,“那离开的事……” 紫苏柔声道:“不准。” 祁妙笑容垮掉。 这次轮到她问了: “为何?” “当初我既答应了你父母,现在势必要替他们照顾你。”紫苏态度坚决,“外面鱼龙混杂,我不放心放你离开。” “你若要走,待你学有所成之后再走,我绝不拦你。” 祁妙小心询问:“学有所成是指?” 紫苏道:“至少要有化神境的修为。” 祁妙:“……” 还不如干脆让她飞升后再议。 头疼。 修仙界宗门林立,为了杜绝偷师这一不良行为,每个宗门的弟子入门后都会立下心魔誓言。 她若不与凌云宗解除关系,根本没办法去合欢宗拜师。 更别提修炼他们的功法了。 依紫苏现在的态度,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人了。 弟子已经到齐,大比即将开始。 沉闷的钟声响彻整个广场。 底下的弟子们看着台上僵持的两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霜岚师姐旁边的是祁师妹?她们在说什么?” “不对啊,师妹她怎么戴面具了?我方才险些没认出她。” “难道是她脸上的伤还没好?不会再也好不了了吧?” “快快打住,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不过,她到底和紫苏长老说了什么啊,长老怎么这副表情?” …… 窃窃私语中,霜岚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劝道: “师妹,我们先下去吧。” 祁妙跟着她走了两步,忽的回头。 “如果,”她紧紧盯着紫苏,一字一顿道,“如果我拿了这次宗门大比的外门第一,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你能答应放我离开吗?” 少女问的认真,眸中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傲气。 对上这样的眼神,紫苏竟愣了刹那。 反应过来后,她微笑回道: “当然。” 祁妙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她继续道: “不过,不能仅仅只是外门弟子的第一。” 紫苏语气中藏着小小的狡黠: “你若是拿了整个宗门的第一,我便答应你的请求。” 祁妙:“……” 外门弟子爬塔能爬上五十层的都是百年难遇。 而内门弟子,至少要爬一百层才有挤进前三的机会。 五十层和一百层的妖,修为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以她目前金丹期的修为,上去就等于找死。 ——也不是真的会死,弟子在塔里受到致命伤时会自动传送出来。 但紫苏这是摆明要让她知难而退。 祁妙头更疼了。 “如何?”紫苏笑问。 祁妙磨了磨后槽牙,深吸一口气: “好,那就依你所言,这次的全宗第一,我拿定了。” 说罢,她转身走下台阶,回到弟子们的队伍中。 身形笔直,好似即将一柄出鞘的剑,不管遇到什么,始终一往直前。 紫苏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奇异,声音低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祁妙?果然有趣。” 作者有话说: 好开心好开心,我也有宝宝催更了啊啊啊!!后面一定会坚持日更,绝对不会断更的!我发誓!!!我要是断更,就让我磕的cp这辈子都亲不上嘴!(竖起四根手指)(目光坚定) 【小小声:如果宝贝们有多余的营养液,可以浇浇我嘛,要是没有,就当我没问(卑微)】 感谢在2023-04-05 23:54:49~2023-04-07 22:3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可爱 50瓶;我就看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第 16 章 ◎师妹在忙什么?忙着微笑和哭泣。◎ 钟声结束。 宗门大比却还未开始。 底下的弟子们安静等着,整座广场鸦雀无声。 长老席最中间的那个座位,依旧空着。 “宗主何时过来?”执法长老皱眉,“还是说,这一次又不出席了?” 紫苏撑着下巴,“再等等吧,我派人去请了。” 问药长老很淡定,“你早该习惯的,宗主素来不喜热闹的场合。” 执法长老不悦,“平时见不到人影倒也罢了,这等日子也由着性子胡来,真是和他师……” 话没说完,问药长老一把捂住他的嘴,同时念决布下结界,以防被下面的弟子看见上面的情状,急道: “赶紧打住,别说了。” 执法长老掰开他的手,冷笑: “别人说不得,我为何说不得?四百年前我就在凌云宗任长老位,连祁亦然都对我礼待有加,遑论一个苏酩?” “区区一个名字而已,想提便提了,她云……” “云什么?” 青年平静的嗓音自身后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脸色一变。 阴影中,青年长身玉立,往日劲装换成了一袭繁复黑衣,宽大的袖摆与衣襟皆用银线绣了大片云纹。 抬眸间,端的是矜贵无双。 众人低低吸了一口气,看向执法长老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同情。 问药长老拼命用眼神暗示执法长老闭嘴,后者却毫不在意: “自然是云……” 千钧一发之际,问药长老眼疾手快,再次捂住了他的嘴,及时把后面那个字给摁了回去。 “宗主,”他不顾执法长老的挣扎,扭头看向声源处,讪讪笑了一声,“您何时到的?” 苏酩信步走到日光下,袖摆上的银色云纹反映出莹莹微光,漾开一圈朦胧光晕,连带着他的脸也微微模糊。 “刚到不久。” 问药长老暗中松了口气。 下一刻,苏酩垂下那双生得极好的眼,语气没什么起伏: “在执法长老说,‘遑论一个苏酩’的时候,到的。” 问药长老的气又抽回去了。 其余人:“……” 来的虽晚,但还真是该听的一个字不少全听到了。 好在,苏酩似乎并不打算与执法长老计较,径直略过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 “开始吧。” 执法长老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到底没再多言,重重哼了一声,一甩袖摆坐下。 场面暂时恢复表面的平和。 问药长老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抬手撤下结界,众人重新出现弟子们的视线中。 台下的弟子们见到突然出现的苏酩不免好奇,但碍于他往日的威慑力,却也死死按捺住了自己。 唯有祁妙混在人群里大着胆子瞄他。 啧,就主持个宗门大比,还特意换皮肤了。 尽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正在心中狠狠嘲讽时,倏地,苏酩朝她的方向微侧了下脸。 她忙低下头,藏在霜岚背后。 “宗主,需要简单讲两句吗?”问药长老小心请示苏酩。 苏酩随意扫了一眼台下,收回视线,闭目养神: “随你。” 于是,问药长老清清嗓子: “既然宗主让我说几句,那我就简单讲两句。” 听到这个开头,台下的弟子们回想起了什么,脸上一致挂上痛苦面具。 其他长老也纷纷扶额。 问药长老丝毫不觉,朗声道: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究竟要说哪几句呢,当然就是最合适的那几句,这个宗门大比呢,就是宗门大比,具体的我就不多赘述了,就说那几句就行,那么这几句是什么呢,是……” 苏酩额角青筋跳动,抬手打断:“好了你不用再说了。” 问药长老悻悻的闭上了嘴,在场所有人如释重负。 紫苏赶紧道: “那么,三年一届的宗门大比现在开始,稍后你们将依次进入锁妖塔中,望诸位量力而行,莫要逞强。”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栖息在锁妖塔塔顶的白鹤仰头清啼一声。 弟子们的脚下骤然亮起传送法阵的纹路,白光降下,他们一个一个消失在阵中。 “师妹,我先进去了。”霜岚叮嘱,“师尊说要拿第一的事,你不必太当真,凡事保住性命要紧。” 祁妙乖巧点头答应,目送她离开。 身边渐渐空了下去,她一边努力回想当年的爬塔攻略,一边耐心等着传送。 脊背忽的一寒。 她打了个冷噤,顺着直觉往某个方向看去。 广场上已经不剩多少人,是以,她一眼就看见,那个怒瞪着自己的少女。 祁妙想了一下,歪了歪头,对她笑得十分之无赖。 她勾勾手指,无声做了个口型: ——你过来啊。 挑衅的没边儿了。 果然,对方脸色铁青,眼中更是怒火滔天,一副恨不得冲过来咬死她的模样。 祁妙身心舒畅。 啧,闲得无聊的时候逗逗青珩,还怪有意思的。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锁妖塔名为塔,但其实内部自成一世界,空间十分辽阔。 里面的妖族按照修为分布于各层,各自依照习性划分领地。 内门弟子直接传去上次未能闯过的那一层继续,而外门弟子则会统一传送到第一层。 但地点随机,彼此遇见的概率很低,低到几乎没有。 祁妙遇见了。 陡峭的山顶,她看着十步外的青珩,视线扫过对方肩上扛着的重剑,诡异的沉默下去。 这该死的缘分。 “真巧啊。” 青珩率先开口,皮笑肉不笑的朝她步步逼近。 “祁师妹,上次食堂一别后,我一直很想和你比试比试,不如,就趁现在?” 祁妙赶时间爬塔,实在不想和她纠缠,好声好气的同她商量: “要不改天吧,我这会儿真有点忙。” “忙?” 青珩嗤笑,掂了掂半人高的重剑,漫不经心问道: “师妹还能忙什么?” 祁妙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语气唏嘘: “忙着微笑和哭泣,忙着追逐天空中的流星。” 青珩:“……” 什么玩意儿。 她再也绷不住,气得涨红了脸,跳脚道: “祁妙,今日我便与你一决高下!” 祁妙欲言又止,视线更是飘忽不定。 青珩以为她是怕了,要向自己求饶,讥笑一声: “现在才求饶?晚了。” 祁妙却小心抬手,指指她身后: “那个什么,我想说的是,你背后有只老虎。” 青珩:“?” 祁妙委婉建议:“要不你先打个虎,再和我一决高下?” 青珩咬牙切齿,拔高了声音: “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戏弄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祁妙忙摆手: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她拼命示意青珩回头:“你自己看看,真有老虎!” 青珩轻蔑,“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等我回头,你定要偷袭于我,这种小把戏,我……” 一道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后颈。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妖兽齿间的腥臭味随风飘来,令人作呕。 青珩:“……” 她僵硬着身子,一寸寸转过头。 一双灯笼大的眼正凝视着她,还在发光的那种。 青珩:“。”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7 22:30:42~2023-04-08 21:0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楚某人、何以无忧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第 17 章 ◎不管相隔多远,我会跨越山海来弄死你◎ 虎啸响彻天地。 青珩猝不及防下被喷了一脸沫子,手中剑“砰”的一声落地。 到底年纪尚小,受惊之下也顾不得别的,忙左脚绊着右脚踉踉跄跄往后退。 浑然忘了身后是万丈高崖。 随着一脚踏空,她脸上血色猛然褪尽,身体控制不住的向后倒去,只能徒劳无功的向前伸出手。 如果就这样掉下去,那这次宗门大比,于她而言,便是彻底结束。 正满心绝望时,忽的,有人啧了一声。 呼啸的风声里,一只手伸来,轻易抓住她的衣袖。 下落的速度停止。 随后,那只手轻轻往上一带。 青珩顺着那记力道腾空而起,慢慢睁开紧闭的双眼。 衣袂翻飞间,她看见了那个戴鎏金面具的少女。 精致的面具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对方姿态淡定从容,眸中还盛着微微的笑意。 青珩略有些失神。 怎么会是她…… 直到安稳落地,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的看着祁妙。 “小师姐?”祁妙一拳砸晕扑过来的虎形妖兽,抽空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乐道,“这是吓傻了?” 青珩猛地回神。 她一把推开祁妙,结巴了一下,才顺利问出后面的话: “你,你为什么救我?” 祁妙叉腰:“我,我刚才手滑,不行?” 青珩脸色通红,用力跺脚:“你不许学我说话!” 祁妙也跺脚,故意夹着嗓子:“是你不许学我说话。” 青珩:“……” 想鲨人。 这个人,真的,好,欠。 青珩握紧拳头,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看在她刚刚救了自己的份上,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她计较。 “好了,不逗你了。” 祁妙也收了笑,对她努努下巴: “去捡起你的剑,刚才的动静估计会引来其他妖兽,赶紧走吧。” 青珩狠狠一扭头,弯腰拾回受惊掉落的重剑。 捡到一半,又觉得不对。 她为什么这么听祁妙的话? 她明明是来和祁妙一决高下的! 祁妙瞥她一眼,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一决高下的事儿你就别想了,我现在是金丹期,你只是一个筑基,打不过的。” “你金丹了?!”青珩惊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两天。” 说着,祁妙小小的秀了下属于金丹期的威压,不忘特意强调道: “我其实是属于后天发力的那种,只不过刚开始起步比较慢而已。” 青珩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失魂又落魄。 祁妙觎着她的表情,心中了然。 ——被一直以来瞧不起的废柴超过,这事儿对青珩的刺激,不亚于凌云宗明天就要倒闭。 虽然说起来挺羞耻的,但她确实爽到了。 祁妙浑身舒畅,随手揪了根狗尾巴草叼嘴里,召出飞剑: “行了,下山吧,然后咱们分道扬镳,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过我的阳光道。” 青珩抿抿嘴,忽的抬头认真看她,眸子里全是不服输: “你别得意。” 祁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一点,按下快要翘到天上去的嘴角: “我没有得意啊。” 青珩扬起下巴,又恢复成初见时倨傲的模样: “我很快就会追上来的,至多一个月,我也会突破到金丹境。” “到时候,咱们再一决高下。” 祁妙有点心累。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一天天的,尽想和人一决高下了。 她踏上飞剑,一边掐诀启动,一边敷衍的点头: “随便吧,你开心就好。” 谁料,剑刚升了半截,头顶飓风骤起。 庞大的妖气与威压一同铺开。 一道阴影尖啸着俯冲而来。 目标正是祁妙。 底下的青珩瞳孔一缩,来不及想其他,用力将她拽下飞剑。 狗尾巴草跌落。 两人在惯性作用下一同向外翻滚,险而又险的停在崖边。 阴影紧追不舍,在空中盘旋了几秒,重新锁定位置后,疯了一样再次攻向两人。 祁妙迅速爬起,掐诀凝出结界抵挡。 “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四周飞沙走石。 她的结界竟然开始颤抖,隐隐有破裂之势。 祁妙心中一凛。 不对,刚才的动静绝不可能引来这种等级的妖兽。 等等,这个气息是…… 她仔细感受,满脸错愕。 青珩剧烈咳嗽两声,吐干净淤在肺腑的血,也跟着爬了起来。 直到这时,她才看清那道阴影。 天上的妖兽身长大约十几米,翅羽火红,模样与鹰类似,却生了足足十个脑袋。 “毕方鸟?!”她倒抽一口凉气,“这可是妖王级别的妖兽,堪比化神期修士!” 按照塔中规则,妖王本该待在一百层,如何又跑来了第一层? 青珩脸色煞白,“它来这里做什么?!” 头顶的结界摇摇欲坠,布满密密麻麻的小缝。 祁妙努力支撑,惆怅道: “大抵是来,报仇的吧。” 前世她爬塔的时候,某只鸟跳出来闹着要吃人,她顺手薅秃了对方的毛。 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 眼前这一只。 毕方这个品种的妖,生来便极为记仇,程度甚至可以比肩睚眦。 不管过去多久,它都会牢牢记住仇人魂魄中独有的味道。 时机一到,哪怕相隔万里,都会立刻前去弄死对方。 很显然,现在就是那个时机。 毕方鸟的叫声太过尖锐,青珩没听清祁妙的话,大声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祁妙同样加大音量,“我说你先跑吧,我断后!” 毕方是冲她来的,不会管青珩。 只要她引开它的注意,青珩全身而退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谁料,听到她的提议,青珩却坚定摇头,勉强聚气与她一起支撑结界: “我不要!” 祁妙抓狂:“让你跑你还不要?赶紧的,我真撑不住了!” 青珩满脸倔强: “我阿兄说过,在战场上遇见这种时候,绝对不可以自己逃跑!否则就是逃兵!” 祁妙有些意外,多看了她一眼。 这人还挺有原则。 可青珩不走,她就没法放开手脚去砍毕方。 要是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她们就得被传送出锁妖塔。 那她和紫苏的约定,也就全作废了。 “算了,一起跑!” 看着杀红了眼的毕方,祁妙下定决心,一脚踹醒昏迷中的虎妖。 虎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她后,条件反射的开口想要咆哮。 下一刻,它感受到上空毕方磅礴的妖气,低低呜咽一声,夹紧了尾巴,瑟瑟发抖。 祁妙:“上去!” 青珩秒懂。 对上毕方绝对不能御剑,天上是它的地盘。 要想脱身,这只善于奔袭的虎妖,显然跑得比她们更快。 她利索的爬上虎背,对祁妙伸手: “你也上来!” 祁妙握住她的手,翻身而上,随后咬破指尖凌空画了张疾行符,一巴掌拍虎妖身上: “走!” 虎妖早按捺不住要逃,“嗖”地一声蹿出去,速度快的只剩残影。 天上的毕方鸟展翼追来,十只脑袋齐齐扬起,尖喙中凝出刺目红光。 下一秒,骇人的熔浆喷涌而出。 整座山脉瞬间成为一片火海,无数妖兽拔足狂奔而出。 祁妙来不及管后背的灼烧感,飞快扑灭衣摆上的火焰,不忘给糊了八成毛的虎妖施咒降温。 “我们能跑过它吗?”青珩不断回头去看天上的影子,语气沉重。 祁妙紧紧皱眉。 若是只驮着一个人,虎妖的速度会比现在快得多。 而随着距离增加,它只会越跑越慢,被追上是迟早的事。 祁妙盯着青珩,没有多做犹豫,抬起了手。 她再次画了一道符咒。 不过这一次,她拍在了旁边同样逃跑中的巨猿上。 “你不是一直想和我比吗?” 在青珩不解的目光中,祁妙提气跃起,大声笑道: “现在咱们就比这个,看看谁能跑出去!” 说完,她抱住巨猿的脖子,抬手吹了声口哨。 “泰山,我们走!” * 锁妖塔外。 已经有不少弟子陆陆续续出来,盘膝坐在广场上打坐调息。 长老席上,紫苏顶着其他人的死亡凝视,怡然自得的拿出珍藏的臭豆腐。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问药长老捏着鼻子,瓮声问道: “紫苏,好好的你笑什么?难道脑子终于被这玩意儿熏坏了?” 紫苏咬了口臭豆腐,慢悠悠道: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大比开始前,有一名外门小弟子对我放了话,说,这次必定会拿下宗门大比全宗第一。” 问药长老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的执法长老冷哼一声: “狂妄。” 紫苏笑眯眯的回道:“可我倒是觉得,她能做到呢。” 顿了顿,她又道: “忘了说,那名弟子名叫祁妙。” 听到这个名字,执法长老神色有刹那的变幻,罕见的缄默下去,眸中情绪莫名。 闭目养神的苏酩也指尖一动,慢慢睁开眼。 问药长老乐呵呵道: “既然你这么肯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咱们一起看看她的表现?” 其他长老纷纷附和: “这等自信的弟子多年不曾有过了,我们倒要看看,这个祁妙,要怎么拿下宗门第一。” 说话时,众人看向上座的苏酩。 “不知宗主意下如何。” 苏酩沉吟片刻,屈指敲了敲扶手,微微颔首。 是同意的意思。 紫苏打了个响指,一方巨大的水幕出现广场上方。 这动静惊动了底下的弟子们。 他们不由得有些好奇,纷纷抬头。 问药长老一挥衣袖,抚须笑道: “算算时间,这会儿她应当正在对战中,场面想必十分紧张激烈,就让我们来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浴血奋战打败妖兽,赢得胜利的。” 很快,塔中的场景浮现在水幕中,众人凝神看去。 连苏酩也额外分了几寸目光。 画面中有两名少女。 她们一人骑猴,一人骑虎,并肩奔驰在无边旷野中,身后是燎原火海。 万众瞩目里,骑猴少女转过头,用力对天空竖了个中指,放声狂笑: “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有本事来追我啊,追不上我了吧?辣鸡!” 苏酩:“……” 紫苏:“……” 执法长老:“……” 问药长老:“……” 其他长老:“……” 广场上的弟子们:“……” 水幕中,祁妙格外狂傲不羁的笑声,一圈又一圈回荡在天际。 水幕外,万籁俱寂。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8 21:00:22~2023-04-09 22:11: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以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第 18 章 ◎他被你的臭豆腐熏坏脑子了?◎ 望着水幕中骑猴狂奔的少女,问药长老憋了半晌,终于问出一句话: “紫苏,这就是,你说的那名弟子?” 场面太过震撼,紫苏长老连咬三口臭豆腐压惊,纠结了一会儿才出声: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她的确……就是祁妙。” 执法长老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 “倒的确很是特别呢。” 席上笑声四起。 “行事如此不沉稳,依我看,莫说第一,她能进前十,都算是运气好。”问药长老幸灾乐祸道,“紫苏,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紫苏正要说些什么,余光注意到水幕一角,抬手指去,惊讶道: “你们看,那天上飞的,可是毕方?” 随着她的声音,水幕渐渐拉远,众人这才看清一直追在祁妙两人身后的那道阴影,纷纷吃了一惊。 气氛不复方才的轻松。 “毕方怎会突破禁制飞去第一层?”执法长老眉头紧皱,望向掌管锁妖塔的空寻长老,“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空寻同样满头雾水,“据我说知,毕方鸟在百层安分了上千年,从未离开过。” 问药面色凝重:“我也是头一次见它像今天这样发狂。” 紫苏放下手中的臭豆腐,若有所思: “它为何一直追着祁妙她们不放?看上去好似有仇一般?” 闻言,空寻仿佛找到了答案,恍然: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毕方极为记仇,定是她们哪里招惹到它了,它才如此穷追不舍。” 他刚说完,问药长老率先否定,摇头道: “荒谬,这两人明明是第一次进塔,何来的仇?再说了,它的领地在百层,要结仇也要先等爬上第一百层,她们现在可是在第一层。” 众人深以为然: “多半是巧合。” 听到这番话,执法长老手中的茶盏久久顿在半空。 巧合吗? 他看着少女矫健的身影,眸中神色晦暗不明。 “那依你们说,这事儿纯粹就是她们倒霉了?”紫苏细声细气的反驳,“我觉得不太公平。” “如果没有毕方鸟,就算祁妙做不到对我承诺的那般,也不至于就此止步于第一层,更遑论她身边的那名弟子。” 妖王千里迢迢从一百层跑去第一层,随机选中两名弟子干架,这种情况是历届都不曾有的。 若遇见必死的危机,在塔中阵法保护下,她们会被直接传送出来。 但这也意味着,她们的考核成绩,会成为全宗垫底。 紫苏这样一说,其他长老也觉得这事儿略有些不地道。 “要不,我去把毕方带回原位?”空寻小心道。 戒律阁的另一位长老面无表情: “先代宗主曾有遗训,宗门大比不论发生何种状况,长老都不得出手干预。” “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闻言,空寻只得呐呐的收了声。 紫苏满脸不赞同,转而看向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苏酩: “宗主意下如何?” 这一问,众人目光都落到了苏酩身上。 苏酩薄唇微抿,凝着少女脸上的面具,无意识捻了捻指节。 混沌境中的那人,原来是她。 倒是有缘。 他漫不经心的收回视线,“空寻,让毕方回去。” 空寻忙应好。 “宗主,”那位长老厉声道,“这不合以往的规矩。” 苏酩神情波澜不惊,“那便立新的规矩。” 眼见这边说不通,那位长老用力一拍扶手,语声忿忿: “遗训不可违,规矩不可破,这事儿我与执法长老都不会同意的!” 执法长老:“我同意。” 那位长老:“?” 执法长老:“我亲自去带毕方走。” 那位长老:“!” 这反应莫说是戒律阁的长老,便是其他人,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凌云宗最是迂腐守旧的执法长老,居然也会有这一天? 紫苏与问药对视一眼,两脸茫然。 ——他今天吃错药了? ——他被你的臭豆腐熏坏脑子了? 苏酩也在看执法长老。 捕捉到对方眸中一闪而过的恍惚,他微挑了眉梢。 在众多意味不明的眼神中,执法长老理了理衣襟,正准备转送到塔中,一直关注着水幕的空寻长老突然出声: “等等!” 空寻满脸错愕,“她这是要干什么?!” 众人不明所以,纷纷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水幕中。 好不容易与毕方拉开一段距离后,祁妙忽然让巨猿停了下来。 “你做什么?”青珩吓了一跳,忙跟着停下,“还不赶紧跑?” “这么跑下去不是个事。”祁妙麻利的爬到巨猿肩头,“整个第一层都快被毕方毁了。” 闻言,青珩回眸,目光所及处,赤红火海绵延到天际,妖兽奔逃,满目疮痍。 而这里还停留着许多弟子。 她踌躇,“长老们一定会来收服毕方的,你别冲动。” 祁妙摇头:“咱俩跑这么久,你见着他们的影子了吗?” 青珩没什么底气道:“也许他们只是还不知道……” “他们不会来的。” 祁妙语气笃定: “我刚刚突然想起来,凌云宗某位宗主曾立下规定,不管塔中发生任何事,长老都不许插手宗门大比。” 青珩咬牙,狠狠捶了一拳身下白虎,“什么破规定都遵守,这些人莫不是有脑疾!” 祁妙十分赞同: “特别是戒律阁那群老顽固,一个个更是古板的可以,这种情况下绝对第一个跳出来拦着。” 说到这里,她撇撇嘴: “没准儿他们还会说什么,‘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之类的垃圾话。” 水幕外 戒律阁的长老们:“……” 心情复杂。 问药小心问执法长老: “你还去帮忙吗?” 执法长老盯着祁妙看了两秒,原路坐了回去,嗓音居然带了几分笑意: “不急,先看看她要做什么,咱们静观其变。” 毕方鸟离得越来越近,温度正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攀高。 祁妙一边和青珩说话,一边不断调整角度,最后简单拉伸了一下手脚,缓缓弯下身体。 一个起跳的姿势。 青珩语气一沉:“你要干什么?” 祁妙扭过头,煞有其事道: “我打算赌一把,赌赢了带毕方回它老家,赌输了——” 说到这里,她语气停顿了一下。 青珩不由得提了口气,“赌输了会怎样?” 祁妙眉眼弯弯: “逗你的,我从来没输过。” 下一刻,头顶一声尖啸。 毕方追了过来。 她看准时机,猛地一蹬右腿,在青珩震惊的眼神里,朝着空中那只巨鸟跃去。 熔浆四溅,她扭身避开,同时凝出数百道冰箭射向毕方。 面对她的攻势,毕方眼中竟闪过一丝人性化的不屑。 它张嘴喷出一道妖炎,冰箭瞬间蒸发为雾气。 待到雾气消散,祁妙却不见了踪影。 可她的味道分明还在。 毕方四处张望,愤怒鸣叫。 蓦地,一双手环上它其中一条脖颈,冷得厉害。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 “别吵,我在这儿呢。” 第19章 第 19 章 ◎我有一个朋友正在重金求子◎ 那双手一寸寸收紧,若有若无的拉扯着色泽艳丽的翎羽。 少女语调微扬: “这毛长这么好,不拿来扎两个毽子可惜了。” 在这一刻,毕方终于回想起当年被她支配的恐惧,全身的毛在一瞬间炸开。 心里阴影面积急速扩大,它剩下九个脑袋齐刷刷扭转方向,迫切要将背上的祁妙啄下来。 趁它心神打乱,祁妙当即召来飞剑,手腕翻转,带着积攒的所有灵力,狠狠刺进毕方某只大睁着的眼眸中。 ——它全身上下最脆弱的地方,稍则伤及神魂。 毕方十张嘴同时尖叫。 受到重创,它失去所有理智,冲上云霄,下意识要逃回自己的领地。 很快,第一层的顶点到了。 塔中金色禁制重重显现,试图阻止它,却又在一息之间被它撞碎。 即将离开的时候,祁妙回头,对地面上小成一个点的青珩大喊: “小师姐,我先走一步啦!” 少女的声音裹着风声,从天际渺渺传来,眨眼间便散了,青珩下意识往前追了两步。 空中早已没了祁妙的身影。 青珩呆呆的看着漫天金色光点。 这就……走了? “疯子。” 她满脸惊悚,“这人都不怕死的吗?居然孤身引开妖王,疯了吧!” 其他人也是这样想的。 随着毕方一层一层撞碎禁制,锁妖塔开始剧烈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塔中无数凌云宗弟子看着突然出现的毕方和祁妙,原地石化。 “这下第一层确实是保住了。” 水幕外。 空寻长老额角青筋跳得欢快,“可整座塔都快要被她带着毕方拆了!” 执法长老也一脸微妙。 问药长老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次锁妖塔的修缮恐怕要大出血咯。” 说着,他眼珠转了转,装模作样的安慰: “不过空寻,要是灵石不够的话可以和我说,我有一个朋友正在重金求子,咱们也共事几十年了,这点优先权还是可以给你争取到的。” 空寻长老差点咬碎后槽牙,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紫苏,皮笑肉不笑: “阿紫,听说这是你一早就内定的弟子,这事儿,你这个做师尊的不好不管吧?” 紫苏温柔而坚决地掰开他的手,轻声道: “不信谣,不传谣。” 空寻:“……” 他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修仙界流传已久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凌云宗的长老,没一个是好东西! 锁妖塔。 第九十九层,霜岚解决完拦路的大妖,轻呼一口浊气,调息片刻,收剑回鞘。 脚底忽的开始震颤。 霜岚:“?” 她低头仔细看去。 “砰——!!!” 大地从下往上被撞出一个洞,紧接着,红色巨鸟猛地破土而出,振翅捅穿头顶苍穹,消失在她眼前。 霜岚凌乱在风里。 刚什么玩意儿嗖的一下窜过去了??? 仔细回想半晌后,她倒吸一口冷气: “小师妹?!” “阿——嚏!” 祁妙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搭了趟高速电梯还把自己给搭感冒了。” 她嘟哝一句,搓搓胳膊,神情认真了不少。 看向身下毕方时,眸子亮的吓人,隐隐带着兴奋。 好久没打架了。 不知道手感还在不在。 “……祁师妹这个表情,不会是想单杀妖王吧?” 水幕外,越来越多的弟子结束考核,从锁妖塔中出来,一同仰头看着画面中的祁妙。 见她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他们抽了抽嘴角。 “她果然是疯了吧。” 别说他们,就连长老席,也频频叹气。 “金丹再怎么厉害,也只是金丹,怎可能抵得过化神境的妖王?” “之前还觉得她勇气可嘉,如今看来,的确如执法长老之前所言,是过于狂妄。” 紫苏放下手里的臭豆腐,抽空问道: “若她在一百层被毕方击败,这成绩该怎么算?” 戒律阁的二长老理所当然,“不计入成绩,这次考核直接判定失败。” 紫苏点点头,又问: “那若是她能击败毕方,这成绩又该如何计算?” “不可能。” “我是说如果呢?” “如果她真能做到,”二长老冷笑一声,“那此次宗门大比的第一,非她莫属。” 紫苏示意自己知道了,继续埋头吃臭豆腐。 “不是吧,你真觉得她能打得过毕方?”空寻捏着鼻子凑过来,“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 紫苏忙着找手绢擦嘴,头也不抬: “我信的是自己,我从不会看走眼——诶,奇怪,忘带了吗?” 见她半天找不着,空寻习惯性从袖中摸出一方天青色手帕,单手递给她,表情很是嫌弃: “不明白这玩意儿有什么好吃的,吃了这么十几年都没见你腻过。” 紫苏仔细擦干净唇畔的汤汁,温柔一笑,好声好气道: “走开,没品味的东西。” 空寻:“。” 他灰溜溜走到执法长老身边,小声抱怨: “阿紫最近这十几年脾气越来越差了,诶,遥想当年我们一起进宗的时候……” 执法长老正因为祁妙的事心烦,仰头猛灌了口茶,打断他的喋喋不休,简单粗暴扔下一个字: “滚。” 空寻:“……” 凌云宗的长老,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他揣着袖子晃悠到苏酩身边,没话找话: “宗主,您认为这祁妙,能闯过百层吗?” 苏酩一脸漠然。 然而,他的回答已经在脸上写得很明白了: 无论她能不能闯过,他都不关心。 现在,请不要再来烦他。 空寻叹气。 这凌云宗上上下下,不是暴躁狂就是哑巴。 真的很奇妙啊。 锁妖塔中。 第一百层已经到达,毕方没有再继续往上,转而飞向自己的领地。 放眼望去,万顷梧桐,郁郁苍苍。 目之所及,皆是它的地盘,再也没有第二只妖或人。 没有目击者,正合她意。 祁妙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掂了掂手中长剑,闭目等待。 倏地,耳畔风声一顿。 就是现在。 她睁开眼。 毕方停下的那一瞬间,祁妙纵身一跃,轻飘飘立在梧桐树巅。 雪白剑光划破天幕,斩断停滞的风。 磅礴剑气轰然炸开,以摧枯拉朽之势犁向瞎了一只眼的毕方。 一切发生的太快,待到毕方鸟反应过来,数千道剑意已袭至它面前,织出一道天罗地网。 触之,冷冽入骨。 它勉强抵挡,仍是被重重击倒,在地面拖出一道数十米长的沟壑。 梧桐粉碎,烟尘四起。 白衣少女翩然落地,手腕向上一挑,纤薄剑尖接住一片残叶。 她弯了嘴角,轻轻将它吹落,笑容顽劣。 水幕外,所有人一同愣住,久久没能回神。 虽然但是,金丹打化神境的妖王—— 无论怎么看都有点…… 过于离谱了吧? 好半天,问药长老隐晦的扫了眼失神的苏酩,清清嗓子,含蓄开口: “这名小弟子,倒是颇有,当年那位的风范。” 那位,指的是谁,在座心里明镜一般。 一时间,众人神态各异,目光变幻不定。 高座之上,苏酩似乎没听见问药长老的话。 他望着水幕中的少女,恍惚中想起—— 自己的师尊,云渺仙姬 曾是九州第一剑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0 23:56:19~2023-04-11 23:5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黎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荼靡花开、4526866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第 20 章 ◎很柔弱,一剑砍翻妖王那种◎ 与长老席的寂静不同,广场上炸开了锅。 无论内门还是外门的弟子,同时开始怀疑人生。 “没看错的话,祁师妹用的是凌云剑诀?” “我们修炼的是同一个剑诀吧?为什么她能瞬发千层剑意?” “她这是练到第几重了?” “不管第几重,金丹敢打妖王,还打赢了,这辈子真头一次见。” …… 长老席上,紫苏干咳一声,打破沉默,笑问戒律阁的二长老: “不管怎么说,她确实击败了毕方,依你方才的话,这次宗门大比的第一?” 二长老:“……” 他选择性装死。 一边的执法长老蓦地出声: “还没结束。” 紫苏有些疑惑,“什么?” 执法长老正色道: “那一招并不足以杀死毕方,她若是现在掉以轻心——” “必输无疑。” 锁妖塔中。 毕方一动不动,似乎昏了过去。 祁妙正要上前补刀,忽的察觉到另一道气息正在急速接近。 回头一看,却是循着动静匆匆赶来的霜岚。 “师妹你没事吧?!” 她吓得脸色都白了,拉着祁妙上上下下打量: “毕方鸟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祁妙神色微妙: “嗯……它倒是没把我怎么样。” 霜岚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毕方。 红色巨鸟倒在地上,原本漂亮的羽毛七零八落,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霜岚:“?”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闪过三分震惊和十二分不可置信,小心看向祁妙: “师妹,这是?” 祁妙也知道这事不好解释,当即决定先发制人,张开双臂一把抱住霜岚。 “师姐,我好怕。”她泫然欲泣,“实在是太可怕了,这只鸟突然出现在第一层,强行把我给带到了这里,然后突然就倒地上。” 水幕外的众人:“……” 这么烂的借口,谁会信。 霜岚深信不疑。 她拍拍祁妙的背,满脸心疼的安抚道: “不怕,师姐来了,师姐保护你。” 祁妙委委屈屈的点头,趁机给她发洗脑包: “师姐,我这么柔弱,果然不适合做一名剑修。” 众人:“……” 柔,弱。 一剑砍飞妖王那种吗? 今天,凌云宗的弟子们,突然重新定义了这两个字的含义。 霜岚只当祁妙是吓坏了,又好笑又好气,耐心安慰着她。 祁妙一边听,一边留神毕方鸟的动静,盘算着什么时候再去补一刀,并不敢真的松懈下去。 忽然,倒地不起的毕方鸟动了动。 它死死看着祁妙,火红的翅羽诡异变为雪白,四周的空间微微扭曲。 祁妙脸色一变。 剧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她凭着本能用力推开身边的霜岚。 “轰——”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白色火焰汹涌而来,眨眼间便将她吞噬。 画面就此定格,半空中的水幕“哗”的一声,破碎消散。 “怎么回事?”执法长老霍地站起,“怎么看不见了?” 紫苏亦是满头雾水,“我也不知道。” “她出来了吗?”空寻伸长脖子望向广场。 问药早看过了,赶紧接话道: “没出来。” “那就是还留在锁妖塔内。”空寻忧心忡忡,“她真的能从毕方的本命妖炎下逃脱吗?” 他习惯性朝苏酩的位置晃悠,“宗主,这事儿你怎么……” “等等,宗主呢???” 众人扭头一看,不知何时,属于凌云宗宗主的那张石椅,空空如也。 空寻脸上全是迷茫:“他什么时候走的?” 紫苏摩挲着下巴,“貌似,是毕方醒过来的那一刻。” 空寻目瞪口呆:“难道说,宗主去锁妖塔了?” 闻言,执法长老收回往外走的脚,淡定坐好: “真是胡闹。” “那现在怎么办?”问药摊手。 “等着吧。” 紫苏瞥了眼广场。 几乎所有弟子都已出塔,只剩寥寥几人还在继续考核。 她挽了挽颊边碎发,唇畔绽开一个浅浅的笑。 “有宗主在,想必,祁妙很快就会出来。” * “这里是?” 天色晦暗,地面一片荒芜,尘土中沁着厚重的猩红色。 处处弥漫着浓郁的死气,压抑而窒息。 祁妙站在某块石头上,有些懵懵的。 毕方的火焰卷上她身体的那一刻,她眼前猛地天旋地转,再回过神,人便到了这里。 她四处张望,没看见霜岚,也没看见自己的飞剑。 “007?”她试着呼唤系统,“你还在吗?” 系统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反应。 祁妙“嘶”了一声,顿觉棘手。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居然连系统都屏蔽了。 为了弄清现状,她跳下石头,强忍着不适,踩在颜色诡异的土壤上,小心向前探索。 天空很低,没有风,也没有任何活物。 是很安静的绝望。 走了一会儿,祁妙渐渐开始喘不过气。 她停下,用力捂住胸口,感受激烈跳动的心脏。 负面情绪潮水般涌上脑海,四肢百骸都开始不听使唤。 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拉着她不断下坠。 而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好累,要是死了就好了…… 如果能在死之前杀个人就更好了…… 昏昏沉沉里,祁妙这样想到。 下一刻,她悚然一惊,清醒过来。 “打住打住!” 祁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语速飞快的背道: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 忽然,前方传来一道嘶哑的鸟鸣。 ——是毕方! 祁妙立刻朝声源处狂奔而去。 目的地是一座黑色的宫殿。 殿门紧闭,上方悬挂着一方牌匾,刻了铁画银钩般的三个大字。 祁妙刻意放轻脚步,上前眯眼细看。 【婆娑殿】 她默念一遍,陷入沉思。 进还是不进? 总感觉,进去后……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正犹豫间,殿中又是一声鸟鸣。 这一次,颤抖的格外厉害。 祁妙脑中瞬间警铃大作,立马转身要跑。 “吱嘎——” 殿门缓缓打开。 她抬起的脚僵在半空中。 四周仍是安静的。 可祁妙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正在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蛇一般阴冷。 她头皮快要炸开,背上汗毛直立。 理智告诉她,绝对,绝对,不能动。 会死的。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低沉的嗓音徐徐传来: “转身。” 祁妙深吸一口气,一寸寸转过身。 大殿空旷,玄铁王座之上,身穿暗紫色华服的男人单手支颐,居高临下的睨着祁妙。 角落里支着巨大的烛台,状如盘虬古树,每根枝桠上都亮着一星一星的灯火,为男人凌厉深邃的五官镀上一层柔和光影。 倏地,他对她勾勾手指。 指骨长而瘦,肤色是纸一样的惨白。 祁妙明白他的意思,低着头,僵硬的迈动步子。 走到大殿中央的时候,她踌躇着停下。 男人语气戏谑: “这么怕我?” 祁妙小心翼翼:“请问,我可以怕吗?” 男人眉头微皱,声音骤然冷了下去,“你不认识我?” 祁妙努力微笑: “请问,现在认识,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1 23:59:46~2023-04-12 22:5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知道叫什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第 21 章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谈恋爱炸我自己◎ 祁妙自认为她的态度已经很真挚了。 可男人听完,反到一副更想杀她的样子。 他收回撑着下巴的手,站起身,一步步走下王座。 行动间无声无息,似一道影子。 祁妙这才注意到,他赤着脚。 足上淡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肤色仍然惨白的像个死人。 不,应该说眼前这个生物,整体看来,都没什么生气。 ——如同刚刚才从棺材里爬出来。 她额上沁出一层细密冷汗,努力回想,自己究竟什么时候见过这么阴间的一号人物。 脑袋空空。 压根儿没有半点印象。 一只手指挑起祁妙的下巴,指尖冰冷,她小小的打了个激灵,被迫抬起头。 男人俊美的脸近在咫尺,两人鼻尖不经意相蹭。 祁妙呼吸一窒,下意识想别过脸,却又被他强行按住,动弹不得。 时间仿佛被拉长,一分一秒都格外难捱,她视线胡乱落在他耳侧的虚空,大气不敢喘。 而他专注的看着她明亮的眼。 倏尔,那双暗紫色的眸子里闪过了然。 他松开对她的桎梏,施施然坐了回去。 祁妙长长的松了口气,惊魂未定的后退两步,引来他一声轻嗤。 “我若想杀你,你便是再退上两万步也没用。” 祁妙见他似乎真不打算取自己的小命,心里有了底,大着胆子询问: “敢问前辈,这里是哪里?” 他懒洋洋的倚着扶手,“你的识海。” 祁妙:“?” 她的识海怎么会是这副鬼样子? 还有,既然这里是她的识海,那眼前这个看起来就很危险的玩意儿,又是从哪里来的? 似乎看穿她心中所想,他勾起嘴角,“怎么,我住在你的识海,你不满意?” 尾音危险的挑起。 祁妙一秒义正言辞: “前辈能看上我的识海是我的荣幸,简直是蓬荜生辉。” 他掀了掀眼皮,意味不明的笑了声,“既然如此,你可愿留下来陪我?我一个人在这儿,甚是无趣。” 祁妙擦擦额头的汗,语气很委婉: “这不太好吧,实不相瞒,我正在进行宗门考核,如果耽搁久了,恐怕会引起他人疑心。” 他神色不变:“无妨,没有人会知道你在这里。” 见后路被堵,祁妙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优秀品质,立刻祸水东引: “其实随我一同进来的还有一只毕方鸟,极是活泼好动,前辈若是觉得无趣,可让它陪你解闷,那可比我有意思多了。” 紫衣男子随意一挥手: “你说的是它?” 巨鸟从天而降,“砰”的一声砸在她脚边,漂亮的红色羽毛被人拔的一根不剩,身体还在微微抽搐。 惨、无、鸟、道。 这下,祁妙彻底笑不出来了。 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将来。 紫衣男子把玩着一根极艳丽的红色翎羽,对她温柔招手,口吻亲昵: “过来,我替你簪在发上。” 祁妙:“……” 救命,这人好像是个变态。 她心情很沉重,“我可以拒绝吗?这太土了。” 闻言,他敛了笑,面无表情打了个响指。 “砰——” 毕方鸟其中一个脑袋炸开了花。 它从昏迷中疼醒,惨叫一声,在地上胡乱扑腾。 祁妙抹了把溅在脸上的血,无比坚定的走到他面前,朝他竖起大拇指: “这支翎羽色泽艳丽,花纹精致,假以时日必将引领整个修仙界的时尚潮流。” 紫衣男子脸色由阴转晴,愉悦的伸手,她识趣的半蹲,将头靠在他膝上。 他的动作顿了顿,轻轻将指尖放在她乌黑柔软的发上,缓慢向下抚摸。 祁妙毛骨悚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一时间,她心情更沉重了。 这果然是个变态。 “好了。”他收回手,仔细端详簪在她发间的翎羽,很是满意,“还不错。” 祁妙:“……” 一根鸟毛插头上,再好看能好看到哪里去。 直男的审美都是垃圾。 就算是变态直男也一样。 “你觉得呢?”他忽然问道。 祁妙的语气铿锵有力: “前辈的眼光绝对没有错,我也觉得定是漂亮极了。” 他很是受用,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绕着她发梢。 见他心情不错,祁妙小心翼翼的接着道:“前辈可否让我回去照照镜子,好好欣赏一番?” “砰”的一声。 毕方又炸了个脑袋。 祁妙跟着抖了抖。 紫衣男子又问: “你刚刚说什么?” 祁妙老实重复:“我说让我回……” “砰砰砰——!” 这次,毕方鸟的三个脑袋一起炸开。 至此,它原本十个脑袋只剩五个,痛的满地打滚。 场面一度很失控。 祁妙不忍直视。 紫衣男子捏了捏她后脖颈,在她耳畔低声问道: “现在,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祁妙:“有。” 他眉梢微挑,“嗯?” 高压之下,祁妙开始控制不住的胡言乱语,恍恍惚惚道: “前辈,我爹说打赤脚不好,容易宫寒,您还是穿双鞋吧。” 紫衣男子:“……” 祁妙:“……” 吾命休矣。 啊啊啊她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祁妙很绝望。 地上的毕方鸟也很绝望。 它奋力站起,剩下五张嘴同时发出一声刺耳的哭嚎: “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说错话炸的是我自己!算我求你了,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祁妙:“……好的。” 她魂飞天外的想,原来到了绝境,就算是鸟,也能被逼得学会说人话啊。 凝固的气氛里,男人蓦地轻笑一声。 他拍拍她的脸,紫色双瞳中盛满兴奋,“妙妙,你真有趣。” 祁妙兀自做最后的挣扎:“您具体是觉得我哪里有趣呢?我马上改。” 他不答反问: “有人来寻你了,你猜,是谁?” 沟通无果,祁妙索性摆烂: “你又不放我出去,见不着人还半点提示都没有,我怎么知道来的是张三还是李四。” 他果然沉了脸,“你就那么想离开?” 祁妙叛逆劲儿也上来了,“我这辈子最烦的,就是别人动不动就把我关起来。” 听到她的话,他静了很久,藏在袖中的指节一根根攥紧,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 “你还是这么讨厌我。” 祁妙:“?” 还是? 什么叫还是? 她刚要问他,他却闭上了眼。 “也罢,滚吧。” 他咬牙:“我不想再看见你。”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祁妙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锁妖塔明亮的天光乍然照下,刺的她微微眯眼。 失重感传来,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正在从天上往下坠落。 更遭的是,下面还有个人。 她低低吸了口气,急忙扯着嗓子提醒: “快闪开!” 那人闻声抬起头,露出如星的双眸。 祁妙一怔。 不是张三,也不是李四,是苏酩。 眼看他伸手,一副想接住她的样子,祁妙瞳孔地震,硬生生将身形一扭,在空中旋转一百八十度后完美落地。 苏酩伸出的手僵住。 祁妙喘了两口粗气,先扶了扶脸上的面具,这才小心开口询问: “宗主怎么会在这里?”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是来寻她的吧? 苏酩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认真端凝着她,好一会儿,才淡淡开口: “听闻锁妖塔有异动,我特来查看。” 原来是这样。 祁妙紧绷的神经松了点。 光是识海里那个身份不明的变态已经够她头疼了。 千万不要再来一个苏酩对她起疑诸如此类的事。 她这一天过得太丰富,实在禁不起半点刺激了。 苏酩的眸光在她发间停留一瞬,问道: “毕方呢?” 祁妙火速现编了个借口: “我和它正打架呢,结果不小心一起卷进了虚空裂隙,我逃出来了,它就不知道了。” 锁妖塔由于禁制颇多,导致里面的空间并不十分稳定,当灵力波动强烈时,很容易产生裂隙,从前也有弟子被卷进去过。 这样说,倒也没什么问题。 苏酩停顿了半晌,直看得她头皮发麻,才微不可查的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祁妙打量着四周,还是感觉不太妙,想要尽快找到路离开苏酩身边。 大雪纷扬,前后左右皆是一片白茫茫,无论哪个方向,都陌生的紧。 她不得不向苏酩开口询问: “宗主,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苏酩接住一片晶莹的雪花,看着它在指尖缓慢融化,轻声道: “锁妖塔,第一百二十八层。” 祁妙傻了。 那位大哥怎么把她扔这儿来了?! 从来没人到过锁妖塔顶层,谁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 哪怕是她,前世也只上到了第一百一十层。 而这已经是全宗最高的记录。 “这儿,”她咽了口口水,默默向苏酩凑近了两步,“应该挺危险的吧?” 够资格被关在顶层的妖,想也不用想,定是一位重量级的选手。 至少能秒杀大半个修仙界那种。 这不是靠她那点小聪明就能干掉的存在。 “走罢。” 苏酩没回答她的话,抬脚朝正前方行去。 祁妙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上,满含希冀: “你认识路?” 苏酩:“不认识。” 祁妙:“?” 所以你小子是怎么走的这么胸有成竹气势汹汹的? 她气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埋头哼哧哼哧往前赶路,全然没注意到,旁边的苏酩脚步放缓,故意落后了她几步。 少女背影单薄,渐渐与记忆中重叠。 他的师尊云渺自从剑骨折断,便不再出剑,他唯一一次感受到她的剑意,是在她……想杀了他的那天晚上。 与面前这人,有三分相似。 苏酩眸色沉沉。 那个面具…… 应该摘下来。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已经有三百多个收藏啦,但还不知道够不够入v,过几天等编编上班后就去问问她,不管怎样,说了入v后双更就一定会双更,一口唾沫一个钉,绝对不会糊弄你们的~ 感谢在2023-04-12 22:50:00~2023-04-14 22:55: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胭脂蕾丝团pop子 166瓶;火速更新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第 22 章 ◎凌云宗的女人绝不认输!◎ 北风呼号。 祁妙走了许久,前路仍然是一片茫茫雪地,无边无际,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 也不知道这一层的温度怎么回事,冷的离奇,连修士淬炼后的灵体都难以抵御。 她搓搓胳膊,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冻成个冰棍儿。 瞥见身旁始终步伐轻松的苏酩,她暗中握紧了拳头。 呵,不过修为比她高那么一点点罢了。 凌云宗的女人绝不认输! 祁妙往手心呵了口气,继续大步往前莽。 倏地,身上一暖。 苍白雪花落在墨色披风之上,随着主人的动作漱漱跌落。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寒意竟被牢牢阻隔在外。 她诧异扭头。 风雪中,苏酩收回手,长睫微垂,“这雪非同寻常,你修为尚浅,理应御寒。” 短短一句话,算是解释,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身上暖和了,手脚也灵敏了不少,祁妙拉了拉披风带子,喜滋滋道: “多谢宗主体恤。” 他颔首,态度仍然不冷不热,却在她低头的瞬间,嘴角微不可查的弯了弯。 祁妙系好带子,伸长脖子往前看,总觉得这么走下去不是个事。 她不御剑,是因为飞剑落在了第一百层。 那苏酩又是为什么要用走的呢? “宗主,”她小声问,“这里禁空吗?” 苏酩:“不曾。” 祁妙:? 她又问,“宗主的佩剑是忘带了吗?” 苏酩停顿一下,“带了。” 祁妙不太理解:“那你为什么不御剑去找出口啊?” 这样走也太浪费时间了吧? 苏酩沉默。 祁妙认真想了想,悟了: “你是怕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不安全吧。” 苏酩目光飘忽,点头,“嗯。” 祁妙感动中带着几丝欣慰。 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徒弟,体贴又细心。 “没关系的,宗主你先去找出口吧,找到了回来接我就行。”她是真的不想继续走了,提议道,“或者你有多余的长剑吗?我和你一起去。” 闻言,苏酩思考片刻,召出自己的本命剑望舒,带着几分试探对她伸手: “上来。” 风声不知为何大了许多,吵得耳朵嗡嗡响,祁妙怀疑自己听错了,眨巴了下眼,指了指自己: “我?” 苏酩肯定:“你。” 祁妙一阵牙疼。 苏酩的御剑技术,怎么说呢,嗯,就…… 当初他学会御剑之后,她曾顺路搭过一次。 如果说她是逐风而行的暗影骑士,那苏酩,就是两元一次的小卖部摇摇车。 稀烂。 若非必要,她实在不想再体验一次。 那边,见祁妙迟迟没有动作,苏酩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中多了几分不动声色的探究。 望舒剑秉性怪诞,只有极少的人可以获得它的认可搭乘。 他的师尊,便是其一。 虽然不知为何,只搭了一次,便再也不肯上来。 “怎么了?可是有何难处?”苏酩故意问祁妙。 祁妙收回思绪,硬着头皮开口:“还是不麻烦宗主了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也行。” 苏酩言简意赅:“不麻烦。” 祁妙还要说点客套话拒绝,又听他道: “雪崩了。” 她不明所以的接话:“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苏酩:“……” 他指指她身后,面无表情: “我说,雪崩了。” 祁妙:“?” 她回头。 远处,铺天盖地的雪沫席卷而来,足足腾起百丈之高,却无声无息,仿佛狩猎中的野兽,只待猎物放松警惕,一击即中。 ……怪不得风突然间就作死的刮。 祁妙倒抽一口凉气,麻利的提起裙摆爬上望舒剑,一叠声道: “快快快,我们走!” 话音刚落,脚下望舒剑猛地晃了晃,想要把她甩下去。 她满头问号,“这剑怎么回事?” 苏酩周身血液一寸寸凉下去,仿佛再次回到卷轴撕裂的那一瞬间。 他用力捻了捻指尖,声音很低: “无事。” 说完,正要安抚望舒,可下一刻,躁动的灵剑慢慢安静下来,似乎不情不愿的接纳了剑上的人。 “……” 感受着胸腔内急剧攀升的心跳,苏酩分不太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正如他不明白,望舒的反应究竟是对,还是错。 祁妙出声催促:“宗主?” 他强行压下心底的悸动,语调一如既往的平稳,叫人听不出半分异样: “好。” 话毕,没有一点点防备,剑光瞬间冲天而起。 祁妙:“!!!!” 她身子狠狠一晃,差点就被甩下去,急忙攥住苏酩的衣服,惊魂未定的喘了口气。 下一秒,飞剑又是一个九十度直角急转弯,并严格按照一条波浪线笔直前进。 祁妙简直被这个操作惊呆了,慌乱间死死抱住他的腰。 她真傻,真的。 她早该想到,苏酩御剑,目的地不是你定下的终点 是西天啊。 她没忍住,小声骂了句脏话。 苏酩听了个尾音,凝了阵她抱着自己的手,微侧过脸去看她,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 祁妙惆怅闭眼: “回宗主,我刚刚说——” 她露出一个绝望中带着沧桑的微笑。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 * 逃出雪崩的范围,连绵百里的山脉拦住了两人去路。 “上面有结界,无法御剑。”苏酩做出如上判断,将望舒剑停在了山脚。 祁妙缓慢爬下来,忽然一弯膝跪在了雪地里,神色格外凝重。 好巧不巧,正好跪在苏酩跟前。 苏酩:“?” 他飞快闪到一边,不知想到了什么,面色复杂,短短一瞬间眼中闪过无数情绪。 最后,沉声道: “起来,凌云宗弟子只跪天地,致谢不必对我行此大礼。” 祁妙:“……” 谢你个香蕉布拿拿。 自己技术怎么样心里没点数? 她哆嗦着对他伸出手,尽量让自己的表情不要过于狰狞: “宗主,我脚,脚软了,劳烦扶我一把。” 苏酩的神色微微僵硬。 “宗主?” 他深吸一口气,稳稳握住她臂弯,把她从地里提溜起来。 祁妙拍拍裙摆上的雪,敷衍道: “谢谢哈。” “还能走吗?”他问。 “能,”祁妙极目远眺,“我们要翻过去?” 山体覆盖着厚厚一层积雪,真要翻过去,难度很大。 “看那里。”苏酩指向左前方。 祁妙顺着他的指尖看去。 那是一个天然冰洞,高达十数米,里面光线黯淡,看不太清具体形容。 有微微的风从里吹来。 “这山是空的?”她惊道。 “嗯。” 苏酩捂住心口,蹙眉凝视着冰洞。 他能感受到,在那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吸引着他过去。 不,是吸引着他体内的……某样东西。 他眸中有一瞬间的迷茫。 “大妖不会就藏在里面吧?”祁妙担心,“我们走了这么久都没遇上,没准儿它真在这里。” 苏酩抬脚朝那儿走去,“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 祁妙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要真遇上大妖也是累赘,点头答应: “好,你多加小心。” 谁知,往前走了没几步,他又突兀的倒退回来。 祁妙以为是有什么异常,紧张兮兮的问: “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4 22:55:19~2023-04-15 23:58: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怀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罒?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第 23 章 ◎致命诱宠,仙尊夫人哪里逃◎ 苏酩选中一块平地,挥袖放出一座四方小楼,叮嘱: “在里面等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乱跑,不管谁来都别开门。” 祁妙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她虽然目前年纪确实不太,但看起来很像那种家长不在家,会傻不愣登给陌生人开门的缺心眼小屁孩吗? 你小子别太荒谬。 苏酩还是不放心,示意她伸手,并指在她掌心隔空画下一枚符箓,紧绷的下颌线略松了点: “若有事,不论大小,皆可凭此符瞬移到我身边。” 祁妙点头如捣蒜,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要那么敷衍: “好的宗主,我知道了宗主,你走吧宗主。” 苏酩将要走时,迟疑了一下,变戏法似的拿出一袋糖炒栗子。 “饿了就吃。” 他将沉甸甸的纸袋交给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 “不饿也能吃。” 这下,哪怕是迟钝如祁妙,也觉出哪里不太对劲。 以她和苏酩相处十年的经验来说,他并不算的上是个热心肠。 更何况,她一个不熟的外门小弟子,他哪怕作为宗主,好像也不用操心到这个地步吧? 而且,霜岚之前不是还说他平等的对所有女修保持距离,都快要改修无情道了吗。 怎么现在又是送披风又是给零嘴儿的? 难不成…… 祁妙瞳孔地震。 莫非,也许,大概—— 苏酩这小子想拱原主这颗十六岁的小白菜?!!!! 嘶…… 这么一想,掌心的符,顿时有些烫手了呢。 她脑瓜子嗡嗡的,默默后退两步,拉开和他的距离。 “进去吧。”苏酩并没有察觉她态度的转变,轻声道。 祁妙忙不迭点头,逃一样跑进小楼,扔下一句“早去早回”,砰的一声关上门。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苏酩只是眼前一花,面前便没了人。 他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大步离开。 小楼中,祁妙弯腰偷偷扒着门缝,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冰洞中,大大的松了口气,蹬了鞋爬上塌,狠狠地打了几个滚。 苏酩变出来的这栋小楼应当是个法器,做的很有技术含量,里面一应家具陈设俱全,熏笼里还燃着银丝碳,外面寒风呼啸,屋中温暖如春。 她拉过柔软的靠枕,惬意的剥了颗栗子扔进嘴里,喟叹一声: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啊。” 躺着躺着,又发起愁来。 好消息,她那一百多岁的小徒弟终于开了窍。 坏消息,他要吃嫩草。 更坏的消息,那颗嫩草是她。 祁妙翻过来覆过去,思绪乱糟糟的,一会儿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他只是责任心太重罢了。 一会儿又觉得她猜中了事情的真相。 有心要去后台看看苏酩的好感度吧,可系统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面板上始终显示着【正在连接】四个字。 受到的冲击太大,她要再不找个人说说话,真的会当场憋死。 而这里除了她之外,半个影子都没有。 思来想去,祁妙双眼一亮,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在储物袋掏吧掏吧,掏出一枚玉铃。 这是上次那个贼中翘楚送给她的。 就混沌境中的表现来看,他为人还不错,更重要的是,两人压根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就算和他说起这些,也不用担心会有其他影响。 祁妙无比感激自己当时没有扔了这个铃铛。 她双手合十祷告一番,近乎虔诚的摇响铃铛。 冰洞中。 光线并不十分明亮,四周冰壁厚实,隐约倒映出来人的身影,脚下的通道仿佛是被人用剑气凿出,平坦的过分。 有丝丝缕缕的雾气飘来。 浓雾中,有什么东西影影幢幢的靠近。 苏酩握剑的手不着痕迹的用力。 忽的,耳边一声铃响。 紧接着,是少女清脆的嗓音: “在吗?” 苏酩脚步微顿,不明白祁妙为何突然联系自己。 还是用的这枚铃铛。 反复斟酌后,他变换了嗓音,与在混沌境中一般无二: “有事?” 她问:“你现在忙不忙?” 现在…… 苏酩扫了眼前方。 雾中的东西已走了出来。 是个穿白衣的美人,发极长,瀑布似的蜿蜒在地上,唇红似血,眸中满是贪婪。 他低声吐出三个字,“魍魉女。” ——一种游离在六道之外的灵,常伴生于妖族墓旁,靠吸食妖族死后发出的瘴气为生,秉性狡诈,尤好美色。 修为越高,幻化出的皮相越美。 玉铃那头的祁妙没听清他的话,问道: “什么?” 苏酩拔剑出鞘: “我说,不忙。” “哦哦,那咱聊五颗灵石的天?”她问。 那边,魍魉女化作的美人舔了舔唇角,发丝疯长,铺天盖地的涌向苏酩。 他纵身跃起,剑气如潮,瞬息之间绞断所有长发,声音仍是稳的: “好。” 祁妙组织了一下语言,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说道: “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真的只是个普通朋友哈。” 美人避开余下的剑气,鬼魅般闪到他面前,五指如刀,苏酩回剑格开她,眉眼沉静: “嗯,然后呢?” 祁妙语速飞快: “有个不熟的人突然对她挺好的,会做一些他从前绝对做不出来的事,所以啊,所以她就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人在暗恋她啊?” 长剑化作无数虚影,裹挟着雷霆与瘴气交织在一处,眨眼间,苏酩便与那只魍魉过了上百招,不忘回复祁妙: “有可能,两情相悦否?” 祁妙卡壳:“呃……这个不是重点。” 她强调:“重要的是,这个疑似暗恋她的人,明面上比她大了很多很多岁,都能做她太爷爷了。” 苏酩一剑贯穿身前美人,口吻略有些严肃: “我不知实情,但按我的拙见,年岁相差太大,还需慎重抉择。” 说完,拔出剑,一掌拍去。 魍魉女惨叫着弹飞,一路撞断无数水桶粗的冰柱。 祁妙:“不是,我想问的是……等等,你那边什么动静?这么吵。” 苏酩迟疑道:“没什么,梨园听戏。” 祁妙哦哦了两声,忍不住好奇:“听的什么戏?有趣吗?改明儿我也去听听。” 苏酩:“……” 他一心修炼,哪里去过什么梨园听过什么戏。 短暂沉默一会儿,他回想着往日空寻曾提起的戏文名称,不知为何,颇有些难以启齿: “好像是叫——” “《致命诱宠:仙尊夫人哪里逃》” 祁妙:“……6。” 现在修仙界的戏本子,都创新到这种地步了吗? 恐怖如斯。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贝们,昨天临时有事断更了,我今天双更补上哈,实在不好意思,原谅我呜呜呜 【仙尊夫人这个书名纯粹瞎编,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感谢在2023-04-15 23:58:05~2023-04-17 20:3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怀禾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罒?罒、月樣 10瓶;45268663、手持大葱天下第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第 24 章 ◎难道,他就好这一口?!◎ 苏酩不动声色转移话题,“你刚刚说,自己想问的是什么?” 祁妙的注意力果然被拉回来,颇有些沮丧: “我也不知道我想问什么,反正挺多想说的,但又不知道具体要说些什么,算了,我先自己想想,回头再联系你。” 苏酩“嗯”了一声,等到铃响消失,漫不经心抖落剑锋血珠。 魍魉女摇摇晃晃的飞回来,擦干净唇边血迹,脸上多了几分忌惮。 苏酩面无表情,“这是哪只妖的墓?” 闻言,她转了转眼珠,袅袅娉娉靠近,柔若无骨的手抚上他俊美侧脸,嗔道: “想知道?小郎君,你同姐姐双修,贡献一点儿阳元让姐姐修出真正的人身,姐姐便告诉你,如何?” 刹那间,苏酩眉宇间覆上阴沉戾气,单手扼住她咽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不如何。” 杀意几乎凝为实质。 魍魉女大惊失色,剧烈挣扎道:“我说!我现在就说!这里葬着的,是昆仑山最后一位——” 苏酩收拢五指,脸上没什么波澜: “我不想知道了。” “咔嚓”一声轻响。 她脸上的惊恐定格,如同打碎一件上好的瓷器,肌肤寸寸开裂。 随后化作无数光点。 苏酩掏出一方锦帕,用力擦拭脸上被魍魉碰过的地方,眼里盛满厌恶。 倏地,心跳一窒。 冰洞深处,雾气再次涌出,而在雾气的源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召唤他。 权衡再三,苏酩扔了锦帕,大步走进雾里。 【叮咚~系统重连成功】 小楼中,祁妙脑海中忽然弹出一道冰冷的电子音。 她扔了手里的栗子壳,欢欢喜喜的打开系统面板: “007你回来了吗?” 熟悉的童音冒出来:“天啊,我总算重连成功了。” 它一叠声抱怨道: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断线就断线了,一点准备都没有。” 祁妙嘲笑:“你那破系统跟绿江的后台似的,三天两头就抽一回,依我看,你还是赶紧习惯吧。” 007:“……” 扎cpu了。 它气鼓鼓的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没出什么事吧?” 祁妙停顿了下,觉得暂时还是不要和它说识海的事为好,避重就轻: “也没什么事。” 007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看着面板上的好感度,继续道:“就是苏酩好像喜欢我。” 007:“?!” “什么!!”它惊了,“这才几天,他怎么就喜欢你了?难道是一见钟情?” 不等祁妙接话,它又飞快自我否定: “不对,你这长相也够不上一见钟情的条件啊,是不是你太过自信了?古话说得好,这个人生其实是有三大错觉的……” 祁妙打断它的滔滔不绝,把好感度调出来,咬牙: “自己看。” 007定睛看去。 【攻略目标1:苏酩 实时好感度+0 当前总好感度51】 007呆住。 好半天,它喃喃道: “这是神迹吧?” 祁妙扶额,“我原本还不敢确定,现在基本能肯定了,他想拱原主这颗小白菜。” 007也十万个不解:“你说他图什么啊?” 祁妙不屑:“还能图什么?肯定是觉得原主年轻貌美。” 007委婉提醒:“你戴着面具呢,他看不见你的脸,唯一一次看见,你脸上还有丹毒,丑的惨绝人寰。” 祁妙:“对哦。” 那他图什么? “难道……” 她瞳孔再次地震:“他就好这一口?!” 007:…… 宿主,你别太荒谬。 祁妙一个头两个大,“先不管他的动机,他现在这样我很难办啊。” 007:“?” 它仔细一想,觉得自己悟了,叹气: “你是觉得你们是师徒,有道德上的负罪感对吧?没关系,我理解你的,身份一时转换不过来是正常的。” 祁妙:“这个倒是完全没有。” 007:“。” 它怎么忘了,宿主说过,她的道德底线很低。 就不能对她抱有正常人的思维。 007适应力良好的换了个问法: “一号任务都已经完成了一大半了,你难办什么?” 祁妙:“好?” 她惆怅:“如果我真用这个身份做任务,你猜我能瞒住他几时?等他发现我是云渺,高低得来个豪华凌迟套餐。” 听她这么一说,007脑子也转过弯来,吓出一堆乱码: “那我们换马甲前离苏酩远点,一定要保持好距离!” “我也是这么想的。” 为了防止自己漏掉好感度的提示,祁妙翻动系统面板,将之前的静音模式关闭。 “等出锁妖塔,我就立刻和凌云宗解除关系,看完祁亦然后,就马不停蹄启程去合欢宗。” 她把吃完栗子剩下的纸包扔进炭盆,信誓旦旦: “在这之前,除非必要,我不会再和苏酩有任何接触。” 火舌一晃而过,燎上掌心,烫的出奇。 她急急收回手,翻过来查看。 一枚符篆闪烁不定。 是苏酩临走时给她画下的。 “烧伤了吗?”007道。 “不是。”祁妙收拢掌心,目光落到窗外更远的地方,“苏酩,出事了。” “你不会要去救他吧?”007急道。 “我就去看一眼,总不能真让他死了。” 说完,祁妙默念苏酩教她的法决,周身亮起融融白芒。 冥冥中,仿佛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将她从这头拽向另一端。 顷刻之间,寒气兜头盖脸的袭来,生生刺入骨头缝里。 她打了个大大的冷噤,睁开眼。 这里正是之前那个冰洞的内部,空间很大,周围落针可闻,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 祁妙微皱眉头。 苏酩呢? 她四处张望,想要找到苏酩的影子。 视线移到身后时,她动作猛然僵住。 那是一段仿佛望不到尽头的台阶,连接着宽阔的平台。 平台之上,盘卧着浑身纯白的生物,身形硕大,如蟒似蛟,头顶一对犄角优雅漂亮。 渺渺雾气笼罩在它四周,更添几分神圣。 祁妙无意识屏住呼吸。 那是…… 龙。 传闻中的上古神兽,龙族。 可龙族早就在万年前就尽数陨灭了,锁妖塔里怎么会有? 007小声道:“宿主别怕,它好像已经死掉了,都没喘气呢。” “我知道。”祁妙道,“不然我早跑了。” 她努力平复心情,大脑飞速运转,想弄清楚现在的状况。 首先,苏酩去哪儿了? 然后,这龙又是打哪儿来的? 她在凌云宗呆了几百年,从来没听说过,宗门还养过这玩意儿。 正思索间,忽的,她感应到了几分熟悉的气息—— 就在那龙族身上。 “昆山玉?”她震惊。 “它也来自昆仑?” 作者有话说: 今日双更完成~宝贝们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我的专栏转转嘛,那里有可多的预收嘿嘿,如果有感兴趣的可以点个收藏,我下一本写~ 第25章 第 25 章 ◎笑死,就算光脚也能跑八百米◎ 传闻中的昆仑仙山早在一万多年前消失。 可现在,凌云宗锁妖塔的最顶层,藏着一具来自昆仑的尸体。 还是早已灭绝了的龙族。 这事儿,不太对劲。 祁妙不想掺和进去,给自己惹上一堆麻烦,当机立断离开。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苏酩。 “等等宿主,你快看!站在那头龙旁边的,不是那谁吗?”007惊呼一声。 她刹住脚,霍然转身,再度认真看去。 庞大的龙尸旁果然有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大半个身体被淹在白雾中,极容易忽略过去。 祁妙心里一惊,想也不想,提气飞上千级台阶。 “苏……宗主,”她甫一落地,压低嗓音唤他,“你怎么样?” 苏酩似乎没听见,仍然背对着她,微微仰着头,长久的注视着面前的白龙,目光有些涣散。 雾气缥缈,丝丝缕缕绕上鼻端,带着若有若无的异香。 祁妙眉头一皱,挥袖驱散四周蒙蒙雾气,屏住呼吸。 这不是雾。 妖族死后尸身不腐,会随着年岁滋生出大量瘴气,闻之可动摇神魂。 可……这龙不是神兽吗? 怎又成了妖? 祁妙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强行拽住苏酩的胳膊,打算把他给拖下去。 苏酩浓黑的睫颤了颤。 他下意识出剑。 祁妙忙撒开手: “宗主,是我!” 他充耳不闻,剑风横扫,斩断一大片冰柱。 祁妙被逼到平台边缘,退无可退,急地拔高了声音: “苏酩!” 少女嗓音清亮,如天际划过一道闪电,撕碎漆黑永夜。 苏酩猛地回过神。 三尺青锋险险停在她喉间,寒意凛然。 她用指尖小心推开剑刃:“宗主,冷静,咱冷静一点哈。” 苏酩收剑归鞘,缓缓抬头,眼珠漆黑: “你刚刚,叫我什么?” “宗主啊。”祁妙不慌不忙,“不然你以为我叫的你什么?” 苏酩盯着她,眸色沉沉。 她神色坦荡,看不出半点端倪。 好半天,他用力揉了揉眉头,“无事,许是我听错了。” “你怎么来了这里?”他问。 祁妙还牢记着和007说的话,故意控制着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的回道: “之前符篆有异动,我以为你出事了。” 那股吸引力还在,苏酩捂住胸口,脸色不太好看。 “先下去。” 祁妙老老实实跟着他飞下平台,临走前,她回望了一眼那具龙尸。 白色巨龙安静卧着,表面覆了一层浅浅的冰霜,反映出一点淡蓝色,神圣而高贵。 似乎生来就该凌驾于众生之上,睥睨世间万物。 可惜死了。 落地后,祁妙不抱什么希望的问苏酩: “宗主,你知道这龙是怎么回事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谁知,苏酩竟认真回道: “这是昆仑山的最后一位山主。” 祁妙愕然。 传说中,一万四千三百年前,修仙界并不是如今各大宗门鼎立的格局。 那时,所有的修士,皆听命于昆仑仙山,奉昆仑山主为尊。 第一任山主与魔尊同归于尽后,其座下弟子白曦上任,可没过几年,她在修炼中走火入魔,失控下屠了整个昆仑。 所幸,天道及时降下天罚,诛灭魔女白曦。 自此,昆仑山师死徒消,人丁灭绝,无一人得以善终,不久后便封山消失在了世间。 依附于她的修士只得自立门户。 这才有了现在修仙界百花齐放的盛景。 祁妙禁不住又看了高台一眼。 这,就是那白曦? 她竟是龙族。 “等等,不对啊,”祁妙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传说里白曦是入了魔才被天道诛灭,可她现在分明是妖身。” 而且天罚之下,形神俱灭,根本不可能有全尸。 这和现在的情况完全对不上好吧?! 苏酩眸中沁出几丝赞许: “所以,传说,是错的。” 祁妙掐着下巴,“既然入魔是假,那她屠了昆仑山这一说,多半也不真切了。”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让她由神兽堕为妖族,又来到了这里……等等,你是如何知晓她身份的?”她目光疑惑。 苏酩道:“我方才在瘴气中,看到了她生前的一些记忆。” “你猜得没错,昆仑的覆灭,并不是传说中所言。” 祁妙:“那是?” 苏酩摇头,“年代久远,她的记忆并不清晰,只够我猜出她的身份。” 停了停,他又道: “她曾是神器昆山玉的主人。” 当年白曦出事后,昆山玉碎为五块,由当时实力最强的几大世家分别保存。 后来经过一系列的变故,它们陆续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中,再也寻不到踪迹。 也有传闻……它们全都在云渺手中。 这也是当年整个修仙界都在追杀她的原因之一。 想到云渺,苏酩胸腔中兀的泛起一阵尖锐的疼。 像是有人捏了根针,狠狠刺下。 他捂住心口,偏头看了疏离而客套的祁妙一眼,目光盘旋在她的面具上,透出几分微不可查的黯然。 同样的九品紫极金丹。 相似的身形与剑意。 她若不是云渺,这巧合,世间难寻。 可如果她真的是师尊,又为何不与他相认? 是不信他,还是…… 厌了他。 苏酩心中无端生出几分惶恐,指尖颤抖得厉害。 “咚——” 望舒剑落在了冰层上。 “宗主,你还好吧?” 祁妙注意到他的异常,以为他受了伤,忙凑近细看,眼角余光瞟过他的脸,奇道: “你这儿怎么回事?” 青年右边脸颊似乎被暴力揉搓过,原本苍白的肌肤红了一片,还破了皮。 她大胆猜测,小心求证: “你该不会,是被哪个美人扇巴掌了吧?” 这是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 苏酩直视她的黑白分明的眸,几乎就快按捺不住,说出那句话。 可最终,他只是低声道: “出了一点意外,没什么大碍。” 厌了,总比一场空好。 祁妙见他不愿多说的样子,也不好追问,耸耸肩: “行吧。” 苏酩视线下移,无意中落到女孩子白生生的足上,飞快挪开眼,眉羽向下一压: “鞋呢?” 祁妙低头一看,也惊了: “我鞋呢?!” 怪不得从刚刚开始脚上就没什么知觉了。 好家伙,都冻得白里透青了。 007幽幽道:“走之前我本来想提醒你没穿鞋来着,结果你动作太快,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你就来这儿了。” 祁妙在心里给了它一个中指: “马后炮。” 她龇牙咧嘴,艰难挪动两步,颤巍巍的保持平衡: “宗主,咱能走了不?我怕等会儿一出去就得安排截肢。” 苏酩默默弯下腰。 祁妙:“!!!” 他……这是要背她? 祁妙登时吓出一身冷汗,也不管什么截不截肢了,疯狂往后蹦跶,一叠声说道: “不不不这不合适,宗主,我……” 苏酩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望舒剑。 他眸子里罕见的涌上迷茫: “你在做什么?” 祁妙:“……” “没什么。”她艰难露出个微笑,即使冻麻了,脚趾也不忘缓慢抠地,“我只是,运动一下,暖暖身子。” 说着,煞有其事的做了几个扩胸运动,不住点头: “嗯~真有效,果然一点都不冷了呢,感觉就算光脚也能去跑个八百米。” 苏酩掐诀收回冰洞外的小楼,从法器中取出她的粉色绣鞋,矮下身摆在她面前。 言简意赅: “穿鞋。” 祁妙偷偷擦了把额头上的虚汗,摇摇晃晃的抬脚,在摔倒的边缘来回试探。 一只有力的手从旁边伸来,稳稳架住她胳膊。 如此,她的重心终于平衡。 她扭头看去。 苏酩并没有看她,别开了脸,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虚空。 从这个角度看去,她正好能看见他英挺的鼻梁,和线条清晰流畅的下颌。 比她的人生规划还清晰。 啧,平心而论,苏酩这小子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祁妙收回视线,迅速穿好鞋。 他克制的松开手,又取出厚实的墨色披风。 她没忘要保持距离的事儿,忙摆手,哆嗦着拒绝: “这个就不必了,我现在不冷,多谢宗主好意。” 苏酩的手一顿,慢慢收了回去。 他气压低了许多,收好披风,轻声道: “走罢,出口就在前面。” 一想要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祁妙抑制不住的高兴,眉开眼笑应道: “好嘞。” 苏酩气压更低了。 锁妖塔外。 两人离开的瞬间,塔顶仙鹤长鸣,钟声响彻整个凌云宗。 整整一百二十八声。 ——代表着本次宗门大比最高成绩。 广场上依旧人山人海,却都缄默不言,几千双眼睛盯着独自归队的祁妙,目光意味不明。 祁妙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被这么多人看着,压力山大: “大家这是,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潮水般的掌声。 欢呼声与恭贺声此起彼伏。 霜岚从人后挤出来,一把抱住懵懵的她,眼圈通红: “师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对面的青珩板着脸,轻哼一声,“这次宗门大比的第一是你的了,开心吧?” 祁妙:“……” “对,你可是第一!”霜岚喜上眉梢,“我们这些做师姐的都没去过第一百二十八层,对了师妹,那上面到底是什么样的啊?你能给我们讲讲吗?” 其他弟子也纷纷附和。 闻言,祁妙却沉默下去。 在众多期待的目光中,她抿了抿嘴角,收起脸上的笑。 “这个第一,我不能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17 20:45:38~2023-04-18 21:3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苷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Hz. 10瓶;45268663 8瓶;41458514、40459237、K、手持大葱天下第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第 26 章 ◎富婆,饿饿,饭饭◎ 众人面面相觑:“师妹,你这是何故?” 祁妙认真道:“我不过是投机取巧,并非自己的实力取胜,是宗主把带我出来的。” 她与苏酩出塔后便分开了,他们没有看见他,并不知道一百二十八层中,除了她,还有苏酩。 自己要靠这个拿第一,着实有些……卑鄙。 平心而论,她道德底线的确不太高,但好歹曾经也是一宗之主,要就真这么顺坡下驴糊弄过去—— 和去大街上抢小学生零花钱没两样。 太丢脸了。 听了她的话,现场安静了片刻,很快又重新热闹起来。 “居然是宗主亲自去接的祁师妹出塔?” “师妹师妹,宗主他是不是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是个哑巴啊?” “胡说,宗主他怎么会是哑巴?!他只是自闭。” …… 祁妙嘴角抽了抽:“你们的重点……是不是偏了?” 她要表达的是自己作了弊,可这群人怎么全在讨论苏酩? 而且苏酩没有自闭! 她当年可是按照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标准培养的他!!! 霜岚安慰道: “就算第一百二十八层是因为宗主,可你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 祁妙:“?” 她虚心求问:“怎么个睹法?” “这么睹。” 青珩将自己的通灵石扔来,撇撇嘴,“自己看。” 祁妙低头,瞳孔一缩,惊了: “你居然在通灵石上镶钻?!” 青珩扬起下巴,“我有钱,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祁妙小心抚摸着这颗“bulingbuling”的豪华顶配版满钻通灵石,再抬眼看她时,眼睛红的快要滴血。 青珩被她的表情吓了一跳,“你,你要干嘛?” 祁妙道: “富婆,饿饿,饭饭。” 青珩:“……” 滚啊。 通灵石中,凌云宗的论坛已经被屠了版。 全是一段一段的小视频。 祁妙随手点开一个热度最高的。 天地暗淡,少女轻飘飘的裙摆被风扬起,她双手掐诀,瞬息间凝出千层剑意,以雷霆之势斩向妖王。 画质24k高清,连飞在空中的头发丝都能看见,以至于,祁妙想装瞎说这不是她都装不了。 祁妙差点拿不住青珩的满钻通灵石。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颤抖着问霜岚: “这是?” 霜岚道: “大比开始后没多久,紫苏长老便开启了水幕,让我们大家一起观看你与毕方的战斗,有人用留影石录下来传到了这上面。” 祁妙:“……” 修仙界的黑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吗? 连实时直播都出来了。 她慌得不行,自己当时是仗着没有别人在场,才放心大胆的展露实力。 这下全被看见了,要是有熟悉她的人,也许会察觉到什么。 等等,苏酩他该不会就是为了她,才去的锁妖塔吧? 可好感度又是怎么回事?他要的真发现了,怎么可能还涨到51。 祁妙稍稍定下心,试探着问道: “师姐,我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你们,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霜岚一脸“我懂”的表情。 她得意道: “话本子里都写过八百回了,你这叫扮猪吃老狗,就是平时故意隐藏实力,等到关键时刻出来一鸣惊人,对吧?” 祁妙:“吃老虎。” 霜岚:“蛤?” 祁妙叹气,“师姐,那叫扮猪吃虎,不是吃狗。” 霜岚恍然大悟,“我说呢,这话怎么这么拗口。” 祁妙用力拍拍她的肩,“师姐,以后少看点话本子吧。” 霜岚:“为何?” 祁妙: “容易被骗。” 说着,她把通灵石还给青珩,离开的脚步格外沉重。 “我去冷静一下。” 这次大比,青珩止步第五十层,拿了外门弟子中的第一,成绩很亮眼。 她却不怎么高兴。 “等等,”青珩拦住祁妙,眼神执拗,“我说过,我很快就能追上你,到时候,我们一决高下。” 祁妙心里压着事,敷衍道: “嗯嗯嗯,行行行,好好好。” “还有,”青珩别过脸,“你救我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我们两不相欠了。” 顿了顿,她的声音小了下去: “所以,我是不会和你说谢谢的。” 祁妙继续敷衍:“嗯嗯,行行,好好。” 青珩咬牙:“祁妙!我在和你说话,你能不能认真点?” 于是,祁妙认真回道:“嗯,行,好。” 青珩:“……” 青珩跺跺脚,气冲冲的走了。 祁妙不明所以的问霜岚,“她为什么又生气了?” 霜岚也拍拍她的肩,诚恳道: “师妹,你以后还是少出门吧。” 祁妙:“为什么?” 霜岚:“容易被打。” 祁妙:“……” 评审结果还没出来,她默默走到大后方,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蹲着,开始发愁。 “宿主,你不是给紫苏放下话说要得第一吗?”007也愁,“万一她因为这个不肯放你走怎么办?” “苏酩带我出塔的事儿弟子们不知道,长老们可未必。”祁妙道,“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他们也不会真把第一给我的。” “至于紫苏,”她磨了磨后槽牙,“我要真想离开,她还能把我绑了强行留下来不成?总有办法的。” “现在最怕的,是有没有人怀疑我的身份。” 前世,凌云宗的长老被她气跑了一大半,但总归还是留了几位下来,基本都是从小看着她长大那种。 熟的不能再熟。 起码比苏酩熟。 他发现不了什么端倪,可他们却不一定。 到时候,她这个带累了宗门几百年名声的妖女,不得被他们大卸八块? 可宗门大比期间,弟子们一律禁止离宗,自己哪儿去不了,只能等大比彻底结束,再另寻机会离开。 她低头沉思,“难不成我最近水逆?怎么事事都不顺,要不然找机会去慈悲崖开个光,去去晦气?” “什么逆?”旁边有人接话。 “水逆,就是星座运势的一种——” 说到一半,祁妙回过神,抬头看向接话那人,心顿时凉了半截。 还真的怕什么来什么。 眼前这位,可不就是看着她长大那位执法长老吗。 同时,也是整个凌云宗对她最看不顺眼的人,没有之一。 祁妙:……果然还是得去慈悲崖开个光。 执法长老冷着脸,压迫感一如既往的足: “怎么不说话了?” 祁妙努力镇定下来,规规矩矩站好:“弟子一时胡言乱语而已,长老勿怪。” 执法长老重重哼了一声,倒也没再计较,直接道明来意: “这次评审结果出来了,你不能拿这个第一,对此你可有异议?” 祁妙赶紧道:“没异议没异议,弟子绝对相信长老们的判断。” 执法长老微微点头,表情缓和了几分,停了两秒,语气略有些生硬: “你这次表现不错。” 祁妙:“!” 几百年了,她头一次听到这个老头儿夸人,夸的还是自己。 难不成修仙界明天就要完蛋了吗?! 等等等等,他这样的反应,是不是侧面说明,他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 连号称鹰眼的执法长老都看不出来,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祁妙觉得,自己似乎又行了。 她又支棱起来了! 正高兴着,前方突然一阵喧闹,隐隐有人叫着祁妙的名字。 执法长老对她道:“时辰已到,随我去领奖。” 祁妙奇怪:“奖?我不是没得第一吗?还能有什么奖?” 执法长老瞥她一眼,道:“个人表现杰出奖。” 祁妙摇头,“这个就算了吧,就是个名头而已,我不去了。” 执法长老嗯了一声,对跟在身旁的大弟子道:“记一下,祁妙自动放弃十万灵石的奖励。” “等等!”祁妙大喊一声,“多少?!” 执法长老:“十万灵石。” 她目光坚定:“我去。” 执法长老理了理衣袖上的褶皱,轻飘飘开口:“按照规定,三息之内未去领奖,则视为自动放弃。” 祁妙脸色一变,一路火花带闪电的跑了。 留在原地的执法长老目送她离开,眼里闪过几丝促狭笑意。 身边的大弟子不解:“师尊,我从前怎的从未听过,咱们宗门有三息之内这个规定?不是人没到,一样能领奖吗?” 执法长老瞪他:“我刚刚新加的,不行?” 大弟子呐呐的闭上嘴。 一路狂奔,祁妙终于在三息之内跑上了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负责颁奖的空寻长老面带微笑,“你就是祁妙?” 祁妙一边顺气一边回道:“对,我就是!” 他交给她一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里面有十万灵石,是你的奖金。” 富婆预备役祁妙搓搓手,激动接过。 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看,下一秒,储物袋又被他夺了回去。 祁妙:? 空寻将一本账簿放至她手中,笑容中带着咬牙切齿: “维修锁妖塔总计需要三百万,这笔奖金作抵,现在,你还欠宗门二百九十万灵石,准备什么时候还清?” 富婆变负婆的祁妙:“。” 短短十秒,她再次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眼里的高光渐渐消失: “我觉得,可能得下辈子了。” 空寻面无表情:“呵。” 忽的,有人在她身后轻声开口: “你拜我为师,我替你还这笔债。”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明天就要入v啦,凌晨会有三合一大肥章掉落哦~ 谢谢你们一路以来的支持呀~感谢在2023-04-18 21:37:17~2023-04-19 13:3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黎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罒?罒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请支持正版阅读 ◎世界以痛吻我,老子锤爆这个世界◎ 祁妙回头。 紫苏笑盈盈的对她歪了歪脑袋, “按照我们的约定,你应该要留在凌云宗,只要你入我门下, 我就帮你还债,怎样?” 祁妙:“……” 这一刻, 紫苏仿佛身披圣光。 她可耻的心动了。 二百九十万啊,自己打一辈子工,可能都还不上。 “不行, 宿主,你要坚定一点!”007在她脑海中大吼, “你忘了我们的人生目标和职业规划了吗?!!!!” 祁妙及时清醒过来, 十动然拒:“长老, 这件事我……” “她要跟我回蓬莱, 不会留在凌云。” 碎玉般好听的嗓音随风而来。 众人齐刷刷转头望去。 长老席的另一端,兰莳莲步轻移,缓缓走到祁妙身边, 两弯柳叶似的眉轻蹙,带着一缕不悦: “这笔债,我来替她还, 你们凌云宗无需用此事为难于她。 祁妙:“……” 啊, 又一个身披圣光的女菩萨。 她双手虔诚合十,哈利路亚。 “兰莳仙子, 没记错的话, 祁妙是凌云宗的弟子, 岂能你说带走就带走?”紫苏微笑。 兰莳冷淡道:“我会让她脱离凌云。” 说着, 她脸上划过几分若有若无的讥讽: “我们蓬莱可不会因为这种事, 追着一名弟子要钱。” 空寻:……有被内涵到。 那边, 其他长老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大部分都暗戳戳的围了上来,看着祁妙时,笑容格外慈祥: “咳咳,说实话,蓬莱太远,对你而言并非好的去处,你若是不想去紫苏门下,不如来我门下?” 祁妙在锁妖塔中所展露的天赋,放眼整个修仙界都是顶尖的存在,任谁看了都心痒痒。 碍于她是紫苏之前便定好的弟子,所以即使看中,也一直没能下手,只是,如今连蓬莱都来抢了,他们还谦让个什么劲儿? “对,咱们凌云可是正儿八经的第一剑宗,蓬莱的人可不会教你使剑,你若过去,未免耽误修行。” “来我门下吧,我有信心让你在五年之内提升一个境界,十年之内成为剑道魁首。” “别,还是来我门下更好,我只用三年。”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哪样?” …… “脱离宗门并非儿戏。” 七嘴八舌中,问药长老一捻胡须,“祁妙,你真的想好了吗?” 众人具都看向祁妙。 “妙妙,”兰莳拂过祁妙耳畔碎发,柔和了嗓音,“随我去蓬莱吧,那里四季如春,岛上有吃不完的樱桃,你会喜欢的。” 祁妙感动的一塌糊涂。 救命,她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点头了。 007怒吼:“宿主!你给我清醒一点!” 祁妙很难过:“可是那里有樱桃吃诶,甜甜的,红红的,好好吃的。” 007平静下去:“挖煤时的窝窝头黄黄的,干干的,也很好吃。” 祁妙瞬间冷静。 这时,对面的紫苏也温声开口: “妙妙,我答应过你父母要照顾你,你若做我的弟子,我定会对你好,但若是你实在不愿,我也不会勉强,只是离开凌云宗一事,你还需三思而行。” “谁要离开?” 刚回来的执法长老挤开里三层外三层,走到祁妙身边,粗声问道。 问药便把事情经过通通说了一遍。 执法长老稍加思索,给出两个字: “不准。” 祁妙脱口,“为什么啊?” 他睨着她,很不耐烦的样子:“你给我好好待在流明山,哪儿也不准去,省得到处惹祸,丢我们凌云宗的脸。” 祁妙委屈的要死,脱口道:“我什么时候惹祸了?” 说话是要讲证据的好不好? 没做过的事她绝对不会认! 执法长老皮笑肉不笑:“万仙盟派人来找我,说不久前抓了我们一名乱飙飞剑的弟子,结果她却在狱中无故消失。” 祁妙:“……” 这她还真做过。 她理智的闭上嘴。 “行了,好好留在凌云宗。” 说到这里,执法长老忽然咳嗽一声,又道: “我收你做徒弟,日后进我戒律阁。” 祁妙:“?” 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其他人:“……” 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饶是紫苏再好的脾气都有些绷不住了,再开口时,略有些咬牙: “执法长老,你们戒律阁水太深,妙妙还年轻,把握不住,还是不麻烦你了。” 兰莳脸色不太好看,“人我今天一定要带走,至于蓬莱无剑修一事,我自会派人去请剑道大能上岛教导,就不劳烦你们费心了。” 其他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开始讨伐执法长老。 台上闹哄哄吵做一团。 台下的弟子们伸长了脖子偷看,同样交头接耳。 被围在中间的祁妙一个头两个大。 她几次试图插话。 没用。 根本没人听她在说什么。 大家只顾着自己吵自己的,讲到激动之处时,大有薅起袖子打一架的架势,全然没了往日门派长老的仙风道骨。 再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唾沫淹死。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人群缝隙里艰难爬出,想要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一道阴影由远及近,罩在了她脑袋上。 她抬头逆光看去。 青年低了眉,专注的看着她,眼尾勾出小小的弧度。 地上的祁妙歪了歪头,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宗主?” 苏酩负手而立,眼里的情绪翻涌不定,让她看不明白。 许久,他似乎下定决心,沉声开口: “你可愿,拜我为师?” 祁妙微微张着嘴,完全呆住。 天啊,凌云宗的宗主要收她做徒弟诶。 这么难得的机会她当然—— 不、能、要! 她是疯了才会答应! 自己前世是苏酩的师父,现在他又来给自己做师父,这算什么? 俄罗斯套娃·修仙界春季限定版吗? 祁妙默默调转方向,往另一端爬去,自言自语道:“奇怪,耳朵怎么突然瞎了,看来得去开开光才行。” 下一秒,身体一轻,猝不及防之下,她整个人凌空浮起。 祁妙:“?” 她重新飘回了苏酩面前。 祁妙:“。” 玩不起。 这个人玩不起。 苏酩神态从容,仿佛强行把人空运带回的不是他,再度出声问道: “可愿拜我为师?” 台下的弟子们鸦雀无声。 台上也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 围成一团的长老们散开,看着祁妙与苏酩,心知收徒一事多半没了希望,不由得扼腕叹息。 兰莳还想再说些什么,被问药拦住,笑眯眯道: “兰仙子,凌云宗宗主的弟子,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这是她的机缘,咱们,还是勿要插手为好。” 兰莳也知苏酩在修仙界的地位,权衡再三,黯然退了回去。 另一边,执法长老脸色黑的犹如锅底,重重一甩袖摆,低声斥了一句什么。 离得近的空寻听得一清二楚。 他说的是—— “简直乱来!” 空寻不解,暗中传音问紫苏:“宗主要收祁妙为徒,执法长老怎的发这么大火?她不是天资很好吗?” 紫苏凝视前方的两人,长睫在眼底镀了层浅浅阴翳,嗓音依旧轻柔: “谁知道呢,大抵,是觉得他们师徒男女有别,不方便罢。” 空寻啧啧两声,“这老头儿果然迂腐,管的也忒宽了。” 紫苏含笑不语。 那边,祁妙站在苏酩面前,极力忽视台上台下热切的目光,张张嘴,拒绝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真的说不出口。 指得生理意义上的说不出口。 喉咙好似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任凭她如何努力,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跟被人灌了哑药一般。 苏酩还在等她的回答。 祁妙额头霎时沁出一层细汗,正想手动比划两句,告诉他自己的声带貌似被人捐了,“啪叽”一声,她结结实实跪在了地上。 然后弯腰,叩首。 这一刻,她终于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的,坚定的,不留任何余地的对着眼前人叫道: “师尊。” 青年缓缓舒展眉头,垂眸看她时,睑间一粒朱砂小痣若隐若现。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她柔软发顶,他声线清朗,徐徐开口时,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碎冰与裂玉。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凌云宗宗主,苏酩,唯一的徒弟。” 这一刻,仿佛时空倒转。 祁妙听见耳边传来多年前的声音,与他的混在一起,嗡嗡的,响彻整个脑海。 火光照亮半个夜幕,昔日奢华的宅邸沦为废墟。 满地狼藉里,黑衣女子一字一句道: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凌云宗宗主,云渺,唯一的徒弟。” …… 祁妙怔然抬眼,定在了原地。 再回过神,已是拜师大典。 檀香如云如雾,浸透来人衣衫。 宗门最深处的祠堂中,墙上挂满了画像,桌上供奉了一排又一排的灵位,皆是凌云宗历代宗主。 烛火如星,祁妙粗略扫了一眼,祁亦然的赫然放在最前端,自己的却没有踪影。 行吧,看样子这是直接把她从族谱给除名了。 是这群人干得出来的事儿。 宽大的殿内,苏酩与执法长老站在灵前,其他长老们揣袖分站在两侧,身后跟着亲传弟子,再身后,则是凌云宗的内门弟子。 不知为何,兰莳也来了,她与霜岚站在一处,神情冷肃。 往外看,门窗具都大敞着,所有外门弟子垂手立在台阶下,落针可闻。 祁妙端详着众人的脸色,身上的束缚还是没有解开,只能勉强动上一动。 她脑中的弦缓慢收紧。 这种熟悉的感觉…… 是傀儡术。 有人正在幕后操纵她。 前方,执法长老高声念完祝词,示意祁妙上前敬香。 她宛如提线木偶,一步一步走到了灵前。 青烟袅袅,她擎香而立,定定的看着祁亦然的牌位。 正要行礼时,左侧戒律阁的二长老忽的出声: “等一等。” 这一声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皆看向他,后者很是不满,对祁妙道: “既站在先代宗主灵前,为何戴面具遮掩真容?速速摘下。” 祁妙僵住。 这要摘了面具,恐怕供桌上缺的那块牌位,即刻就能给补上。 她生怕操纵自己的人真听了他的话,让她强行取下来,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幸好,那人并没有任何动作,似乎也在观察形势。 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二长老不悦:“为何还不摘?” 祁妙察觉堵在喉头的棉花似乎消失了,哑声开口,“回长老,弟子之前不慎中毒,导致面目丑陋至今未愈,实在不敢污了各位的眼。” 二长老还要说些什么,其他弟子纷纷道: “的确,师妹脸上受了伤,情有可原,还请长老网开一面。” 人群中,兰莳与霜岚一脸诧异。 霜岚偷偷问道,“师妹这是又吃错药了?” 兰莳目光带了点深意。 她分明没事…… “宗主,这于礼不合。”二长老不顾弟子们的请求,坚持对苏酩道,“还请让祁妙摘下面具。” 祁妙又开始紧张了。 她禁不住偷瞄沉默的苏酩,呼吸渐渐急促,脑海中已经开始演练,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场景。 ——如果事情真到了最坏的一步,她就破釜沉舟,先下手为强!苏酩肯定是打不过的,最好挟持一名弟子逃出凌云宗,然后在…… 正安排后续逃亡生活,身边的苏酩冷不丁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事出有因,不必摘下。” ……好的,不用做通缉犯亡命天涯了。 这一刻,祁妙由衷感激自己的新任师尊。 二长老道:“宗主!” 执法长老赶在苏酩前面呵斥道:“放肆!还不退下?!” 他只得退回人群中,兀自忿忿不平。 空寻阴阳怪气对紫苏道: “你说奇怪不奇怪,历代宗主又不靠脸认人,他操这份闲心做什么,非要人家小姑娘在大庭广众之下难堪。”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次他没有传音,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不少人都小声憋着笑,双肩颤抖。 二长老气的脸色发紫。 比紫苏的衣裳还紫。 而祁妙说完那句话后,她再度被手动封嘴,仪式继续。 蓦地,又有人开口,打断道: “等一下。” 腰弯了一半的祁妙:“……” 到底有完没完。 她在心里骂骂咧咧的看向声源处,颇有些意外。 这一次,是苏酩。 显然,其他人也没想到他会叫停仪式,以为他有什么要紧事要宣布,具都垂手屏息等着。 苏酩手腕翻转,掌心多出一团白芒,悠悠落到供桌上。 光芒散去,露出一方古朴的木牌。 上面竖着刻了两行黑底描金的小字。 似乎是被人常常抚摸,字迹已经开始微微模糊。 祁妙聚精会神,一字一句看去,那里刻的是—— 【第六百三十二代宗主云渺之灵位】 她心神猛地一震。 自己不是都被除名了吗?怎么牌位还在? 其他人同样被吓了一跳。 “宗主怎么把她给搬出来了?” “就是,师妹拜师的大喜日子,不嫌晦气吗?” “宗主这样,是不是等于依然承认她宗主的位置,除名的说法另有隐情?” 不止弟子们好奇,长老们同样揣测着苏酩的用意。 揣测出来的结果是: 宗主这是想以此做反面教材告诫弟子。 他们略感欣慰。 下一刻,苏酩道:“此乃本座师尊云渺仙姬,你应该称她一声师祖,既要祭祀先代宗主,自然不可少了她。” 长老们:“……” 不,他应该是疯了。 “宗主,你这是何意?!”二长老果然又是第一个跳出来的,气得吹胡子瞪眼,“这个霍乱宗门的妖女怎配受我们祭拜?!” 对比他的激动,苏酩的反应则过于漠然:“她亦曾是凌云宗的宗主,有何不可。” 另外几位上了岁数的长老也皱紧了眉头: “宗主,凌云宗本就被她所累几百年,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确实不该再与她有任何牵扯。” 苏酩道:“本座若是偏要呢?” 几位长老神情倨傲:“那就恕我等不奉陪了!” 苏酩随手一指:“门在那边。” 长老们:“……你!” 执法拉住身边想开口帮忙的问药,摇摇头。 他们都是上一代凌云宗的旧人,在这件事上,闭嘴不言,反而才是最好的选择。 至于苏酩—— 随他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回 这样胡来了。 想到这里,执法长老又看了眼祁妙,眸中闪过几分忧虑之色。 不管长老们如何反对,苏酩力排众议,坚持让云渺的灵位留在了供桌上。 长老们虽恼怒,但也真不敢就这样走了,只得咬牙忍下这口气。 现场再度安静。 他挺直脊背,专注的望着云渺的灵位,对祁妙道: “跪下,磕头。” 祁妙:…… 得嘞,马上给您表演一个我拜我自己。 不知是不是恶趣味,她身上无形的丝线收紧,邦邦磕了两个结结实实的头。 声音之响,让离得近的几人纷纷忍不住侧目,心里对她的印象更是又好了几分。 这孩子,倒是实诚。 虽然剑风像那谁,可人品却堪称天壤之别。 老实人祁妙顶着脑门上的两个大包,面无表情。 谢谢,她其实并不是很想要这个加分。 * 仪式有惊无险的结束,祁妙身上的束缚也彻底消失。 按照规定,她搬去了宗主所居的云起峰,住的是水行阁光线最好的那间屋子,布局大气中不失精致,推开窗就能看见小花园。 可祁妙高兴不起来。 日光温软,她坐在海棠树下,愁眉苦脸。 “007,你用你那破程序帮我算算星盘,我最近是不是真的在水逆?” 这不仅仅是倒霉了。 人家都是心想事成,她是想啥啥凉,根本没有半点选择。 现在好了,不仅没能离开凌云宗,还直接成了苏酩的徒弟,每天抬头不仅低头见。 最重要的是,她还得叫他师尊。 就很烦。 007叹气,“星盘得在隔壁西幻频道才能看,在修仙界,我劝你还是直接去慈悲崖找高僧开光吧。” 祁妙趴在桌上,把头埋在臂弯里,不想面对现实,“先这样吧,后面看能不能找机会死遁跑路。” 007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你知道是谁在背后操控你吗?” 当时它尝试了各种方法,都不能解开祁妙身上的束缚,想必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知道,也不知道。” 祁妙闷声道: “这人前世也出现过,试图像今天这样用傀儡术操控我,但没有成功,被我给挣开了,没想到一百年过去,他功力精进了这么多。” “不过,我们从没有过正面接触,他的具体身份不明。” 007不寒而栗,“那么现在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已经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且就在凌云宗,正暗中盯着你。” 祁妙道:“再大胆一点猜测,他当时可能就在祠堂里。” 007尖叫一声:“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你怎么会招惹到这种变态?!” 祁妙语气轻蔑:“还能为了什么?昆山玉呗。” 前世,整个修仙界都传,她手上有至少三块昆山玉的碎片,都疯了一样追杀她。 就连这只躲在暗处的老鼠也不例外,阴恻恻的想利用傀儡术让她交出碎片。 “对哦,你之前说过你确实有两块来着,”007问,“你都是从哪儿找来的啊?” 祁妙唏嘘:“一块是祁家祖传的,一块是别人家祖传的。” “别人祖传的怎么给你了?”007好奇,“难道是定情信物吗?” 这一次,祁妙安静了好半天,才扯着嘴角回道: “是我杀了别人全家,强行抢来的。” 007联想到之前的种种信息,艰难开口:“……不会是,苏酩他们家吧?” 祁妙耸耸肩,冷笑:“传言中是这样说的。” 007哀嚎,“你糊涂啊。” 这下它终于相信,她和苏酩两人隔着这样的深仇大恨,要是不小心掉马,他是真的会杀了她—— 但凡下手慢了点,都会被叫恋爱脑的程度。 007本就不多的信心更是雪上加霜,“我还是收拾收拾准备和你一起挖煤去吧。” “行了,别叫唤了,”祁妙掸掉身上的落花,“赶紧把祁亦然的位置找到,我好去看看他有没有缺胳膊少腿儿。” 007道:“别催,我在找着呢,宗里那么多阵法干扰,要详细定位很难的。” 她又趴回去了,“那我睡会儿,你好好努力。” 007诶了一声,“你不担心那个用傀儡术的人啊?” “不担心。”祁妙心态很好,闭着眼答道,“既然他没有当众拆穿我,说明我还有利用价值,没达到目的前,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007转念一想,“对哦,那我也不担心了。” 它继续沉浸式查定位。 不远处的走廊上。 黑衣青年看了树下的少女许久,朱砂似的残花落在她乌黑的发梢,与雪色衣摆,彼此交织在一处,氤氲出几分脆弱而颓靡的美。 他定了定心神,踏着满地落红走向她,屈指扣扣石桌,略生疏的唤道: “妙妙。” 只这两个字,半梦半醒的祁妙直接惊醒弹起。 她吓了很大一跳:“你叫我什么?” 苏酩重复:“妙妙。” 祁妙回过神,讪讪坐下:“你突然这么叫我,我还有些不习惯。” 苏酩径直坐到她对面,目光平和:“我听紫苏与兰莳都是这样称呼于你,若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唤你为祁姑娘。” 祁妙:“……” 一个过于的熟稔。 一个又过于的客套。 苏酩,你是会找称呼的。 她抓抓头发,“算了,妙妙就妙妙吧,多听几次我就习惯了。” “宗主来找我,可是什么事吗?”她主动问道。 苏酩提醒:“现在,你是我的弟子了。” 祁妙:“……好的,师尊。” 说到最后两个字,她咬了咬牙,抑制不住的加重了一点儿语气。 苏酩如墨的眼颤了颤,眸中漾开一层层涟漪,半晌,他再次开口,“没什么大事,只是过来将此物交给你。” 桌上多了一个秋香色的储物袋,款式很漂亮,看得出来花了心思。 “里面是我为你准备的一些日常所需,”他道,“至于锁妖塔的事,了不用担心,我会解决好。” 祁妙不客气的收下,笑容多了几分真心,“多谢师尊。” ——这次就叫的顺口了不少。 苏酩勾了勾嘴角,慢悠悠道: “初入我门下,你的课业不会太重,以后每日卯时晨起练剑,巳时前交来一篇剑术心得,每三月一次小考,一年一次大考,除此之外,平时我会不定时抽查你的进度。” 祁妙的笑容僵住。 《不会太重》 她呼吸不畅,反复确认:“早上什么时间?” 苏酩:“卯时。” “剑术心得每日都要写?” 苏酩:“每日。” “要是考试没过呢?” 苏酩:“自有惩罚,或是抄书,或是其他。” 连早八都几百年没上过的祁妙:“……如果哈,我是说如果,我把储物袋还给您,我能不这么早起吗?” 苏酩丝毫不为所动:“很抱歉,不行。” 祁妙:绝望·jpg 什么能比早八更可怕? 早五。 还得每天写专业笔记,还得考试。 难度不亚于重回高三。 要不然还是干脆杀了她吧。 苏酩睨着她抽搐的脸色,似笑非笑:“天道酬勤,这些的确不算多,当年我初初拜师时,师尊给我布下的课业,比这繁重一千倍。” 祁妙:“……” 什么叫报应? 这就叫报应。 她当年不该用这种方式虐苏酩的。 她就应该直接一剑戳死他!!! 祁妙狠狠握拳,委婉暗示:“师尊可还有其他事?” 苏酩心情意外的很不错的样子,狭长双眸微弯,“暂时没有了。” 那你还不快滚。 祁妙微笑示意,“那师尊你先去忙,不用管我。” 苏酩施施然起身,忽的抬手,她下意识闭眼一缩肩头,他手顿了顿,自她发间拿下一朵半凋零的海棠。 她睁开眼,有点尴尬,小声道:“是花儿啊。” 苏酩握住那朵花,没头没脑的问:“喜欢海棠吗?” 祁妙点点头,“漂亮的东西谁不喜欢。” 他若有所思,轻笑一声: “既然如此,功课便再加一条,每日太阳升起前,打扫干净庭中落花。” 祁妙不可思议的瞪大眼。 什么? 什么什么?? 她除了早五之外还得当清洁工??? “师尊,可这不是杂役弟子的差事吗?”她笑得有些狰狞。 苏酩正色道:“天道酬勤,这也是一种修行。” 祁妙:……你小子是不是就只会这一句话。 淦。 * 夜幕初降时,兰莳带着元元来辞行。 “你要回蓬莱?”祁妙停止揉搓元元的小脸,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兰莳语调微扬,“夫君催我归家。” 祁妙暗道,她竟忘了,兰莳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自然不能在外耽搁太久。 她表示理解,“回去与你夫君夫妻团聚,挺好的,元元有我照顾你不用担心。” 兰莳捂唇道: “我这次是回去与他和离的,待到整理完东西,便会搬到凌云宗问药阁长住,日后,我就是你们宗门的第十三位长老了。” 这个消息可谓平地惊雷。 祁妙目瞪口呆,差点把元元给摔下去。 “等等,你怎么突然就要和离了……” 而且,你这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回去吃席的。 完全没有家庭即将破碎的影子啊。 她想到一个可能,倒抽一口凉气: “你不会是为了我才和离的吧?!” 兰莳安抚道:“与你无关。” 祁妙心中负罪感稍稍减轻,“那是?” 兰莳理所当然:“和离需要理由吗?” 祁妙惊了:“和离不需要理由吗?” 兰莳沉思两秒,“我现在觉得,男子穿蓝衣更好看,可他素日爱穿的是红衣,这算一个理由吗?” 祁妙:“算……吗?” 无论怎么听都好敷衍的样子啊。 兰莳轻舒一口气,起身告辞: “好,我到时就和他这样说,多谢你替我考虑的这样周全。” 祁妙难得有些迷茫。 她考虑啥了? 兰莳走后,屋子里只剩祁妙和元元两个人。 元元趴在床上玩着一只储物袋,兴冲冲问道:“妙妙姐姐,里面装的什么呀?” 祁妙洗漱完毕,也跟着躺上去,懒洋洋道: “这是我师尊送我的入门礼。” 下午的时候气得太上头,她把储物袋扔这儿一直没管,也没顾得上打开,这会儿来了兴致,伸手扒拉过来: “让我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金光闪过,床上出现了几样物品。 分别是: 一本书 一柄上品灵剑 一颗通灵石 确实都是她目前最需要的东西。 祁妙还算满意,随手拿起那本书,眼里划过几丝期待:“莫非是什么绝世功法秘籍?” 翻开深蓝色的无字封面,扉页上赫然写道: 《五十年修仙,三十年模拟(人教版,妖修不适用)》 祁妙:o((*^▽^*))o? 她默默合上,安详的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试图原地超度自己。 元元不明所以,“这是什么呀?” 祁妙满脸慈爱:“这是万恶之源。” 元元害怕的钻进被子里,“那我不要看了。” 祁妙恶魔低语:“没用的,你也逃不掉的,这是每个修仙人的宿命。” 元元瘪了嘴,眼泪汪汪,“那我不要修仙了。” 她收好书,弹了小屁孩一指,“修不修仙我管不着,我只知道,你要再不睡觉,就别想长高了。” 元元立刻闭上眼,“妙妙姐姐我已经睡着啦。” 祁妙忍俊不禁,将书与灵剑丢到一边,挥袖熄了灯,“好,睡吧。” 待到元元呼吸均匀后,她悄悄翻身,打开手中崭新的通灵石,深情抚摸。 幽幽微光映在她脸上,她热泪盈眶。 不能上网冲浪的日子,真的好难受。 现在,她祁妙终于又重出江湖了! 而前方,有一片碧绿的瓜田正等着她! 祁妙笑容越发灿烂,按照热度排名挨个儿看去。 #惊!上阳宗宗主五百岁得了老年痴呆,竟是因为它!# #盘点修仙界那些一夜白头的仙君们# #凌云宗宗门大比现黑马,越级吊打妖王毕方,手段极其残忍# #傲天宗连夜养了匹白马,并有爱鸟人士强烈谴责某面具人# #某药宗弟子不慎将自己毒瞎,宗门长老全力抢救后成功复明,现该弟子已转至隔壁万毒门就读# …… 正吃瓜吃的不亦乐乎,霜岚忽的发来消息。 【你比霜雪更寂寞】:师妹?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嘿嘿,刚拿到新的通灵石,兴奋的睡不着(上蹿下跳)(仰天长啸) 【你比霜雪更寂寞】:对了,我这儿有些在山下买来的糖和糕点,你明日来拿给元元去吃吧,师尊病了,我不能随意离开,辛苦你跑一趟了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好的呢,我亲爱的师姐(用力眨眼) 【你比霜雪更寂寞】:……你好好说话。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っд`)哭 【你比霜雪更寂寞】:再见。 “宿主,找到你爹地的位置了。”脑海中,007的声音突然传来,“水行阁有间密室,他就躺那里面的。” 祁妙气得跳下床,在心中回道:“我就知道是苏酩那个崽种偷了我爹!” 007提醒:“还有你的钱和你的剑。” 祁妙粗暴的套上外衫,给元元仔细盖好被子,大步流星走出房门: “呵,不管是钱还是剑还是爹,今晚,我会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她不屑道:“密室在哪儿?我现在就过去。” 007同样气势高涨:“就在苏酩的房间,冲!咱们去夺回你爹地!” 祁妙调头回去躺好。 007:“?” “谋大事者,欲速则不达。”她抱着自己的小被子,幸福的阖上双眼,“咱们不急于一时哈。” 007恍然大悟,崇拜道:“原来是这样,宿主你深谋远虑,必将成功!” 祁妙没回答。 祁妙已经睡着了。 第二日。 卯时,祁妙被007准时叫醒。 元元还在睡,她顶着两个乌青的眼圈爬下床,恍恍惚惚拿了剑出门。 动作僵硬的仿佛丧尸出笼。 天还黑着,水行阁的练功场很大,只有她一个喘气的生物。 乱舞完一套剑法,她又拿了扫帚去后花园扫地,扫着扫着,不知怎的就上了海棠树。 找到昔日常躺的那根树干,祁妙心满意足的闭上眼,不忘和007强调: “我就眯十分钟,我发誓,时间到了就去扫地。” 007也困得不行,迷迷糊糊道:“好,我帮你记着,到点儿了叫你。” 一人一机对这个安排都十分满意。 晨光熹微,东方既白。 海棠树下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花荫下,青年男子负手而立,仰头望向熙熙攘攘的花枝。 几只雀鸟蹦蹦跳跳,嬉闹着撞落殷红花瓣,打扫干净的地上平白多了几点刺眼的红。 远远看去,犹如血迹。 树上没人。 苏酩站了好一会儿,慢慢收回视线。 不急,有的是时间。 这证明不了什么。 奉茶弟子匆匆来报,“执法长老求见。” 天才刚亮,就火急火燎的找上门来,为的是什么…… 苏酩眸光冷郁,“知道了,本座随后就到。” 说是随后,执法长老却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等到苏酩露面。 他重重放下茶杯,“做什么去了,这么慢。” 苏酩气定神闲落座,“用早膳。” 他端详着执法长老的脸色,瞥见他眼里的红血丝,明知故问: “长老昨夜没睡好?是因何事烦扰?不妨说出来,本座也算是长老半个弟子,自当为您分忧。” 执法长老懒得与他兜圈子,肃容道: “我直说了,她不是,放她走。” 苏酩笑容淡了点,“是与不是,本座心中自有定数。” 执法长老道:“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看了足足几百年,你才与她认识多久,八年?十年?你竟敢怀疑我的判断?” 苏酩捧起茶杯,摩挲着表层细腻的白瓷:“我只信自己。” “何况,”他眸子稍稍一转,轻嗤,“若真是长老所说那般,长老又何必急的一晚没睡,在拜师的第二天大早赶来我云起峰?” 执法长老气结: “看看你如今的样子,哪点配得上她对你的教导!” 苏酩握杯的手指尖泛白,“她教导过我吗?我与她,不过只有一个师徒虚名罢了。” 一百多年前,整个流明山都知道,云渺不喜苏酩这个徒弟,收了他后只留下一堆繁重的课业,便将他扔给其他长老们轮流照顾教学。 自己或是躲起来闭关,或是独自出门云游,常常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影。 细细算来,她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少得可怜。 “冥顽不灵!”执法长老怒火万丈,摔了茶盏,脱口道,“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根本就是对她……” 说到这里,他仿佛突然清醒,硬生生将剩下的话按了回去。 “就是什么?”苏酩淡声反问。 执法长老深吸一口气,“看在我们算是半个师徒的份上,我最后劝你一句。” “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最后不仅会毁了你,也会毁了旁人。” 话毕,他起身,拂袖而去。 徒留苏酩对着满地碎瓷。 良久,室内隐约响起青年的低喃声。 “要想毁掉一样东西,总得先得到才行啊。” 山间。 蒙蒙晨雾中,祁妙脚踏飞剑,“嗖”的一下穿过两颗并排的柳树,在湖面滑了长长一段距离,水花四溅。 此刻的她,怨气比鬼重。 “早五是吧?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提出早五的人滚出修仙界!” “世界以痛吻我,老子锤爆这个世界!” 007精神也很恍惚,“宿主你正常点,我们是去领零食的,不是去打架。” 祁妙勉强冷静下来。 远远看见霜岚所住的山头,她原地一个加速,眨眼间便到了屋前。 门开着,祁妙正要进去,忽的用力嗅了嗅: “什么味道?又甜又苦的,药还是花?” “师妹,你来了?”霜岚恰好端着药渣从里走出,抬头看见她,笑着招手道,“过来,东西都包好了,只管提走。” 原来是药。 祁妙想到她昨晚的话,上前问道:“紫苏长老病了吗?” 提起紫苏,霜岚愁容满面: “师尊素来有旧伤,这次在外游历没能及时服药,身子越来越差,昨日宗门大比结束时脸色便不太好看了,想必也是强撑着参加的。” 祁妙建议道:“等下次兰莳仙子来了,让她给紫苏长老瞧瞧吧,她医术很不错,肯定能让紫苏长老好起来。” 霜岚应了,拉着她走进屋中,桌上果然放着鼓鼓囊囊几大包糕点与各色糖块儿。 “拿去给元元吃吧,但要注意一点儿,别让她吃坏了牙齿。” 祁妙眼巴巴的看着,“我呢?” 霜岚:“……她几岁你几岁?” 祁妙撇嘴,“我就比她大了一点点而已。” 霜岚扶额,“东西全都在这里了,你和元元一起分着吃总行了吧?” 祁妙眉开眼笑:“多谢师姐,我也有礼物要送你。” 霜岚:“什么?先说好,太贵重的我不要。” 祁妙神神秘秘的掏出一本书,左右看了看,飞快塞进她怀里,笑得不怀好意: “这可是新到的无删减版,等晚上一个人的时候,在被窝里偷偷看,你懂的,嘿嘿。” 霜岚想到了什么,笑容逐渐变态: “好,还是师妹懂我。” 办完事,祁妙在霜岚的热情相送下离开。 她一路提着大包小包零嘴儿飞回水行阁,嘴里还叼着一只麦芽糖搅,很有一种地里大丰收的满足感。 刚跨进水行阁的大门,迎面遇上匆匆往外走的执法长老。 她眼疾手快,一个垫脚转身,成功保住全身装备。 执法长老踉跄了两步,回头怒视,见是她,脸色缓和了些,“干什么,这么慌慌张张的?” 祁妙老老实实站好,取出嘴里的麦芽糖搅,假模假样的关心道: “实在不好意思,刚从霜岚师姐那儿回来,没撞到长老您吧?” “手里提着的都是什么?”他对她的纸包们努努下巴。 她笑道:“是霜岚师姐送的糕点之类的零嘴儿。” 闻言,执法长老眉头能夹死个苍蝇,恨铁不成钢: “宗门食堂那么多好东西不吃,一天尽吃这些没用的。” 祁妙懒得同他争论,故意可怜兮兮的回道: “长老,你也知道弟子经济上有些困难,吃不起食堂的好东西,有师姐愿意接济我已经很知足了。” 麻烦赶紧闭嘴走人,不要打扰她吃糕,谢谢。 偏偏执法长老不怎么识趣,追问道:“你师尊不管你?” 祁妙斟酌着道:“这才刚入门,彼此还不太熟……” 谁知,听到她这句话,执法长老长长的松了口气,仿佛放下千斤重担。 “我知道了,这样便好。” 说完,他抬脚便走,又及时停住,回首严肃叮嘱: “平常没事的时候,离你师尊,远点儿。” 祁妙:“?” 这是什么要求。 她不太明白,但还是决定开口敷衍一下眼前这个几百岁的老人家: “好的长老,我明白了长老,慢走长老。” 如此,执法长老终于心满意足的离开。 祁妙没过多在意这个小插曲,把甜滋滋的糖搅重新塞回嘴里,快乐奔回自己的小屋子。 “元元,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没人。 “出去玩儿了吗?”她有些奇怪,提着糕点转而去了后花园。 “元元?你在不在这里?快出来吃好吃的。” 她东张西望,一路走一路喊。 走到那颗巨大的海棠树下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树下,苏酩与元元相对而坐,面前摆了笔墨纸砚并几本书,两人表情都很不对劲。 听到她的呼喊后,元元哭丧着脸转头,仿佛看见了救星,刷的滑下凳子,哒哒哒一路小跑扑进她怀里。 “妙妙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她委屈的不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师尊他欺负我!” 祁妙:“……” 祁妙尴尬的取下糖搅。 “宗……师尊。”她一头雾水,试探着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苏酩不语,只是别过了头。 祁妙眼尖,一眼就看见,他眸底竟然也微微泛了红。 她心中一惊,顿感棘手。 ——认识这么多年,除去幼时,她还是头一次见苏酩这样狼狈。 糟糕,她离开期间发生的这件事儿,好像很不得了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咋感谢你们,要不给你们磕一个吧(磕头)感谢在2023-04-19 13:33:01~2023-04-20 08:19: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5268663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二合一大肥章 ◎这个家没我迟早得散◎ 大的不肯说, 那就只有问小的了。 祁妙把霜岚送的零嘴儿放到桌上,弯腰抱起元元,哄道: “说说吧, 我师尊怎么欺负你的。” 元元瘪着嘴,举起沾满了墨汁的手, “他逼我写字。” 就这? 写个字就让这俩跟个仇人一样了? 祁妙深表怀疑。 “他还说我是傻子!”元元忿忿指控。 祁妙也觉得这样不好,“师尊,你怎么这样说她?很伤人的。” 苏酩面无表情:“我没有这么说过。” 祁妙:“那你说的是?” 苏酩飞快看了她一眼, 重又别过头,“我只是说她不太聪明。” ……这有什么区别吗? 祁妙试图和他讲道理, “师尊, 元元她心智还小, 学东西慢一点很正常, 你也不能对她要求太高了。” 苏酩拿起桌上的纸,“你自己看。” 祁妙接过,扫了眼纸上歪七扭八的笔画, 奇道: “这是什么新式符篆?我以前怎的从未见过。” 苏酩:“这是她写的自己的名字。” 祁妙:“……” 没关系,小孩子写不好名字是正常的。 她自我安慰道。 “不过,那是什么?”她瞥见满地的纸团, 随意捡起一个, 展开念道,“王八……” 刚说了两个字, 她果断闭上嘴。 苏酩幽幽开口:“这是她用来砸我的。” 祁妙憋了半天, 哼哼哧哧道:“其实, 她这几个字, 写得倒是挺好的。” 苏酩:“。” 大概弄清了来龙去脉, 她把元元放在凳子上, 戳了她一下,“骂人不对,你得道歉。” 元元委屈巴巴,“是他先逼我写字的,我最讨厌这个了,在蓬莱兰莳姑姑从没有这样过。” 说到最后,她突然又伤心起来,嚷道: “我要回蓬莱,这里不是我家,我要回去!” 苏酩和祁妙同时沉默下去。 家? 哪里还有家。 苏家早在一百多年前,就随着那场大火一并化作了灰烬。 现在在她面前的,一个是和她一样的幸存者,一个,是世人口中的行凶者。 祁妙瞄了眼苏酩泛白的脸色,抿唇坐到元元身边,擦干她脸颊上的泪痕: “不喜欢就先不学了,我们吃好吃的,怎么样?” 元元抽抽噎噎的点头。 她打开纸包,从里面挑了块芸豆糕:“喏。” 元元接过,控制不住的打着哭嗝:“妙妙姐姐你,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喜欢吃芸豆糕?” 祁妙尬笑一声,糊弄道:“我随便拿的,原来你喜欢吃这个,那这些都给你吃。” 元元破涕为笑:“好!” 安抚完一个,祁妙没忘记身边还坐着另一个。 “师尊,”她随手推了块儿糕点过去,“你也吃,都消消气。” 苏酩不动,整体气质主打的就是个深沉如海。 祁妙再次在心里深深叹气。 这个家没她迟早得散。 “师尊,我会负责教导元元的,”她认命道,“以后这些小事就不用劳烦你操心了。” 所以,你小子再敢继续赌气我就立马弄死你。 “芸豆糕。” 苏酩突然开口。 祁妙:“?” 他摸了摸耳垂,有些不自在的开口: “我也要。” 祁妙看了眼刚才放在他面前的绿豆糕。 啧……怎么还那么挑食。 她只得同元元商量,“给我师尊一块成吗?” 元元是个不记仇的好孩子,哄好后便也没什么脾气了,很是大方的点头,不忘和苏酩强调: “我是看在妙妙姐姐的面子上才给你的,你可别想多了。” 苏酩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颔首道: “多谢。” 元元煞有其事:“不客气。” 矛盾解决完毕,祁妙微微松了口气,专心吃她剩了一半的麦芽糖。 苏酩克制的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拿起她给自己的芸豆糕。 过于的甜。 他只吃了一口就放下,对着剩了一大半的点心走神。 幼时来到凌云宗后,长老们对他寄予厚望,管束极严,他需得舍弃七情六欲,一心只求无上大道。 理所当然的,他很少能吃到这些东西。 ——食欲也是贪念的一种。 只有偶尔,云渺游历归来时,会从山下带诸如此类的蜜饯糕点。 却也不是为了他。 山上还有别的师弟师妹,她往往更在意他们。 对于他,她素来是唯恐避之不及的。 就好像,他是什么祸害一般。 明明他才是她亲手带上山的弟子。 他彻夜难眠,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自己会被她扔掉。 于是,第一次,他主动找上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彷徨又无措。 她没有多问,扔给了他一颗糖。 很甜。 和身边少女给他的这块芸豆糕一样甜。 苏酩嘴角无意识弯了弯。 系统后台冷不丁响了一声。 “叮咚~苏酩当前好感度+1,总好感度52.” 祁妙嘴里的糖不甜了。 就这? 就一起吃了个糕,什么都没做,他就涨一点好感度? 苏酩,你小子别太纯情。 她冥思苦想,试图找出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吸引到他了。 是她忧郁的气质? 还是她惊人的才华? 亦或者是她温柔如水的性格? 无论是哪一个,貌似都很有可能的亚子。 “宿主,他如果真喜欢你,干嘛要收你当徒弟?”007不解道,“他这么潮的吗?还想来和你玩一场师徒虐恋?到时候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祁妙双眼一亮。 她悟了。 苏酩没有暗恋她。 他之所以对她的好感度这么高,又特意收做关门弟子,只有一个解释。 ——苏酩想做她爸爸。 毕竟一百多岁的人了,想有个家,有个娃将来给他送终,是很正常的。 事情的真相,大概就是: 由于种种原因,苏酩一直没能找到对象,但俗话说得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在看见天资出众的她后,他甚为满意,决定另辟蹊径。 于是,苏酩决绝的跳过成婚这一步,直接拥有一个年方十六活泼可爱善解人意且乐于助人的闺女。 就像现在,他坐在她这个大闺女身边,再加上元元这个小闺女,三人一起分享好吃的糕点。 阳光明媚,春风拂面。 啊,多么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苏酩那孤独了一百年的灵魂,一定有被温暖到,所以,才对她又长了一点好感度。 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祁妙难得有些羞愧。 之前是她格局小了,一心只有情情爱爱,从而忽略了苏酩孤寡空巢的现状。 所有人都关心他飞得高不高。 可有谁在乎他飞得累不累? 想到这里,祁妙心里很不是滋味,伸手又给苏酩拿了块杏仁酥,柔声道: “师尊,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苏酩垂在身侧的指尖抖了抖,一面惊奇于她突然改变的态度,一面又抑制不住的生出更多……贪念。 这样温柔的语气,云渺从未对他用过。 她若真是云渺……他还想再听一次。 一次就好。 祁妙见他久久不做声,也不碰那点心,又见先前的芸豆糕也只咬了一口,眼珠一转。 她又悟了。 拿回那块杏仁酥,祁妙满脸孝顺,嗓音依旧柔和: “我昨晚听说上阳宗宗主的事了,通灵石上说,他五百岁就得了老年痴呆,都是因为素日爱吃这些不正经的。” 她的笑容里带着浓浓的鼓励: “师尊,您这个保养身体的意识很到位,继续保持哦。” 苏酩:“……” 他转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 祁妙在心里叹气。 瞧瞧,都感动的说不出话来了。 她拍着胸脯道: “师尊您放心,我和元元都是知恩图报的人,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苏酩的表情有了一丝裂痕。 这一刻,在他心中所有盘旋的恩怨情仇爱恨纠葛,一并消失殆尽。 满脑子只有两个字: 孝敬。 她,要孝敬他。 不,她是要给他养老送终。 苏酩突然从祁妙手中抢过那块杏仁酥,狠狠塞进嘴里,用力咀嚼。 祁妙看的一阵心惊肉跳。 好像他吃的不是糕点,是她。 “师尊,慢些吃。”她忙倒了杯茶递过去,“听说人一旦年纪大了,就特别容易噎到……” 系统提示音清脆响起: “叮咚~苏酩当前好感度-10086,总好感度-未知数。” 祁妙:“???” 她是说错什么话了吗? 苏酩擦了擦嘴,面无表情起身离开。 这个人绝不是他的师尊。 他的师尊,没有,这么欠。 没有! * “她成了苏酩的徒弟?” 留香城,青衫男子手中朱砂玉笔一顿,千金难求的宣纸上,徐徐洇开一滴胭脂泪。 莫十三拱手道: “据说,祁妙这次宗门大比表现极其优异,越级打赢了妖王毕方,被宗主收到门下培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对,她逃出混沌境时我就看出来了,”莫十九插话,“这人的天赋的确出众,假以时日,必将在修仙界有一席之地。” 萧寂脸色微妙,似乎完全没听两人在说什么,喃喃自语道: “她竟成了苏酩的弟子,她到底想做什么?” 莫非,云渺知道了苏酩对她的心思,想要寻求他的庇护? 亦或是有别的什么阴谋? 萧寂拿捏不定,搁了笔,捡起案上的檀木珠串,指尖缓缓摩挲,思绪随珠而动。 十三与十九屏气候在一边,不敢打扰。 时间一点点过去,待到炉中沉香燃尽,他终于抬起眼皮。 “交流会还有多久?” 十三忙道:“还有一个月。” 萧寂微微点头,“此次是在何处举办?” 十三略一回忆,“应当在浩然门。” 萧寂放下檀木手串,微笑道: “十九,去一趟剑冢,将最高处的那把剑取出来,送去浩然门,就当做此次大会的彩头。” 十九一怔,失声道:“城主,您说的是那把?” 萧寂笑容不改,“是。” “但那不是云……” 十九还要说什么,十三一把捂住他的嘴,“属下遵命,必定完成任务。” “另外,”萧寂敛下嘴角,语气森冷,“派人继续盯着祁妙,若有机会,就地斩杀,一切后果由万仙盟承担。” 十三与十九齐齐打了个寒颤。 两人应道:“……是。” “对了——” 萧寂重又执笔,顺着那滴胭脂色勾出一笔初绽红梅。 漫不经心道: “若没能寻到机会杀了她,那便无论如何,都要让她去参加这次的交流会。” “我在那里,给她准备了一场好戏。” 最后一笔落下,他轻吹纸上水痕,笑意盈满琉璃双眸,声音低的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就快要给你报仇了。” 纸上,白雪红梅,少女撑伞回眸,巧笑嫣然。 他指尖虚虚落在她脸上,苍白的唇微微翕动,无声唤着她的名字。 “妙妙。” “阿嚏——!” “大晚上的,谁在念叨我?” 祁妙放下手里的通灵石,揉了揉直痒痒的鼻子,“还是又感冒了?” 有可能,毕竟在塔里冻了那么长时间。 她趿拉着鞋下床,从柜子里又搬出一床被子。 元元迷迷糊糊睁眼,“怎么了?” 祁妙:“没事儿,你睡你的。” 元元便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盖着双层被子,祁妙拿起通灵石,继续和霜岚聊天。 【你比霜雪更寂寞】:师妹,咱们明天练完剑一起去食堂吃饭吧,有新菜色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不了不了,我现在去食堂连馒头都啃不起,反正金丹期辟谷了,不吃也饿不死 【你比霜雪更寂寞】:你不知道吗?现在食堂免费供应饭食了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 【你比霜雪更寂寞】:你肯定想不到,这是执法长老提出来的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他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 【你比霜雪更寂寞】:不知道,反正突然就这样了 【你比霜雪更寂寞】:不仅如此,执法长老还让厨房加了好多新菜色呢,全是上好的食材,一点都不心疼灵石,和以前抠抠搜搜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祁妙嘶了一声。 执法这老头儿不会被夺舍了吧? 这行事风格,完全不像他啊。 【你比霜雪更寂寞】: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去去去!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我明天带元元一起去 【你比霜雪更寂寞】:好,对了,你知道兰莳仙子什么时候回来吗?师尊的病还是没什么起色,我有点担心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应该就这几天了 【你比霜雪更寂寞】:嗯嗯,睡吧,还有一个月就是交流会了,我们需得养精蓄锐才行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交流会?我怎么没听过 【你比霜雪更寂寞】:你年纪还小,没听过正常,交流会原是修仙界十年一届的,新生代交流大会 【你比霜雪更寂寞】:原本叫论剑大会,近几年除了剑修之外的修士,都不乐意叫这个名字,就给改了 祁妙:……别说,名字一改,逼格都降了不少。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一定要去吗? 【你比霜雪更寂寞】:对,各派金丹期及以上的弟子都要参加,到时候我们代表的可是宗门,你要加油啊 祁妙没什么兴趣。 场子里全是她的仇人,跟个定时炸弹一样,她是吃得太饱才会去他们眼前晃悠。 还不如留在凌云宗教元元写字。 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不去就是了。 【纯情少女八块腹肌】:再说吧,我先睡了,对了,我送你的书记得看,祝你做个好梦~ 【你比霜雪更寂寞】:嘿嘿嘿嘿嘿一定 夜已经很深了。 霜岚收好通灵石,鬼鬼祟祟锁好门窗,只点了一盏小灯。 她笑容满面的拉开抽屉,拿出那本封面没有字的书,迫不及待的翻开。 扉页印着一行楷体,字迹端正,并纯黑大写加粗。 上面写的是: 《五十年修仙,三十年模拟(人教版,妖修不适用)》 下面还有几行蝇头小字: 【师姐,这个世界上不止有黄色,还有蓝色。 这本最新无删减版五三,师妹就转赠给你了,望你能好好使用,早日将里面的仙法道术融会贯通。 不负师妹对你望姐成凤的期待。】 被一些死去的记忆攻击的霜岚: “……” 她杀祁妙。 这晚,霜岚做了一整夜噩梦。 梦里,一位蓝衣仙君从天而降,俊美如神祇,她心跳如擂鼓,当即就要按倒他。 即将得逞的那一刻,他轻抚她侧脸,在她耳畔柔声道: “咱们曾朝夕相伴十几年,你真的不记得我是谁吗?” 霜岚:“?” 再一眨眼,仙君的脸上不知为何没了五官,定睛看去,一行字慢慢滚动着出现。 【五十年修仙,三十年模拟(人教版,妖修不适用)】 霜岚:“!!!” 她尖叫着从梦里醒过来,那本深蓝色的五三还放在床头,与梦中的蓝衣仙君渐渐重合。 她狠狠一哆嗦,连滚带爬的下床,将那本五三丢出门外。 一把火下去,烧的连灰都不剩。 如此,霜岚终于满意,打着呵欠回屋。 院子门口传来一点动静。 她敏锐转身。 此时也才蒙蒙亮,深蓝色的天幕下,有人推开院门。 她看见对方身上的紫衣,瞬间猜出来人身份,小跑着迎上去,“师尊。” 紫苏也有些意外,“你起这么早做什么?” “我做了个噩梦,吓醒了。”霜岚挽住她胳膊,掌心下的衣衫湿润冰冷,沾了一手的露水,吓了一跳,“师尊,你晚上一直在外面?” 紫苏晃晃手中满满当当的瓷瓶,笑道: “想要采些晨露熬药,便出去的早了些。” 她扶着紫苏慢慢往房间走,嘴里小声抱怨道: “本来就病着,这种事吩咐我一声不就行了,非要自己逞强,回头身子垮了看你怎么办。” 紫苏没什么力气的靠在她肩上,语调温柔,“我想让你多睡会儿,这几天忙前忙后的照顾我,你太辛苦了。” 霜岚鼻尖一酸,待要说些什么,忽的嗅到一点儿淡淡的香味。 像是从紫苏身上传来的。 她噗嗤笑出声,“师尊,原来你不吃臭豆腐的时候,身上还是挺香的,以后少吃些吧,不然腌入味儿了。” 紫苏戳戳她脑门,细声细气的叛逆: “我偏要。” * 练完剑,祁妙将元元扛上飞剑,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飚到宗门食堂。 人还不算多,她一眼就看见在门口等着她的霜岚。 “师姐。” 见到祁妙,霜岚笑的极其和善:“师妹,你来了。” 祁妙往后退了一大步,“师姐,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霜岚咬牙靠近,单手将她按在门板上,指指自己的黑眼圈,“因为你那本五三,我做了一晚上的噩梦!” 祁妙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 “那你挺惨的。” 霜岚用力握拳:“你以后再敢这样,我就要禀告宗主,让他好好给你找点事做了。” 早五人祁妙:“……师姐我错了。” 霜岚终于满意,拍拍她的脸,“乖。” 这时,旁边走过一人,轻飘飘瞥了眼她们。 “咦。” “……” 注意到周围异样的眼神,两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姿势多少不太雅观。 霜岚火速站直,干巴巴的和出声那人打招呼: “好巧,这不是青珩师妹吗,大中午的你来食堂干什么啊?” 青珩:“……” 她绷着一张俏脸,坚定的吐出三个字: “来洗澡。” 霜岚:“?” “你来食堂洗澡?”她不理解,“为何要在这里洗澡?这里不是吃饭的地方吗?” 青珩认真点头:“对哦,原来师姐你知道这里是吃饭的地方啊。” 霜岚:“……” 青珩目光移向祁妙,还没开口,祁妙抢先道: “一决高下。” 青珩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说这个?!” 祁妙抬脚往里走,示意霜岚先带元元去找位置,无奈回道: “你翻来覆去就是这句话,说了这么多次,我都记住了。” 青珩快步跟上她,“我现在也是长老真传弟子了,空寻长老就是我师尊。” “哦哦,然后呢?”祁妙拿了餐盘,见果然多了不少新菜色,喜上眉梢,随口道,“猪肉还是牛肉?” “我很快就会追上你的。”青珩倔强的抬起下巴,“牛肉。” “嗯嗯,很不错啊,”祁妙盛了满满一碗酱牛肉,又问道,“青菜吃不吃?” “我现在已经是筑基境大圆满了,一个月内必定渡劫升金丹,”青珩摇头,指了指隔壁的柜子,“不要,那边的白菜心更好吃。” “这样啊,那祝你渡劫顺利,”手里拿不下了,祁妙把装满的碟子塞给她,又取了新的去夹菜心,“有点干巴,要不要个汤啊?” “哼,不管怎样,这次交流会我去定了,”青珩带着她走到另一个柜子,“鸡汤里放了百年人参,灵气很足,还可以加面一起煮。” “去吧去吧,见见世面挺好的。”祁妙盛了汤,“我觉得加粉好吃点诶。” “呵,我什么世面没见过?”青珩取了米粉,“那就吃这个,开小炉子煮进去。” “哟,年轻人不要太狂妄,”祁妙走到甜食区域,看着里面红彤彤亮晶晶的糖葫芦,有点馋,“咱吃一个吗?” “我可没狂妄,都是实话,”青珩嫌弃的拉走她,语气满是骄傲,“不吃,我们姜国的糖葫芦才是世间最好吃的,这里的可差远了。” 祁妙不以为然,“嗐,都一个味儿。” “当然不一样!”青珩执拗道,“等你吃过了你就知道了。” 远远的,祁妙看见霜岚所在的位置,加快脚步穿过人群,“行吧,有机会去尝尝你们姜国的糖葫芦。” 到了桌前,她放下手中的碗碟,将小炉子升起,招呼道: “开饭咯孩儿们。” 霜岚食指大动,“看着就很不错啊。” 元元狂咽口水,“我们不用吃馒头沟通天地灵气了吗?” 祁妙大手一挥,“咱们以后都不用吃馒头了,这个也能沟通天地灵气。” 元元小声欢呼。 看着有说有笑的三人,青珩静了静,垂眼转身欲走。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昨天码字的时候睡着了,半夜醒了后连夜码了二合一章节出来,还好把昨天的给补上啦~求原谅呜呜呜 感谢在2023-04-20 08:19:19~2023-04-22 06:05: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哎嘿嘿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开饭了孩儿们 ◎她好像,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吃饭◎ “去哪儿啊?”祁妙拉住她衣袖。 “用不着你管。”青珩硬邦邦回道。 祁妙打量着她紧绷的脸, 故意慢腾腾的开口: “哦,可我拿的四人份的,你走了, 我们好像吃不完。” 青珩眼里亮了亮,嘴角高高翘起, 很快又用力按下去。 下一刻,祁妙又道:“算了,我们努努力吧, 不好耽误你的正事……” 话还没说完,光线晃了晃, 她身边的座位上多了个人。 祁妙:盯—— 青珩低咳一声, 仍是板着脸: “无事, 这次我就勉为其难帮你们了。” 说完, 她端起碗,不忘强调:“是你们先开口,我才留下来的。” 祁妙翻了个白眼, “知道了知道了,吃你的就行了,当初谁一口一个食不言寝不语来着?” 青珩往左一扭脸, 哼哼了一声, “吃饭时本来就不能说话,我身边的人一直都是这么教我的。” 祁妙不信, “总不可能你们家这十几年来, 在一起吃饭的时候, 一句话都没有说过话吧?” 青珩夹菜的动作顿了顿, 很快又若无其事的收回来, 改喝了一口汤, 神色淡淡的,将眉间一丝落寞藏得极好: “我不怎么和家里人一起吃饭。” 这话信息量不小,餐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重。 霜岚拼命暗示祁妙不要再问。 祁妙示意自己明白,她也不想拿这事儿去戳别人肺管子,难得识趣一次,老老实实闭上了嘴。 对面的元元却恍然大悟,满脸同情的对青珩说道: “原来你家里人不喜欢你啊。” 祁妙:“……” 霜岚:“……” 防了大的,怎么就忘了还有个小的。 “什么叫不喜欢,”青珩不服气,试图和元元争辩,“你懂什么,我们家只是,只是人口太多屋子太大,不方便一起吃饭而已。” 元元天真道: “可是蓬莱也很大,哥哥姐姐也不少,但我以前餐餐都和兰莳姑姑一起吃,她可喜欢我了。” 青珩语塞,被这句话戳的肺管子生疼。 离元元最近的霜岚一把捂住她的嘴,对青珩赔笑脸: “童言无忌,都是小孩子瞎说的,师妹勿怪,勿怪。” 冷不防的,元元一把掰开她的手,继续道: “我才不是瞎说!兰莳姑姑的夫君偷偷和我讲过,其实大部分的人族都很矫情,要是不喜欢一个人,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和对方坐在一起吃饭的。” “会影响食欲。” 听了这话,青珩一时沉默下去。 她指尖用力扣住碗沿,心中忽的有些迷茫。 家中兄弟姊妹众多,自己是最不起眼的那个,除去晨昏定省,平日里与父母相处的时间,寥寥无几。 好不容易到了凌云宗,也交了几个貌似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可每到这时,面前这张桌子上,依然不会再有第二双筷子。 她似乎,从小到大,都是一个人吃饭。 那现在呢? 青珩瞄了眼埋头苦吃的祁妙,慢慢放下碗筷,心中轻嗤一声。 ——差点忘了,她也不喜欢自己。 是自己太没眼色,非要留下。 她握紧手心,正要起身离开,倏地,身边传来少女不满的声音: “偷看我做什么?好好吃你的,我脸上又没有菜。” 青珩停顿了下,轻声道: “我还有事,先走了。” 祁妙夹了筷嫩黄的菜心,故意拖长了语调,一副很理解她的样子: “哦,你肯定是不喜欢我们在吃饭的时候聊天,所以才找借口走的。” 青珩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那就坐好。” 祁妙探身往汤锅里下米粉,几缕火光跳跃在她下半张脸上,朦朦胧胧的,无端渲染出几分平日不曾有的柔和。 她语气仍是漫不经心: “管他是一个人吃饭还是两个人吃饭,能吃饱不就行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话中故意裹着揶揄,嘴角却微微上扬,弧度恰好。 青珩看的愣神。 最后一批弟子从练武场赶到,食堂彻底热闹起来。 过道间人来人往,四面八方笑声不断。红泥做的小炉子上,浓白的汤咕噜咕噜滚动,碗碟与瓷勺偶尔相碰,发出细微却清脆的响。 一切的一切,都与她自小接触的那个世界格格不入。 可一切,却都那样的生动和真实。 青珩忽的低头,借碗中袅袅雾气挡住泛红眼眶。 “你怎么了?”祁妙推推她胳膊。 她不敢抬头,含糊道:“没什么,油星子溅到眼睛里了。” 祁妙幸灾乐祸:“那你好倒霉哦。” 青珩胡乱揉了一把,待到再放下手时,重又变回平日里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鄙夷道: “分明是你动作没轻没重,下个粉条子连锅都差点掀了。” 祁妙眼神都没分她一个:“你行你上,不行莫哔哔。” 她最是受不得激,果真薅起袖子抢过汤勺,“我上就我上,修为比不过你,这个我还不行吗?” 祁妙等的就是这句话,一本正经的端碗坐好,笑眯眯道: “那就辛苦小师姐了。” 完全没察觉到哪里不对的青珩: “呵,知道就好。” 对面的霜岚则偷偷舒了口气,重新拿起筷子。 呜呜呜刚才的气氛太可怕了。 她连饭都不敢吃。 现在终于恢复正常了。 幸好幸好。 她怀揣着一颗感恩的心,郑重夹起那块垂涎已久的酱牛肉。 谁知,肉还没送到嘴边,执法长老如同幽灵一般出现,轻飘飘问道: “如何,好吃吗?” 霜岚:“……” 非要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吧。 她放下筷子,努力保持礼貌的微笑,恭敬起身答道: “长老这样问,是想要尝一口吗?” 执法长老一愣,直言拒绝: “不必。” 霜岚继续笑:“那您来这里是?” 执法长老背着手,挺直身板站在饭桌旁,淡淡吐出两个字: “路过。” 说完,他视线扫过快把头埋进饭碗里的祁妙,神色很是满意,掸掸衣袖,掩住上面的油渍,慢悠悠走向食堂大门。 霜岚:“……” 等等,他刚刚出来的方向,好像是厨房吧? 联想到执法长老刚刚的举动,她瞳孔一缩,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不可置信的捂住嘴。 “你怎么了?”祁妙吸溜了一口粉,抽空抬头,友情提醒道,“再不动筷子就没菜了。” 霜岚一脸的欲言又止,“师妹,执法长老他……” 见状,不止是祁妙,连青珩也来了兴趣,问道: “他怎么了?” 霜岚深吸一口气,颤巍巍指向执法长老的背影: “长老他,好像去厨房偷吃东西了!” 祁妙/青珩:“……” 师姐,你别太荒谬。 作者有话说: 明天开始双更啦~撒娇打滚求营养液和票票(要是没有也没关系,我相信我依然是你们最心爱的宝贝,自信摸头~) 感谢在2023-04-22 06:05:06~2023-04-23 23:4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柳绵羊、阿比夫斯基 10瓶;兜兜啦 9瓶;荼靡花开 5瓶;崔然竣的薄巧冰淇淋 3瓶;锦户卷卷、爱吃白菜的白菜I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一更 ◎惊!贩剑已经开始人传人了吗?◎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 祁妙在云起峰的生活意外的还算顺心。 ——自从上次她说起老年痴呆的事后,除了考察她的功课外,苏酩便再也没搭理过她。 偶尔在水行阁撞上了, 他也黑着一张脸,勉强与她交谈两句修炼上的事, 然后调头离开。 走路都带着风,活像身后有狗在追。 后面的祁妙:嘶—— -10086的好感度,恐怖如斯。 不过这样也好, 两人尽量避免接触,这样才能把风险降低到最大化。 这段日子她一直在找机会进密室, 可苏酩太过谨慎, 离开卧房定会布下禁制, 她根本进不去。 也不知道里面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眼下急也没用, 祁妙只能继续等待时机。 霜岚忧心紫苏长老的病,每日夜里拉着她去采集露水煎药,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理, 没过几天,紫苏长老的病竟真的有了起色。 大病初愈后,众人纷纷携礼前去探望。 祁妙买不起礼物, 左思右想下, 亲自动手做了一碗豪华顶配版螺蛳粉送过去。 事实证明,笑容是不会消失的。 笑容只会转移。 当天, 除了她与紫苏长老外, 没有任何人笑着走出那扇门。 没有。 而离开足足大半个月后, 兰莳终于风尘仆仆的回到凌云宗。 同行的, 还有三千五百二十八颗樱桃树, 与满满一飞舟的行李。 祁妙:“!!!” 霜岚:“!!!” 凌云宗弟子:“!!!!!” 这是来任职长老的? 不, 这是来移民的。 樱桃树种满了问药阁所在的忘忧峰,也不分时令,沉甸甸的压弯了枝条,红的像宝石。 蓬莱岛的樱桃最是出名,甚至到了千金难求一颗的地步。 凌云宗的弟子馋归馋,种完树后依然该干嘛干嘛,规规矩矩的离开。 兰莳却道: “若是想吃,自己去摘便可,不必前来问我。” 弟子们欢呼一声,道完谢后一头扎进樱桃林,还不忘发在通灵石上炫耀。 其他宗门眼睛红的都快滴血,开始不约而同的在通灵石上发疯。 “可恶,富婆为什么都是别人家的!” “呵,区区三千多颗樱桃树,我不嫉妒,真不嫉妒(咬牙)” “啊啊啊我不理解,兰莳仙子她到底看上凌云宗哪点了?!” “妙妙。” 竹楼前,兰莳牵着元元走到祁妙面前,冷淡的脸上绽出一丝笑意: “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 祁妙唏嘘,“和元元一起胖了十斤,应该还算过得不错吧?” 霜岚吐槽:“自从食堂免费后,你一天去吃五顿,不胖才奇怪。” 兰莳反倒满脸欣慰,“胖些也很好,太瘦容易生病。” 祁妙最受不了她这种堪称慈爱的表情,匆匆扭头,找了个借口开溜: “我去帮忙整理行李。” 霜岚忙道:“我也去。” 可等看到堆得像座山的箱笼时,两人嘴角同时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她们有理由怀疑,兰莳这是把整个蓬莱都搬过来了。 ……数量有点过于离谱了。 青珩正好来换药,瞥见石化的两人,脚步一转,施施然靠在门框上,戏谑道: “哟,今天小师妹这是要当田螺姑娘?” 祁妙瞪她,“要不然来帮忙,要不然滚蛋。” 青珩回瞪:“我可是伤员。” 祁妙瞥了她手腕上的绷带一眼,“你这是又怎么了?” 青珩轻咳一声,扬了扬眉,脸上是压不住的炫耀: “忘了说,我金丹境界了,这可是被天雷劈断的!” 祁妙:“……” 头一次见被雷劈断了胳膊还这么开心的。 别是连脑子也劈坏了。 思及此处,她看着青珩的眼神格外复杂,甚至带了几分怜爱: “小师姐既然受伤了,那就好好歇着吧,后面林子里有樱桃,想吃自己摘哈——记得用没受伤的那只手。” 青珩不屑,“樱桃而已,又不是没见过。” 祁妙解释道:“这是蓬莱的樱桃,外面有钱都买不到的。” 青珩云淡风轻: “呵,蓬莱的樱桃又如何,九州四海内的山珍海味,我哪样没吃过?便是用来扔着玩儿也无所谓。” “……” 祁妙承认,刚刚那一秒,自己真的有被对方装到。 口气这么狂妄,莫不是家里有矿? 霜岚附耳过来:“她家还真有矿。” 祁妙:? 不是吧,还真有? “她是姜国的公主。” 霜岚哪怕努力压低了嗓音,语气也夸张的过分: “姜国至少有十条上品灵石的矿脉,据说姜国人走在路上钱袋掉了,都不稀得弯腰去捡。” 祁妙瞳孔地震。 她又想起青珩那个镶满钻的通灵石。 原来,在座各位中,真的只有她一个穷光蛋。 想到这里,她不仅悲从中来。 门口的青珩忽而皱眉:“你这什么表情?” 祁妙擦擦眼泪,满脸惆怅: “没什么,只是突然感受到了一些,世界的参差罢了。” 青珩:“……” 有病。 “不过浪费粮食不好,”祁妙又严肃起来,“以后不想吃的山珍海味,不要再拿来扔着玩了。” 她一本正经的指指自己,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 “给我吧。” 青珩将头转向霜岚,面无表情: “大师姐,小师妹这种症状持续多久了?” “她这样的确不好。”霜岚重重踏出一步,张开双臂挡在祁妙身前,大义凛然道: “所以,还是给我吧。” 青珩沉默。 贩剑这种事,已经开始出现人传人的现象了吗? 顿时,她心中危机感剧增,再也不敢继续停留,迅速转身,想要逃离这两个传染源。 一直到跑出老远,还没来得及喘匀气,怀中通灵石蓦地震了震。 青珩擦了把额头的汗,随手拿出查看。 有人匿名给她发来一则讯息。 【听说,你与祁妙不和?】 青珩犹豫了一下,回道: “是又怎样?” 那人道:【做个交易如何?】 青珩眉羽微蹙,“什么交易?” 【简单,你只需要盯住祁妙,不管她在凌云宗内做了什么,事无巨细汇报给我。】 见她没回应,那人适时抛出大饼: 【当然,相对应的,我们会提供你修炼上的所有资源,无论是功法秘术,还是山珍海味,通通都应有尽有!】 青珩:“……” 青珩反手一个拉黑。 “又来一个有病的。”她啐了一口,收好通灵石,小碎步跑远。 凌云宗外。 某一个隐蔽的树杈子上,看见那个醒目的红色感叹号,蹲了大半个月的莫十九抬头望天,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她居然丝毫不为所动,是我开出的条件还不够诱人吗?还是,她不相信我?” 他再接再厉,重新注册小号。 【道友,我说的都是真的,只要你答应我的要求,不管是山珍还是海味,你拿去扔着玩儿都没问题!】 这一次,她的回复更加直接。 【青珩】:滚。 莫十九:“……” 不愧是凌云宗的弟子,定力如斯,着实恐怖! * 房间收拾的差不多了。 角落的箱子里还有一堆画轴,看上去已经很旧了,祁妙擦了把手,小心将它们抱出来。 “要挂上吗?”她问兰莳。 兰莳低头写着药方,随口道: “放那儿吧,晚些时候我自己来规整。” 祁妙点点头,将画轴放在书桌上,轻舒了一口气,吊儿郎当坐到霜岚身边,提溜了颗樱桃扔嘴里,美滋滋道: “真甜。” 兰莳抬眸看了她一眼,笑容淡了点。 那个人……生前也爱吃樱桃。 她略带黯然的放下笔,摸了摸发间的白玉簪,念咒将桌上的药方化作一只纸鹤,朝定好的地方飞走。 霜岚见了,有些好奇,“那是飞到哪儿去的?” 元元晃悠着小腿,理所当然的说出一句废话: “肯定是生病的人那里呀。” 兰莳抬手挽了挽颊边滑落的碎发,绕过书桌坐到祁妙身边,也捻了一颗樱桃,轻声答道: “其实,我此次本可以早些回来,皆因在相思镇耽搁了些时间。” 这个地方…… 祁妙仔细想了下,好像离原主她家还挺近。 她支起耳朵细听。 “那里不知为何,出现了大批邪祟,万仙盟恰好在那儿清理这些东西,见我经过,便央我治疗被伤了的凡人。” 人死后若是没及时去冥界往生,魂魄便会逗留世间。 待到时间一长,怨气滋生,就会变成失去神智的邪祟,实力不算强,但也不是凡人能应付的了的。 在修仙界,死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因此,这玩意儿每年都有,不算稀奇。 霜岚继续问道:“那治好了吗?” 兰莳摇头:“治不了。” 几人同时一惊。 竟然连她都治不了吗? 兰莳脸上也多了一丝凝重: “他们被吸走了阳寿,这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补上的,我只能尽力让他们身体恢复原样。” “现在的邪祟已经厉害这个地步了吗?”霜岚匪夷所思,“太可怕了吧。” 兰莳呷了一口香饮,安抚道:“万仙盟现下正在大力清剿,很快便会解决此事。” 祁妙微微点头。 的确,万仙盟的实力她还是清楚的,打打这种小怪,动个手指就够了。 几人放下这件事,不再过于关心。 又东拉西扯了一阵,霜岚双手捧着下巴,盯着兰莳乌黑发间唯一一支簪子,奇道: “兰莳仙子,你为什么总是戴着这根簪子啊?” 她这么一说,祁妙的目光也跟着落到那上面。 ……好眼熟,在哪儿见过来着? 兰莳抬手抚了抚玉簪,眼神柔和下去。 “这支簪子,是亡夫送我的定情信物。” 祁妙:“……” 想起来在哪儿见过了。 这种款式的簪子,她当年在某个炼器师的促销活动中,为了凑满减,批发了整整一打。 并平等的对待每个熟人,几乎人手一支。 霜岚感慨:“真好看,这一看就是亲手刻的,他一定很爱你。” 祁妙诡异的沉默了。 那个炼器师,应该,也许,大概,是手工雕出来的吧? 兰莳笑笑,没回霜岚的话,转而看向祁妙,眼波微动: “妙妙头上的簪子倒是有趣,我能看看吗?” 祁妙取下头上的银簪递过去: “当然可以。” 那支簪子样式很简单,唯独上方镶嵌的那枚红宝石,晶莹剔透,色泽纯粹浓厚,在日光下折射出一道朦胧的光斑。 确实挺好看。 上次插她头发里的那支毕方鸟翎羽,不知怎么的就自己变成了这簪子。 她没别的首饰,这些天也就一直戴着。 想到毕方鸟,祁妙就不可避免的想到那个紫衣男子。 他究竟是谁呢? 他又究竟是为什么,非要住在她的识海? 旁边,兰莳摩挲着簪上那颗宝石,灵力刚一渡去,立刻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凶猛反弹回来,甚至顺势缠上了她的经脉。 竟是要将其生生绞碎。 她急忙松手,压迫感这才散去。 经脉生疼。 祁妙拿起掉到桌上的簪子,学着她的样子往里注入灵力。 银簪毫无异样。 见状,兰莳语气郑重: “我虽看不透这东西,可直觉告诉我,在关键时候,它能保你的命,所以,万不可离身,记住了吗?” 祁妙若有所思。 既然是保护她的,那就说明,那个紫衣男子,真的不是她仇家之一了? 想到这里,祁妙心里疑虑更深。 那个男人修为很高,几乎能跻身修仙界天花板之一,与苏酩都不相上下。 这样高的修为,不可能在修仙界没有姓名。 然而,前世活了三百年,她几乎认识了大半个修仙界的人物。 的的确确没见过这个紫衣男子。 难不成,他在更遥远的时间线上,远到她还没穿过来,他就已经死去了?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但问题又来了,他貌似认识她,还挺熟的样子。 这个又怎么说? 祁妙脑瓜子嗡嗡的,怎么都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 目前唯一了解到的信息,是他住的那座宫殿。 祁妙脑海中灵光一闪,试探性问道: “兰莳仙子,或许,你有听说过婆娑殿吗?”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晚上更~谢谢乖乖们的营养液和票票,么么么么感谢在2023-04-23 23:45:17~2023-04-24 08:29: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今天你更新了吗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自有明月照山河. 35瓶;肥杳一 34瓶;黛山 10瓶;月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二更 ◎一个ok引发的惨案◎ “婆娑殿?” 兰莳低眉细细思索。 “婆娑勘忍, 众生皆苦。”好一会儿,她不确定道,“据闻, 它在极乐的对立面,其中有万般罪孽。” 听起来并不是个好地方。 祁妙忍不住心想, 他莫不是犯了什么错,才被关在了那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兰莳道。 “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问题太多, 一时没个头绪。 祁妙只得放下心中的疑虑,收拾收拾站起来: “不早了, 元元她今晚要和你睡, 我就先回去了。” 兰莳叮嘱道:“好, 路上小心些。” 霜岚拍拍手上的瓜子壳, 忙道: “一起走,我也要回了。” 天刚擦黑,两人连吃带拿, 一人扛了一棵樱桃树离开无忧峰,慢悠悠御剑飞向各自的居所。 到了分叉口,霜岚嘻嘻哈哈的和她告别, 飞去了另一个方向。 祁妙独自回了水行阁。 苏酩不喜欢热闹, 云起峰向来冷清,阁中无人, 只有几盏微弱的灯光。 但也不算太过孤寂。 ——春夜里, 虫鸣蛙叫不绝于耳, 和着风声熙熙攘攘响作一团。 她扛着树, 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信步走向后花园。 头顶的月亮又大又圆, 亮的不像话。 鼻尖隐约嗅到湿润的海棠花香。 她一时竟有些恍惚。 仿佛自己还是几百年前刚上山的云渺,每日在外贪玩胡闹,总是半夜才偷偷溜回来,生怕祁亦然发现,走路都不敢出声。 可每一次,祁亦然都会提灯等在门口,见了她后也不责骂,只是叹口气,牵着她慢慢走完剩下的路。 那时的月亮,也像现在这样亮。 风亦香甜。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 明明看起来什么都没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如今,已经不会再有人提着灯等她回家了。 她自嘲一笑。 到了后花园,空地还有两块。 一块在自己窗前,一块在苏酩窗前。 祁妙一时有些犯难。 该种哪儿呢? 是离苏酩近些好呢,还是离她的屋子近些好? 要是离她自己的屋子更近,会不会被人说不够尊师重道没孝心啊? 可她真的很想试试开窗就能摘樱桃的感觉。 正纠结时,月光穿过密密匝匝的枝叶,稀稀疏疏的洒在她脸上,带着些许的凉。 祁妙微眯了眼,短暂的抛弃杂念,细细感受月光的温度。 “这么晚了,在这儿做什么?” 冷冽的嗓音随风而来,她霎时睁眼,循着声源处望去。 月色如霜,廊下阴影中,青年披衣执灯而立,身形清瘦,郎艳独绝。 融融灯光晃了祁妙的眼,她愣了好一会儿,指尖无意识扣了扣树皮,莫名有些紧张,小声问道: “师尊,你还没睡啊?” 苏酩“嗯”了一声,又道:“我若睡了,就不会站在这里同你说话。” 祁妙:“……” 还真是问了好一句废话。 她抓抓头发,规规矩矩站好,不忘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师尊,我在种树。” 苏酩迟疑一下,提灯步向她。 “种树?”他道,“什么树?” 祁妙垫脚摘了颗樱桃递过去,老实巴交: “兰莳仙子送的樱桃树,你尝尝,果子可甜了。” 苏酩睨着她的手,没接,只道: “明日要考你剑术,早些种好回房休息。” 祁妙偷瞄他一眼,将那颗樱桃塞进自己嘴里,含糊道: “我还没想好到底该怎么种。” 到底是要做做尊师重道的面子工程,还是追寻本心,体验一把开窗就能原生态进食的快乐呢? 真挺难选的。 苏酩却理解错了她的意思,轻轻的扫了她一眼。 他没多说什么,将灯放进祁妙手里,视线落在她房间窗前的空地上。 指尖微动,几丝剑意飞去,一个不深不浅的坑出现。 这番动作太过迅速,祁妙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樱桃树进了坑里,再一晃眼,土也填平了。 一桶灵泉浇下,宣告此次种树活动圆满结束。 苏酩拿回自己的灯,脸色微微苍白,语气很淡:“记住我方才是怎么做的,下次便照这样来。” 终于回过神的祁妙: 震惊·jpg 樱桃树在她窗口诶!!! 她可以过上开窗就能进食的日子了!!! 等等,苏酩这样……是以为她真的不会种树,所以直接给她演示了一遍? “不早了,休息罢。” 苏酩拢了拢半披着的衣襟,低咳几声,转身欲走。 祁妙下意识出声: “等等!” 苏酩脚步一顿,抬眼看她,“还有何事?” “你等我一下。” 说完,祁妙蹬蹬蹬跑去摘了一把樱桃,兴高采烈捧到他面前。 “这个给你。” 她加重语气强调:“真的很好吃!特别特别特别的甜。” 苏酩避开她过于明亮的眼,一开口,仍是拒绝: “不用,我自小便不喜甜。” 祁妙半点不信。 装,继续装。 也不知道以前是谁,哭着来要糖吃。 无非就是拉不下脸,不肯在她这个“徒弟”这里落了面子而已。 祁妙自认十分善解人意,当即体贴的为苏酩找好了台阶,笑道: “师尊,多谢你今夜教弟子种树,这是弟子孝敬您的一份心意,还请您收下。” 苏酩:“……” 沉默,是今晚的水行阁。 祁妙手都举酸了,“师尊?” 苏酩深吸一口气,劈手夺过那些樱桃,语气十分之复杂: “你还真是,有心了。” 祁妙谦虚摆手:“哪里哪里,只是天生情商比较高罢了。” 苏酩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衣摆带起一阵飒飒冷风,撩乱了祁妙颊边几缕碎发。 她伸手整理好,心里有点奇怪。 怎么总感觉,他不太高兴呢? 是自己送的太少了吗? * 夜已深,兰莳锁好院门,折返回房时,见元元竟然坐在书桌前,颇为惊奇: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元元目不斜视,手中玉笔飞快在纸上划过,愁得眉毛都打结了: “妙妙姐姐给我布置了功课,每天要写十个大字,我今天一时玩儿忘了,刚刚才想起来,得赶快补上才行。” 兰莳头一次见元元这样听一个人的话。 往日她对自己虽依赖,却也并非百依百顺。 比如,只要想教她念书识字,她就万般推辞,绝不肯轻易拿起笔。 现在这样,实在罕见。 更何况,她认识祁妙,也才半个多月。 见元元急得满头汗,兰莳倒了杯水递过去,目光中多了几分探究: “一直未曾问过,你对祁妙,为何如此亲近?” 元元仰头一口气喝干,歪头想了想: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我好像在很久以前就认识她了。” 元元的很久以前,那是真的很久了。 足有一百多年。 可,祁妙今年不过十六岁。 哪里来那样遥远的从前? 兰莳摇头失笑,并没有将元元的话当真。 白天祁妙找到的画轴还堆在桌上,她见有些挡着元元写字,探身将其抱走,另寻了地方挂上。 这些都是她许多年前所画,此次搬走时才从箱底找出来,上面大部分都是蓬莱的山水风光,时间太久,纸面泛黄得厉害,昭示着那些悄然逝去的光阴。 画太多,她一时抱不全,留了几幅在书桌上。 元元无意中碰到某一幅,“咚”的一声轻响,画轴骨碌碌滚到了地上。 细绳绷断,画卷徐徐展开,露出少年如星双眸。 元元立刻放下笔,弯腰想捡起来,却在看见他的眼睛时,顿了顿手。 她目光奇异,小心展开剩下的部分。 杨柳依依,白衣少年斜倚桥头,身姿颀长,容颜俊朗。 画图的人笔触温柔细腻,一笔一划将他勾勒的栩栩如生。 一切都很唯美,唯独他的动作有些奇怪,右手高举,拇指与食指靠拢,剩下三根手指微微弯曲。 元元学着做了一遍,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兴奋大喊: “姑姑你快过来!” 兰莳含笑扭头: “怎么了?” 说完,余光瞥见地上的画,她笑容猛地僵住。 这一刹那,那些被时间带走的记忆,悉数蜂拥而至。 模糊在岁月中的那张脸,包括那个名字,终于一同清晰起来。 她无意识喃喃:“……停云。” 听到兰莳的声音,元元却连连摆手,纠正道: “不对不对,兰莳姑姑,这个人是——” 她仰头看兰莳,指向画上少年,眼睛亮晶晶的: “妙妙姐姐!” 兰莳一怔,失笑解释: “元元,他叫停云,是我死去的夫君,不是祁妙,你认错人了。” “不,她就是妙妙姐姐!” 元元伸手挡住画上停云的下半张脸,极力证明自己的猜测: “你看,她们的眼睛是不是一模一样?我是绝对不会认错妙妙姐姐的!” 兰莳随着她的手看去,恍惚中,祁妙与停云的脸慢慢重叠在一起。 她是见过祁妙脸好了后的样子的。 鹅蛋脸,肤色偏白,下颌还带着一点婴儿肥,嫩的像刚探出水面的菱花。 并不容易让人联想到轮廓深邃的停云。 可那双眼睛…… 果真像极了。 一样的清澈,一样的黑白分明,似枝头初绽的桃花,眼尾微微上挑,并不妩媚,只平添几分灵动。 怪不得她初见祁妙便觉得面熟,原来,是因为这双眼睛…… 兰莳定了定心神,不知是说给元元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声音很低: “她是停云族中后辈,相似些,也是说得过去的。” “不对不对!” 元元急的跺脚,学着画上少年那样,拇指与食指靠拢: “妙妙姐姐之前教过我,这个手势叫‘ok’,是‘可以’的意思,整个修仙界只有她才懂。” “这明明就是她呀!”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劈过,兰莳手一颤,画轴再度落到了地上。 眼前一阵发黑,她好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耳边来来回回重复着元元的那句话。 这是她? 兰莳踉跄一下,扶住桌角,用力晃了晃头。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 祁妙 停云 他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连性别都不一样。 想到这里,兰莳骤然清醒,用力揉揉眉心,暗自嘲笑了一声自己的失态。 真是糊涂了。 怎会想到祁妙身上去。 她叹了长长一口气,摸了摸元元的脸,眼圈微红: “只是凑巧罢了。” 元元看出她心情不好,也不敢犟了,拍拍她的手,安慰道: “既然姑姑说不是,那就不是,停云和妙妙姐姐一点关系都没有。” 兰莳被她逗笑,“行了,去写字吧。” 说完,她伸手捡起画轴,深深看了一眼,想要挂到另一面墙上。 可那里早已被元元挂了别的东西。 ——一个精致漂亮的花环。 是初见时,祁妙送她的。 上面的花儿被法术保护的很好,即便过了这些时日,也半点不曾凋零,鲜艳依旧。 兰莳停下动作,就那样静静的望着它,一动不动。 祁妙为她编织花环的场景再度浮现。 那副专注认真的神态—— 也很像啊。 良久,兰莳轻轻收起画,疾步走到门口。 “我出去一趟,你先睡。” “去哪里呀?”元元赶紧追问。 兰莳脸上没什么表情: “去找祁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4 08:29:04~2023-04-25 06:17: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2Hz. 10瓶;玖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第 32 章 ◎“我就是你那个亡故多年的夫君”◎ “吱嘎——” 祁妙推开窗户, 半个身体探出窗外,对着近在咫尺的樱桃张开嘴。 轻易便叼走一颗。 她连连点头,满意的不行。 不错不错, 果然有种回归原始的快乐。 正要再吃一颗,蓦地, 一只苍白从树枝伸出,轻轻抚在她脸上,指尖冰冷的温度激得她打了个小小的寒颤。 祁妙:“!!!” 她瞳孔地震, 飞速后撤,电光火石间已捏了一把驱邪符在手, 厉声喝道: “谁?!” 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后, 樱桃树里多了张美人面。 兰莳幽幽看着她, 神情恍惚, “是我。” 祁妙:“……” 好一个炸裂的出场。 “你怎么来了?”她松口气,收好符纸,再度走到窗口, “可是有什么事忘了和我说?” 不然没道理白天才见过面,晚上又找过来了。 兰莳没出声,只是看着她, 眼中情绪复杂。 祁妙端详着她的脸色, 表情也严肃起来: “到底怎么了?” 兰莳收回视线,垂眼看着窗棂上的一片落叶, 语气一如寻常, 听不出什么端倪: “没什么, 刚到凌云有些不习惯, 一时睡不着, 你陪我去走走吧。” 原来是这样。 祁妙正好也没什么困意, 笑着应了一声,也懒得绕去走门,双臂一撑,从窗口翻了出去,灵巧的像只燕鸥。 兰莳看着她的动作,脑海中想起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也曾这样翻过窗,在月色下对她伸手,嗓音带笑—— “退潮了,走,我带你去捡贝壳。” 那时,他说一定要找到最大,最好看的珍珠送给她做生辰礼。 她高兴得不得了,每天在心里数着日子。 可她到底没能收到。 ——他死在她生辰前一天。 兰莳有些呼吸不畅,指甲死死掐住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扼住了流泪的冲动。 “走吧,今晚月色这么好,我们去山顶赏个月?”祁妙理理衣裳,提议道。 兰莳轻轻点头:“嗯。” 两人都没御剑,并肩走在弯弯曲曲的山间小路上,凉风习习,两侧的树摇曳不止,叶片沙沙作响。 祁妙双臂枕在脑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兰莳说着话,语调轻快。 兰莳偶尔应一声,大部分时间都在沉默。 不多时,两人抵达山顶,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的悬崖下是莽莽林海,头顶一轮满月盛大明亮,仿佛伸伸手就能够到。 祁妙拉拉她的袖子:“那儿有块石头,咱们坐那儿去。” 兰莳抬头望着月亮,忽地停下脚步,轻声对她唤道: “停云。” 祁妙的声音戛然而止,虫鸣亦静了一瞬。 她的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攥住,兀自强装镇定,反问道: “停云是谁?” 兰莳取下那支白玉簪,山顶风很大,霎时吹乱了她的发,她却无暇顾及,只望着祁妙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停云,是送我这支发簪的人,也是我亡故多年的,夫君。” 祁妙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兰莳的眼泪比她的声音更快落下。 于是,她颓然咽下那些一早准备好的狡辩。 兰莳知道了。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 兰莳什么都知道了。 她语气艰涩,“对不……” “对不起。”兰莳道。 祁妙一怔。 “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兰莳凝着她,怅然开口,“想的最多的就是,我不该来找你。” “但我还是来了。” 闻言,祁妙几乎被愧疚淹没,头垂得很低:“别这样说,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我医术不精,当年才没能救活他,”兰莳眼眶通红,“这些年我一直很自责,可人死不能复生,纵然你真的是停云的转世,也与他是不同的两个人了。” “那些过去,与你并没有关系。” “我不该把你当成他。” 祁妙彻底愣住。 兰莳这是……把她误认成停云的转世了? “妙妙,实在是对不起。” 兰莳上前两步,握住祁妙的手,眼泪砸在她手背,滚烫。 “我只是,只是一时太激动才会这样,你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祁妙从没如此直观的面对过兰莳的悲伤。 当年,哪怕她“病重而亡”,兰莳也没有对着她掉过一滴眼泪,从始至终都很平静。 是以,她虽愧疚,却也并没有纠结太久。 直到现在。 祁妙凝着手背那滴水珠。 上面的热度已经不在,沁入骨髓的凉。 原来,她为了离开随意找的一个借口,让兰莳自责痛苦了这么久。 祁妙指尖微微颤抖。 耳边,兰莳还在道歉,一声又一声,字字句句都是内疚与无措。 可该道歉的人本就不该是她。 从头到尾,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祁妙一点点抓紧兰莳的手,声音很低: “对不起。” 兰莳不解,“什么?” 祁妙终于抬起头,认真看着她的眼睛,艰难开口: “停云没有死,我也并不是他族中后辈。” 短短一句话,兰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想到了什么,松开祁妙的手,后退几步,难以置信道: “你——” 祁妙沉重点头,无声肯定她的猜测。 兰莳恍惚的更厉害了,“莫非,你其实是他的女儿?” 祁妙:“……” 兰莳却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喃喃自语道: “是了,我派人详细调查过,你并非祁氏夫妇亲生。 如果你是停云的女儿,不管是你们相像,还是那个花环,甚至那个手势,一切的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所以,他当年只是为了离开我,才诈死……” 祁妙摇头打断她的话,下定决心,一字一句道: “我不是停云的女儿。” 兰莳满脸茫然。 祁妙抽出长剑,湛然寒光映在她眸底,她看着兰莳,缓缓说道: “我就是停云。” 兰莳神色凝固。 好半天,她居然弯了弯唇角: “妙妙,这个玩笑不好笑。” 祁妙上前两步,拉起她的手,将长剑交给她,涩声道: “对不起,我没能找到最大,最漂亮的那颗珍珠送给你。”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盖脸浇下,兰莳全身的血液都被冻住。 她说不出话,只是呆呆的看着祁妙。 祁妙往后拉开一点距离,用力握住剑锋抵在自己心口,鲜血顺着手掌往下淌,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聚成一洼血泊。 “当初骗了你,是我不对。” 她道: “兰莳,我知道自己现在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弥补你,可若是刺我一剑能让你好受些,你无需手下留情。”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5 06:17:29~2023-04-25 23:5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黎鸢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第 33 章 ◎这到底是什么牌子的降头?!◎ “你……是停云?” 兰莳眸子里空荡荡的, 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只是不断的重复这句话,不断的问祁妙。 “你,真的是停云?” 祁妙五脏六腑揪在一处, 生疼。 她前进一步,任由剑尖刺进血肉中: “是我。” 兰莳终于相信这个事实, 握剑的手止不住哆嗦,“他为什么会是你?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祁妙环顾了一眼四周, 抬手布下隔音结界,这才将事情和盘托出: “当年, 我因为某些原因, 女扮男装易容接近你, 只是为了让你喜欢上我, 等到目的达成,我便假死脱身……” 兰莳唇色苍白: “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你策划好的。” 剑刃上悬着一滴血珠, 欲落不落,祁妙凝着它,轻声回道: “对, 都是做戏骗你的。” 兰莳一连声问她:“既然要骗, 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为什么要告诉我真相?” “啪嗒——” 血珠落到了地上。 祁妙垂下眼睫,“为了我这样的人, 自责内疚这么多年, 太过不值。” “希望从今往后, 你不必再被停云这个名字所束缚。” 她又抵着剑往前走了一步, 猛地吐出一口猩红的血, 对颤抖的白衣仙子弯了弯嘴角: “所以, 恨我吧,兰莳。” “……” 一片寂静中,对面的兰莳忽地抽泣一声。 她用力拔出刺进祁妙胸口的长剑,“叮当”一声掷在地上。 然后,扑上去紧紧的抱住了祁妙。 嚎啕大哭。 祁妙怔住。 “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眼泪顷刻间打湿她肩头的衣裳,晕开一大团墨色。 兰莳哽咽着一遍遍念道:“你还活着,还活着……” 祁妙傻傻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按理来说,兰莳现在不应该是想当场杀了她才对吗? 场面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百思不得其解,又见兰莳实在伤心,没忍住,抬手拍拍她的背,提议道: “要是实在难过,不如再捅我一剑解解恨?” 听到这句话,兰莳果然松开了她。 就在祁妙准备好被捅时,兰莳催动灵力,手掌轻轻按在她伤口上。 暖意袭来,血流不止的创口瞬间愈合。 祁妙:“?” 兰莳吸吸鼻涕,勉强控制住了自己崩溃的情绪。 她见祁妙一直盯着自己,不太自然的侧过头,胡乱擦了把哭花的脸,语气有些僵硬: “别这样看着我。” 祁妙更加摸不透她的想法,再也忍不住,试探着问道: “我故意骗了你,让你内心煎熬了一百多年,你就不恨我吗?为什么还要替我疗伤?” 兰莳道:“恨,当然恨。” 祁妙暗中舒了口气。 对,这才是剧情正确的展开方式。 紧接着,兰莳又道:“但你没死,我真的很高兴。” 祁妙:“啊这……” 兰莳拉起她的手,小心替她治疗着掌中剑痕,狠声道: “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祁妙:“……” 姐妹,你要不要先看看你在干什么? 她心里慌的厉害,总觉得兰莳在憋着什么大招,不安道: “要不你还是给我一个痛快吧?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对你不起,本来就该受到惩罚。” 兰莳动作顿了顿。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有十七岁,想法一派天真的兰莳了。 时间的洪流里,恨也好爱也罢,所有感情都随记忆模糊的不成样子,唯独那份愧疚,一直存在。 没能救活停云这件事,像扎在心上的一根刺,痛感并不如初时那般尖锐,却不容忽视。 而现在,愧疚也没了。 ——那人根本没死。 那根刺被连根拔除,她心底久违的轻松。 “不错,”兰莳放下祁妙愈合的手,“你确实骗了我。” 祁妙一口气再度提到嗓子眼,等待着她最终的审判。 下一刻,兰莳认真说道: “但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祁妙:“……” 虽然她的确是有苦衷,可是……兰莳未免也太善解人意了。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至少也得放个狠话再来个绝交,再不济,思想斗争总是会有的。 但她—— 祁妙仔细端详着兰莳的表情。 嗯,完全没有。 她在心里无声叹气。 这还真是,完完全全的信任她啊。 而冷静过后,兰莳的理智也完全上线,几息之间便将形势分析透彻: “我有权知道你骗我的那个原因到底是什么,还有,既然你说什么都是假的,那停云这个名字,多半也不存在。” 她目光如炬,直直盯着祁妙: “你,究竟是谁?” 这视线太过灼热,祁妙避无可避,也打从心底里不愿对她撒谎,长久的沉默后,低声道: “在一百多年前,我曾是凌云宗的宗主。” 兰莳瞳孔一缩。 这一次,她没有再猜错。 “你是那个云渺?!” 祁妙微微点头。 兰莳受到的惊吓不轻,围着她一圈圈踱步,“可你不是早就死了吗?怎么又活过来了?” “这事儿很难解释。”祁妙道,“还有,当初之所以接近你,是因为我要破坏你和温长离的姻缘,否则,你会死。” 兰莳更加迷茫:“但是,我为什么会死?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这件事同样很难解释。”祁妙挠头,“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看到了某种预言。” 兰莳似懂非懂,回忆起元元的话,斟酌着问道: “元元说多年前就见过你,莫非——” 祁妙肯定了她的猜测: “对,她是被我暗中送去蓬莱的,当时委托你父亲救治,这事儿除了他谁也不知道。” “但是苏家满门,不是被你……” 说到这里,兰莳的声音停了停,神色越发严肃,“我绝不信你会做出这种事。” 祁妙没由来的笑了一声。 “兰莳,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她翘着腿坐到一方青石上,“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愿意相信我的人。” 兰莳默然。 当年那场整个修仙界的联手讨伐,即便是在保持中立的蓬莱,也传的沸沸扬扬。 在声势浩荡的追杀里,云渺的累累罪行被一一公之于众。 无论是谁来看,都会认为,这人已经坏到骨子里。 包括她。 可现在,那个传闻中十恶不赦的妖女,就坐在她面前,眉眼清浅,言笑晏晏。 与妖女这个词,沾不上半点关系。 兰莳弯腰按住祁妙双肩,直视她的眼睛: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苏家,究竟是被谁屠了?” “不知道。” 祁妙摇摇头,“我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苏家只剩失去理智的家主,与苏酩元元两人。” 顿了顿,她声音小了些: “迫于无奈下,我……杀了苏家主,元元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我只能将她送去蓬莱,又把苏酩带到了凌云宗,收他为徒。” 按照原本的剧情,这场屠杀的凶手,的确就是云渺。 很明显,某个人在暗处,替她完成了这一项任务。 而那个人…… “傀儡术。” 祁妙按按眉心,“有人用傀儡术操控了苏家主,让他亲自动手杀了自己满门。” 兰莳气愤道:“这等手段,着实卑劣!” 祁妙道:“这人太过狡猾,现下又闻着味找来了凌云宗,就藏在我身边。” 兰莳一惊,当即左右张望,“他在凌云宗里?!” “嗯,上次我便是被他操控了。”祁妙也很气,“不然我怎么可能拜苏酩为师。” 兰莳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 “那你抽了苏酩剑骨那事……” 祁妙摸摸鼻子: “这倒是真的。” 兰莳沉思两秒,坚定摇头: “就算是真的,你也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祁妙:“……” 她有理由怀疑,就算自己现在当场砍个人,兰莳也只会说: “你有自己的苦衷。” 就……仿佛被下了什么降头。 “行了,”祁妙失笑,“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不如你随我去蓬莱吧。”兰莳拧眉,“在凌云太过危险,不仅有那个神秘人,还有苏酩,万一他发现你的身份,你会没命的。” “我暂时还不能走。” 祁妙起身,拍拍裙子上的灰。 “那个神秘人对我有所求,不会轻易动手,苏酩那边……目前也不用担心,他现在只把我当他闺女看,半点没怀疑过。” 兰莳嘴角抽了抽,“你俩这辈分,说实话,挺乱。” 祁妙尬笑一声。 “能同时给自己当师祖和徒孙,这机会可不常有。” 月色清幽。 两人并肩循着那条山间小路走回去。 兰莳一改来时的沉闷,话也密了起来。 一口气从她那十几位各色各样的前夫,一直说到了修仙界近来流行的胭脂。 谈笑间,依稀又有了当年那个蓬莱公主的影子。 祁妙心里的负罪感总算少了些,反复调整了说辞,才小心问道: “你爹,怎么去世的?” 不会是因为她,被人迁怒或者灭口了吧? 听到这个问题,兰莳脸色变换了一阵,还是如实回道: “炼丹的时候没注意火候,把自己给炸死了。” 祁妙低低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死法,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她不知说什么好,半天只憋出两个字: “节哀。” 兰莳点头,“生死无常,我早已看开。” 祁妙叹息着安慰几句,忽的又想起一件事,打了个激灵: “等等,之前,你好像有说过,我不是祁氏夫妇亲生的孩子?” “你不知道?”兰莳诧异。 祁妙摊手:“我不知道啊。” 兰莳便一五一十告知了她调查结果。 十六前,有人将一名女婴遗弃在祁家门口,被好心的祁氏夫妇收养。 襁褓中留下一张纸,只写了“妙妙”二字。 是以,她被取名为祁妙。 祁妙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去戳呼呼大睡的007: “你知道原主究竟是什么身份吗?” 007哈欠连天,迷迷糊糊道: “什么原主?没见过,我一来就看见你在这具身体里了。” 祁妙:“???” “不是你让我重生的?!”她呆了。 007同样满头问号: “我以为是上个系统让你重生的,居然不是吗?” 祁妙愕然。 不对劲。 一切的一切,都不对劲。 似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场阴谋,正在徐徐展开。 而目标,正是她。 祁妙的心跟着沉入谷底。 与兰莳分开后,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对方的目的,她大致还是明白的。 无非就是昆山玉。 可这东西现下并不在她手上。 若那个人要,除了埋在溪畔那一块碎片,其他的,她大抵是拿不出来的。 事情有些难办了。 直到临近天亮,她才在诸多杂念中囫囵睡去。 醒来时,已是正午时分。 过于灿烂的阳光将窗户照得亮堂堂的,刺的她睁不开眼。 短暂混沌后,祁妙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满脸绝望。 “完了,今天苏酩要考我剑术,我居然给睡过头了!” “无所吊谓,反正都迟了,”007怂恿道,“依我看,干脆就别去,没准儿他会直接当你死了,以后都不会再让你早五。” 祁妙呵呵:“不,他只会真的让我去世。” 说话间,她飞快穿戴整齐,直奔后花园。 没人。 她脚步一转,硬着头皮往苏酩的书房跑去。 房门紧闭,只有几名奉茶弟子侍立在门口。 见她满头大汗而来,躬身道: “祁师姐稍等,宗主正在里间和兰莳仙子议事。” 祁妙平复了下呼吸,点点头,蹲在一边的墙根下。 可等了大半天,书房里还是没动静。 倒是霜岚御剑从天而降,振臂一呼: “走啊小师妹,咱上食堂干饭去!” 祁妙吐掉嘴里的草,也确实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索性跳到霜岚剑上: “走着。” 霜岚笑骂:“没见过你这么懒的,连剑也要搭别人的。” 祁妙笑嘻嘻搂着她,“不要,大师姐香香软软的,我就是想挨着你。” “少贫嘴,”霜岚驱动脚下灵剑,“认真的,交流会还有十日开始,过几天我们就要启程去浩然门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这个嘛。”祁妙委婉道,“你们加油,我有些事,恐怕去不了了。” 霜岚一个急刹,差点把祁妙给甩下去。 她语速飞快: “可万仙盟今天给每个宗门都发了一份名单,规定名单上的人必须参加,但凡少一个,到时候整个宗门直接算弃权,说这样更能考验宗门的内部团结。” 祁妙:“……” 团结个锤子。 一群吃饱了撑得慌的玩意儿。 一天天尽整这些没用的。 “师妹,你应当也在那份名单上。”霜岚为难道,“如果不是特别要紧的事,可以适当往后推一推吗?” 这不是要不要紧的问题。 这是要不要命的问题。 画面太美,祁妙不敢去想。 她只能暂时搪塞过去: “我等会儿去问问宗主,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 水行阁,书房。 “祁妙不能去交流会。” 兰莳支着脑袋,一个眼神都不愿多给对面的人,不耐道: “我再说最后一遍,她要留在凌云。” 苏酩凝着手上书卷,头也不抬,“万仙盟的名单上有她,若是不去,凌云宗会被视为自动弃权。” 兰莳冷笑一声,嗓音尖细: “从前怎么没见苏宗主这么在乎过宗门荣耀?” 苏酩翻了一页书,似乎没听出她语气中的刻薄,淡然道: “想留下来,总得要一个理由。” 理由? 兰莳想了想,终于舍得纡尊降贵看他一眼: “妙妙她身体不舒服,不能参加,这个够不够?” 苏酩道:“离交流会开始还有十天,治得好。” 兰莳咬牙,“若是治不好呢?” 苏酩神情自然,“我会将她厚葬。” 兰莳:“……” “果然是冷心冷肺苏宗主。”她轻嗤一声,“传言诚不欺我,苏酩,你这个人,未免太过薄情。” 苏酩抬眼看她,眸中没什么波澜。 她怒极反笑: “我虽极少在修仙界行走,但也对当年的事有所耳闻,听说,你曾亲手剜了你师尊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对养肥说打咩!! 第34章 师尊,疼(修) ◎救命,苏酩他,其实是个抖m???◎ 握书的力气骤然加大, 细腻纸页立即压出一圈线条凌乱的褶皱,如同暮年之人脸上的皱纹。 苏酩定定看着兰莳,脸色冷了下去。 兰莳并不在意他情绪的改变, 或者说,这正是她想要的。 她笑容讥诮, 刻意挖苦道: “再怎么说,那也是相伴十年的师尊,但苏宗主你下手时, 却没有半分犹豫呢。” “你可知众人明面上恭维你大义灭亲,可背地里, 谁不说你苏酩冷血无情?” “你修道至今别说道侣, 连至交好友也未有一二, 难道就没想过是因为什么?呵,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 “一个薄情寡义之人,谁敢深交?!” “……” 她每说一个字,苏酩眉间戾气便越重一分, 周身气压随之低到谷底。 待她说完,他动了动苍白的唇,却又在吐出第一个音节前闭上。 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兰莳心中终于畅快。 离开前, 她语带讽刺, 毫不掩饰话中的恶意: “作为弟子,却不肯相信自己的师尊, 宁愿听信他人谣言与师尊兵刃相见, 甚至想要她的命, 我若是云渺, 定会后悔收你为徒。” “苏酩, 你不配做她的弟子。” “砰——!” 一声重重的响, 书房的门合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 苏酩仍然捏着那卷书,目光落在上面晦涩的法阵纹路中,久久未曾移动。 直到最后一缕斜阳消失在天际,光线暗了下去,薄薄的一页纸,依旧未能翻篇。 廊下悠闲踱步的白鹤几声清啼。 苏酩猛然从往事中惊醒。 他轻轻放下书,起身回卧房。 脚步稍显踉跄。 “兰莳!” 吃完饭,祁妙在水行阁转悠许久,终于抓到从书房出来的兰莳。 她带着兰莳走到僻静处,好奇的问道: “你和苏酩说什么呢,这么大半天?” “没什么,一些交流会的事而已。”见她被日头晒出一点薄汗,兰莳拿出绣帕替她细细擦拭,柔声道,“我会想办法让你留下来。” 祁妙高兴道:“我也正发愁呢,苏酩他怎么说?” 兰莳冷哼一声:“狗嘴吐不出象牙,都是些废话。” “他这人的确古板的很。”祁妙撇撇嘴,“我回头再和他说说这事吧,找个好一点的理由,应当不是全无可能。” “嗯。” 停顿了下,兰莳有些迟疑,“你,不恨苏酩吗?” 祁妙:“啥?” 兰莳攥着手帕,咬唇道:“他当年,弄瞎了你的眼睛,害你沦落魔域,有了那样一个下场,你不恨他吗?” 闻言,祁妙安静了片刻,抬手摸摸眼睛。 其实关于那天的记忆,她已经很模糊了。 ——人总是会下意识的遗忘痛苦。 她只记得,尚是少年的苏酩,手很稳。 剑阵璀璨的光映在他脸上,拉出很长一段明暗线,以至于,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他的声音,却字字清晰。 他说: “云渺,你灭我满门,抽我剑骨,血海深仇,今日只剜你一双眼,已是慈悲,你我之恩怨,永世难清。” 那时的她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刀尖一寸寸靠近,上面萦绕的寒意,冻得她控制不住的发抖。 恨吗? 是有的吧。 毕竟那么疼。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去恨。 见祁妙沉默不语,兰莳心疼的抱住她,“没关系,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你现在是祁妙,不再是那个云渺了。” 祁妙勉强笑笑。 过去的事真能过去吗? 怕只怕有人,不想让她过去。 * 一天眨眼过去,夜色笼罩,如墨泼洒。 海棠树上,祁妙晾干刚洗完的长发,百无聊赖的晃着腿。 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见苏酩,剑术自然也就没能考成。 她一面庆幸,一面又觉得哪里有点怪怪的。 奉茶弟子们都说,苏酩回了卧房,而后再也没出来过。 连几位长老前来议事,也未曾搭理。 不知道在里面干些什么。 祁妙伸长脖子望了眼他的房间。 没点灯,黑漆漆的。 她收回目光,拿出通灵石,想睡前冲个浪。 忽的,远处那扇窗户颤了颤,发出极轻的一声响,随风渺渺飘来时,宛如一声悲鸣。 一点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 出事了! 祁妙来不及多想,收了通灵石,脚尖一点,直奔苏酩的房间而去。 这次没有禁制。 推开门的瞬间,浓稠魔气与铁锈味如浪潮汹涌而来,她大惊失色,当即掐诀召剑,剑气如虹,瞬间驱散漆黑魔气。 铁锈味还在。 一束月光穿过窗户,为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带来了一点光。 祁妙得以看见地上猩红的血液。 它们纵横交错,线条复杂,形成一个诡异的法阵。 时间太久,血迹已经有些干涸,凝固在苍白月色中。 “砰——!!!” 大风刮过,房门在身后关上。 祁妙面色一变,下意识握紧手中剑,试探着叫道: “……师尊?” 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连窗外虫鸣都消失不见,好似落入了另一个世界,完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祁妙甚至能听见自己呼吸声。 她慢慢移动着脚步,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魔气突然出现在凌云宗,难道有魔族暗中潜进来了? 可魔域自从魔尊陨落后,那群家伙便一直低调行事,很少再出现在修仙界。 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苏酩? 祁妙百思不得其解。 倏地,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她立刻转身,“师尊?” 没人回应。 她暗中掐诀,提高嗓音又叫了一声。 “师尊,是你吗?” 还是没人回应。 她不再犹豫,凝聚了全身灵力的一剑,狠狠向前递出。 剑光照亮来人的脸。 黑发红唇,眉眼如墨。 是苏酩。 祁妙一惊,急忙撤去剑势,却已来不及,大喝道: “快躲开!” 苏酩屹然不动。 就在长剑即将贯穿他的前一刻,他两指并拢,随意将其夹在指间。 “铮——” 削铁如泥的上品灵剑,就这样轻易折断在他手中。 屋子里又暗了下去。 不知为何,魔气还在,若有若无的缠上祁妙,她渐渐喘不过气。 可这屋子里,除了她与苏酩,再也没有别人。 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祁妙心中惴惴不安,想要去点灯照明,却被一只手拦住。 她惊魂未定:“师尊,到底出什么事了?” 苏酩没说话,只是握住她的胳膊,力气很大,几乎掐住她的骨头。 “师尊?”她皱眉,小小的挣扎了一下,“疼。” 听到这句话,苏酩的力道松了点,却还是不肯放手,沉默的站在原地,身形隐在暗夜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她能感觉到,他正在看着她。 至此,祁妙终于察觉到苏酩的反常。 那魔气…… 好像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祁妙眉心一跳。 根本没有魔族潜进凌云宗。 那只魔,就是凌云宗宗主本人。 意识到这点,祁妙大骇,用尽所有力气挣脱他,反身点燃了灯。 屋中霎时亮如白昼。 几步之外,苏酩静静垂手站着,额前碎发半遮了浓黑的眉,形状流畅的凤眸宛如烟雨中的湖面,雾蒙蒙的,还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她。 他就那样凝视着她,又似乎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神情专注而认真。 走火入魔的人脑子都不太清醒,偏偏战斗力还极强,稍有不满就原地开大。 祁妙不敢刺激他,只能放缓语气加以安抚: “修炼之人走火入魔再正常不过,我这去找长老们护法,为你驱除魔气。” 说着,她试探性往门口走去。 无形杀意笼罩而下。 她刚抬起的脚就那样僵在半空,一动不敢动。 苏酩眸底洇开一点绯色,几缕郁气爬上眉梢眼角,“你要去哪里?” 祁妙努力挤出一个笑:“我哪儿也不去。” 他一步步向她靠近,周身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凉气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四肢百骸,她心提到了嗓子眼,试图唤醒他的理智,“宗主,你冷静一点!我是你的弟子祁妙啊!” 苏酩面无表情,澎湃灵力与魔气交织在一起,飓风几乎掀翻整个房间,沉沉威压如山压下。 祁妙:“……” 还真要原地放大了。 四周空间开始封锁,她被逼得连连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冰冷墙面,再无退路。 灵剑已断,她只能掐诀凝出结界抵挡。 “噗——” 祁妙晃了晃身体,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 这还只是个开始,她就扛不住了。 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眼看真正的大招就要砸过来,祁妙气得捶地破口大骂: “苏酩你大爷的!” 声音沙哑的厉害,几乎刚出口就散在风声里。 可一切戛然而止。 杀意散去,魔气收敛,翻飞的书纸慢悠悠飘落。 明亮的灯光下,苏酩慢慢抬起脸,鸦黑睫羽在眼底投下一片阴翳,微微颤动。 良久,他轻声开口: “师尊。” 祁妙僵住。 草,这也能认出来?! 她一阵剧烈咳嗽,软着手脚从地上爬起,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不远处的窗户,开始在心里规划逃跑路线。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师尊,我叫祁妙。” 下一刻,她眼前一花。 反应过来时,两只手腕已被苏酩单手捉住,强行摁在头顶的墙壁上,她试图挣脱,却换来他更加用力的禁锢。 另一只冰冷的手,缓缓探上她纤细的脖颈,拇指摩挲着那寸幼嫩的肌肤。 祁妙寒毛直竖,心也随着那只手时上时下,几乎快要蹦出嗓子眼。 忽然,她耳畔传来苏酩嘶哑的嗓音: “为什么要戴面具?” 祁妙强装镇定:“个人爱好而已。” 苏酩抚上她的面具,轻轻描绘上面精致的花纹,“师尊,你不信我吗?” “亦或是,厌了我?” 说话时,他的指尖无意中拂过祁妙的眼。 祁妙身体霎时紧绷。 她做了个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抖得太明显: “你走火入魔了,我和你说不明白。” “走火入魔?”苏酩很低很低的笑了一声,“师尊可知,弟子的心魔从何而来?” 祁妙咬牙:“我怎么知道!” 苏酩偏头端凝着她,眸色沉沉。 倏地,他指节微勾。 “叮当——” 少女脸上的鎏金面具坠地。 一张唇红齿白的芙蓉面暴露在空气中。 他瞳孔微缩。 祁妙心里满是绝望。 这已经不是水逆的范畴了,她怕不是被人开坛做法扎小人招来了八辈子的霉运! 昨天才被兰莳扒了马甲,今天又轮到苏酩,现下逃也逃不掉,他还不得把她一片片活剐了? 恐怕连个全尸都不会留。 但愿到时候鬼差还能认出她。 想到这里,她安详的闭上双眼,开始给自己点蜡。 可等了半晌,面前的青年还是没什么动静。 祁妙:“?” 难道是在考虑她的死法吗?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却不期然间,看见青年泛红眼尾。 她怔了一瞬。 苏酩低声唤她,“……师尊。” 沾了血的指尖悬在她面前,迟迟没有落下,似乎是想触碰,却又不敢,唯恐玷污了她。 最终,他收回那只手,唇角溢出一声微不可查的叹息,似庆幸,又似惶恐。 “你回来了。” 祁妙回过神,干巴巴的笑: “哈哈,这不是巧了吗?” 他没接话,她只能继续笑,生硬的套着近乎: “你看啊,咱俩还挺有缘分,这辈子居然还是师徒呢,这下大家都做师尊了,以后我们各论各的,我管你叫师尊,你也管我叫师尊。” 苏酩死死的看着她,喉头发紧,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个音节都说的无比艰难: “你只想,和我说这些吗?” 那还要说什么? 难不成还得问问吃了没? 祁妙在脑子里想了一圈,实在是懒得和他绕来绕去,决定直接一点,用力清清嗓子,问道: “这次你是想要我的命,还是我的眼睛?”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她看见苏酩眸底划过浓重悲戚。 他声线颤抖,“师尊,你恨我。”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刹那间,万般感想涌上祁妙心头,到最后,只留下两个字。 命数。 从她当年违背系统的命令,在还魂崖前放苏酩一命的那一刻起,她与他的命数,便牢牢缠在了一处,打了一个又一个的死结。 解不开,理不清。 最后,全线崩盘。 一切都脱离了原有的轨迹。 唯一不变的,是恨。 ——他们之间,原本也只该有这个。 “苏酩,”她嗤了一声,求生欲忽然就淡了下去,“该恨的那个人,是你才对,难道你忘了我都对你做过什么吗?” 窗外夜色涌动,越发衬出屋中灯光明亮。那些带着暖意的淡黄色光芒照在苏酩身上,却照不进他深如幽潭的双眸。 两人四目相对,无声对峙。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字一顿对祁妙说道: “对,我恨你。” 祁妙垂眼看向地面,无声扯了扯嘴角。 下一刻,她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 后台,系统冰冷的电子音疯了一般响起: 【叮咚~苏酩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 【叮咚~苏酩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 【叮咚~苏酩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 在无数道刺耳的提示音里,祁妙豁然抬头,直直望着苏酩,满脸震惊。 苏酩攥紧她的手腕,眸底情愫晦涩难辨,他仍在重复: “师尊,我恨你。” 【警告!警告!警告! 攻略目标苏酩总好感度已超出最大值!! 好感值显示功能崩溃中,正在等待重启,请勿惊慌!!!】 “……” 祁妙动动唇,很奇怪,这次没有中傀儡术,可她的喉咙却还是好像堵了一团棉花,半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脑子里乱成一锅糨糊。 是错觉吧? 还是系统……又坏掉了? 不用她说,007已经连滚带爬去了后台检查,无数遍排查自检下来,结果仍旧只有一个。 没有异常。 它被这个馅饼砸懵了,死命掐了自己cpu一把,这次梦游似的开口: “宿主,好像,不是系统的问题,你也没有产生错觉,苏酩他,他是真的喜欢你!还是特别喜欢的那种!” 祁妙:“!!!” 祁妙头皮都要炸了,差点原地裂开。 一瞬间,无数词条飘过她脑海。 #惊!我那被我抽了剑骨、并网传杀了全家的徒弟,背地里竟然喜欢我?!# #恋爱脑的鉴定方式与治疗方法# #我们不是死敌吗?你这样算什么???# 不是,他到底怎么敢的啊?!!! 血海深仇摆在那里,他却对她情根深种。 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还是说,他其实是个m? 或者,他是斯德哥尔摩??! 怎么说呢,无论哪一个,听起来都很有可能的样子啊…… 这一刻,祁妙真的很想敲开苏酩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她拼命抑制了这种冲动,同时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巍巍开口: “苏酩,你,真的恨我?” 刹那间,苏酩身上的魔气更加浓烈。 他道: “对,我真的恨你。” 与此同时,系统再度发出一声警告。 【好感值显示功能崩溃中,暂时无法显示!】 祁妙:“。” 见了鬼了。 她试图弄清楚现在的状况,一叠声追问: “没什么别的意思哈,我只是单纯想知道你为什么恨我?是因为我抽了你的剑骨?还是我灭了苏家满门?又或者是我做的别的什么恶?” 苏酩沉默下去。 好一会儿,他嗓音干涩,声音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 他道: “我恨你,是因为我知道你恨我。” 祁妙:“蛤?” 停了停,苏酩继续开口: “可我没办法像你一样恨,因为,因为……” 他用力闭上双眼,近乎绝望的在心里呢喃。 ——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 007:好难,宿主每天都在怀疑系统坏掉惹QAQ 感谢在2023-04-26 10:56:17~2023-04-27 08:03: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x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奈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区区致命伤 ◎苏酩心理好像有点变态◎ 好消息:她不会被切成一片一片的了。 坏消息:苏酩心理好像有点变态。 祁妙想不通, 她这个正道之光小徒弟,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又或者说,自己似乎从来没真正了解过他。 她仔仔细细回忆了一遍, 当年与苏酩所有相处日常。 她收他为徒,带他上凌云, 又怕相处时间长了产生感情,到时候抽剑骨下不去手,便刻意避着他, 将他交给长老们轮流教导。 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除了修炼之外, 他开始变着花样找机会跟着她, 并试图纠正她一切不良习惯, 即便她故意冷脸,他也依旧我行我素。 当时还不觉得,现在看来, 似乎从那时起,苏酩……就不太正常了。 不过,现在生命安全不用担心了, 任务也稀里糊涂的完成了, 局势对她还是很有利的。 这也是唯一能安慰到她的点了。 祁妙手还被苏酩摁着,现在心里有了底, 她自然不想委屈自己, 试着和他商量: “小苏同志, 要不, 我们中场休息一下?你看啊, 老这么举着你也怪挺累的对吧?” 闻言, 苏酩反倒抓得更紧,尾音危险的上扬: “想跑?” “不跑不跑,”祁妙陪着笑脸,“我可是专程为了救你才赶过来的,跑啥?而且你这样,我手挺疼的。” 苏酩沉沉望着她,手上的力气却不知不觉间松了下来,改为攥住她右手手腕。 祁妙趁机活动了下左手,他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似乎生怕她趁机逃跑。 她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主动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 “小苏啊,我觉得吧,咱们俩……” 话还没说完,他晃了晃身体,吐出一口浓稠的血,软软靠着她倒了下去。 祁妙:“。” 或许,这算不算是碰瓷呢? 苏酩个子太高,她一时扶不住,毫无防备之下,连带着一起跌坐到了地上。 挣扎间不经意碰到了他胸前衣襟。 湿哒哒的,已经被某种液体浸透了,刺骨的冷。 翻过手一看,满眼猩红。 祁妙倒抽一口凉气:“你受伤了?!” 苏酩摇摇头,刚一张嘴,又是一口鲜血。 他气息不稳:“我没事。” 顿了顿,他又说道: “你别怕。” 祁妙:“……” 她放弃交流,简单粗暴的撕开他衣裳。 青年莹白如玉的胸膛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交错纵横,新旧不一,种类繁多。 流血的那一道伤在左肋处,足足豁开了一掌长的口子,深可见骨。 祁妙看得头皮发麻。 “你都干了什么?”她难以置信,“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苏酩垂着头,捡起破碎的衣料掩了掩,试图遮挡伤势。 他咳嗽一声,“只是一点小伤,过几日便好了。” 祁妙:“呵呵。” 区区致命伤是吧? 果然,这人全身上下就嘴是最硬的。 “你给我种樱桃树的时候,脸色就不对劲了,”她想到什么,咬牙问他,“是不是那个时候,其实就已经受伤了?” 苏酩平静的看着她:“那时只是失了一点血。” “一点是多少?”祁妙追问。 苏酩不说话了。 祁妙心里便知道了大概。 恐怕,是亿点才对。 “你现在这么厉害,究竟谁伤的你?”她问。 苏酩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地上的法阵,轻声道: “没有别人,自己伤的。” 祁妙:“?” 她不知说什么好,从储物袋里拿出灵药撒上,又撕了一截雪白里衣,一边给他包扎,一边骂骂咧咧。 “我看你多少有点大病,一把年纪了还玩儿自残这一套。” 包着包着,祁妙又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伸手往他伤口处一摸,整个人都傻了。 “等等,你肋骨呢?!”她目瞪口呆,“怎么少了一截???” 苏酩拿开祁妙的手,用力勒紧伤口,白色布料顷刻间透出血迹,看的她眼皮直跳。 他却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鬼样子: “无妨,过不了多久就会再长出来。” 祁妙:“……6。” 她原本还在担心苏酩把她给活剐了,结果现在看来,苏酩自己把自己片好端上桌的可能性,应该会更大一点。 变态,果然是变态。 这一刻,祁妙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用力竖起大拇指: “你是个狠人,不,你是狼人,你比狠人还要狠一点。” 苏酩低语,“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祁妙阴阳怪气:“哟,你现在才发现,自己身上那几两肉不够霍霍了?” 伤口简单处理完毕,苏酩扶着桌面站起来,说了一句什么,声音太轻,她没听清。 唯有007若有所思。 刚刚,苏酩说的好像是—— “你已经回来了。” 它一时拿不准自己到底听错没,索性也就不管了,继续埋头吭哧吭哧在后台打补丁,不禁悲从中来。 嘤,为什么它总在修系统? “你真的没事吧?”祁妙打量着苏酩惨白的脸色,委婉建议,“要不然让兰莳来给你看看?我怕你即刻就会因失血过多死在我面前。” 提到兰莳这个名字,苏酩眼底簇雪堆霜,嗓音冷若寒池: “不用。” 祁妙:? 是错觉吗? 怎么感觉他脸色更难看了。 她想起另一个问题,忙又问道:“这么大动静,你身上的魔气又还没退,长老们不会察觉到什么吧?” 苏酩道:“屋外有结界,没有人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祁妙终于稍稍放心,给自己倒了杯冷茶,仰头一口气喝干,又另拿了个干净的杯子,给他也倒了一杯推过去。 “喏。” 苏酩小心捧起茶杯,盯了半晌也没喝,沉默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于是,祁妙又开始怀疑,魔气是不是把他脑子也给整坏掉了。 就这么沉默了好一会儿,空气中同时响起两人的声音: “我有话和你说。” “我有事要问你。” 话音落下,两个人都有些诧异。 祁妙在裙子上擦了把手,象征性谦让一下: “你先说吧。” 苏酩抿了口茶水: “师尊先请。” 祁妙也不客气,开门见山的问道: “第一个问题,怎么走火入魔的?” 苏酩又哑巴了。 行吧,这个问题省略。 祁妙继续开口:“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自残?” 苏酩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 好,这个也过。 “最后一个问题,”她深吸一口气,脸上带着一丝紧张,“我爹祁亦然,是不是你偷的?” 幸好,这一次,苏酩有了点动静。 他缓缓点头。 祁妙:“!!!” “我就知道是你!”她气的差点跳起来,“你好好的偷我爹干什么?!” 苏酩摩挲着茶杯上的花纹,“杏枝山偏远,祁前辈一个人在那里终归不好,我已将他另外安置。” 祁妙一万个想不通:“你怎么知道我把他藏在杏枝山?” 苏酩:“兰老岛主临终前,秘密告知我的。” 原来是兰庭生泄的密。 祁妙扶额,“我爹现在怎么样?” “他还在沉睡中,身体没有大碍,只要服下回灵丹就能醒。” 祁妙奇道:“那药不是早就该炼好了吗?” 苏酩:“即将丹成的时候,炸了炉。” 祁妙一时默然。 兰庭生之所以会去世,就是因为这个吧? 到底相识多年,想到自己间接害死了他,她心上好似坠了一块大石头,一路沉到了谷底,愧疚的不知如何是好。 苏酩看了她一眼,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薄唇微抿,补充道: “兰老岛主不是炼这味丹药时,炸炉去世的。” ? 祁妙:“那他是炼什么丹被炸死的?” 苏酩面无表情:“特级生发丹。” 祁妙:“……” 兰庭生,不愧是你。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兰莳说起这件事时,脸色那么奇怪了。 要换做是她,也说不太出口。 祁妙长长的叹了口气,在心里默哀完毕,对苏酩伸出手。 杯子里的茶水晃了晃,苏酩怔然凝着她,眼里满是挣扎与纠结,犹豫好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抵住诱惑,伸出手,小心翼翼握住她指尖。 祁妙:“……” 她委婉开口:“其实我的意思,是让你把钱和剑还回来。” 苏酩的手僵住,良久,默默退了回去。 祁妙尬笑一声: “我那一百万灵石和本命剑碧落,辛苦你代为保管这么多年了,不过我现在既然回来了,便也不太好再继续麻烦你。” 她搓搓手,拼命暗示:“所以……” 苏酩干脆利落的回道: “没见过。” 祁妙清清嗓子,苦口婆心的教育道:“小苏啊,男子汉大丈夫,耍小脾气要不得的。” 苏酩每一个字都泛着凉气: “我根本不知道你的剑和钱在哪儿,我去杏枝山,只带回了你父亲。” 祁妙懵了。 都说狡兔三窟,她特意给自己立了三座坟,结果到头来三个坟包被不同的人给端了??? 她眼前一阵发黑,差点当场昏过去,身子顺着椅子慢慢滑到了地上。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啊……” 苏酩一把将她捞回椅子上,用力固定好,“该我问你了。” 她两眼无神:“什么?” 他掌心收拢成拳,语气尽可能平静的问她: “这些年,你去了何处?我寻不到你的魂魄。” 系统当然不能暴露,祁妙半真半假回道:“我也不知道,死完没多久,一睁开眼,我就成了现在的祁妙。” 苏酩凝眉:“夺舍?” 祁妙摇头:“不像。” 看来其中大有玄机。 他沉吟一阵,别过脸,换了个问题,“为何要对我伪装身份?” 这下祁妙可以说真话了。 她老老实实回道:“我怕你砍我。” 苏酩嘴里泛苦,眉间多了几分轻嘲:“你不信我。” 信你才是脑壳有包好吧。 祁妙摸摸自己的眼睛,没吭声。 他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神黯了黯,染上一丝悲伤,“……还疼吗?” 祁妙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讪讪放下手,“早就不疼了。” 提起当年的事,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忽的,苏酩再度开口: “剜你双眼,并非我本意。”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这是补的昨天的,今天的双更会直接二合一晚上更哈~感谢在2023-04-27 08:03:12~2023-04-28 07:0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udu_budian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囚禁 ◎师尊总是喜欢乱跑,不乖◎ 祁妙敷衍的笑笑: “嗯嗯, 好的,我理解,当时你受的刺激比较大, 一时冲动,我都理解哈。” 那时, 苏酩被最信任的师尊抽了剑骨,扔到修仙界最危险的还魂崖下等死。 好不容易九死一生爬上来,却得知, 她还是杀了自己全家的凶手,这种情况下, 精神不崩溃一下, 不失常一下, 还稳如泰山, 那就不算个正常人了。 虽然苏酩本来就不咋正常。 苏酩抓住她一点袖摆,语气沉重:“我当时……” 祁妙实在不想再和他谈论往事,出声打断: “行了。” 她声音很低, 不知道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很多事情,不管是不是出自本愿, 伤害都已经造成了, 多说无益。” 苏酩定定看了她一会儿,颓然垂手。 祁妙挂起一个生硬的笑:“祁亦然在哪儿?我能去看看他吗?” 苏酩轻声道, “暂时不行。” “为什么啊?”祁妙不解。 苏酩:“炼制回灵丹还差一味药材, 我正在派人寻找, 他目前还没醒。” 祁妙:“这跟我去看他没什么关联吧?” 苏酩静了静, “看完他后, 你就要走了吗?” 祁妙顾左右而言他:“不是差一味药材吗?是哪一味?” 苏酩道:“风玄草。” 祁妙了然。 风玄草极为难得, 可遇不可求,她当年也是找遍了整个修仙界,才在幽篁山找到一株。 不知道现在那里还有没有。 她心里有了打算,“先让我见见祁亦然吧。” 苏酩润泽黑眸中亮起一点微弱的光: “一定要走的话,带上我一起。” 系统的任务都已经完成了,祁妙不太想再和他久处,含糊回道:“到时候再说吧。” 那点光渐渐熄灭。 苏酩扯了扯嘴角,“那见祁前辈的事,也到时候再说罢。” 祁妙:? 威胁她? 她咬牙,暗中问007:“你能不能找到密室入口?” 007立马道:“宿主,密室就在你左手边的海棠花屏风里,穿进去就行啦。” 祁妙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屏风,转而对苏酩说道:“不提这事儿了,苏酩,你脸色很难看,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苏酩脸色白的像纸,“我没事。” 祁妙翻了个白眼,一把拉住他胳膊,将他连拉带拽的拖到榻上,“不,你有事。” 苏酩还要挣扎,她翻身坐到床边,顺手捞过被子替他盖好,往他嘴里塞了颗止血的灵丹: “吃了药就睡吧。” 苏酩眸光幽幽。 她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 “放心,我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苏酩长睫颤了颤,不敢再看她,别过头睨着她蜿蜒落在枕边的长发。 一室静谧,淡淡花香拂过鼻尖,心中久违的安宁,竟真的有了一丝困意。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挣扎着抓住她的一点衣角,阖上双眼的同时,小声呓语: “师尊,你不要……骗我。” 祁妙微笑:“好,我保证不骗你。” 苏酩彻底昏睡过去。 007目瞪口呆:“你给他吃的不是疗伤的药吗?怎么就倒了?” 祁妙骄傲的抬起下巴: “这是兰莳特意给我炼的灵丹,疗伤效果堪称修仙界第一,只是有点小小的副作用。” ——服用者会昏睡个三天三夜而已。 待到榻上的人呼吸彻底平稳,她毫不犹豫的起身,有什么拉住了她。 回头一看,是他手里的那截衣角。 她试图扯出来。 可他拽的很紧,指节微微泛着白,任凭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祁妙索性以指为剑,“刺啦”一声,干脆利落割断单薄布料。 苏酩在梦中皱了皱眉,蜷缩起身子,将那片布料抱在胸前。 祁妙起身直奔那幅屏风。 经过地上鲜血画就的古怪阵法时,她轻快的脚步稍稍一顿,留心多看了一眼,暗暗记住全貌,打算将来有机会去查查来头。 屏风上没有绣寻常的鸟兽虫鱼,只有一轮满月,四周是茫茫云海,斜下角有海棠绽放,意境空灵。 她伸手细细拂过,经过某一处时,指尖传来一阵吸力。 再睁开眼,已置身一片幽暗之中。 这就是苏酩的密室? 祁妙指尖亮起一簇火光,好奇的四处张望。 屋子不大,四面的墙上都是藏书,随手抽出一本,上面写的是—— 《招魂秘术》 其他书的名字也与这大差不差,几乎都是被修仙界列为禁书的读物。 祁妙默默放回原位。 最深处还有一间房,她上前推开房门。 “吱嘎——” 随着一声晦涩轻响,凉风扑面而来。 这间屋子别无他物,只有一具棺材。 一具散发着寒气的冰棺。 找到了! 祁妙心中一喜,小跑着到了冰棺前,探身往里看去。 雾气缭绕中,男人浓眉高鼻,双眼紧闭,除了脸色稍许发白外,神态宛如熟睡,与当年没有半点变化。 再次见到他,她满心欢喜,忍不住咧嘴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脸,小声道: “祁亦然,我来看你啦。” 棺中男人没有丝毫动静。 祁妙笑容黯了点,仔细替他整理衣襟,“放心,我会找到风玄草,你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宿主,你要把他带走吗?”007好奇。 祁妙比划了一下,觉得不太现实。 “储物袋不能装活物,他这么大个儿,我要背他出去,估计还没飞出云起峰,就会被人发现,况且,我找药材带着他也不方便。” “不如就让他留在这里。”她道,“有一点苏酩说得对,这里的确很安全。” 007赞同道,“没错。” 说完,它又提议道: “后台修好了,你要不要看看苏酩的好感度?” 祁妙随意打开那个面板。 【攻略目标:苏酩 好感度:298】 她挑眉,“也不太高啊。” 毕竟之前都-10086了来着。 “好感度的正向上限是100,正常情况下,达到60是喜欢,达到80便能称为爱。” 007解释道: “没有谁的爱能达到百分之百,可苏酩不仅达到了,还超出了上限。” 祁妙立马收回那句话,诧异道:“他怎么这么高?” 007:“你问我我问谁?” 祁妙忍不住吐槽,“真是怪莫名其妙的。” 她耸耸肩,不敢再过多停留,与祁亦然道别后,打算马上离开。 刚转过身,就被门口站着的身影吓了一跳。 “苏酩?!”祁妙惊诧。 他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说好的三天三夜,这也才一炷香的时间啊。 门口,苏酩披着衣裳,长发垂在背后,微微的乱,幸而兰莳的药起了作用,脸色总算好了一点,起码不再白得像个死人了。 他就那样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已经在那儿站了多久。 “师尊。”他轻唤着她,眼尾洇开一抹胭脂色,“你骗了我。” 祁妙毫无愧疚感,哄道: “哪有,中途离开一下而已,我本来现在正要去找你来着。” 苏酩缓慢的走向她,神色哀伤,“我不会再信你了。” 祁妙禁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下半身抵在冰棺边缘,万年玄冰的寒气顺着衣物渗进皮肤骨骼,她打了个小小的激灵: “你要干什么?” 下一刻,苏酩攥住她手腕,低垂的睫羽颤个不停,声线也跟着颤抖,好似即将碎裂的瓷器,无端氤氲出一点脆弱。 “师尊,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剑骨,我又有剑骨了,我把它给你,你不要再离开,好不好?” 尾调中还带着刻意掩盖的慌乱,恍惚间,他似乎又变成了当年那个月夜中的少年,脸上是孤注一掷的绝望。 那时,他说,“师尊想要剑骨,拿去便是,只是,求你莫要赶我走。” 可祁妙还是把他推到了还魂崖下,动作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时移世易,命运戏剧性的再次重叠。 四周安安静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 祁妙的目光虚虚落在他耳垂,凝着那粒朱砂色的小痣。 “苏酩,你的剑骨,现在对我来说已经没有用了。” 他问:“那你要什么?” 祁妙终于肯看他的眼睛,“我要去给祁亦然找药。” 苏酩:“我和你一起。” 祁妙似笑非笑,“我还要去找几个男人,你也一起?” 苏酩瞳孔骤然一缩,“谁?” 祁妙啧了一声,“管这么多做什么。” 她明知故问: “苏酩,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苏酩缄默,只是抓着她的手,越发用力。 祁妙又道:“还是说,你是想为苏家、为自己报仇?” “我没有。”他艰难出声。 “那就这样吧,祁亦然暂时放在这里,我找到药材后就带他走。” 停了停,她又道: “对了,那个交流会我就不去了,你对外宣称把我逐出师门也好,我突发恶疾死了也罢,总之,别连累了凌云宗。” 闻言,苏酩慢慢抬起头,眼眶通红: “我不会再放你走。” 祁妙:“?” “风玄草我会去找。” 他凭空变出一根捆仙绳,慢条斯理绕在她手腕上,嗓音透着寒意: “如今的修仙界对你而言太过危险,不适合你四处走动。” 祁妙:“……” 她动动被捆住的手,察觉周身的灵力都一并被束缚,难以置信: “你要强行关着我?” 苏酩面无表情:“师尊总是喜欢乱跑,权宜之计罢了。” 祁妙要气炸了:“你给我解开!” 担心万年玄冰的寒气伤到她,他牵着她去到另一个房间,里面有软塌与桌椅茶几等一应家具,舒适又温暖。 布局陈设竟与她从前住的屋子,一模一样。 “师尊,委屈你先在这儿住上一段时日。” 说着,苏酩想替祁妙拂开颊边凌乱的碎发,却被她抓住机会狠狠咬住食指。 有猩红血丝从她唇畔溢出。 她睁大了眼看他,眸子里全是怒火。 苏酩也不生气,静静看着她咬,眉头也未皱一下。 祁妙心里冷笑。 很能忍是吧? 那就别怪她今天咬断他这只手! 她更加用力,细白牙齿深深嵌进他皮肉中,惹来满嘴的铁锈味。 苏酩一动不动。 只是,渐渐的,不知为何,他呼吸有些不稳,低声向她询问: “师尊,可以了吗?” 当然不可以! 祁妙恶狠狠的瞪他。 苏酩迟疑了一下,依然没有动,只是避开她的眼,呼吸越发急促,额头沁出一层薄汗,耳根晕开淡淡的粉色。 祁妙:“?” 咬疼了是这种反应? 007实在看不下去:“宿主,够了。” 祁妙秒回它,“你是想帮他求情?胳膊肘往外拐也不能拐到这种地步吧?我好歹对你……” “我想说的是——” 它打断她的话,一字一顿咬牙道: “请、你、不、要、再、奖、励、他、了。” 祁妙:“……” 草。 她怎么忘了,苏酩是个m。 她飞快撒开嘴,连着“呸”了几声,用力吐出嘴里的血沫子。 苏酩默默收回手,睇了眼食指上的牙印,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喂她漱口。 祁妙漱完口,又喝了杯水润喉,调整好心态,重又发怒: “你有本事就这么关我一辈子,否则我定要让你好看!” 苏酩表情没什么波动,只放下云霞一般的床幔,压低嗓音对她道: “师尊好好休息,弟子先行告退。” 话毕,提步离去。 “啪嗒——” 落锁。 祁妙:“。” 她自暴自弃的躺倒在床上,盯着帐子顶发呆。 “宿主,现在咋办呀?”007忧心忡忡,“他不会真要关你一辈子吧?” 祁妙负气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道: “就算真关我一辈子又能怎么办,你又不能长个手出来给我解开捆仙绳。” 007:嘤,被嫌弃了。 它识趣的闭上嘴。 夜明珠光晕柔和,无声照耀着屋中,香裘软被,催人昏昏欲睡。 祁妙思考着脱身之法,考着考着,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闭上眼。 一觉醒来,桌上多了一份点心,一个个白白胖胖,还冒着袅袅热气。 不知道苏酩什么时候送来的。 这一觉睡的又长又沉,祁妙精神格外饱满。 她心情稍微好点了,一个鲤鱼打挺下床,坐到桌边,笨拙的伸手,努力想拿一块送到嘴里。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尝到了一口。 红豆馅的,齁甜。 “……苏酩他哪儿买的?跟打死了卖糖的一样。” 祁妙勉强吃完一个,嫌弃的收回手,不死心的回味了一下,直接痛苦面具。 “你关我就算了,能不能伙食弄好一点?”她扭头对着门口扬声道,“我要吃肉,食堂刚出锅的红烧猪蹄和酱牛肉!” 门口,苏酩擦擦脸上的面粉,眸中难掩失落。 * 正是饭点,自从决定全员免费后,食堂每到这时皆是人山人海。 霜岚捧着饭碗,几次端起又放下,伸长脖子往大门处张望。 “祁师妹今天也没来吃饭啊。” 身边的青珩同样心不在焉,“宗主不是说了吗,她在闭关。” “可我两天没见到妙妙姐姐了。”元元撑着下巴,叹气,“她居然闭关整整两天——” 说到这里,她比了个手势:“两天啊,没来吃饭。” 青珩习惯性阴阳怪气:“她一个金丹境的修士,别说两天,便是两百天不吃东西,也饿不死。” 顶多就是饿得难受罢了。 她敲敲桌子,满脸不耐的对元元说道: “别想别人了,赶紧吃你的饭,就这半碗饭你吃了足足一个时辰了,再这样下去,你脸上刚长起来的二两肉又得消下去,到时候尖嘴猴腮的,丑死了。” 元元用筷子戳戳米饭,瘪着嘴,委委屈屈的回道: “不想吃了。” 青珩眉头一皱,刚要说些什么,霜岚赶紧开口,“那就先不吃了,饿了再说。” 提起祁妙,霜岚也很愁: “我给妙妙传讯息她也不回,去云起峰找她也没见着人影,明天就要启程去交流会了,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青珩抱臂往椅子上一靠,完全不当回事: “她能出什么事?修士闭关是常有的,你们一个个的,就是太过大惊小怪。” 霜岚正要说话时,四周倏地一静,原本快要掀翻屋顶的食堂落针可闻。 她顺着大家的眼神看去,捕捉到黑衣青年的身影时,也是一惊。 “宗主怎么来了?”她暗中对青珩传音,“他来这里干什么?” 青珩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继续监督元元数米粒,兴致缺缺: “来这里还能干什么,吃饭呗。” 果然,黑衣青年径直去了厨房,很快又出来,手中多了一个样式精致的食盒。 他脚步匆匆,从始至终,一个眼神都没给别人。 不知为何,霜岚总觉得心里不踏实,犹豫再三,还是起身跟了上去。 “宗主!” 她一路追至门外,叫住了正要御剑离开的苏酩。 苏酩脚步一顿,转头看她,“何事?” 霜岚踟蹰道:“是这样的……” 捕捉到苏酩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耐,她语速加快,一口气说完心里的问题: “明天就要启程去交流会了,祁师妹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出关呀?我害怕她赶不上。” 苏酩静静听完,冷声回道: “我已与万仙盟打过招呼,她不去了。” 霜岚心头一震,连忙追问,“这是为何?” 苏酩想起祁妙之前说过的话,沉默一会儿后,缓缓开口: “她,死了。” 霜岚:“???!!!!!!” “什么?!!!” 她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了,声音控制不住的拔高,引起几个路过弟子好奇的视线,她却管不得这么说,反复向他确认: “祁师妹死了?!” 苏酩颔首,“嗯。” 霜岚大脑一片空白,一叠声追问: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这么突然,她,她是因为什么走的?” 苏敏:“突发恶疾。” 霜岚眼圈霎时红了,“师妹她还这么年轻,怎么就……” 苏酩望着她,不语。 “宗主,我可以去见师妹最后一面吗?”霜岚请求道,“让我去送送她。” 苏酩冷冷道:“不行。” “为什么啊,”霜岚难以接受,“莫非,莫非……” 苏酩眼神微微一变。 说到这里,她悲伤的不能自抑,“莫非你已经把她烧了埋了?” 苏酩没说话,直接御剑走了。 霜岚一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这事儿来的太突然,她越想越难过,尤其是,当她想起祁妙还借了自己五百灵石没还的时候,瞬间更加难过了。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你怎么了?” 青珩牵着元元走出食堂,奇道: “好好的哭什么?” 霜岚不知道该怎么和她们说这事,几次哽咽着开口,都没能吐出一个字。 见她这样,青珩表情也严肃了起来,双手按住她肩膀,“冷静,师姐,深呼吸。” 好半天,霜岚才平静了一点。 她顾及着元元还在,对青珩摇了摇头,两人暗中传音: “师妹,祁师妹她,死了。” 青珩第一反应是不信:“师姐,造谣要被抓起来的。” 霜岚满脸是泪:“宗主亲口说的。” 青珩一时愕然。 “她怎么突然就死了?”她不敢置信,“她不是一直在闭关吗?” 霜岚摇头,“宗主说是突发恶疾。” 青珩也沉默下去,愣愣的盯着地面,“我还没和她一决高下……”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啊?”元元忽然摇了摇她们的手,“我也要听!” 霜岚敷衍过去,“没事儿。” 可只要留在凌云宗,迟早会知道这件事。 她只得勉强对元元笑笑: “你不是一直闹着要和我们去交流会吗?我带你去好不好?” 元元开心极了,“好啊好啊,我可以和妙妙姐姐一起去了!” 话音落下,面前两个人同时背过身,肩头轻轻抽动。 一天之内,祁妙病重而亡的消息,传遍了凌云宗,众人无一不惋惜。 ——主要传播源,是路过偷听的那几名弟子。 除了没有通灵石的元元,上至长老,下至看守山门的老翁,该知道的不知道的全知道了。 在祁妙还在密室费劲啃猪蹄的时候,云起峰热闹得堪比过年。 兰莳踹开水行阁的门: “苏酩!” 刚开了个头,身后的大门再度传来一声巨响,执法长老气势汹汹赶到: “苏酩!” 同样刚说两个字,大门又一次被踹开。 紫苏长老和死命拖着她的空寻长老也到了。 几人齐刷刷盯着苏酩,脸色铁青。 “这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你到处和人说妙妙死了?” “她的命灯突然消失不见了,宗主,我需要一个解释。” 苏酩:“。” 他眼皮也懒待抬一下,随意一挥袖。 除了执法长老外,其余几人纷纷被移出了云起峰,结界罩下,阻断他们再次上来的所有路径。 水行阁终于安静下来。 执法长老瞪他,“到底怎么回事?你把人弄哪儿去了?” 苏酩很淡定,“祁妙已经死了。” 执法长老眉头皱的能打结,“什么意思?她分明没事。” 苏酩:“就当她已经死了罢,这次的交流会,她不能去。” 执法长老很快反应过来,失声道: “你已经确定她就是……” 苏酩道,“不管怎样,她不能出现在修仙界。” 执法长老一怔,低头沉思: “所以直接对外宣称她死了吗?的确也不失为一个方法,只是……等等,她现在在哪里?” 他霍然抬头,厉声逼问: “你把她藏哪儿去了?!” 苏酩毫不退缩,直直的与他对视: “自然是安全的地方,而且那个地方只有我知道,她不会再被别人打搅。” 执法长老瞥见他手上的牙印,猜到了什么,脸色很难看,指着他的手微微颤抖: “你竟敢,竟敢囚禁她……” “只是不得已为之罢了。”苏酩眉梢眼角划过几分嘲弄,“她若是能乖一些,配合一些,我也不至于出此下策。” 执法长老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混账!” 苏酩的语气很是漫不经心: “长老还请宽心,我会将师尊养的很好,保证不会让她少一根头发。” 执法长老劈头盖脸骂道:“我凌云宗怎么就教出你这么个欺师灭祖的东西!” 苏酩低咳两声,笑意不达眼底: “欺师灭祖?长老难道不知道吗,早在一百年前,我就是欺师灭祖的东西了。” 执法长老勉强按捺住火气,握拳在屋中踱步,“让我见见她。” “暂时还不行。”苏酩毫不迟疑的拒绝。 “那什么时候能行?!”执法长老怒斥。 苏酩缓声道: “等她……不再想着逃跑的时候。” “不行,我一定要逃出去!” 啃完最后一个猪蹄,祁妙说出如上壮志豪言。 “总不能真就这么被关一辈子。” 她在衣袖上蹭了把嘴,“虽然我也爱躺平,但这种躺平方式,确实接受不太来。” ——没有灵力,在这儿连通灵石都用不了。 试问,有谁,能在有吃有喝,但没网的空调房里,呆一辈子? 连本打发时间的小说都没有,除了睡觉还是睡觉,人生一片寂寞,完全没有半点体验感。 她真的度秒如年。 可这里跟个铁桶一样,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要逃出去,谈何容易? 祁妙抖着腿,将所有可能性在脑海中演练一遍。 好像,没有一种可能,是能成功的。 她心烦意乱,抖腿的频率加快,脑海中忽的灵光一闪。 上次在锁妖塔里,那个穿紫衣服的大哥,是不是把她直接传送到顶层了来着? 虽然不懂那是什么原理,但既然当时可以那样,现在,也能把她传出这个密室吧? 而且,他对自己没有杀心,还给她留了护身的簪子,应当是友非敌。 虽然他也嚷嚷过要她留在那里,但感觉,怎么说呢,他貌似比苏酩这个犟种好对付点。 ——苏酩听她画饼听了太多次,对此已经完全免疫,但他可还没有。 更重要的是,就算逃跑不成功,在那里还能有个人说说话,在这里大概率只能对着苏酩这个小哑巴。 祁妙越想越觉得此路可通,狠狠点头,立即停止抖腿,试探性端上之前嫌弃的那碟子点心,开始冥想。 所有的意识都沉浸在体内,她找到自己的识海,轻轻触碰。 一阵白光闪过,系统再次失去联系。 脚下的青砖变成了红色焦土。 天空很低,四野寂静,压抑的一如往昔。 手中的点心居然还在。 祁妙小小的惊诧一下,而后轻轻舒了一口气,打起精神,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往前走去。 不多时,那座漆黑的宫殿出现在视野中。 似乎知道她要来,殿门大开着。 她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眼上面的匾额。 婆娑殿 兰莳说过,这里是净土的对立面,有诸多罪恶,那住在这里的那个人,又是犯了什么罪呢? “还不进来。” 正思索间,男人磁性的嗓音从殿中飘出,尾音勾出几分不耐烦。 祁妙回过神,挺直背踏进那座宫殿。 大门在她背后轰然阖上。 她很淡定。 无所谓,关个门而已,只要不放狗,一切都好说。 “嘎——!” 粗哑的鸟叫声响起。 祁妙:“……” 确实没放狗。 放鸟了。 她震惊的看着不远处的毕方,“你还没死啊?” 不仅没死,上次被那人拔秃的毕方,身上还长了一丢丢绒毛出来,看上去总算没有那么凄惨,甚至多了几分可爱。 不过此时,它仅剩的几个脑袋一起转向祁妙,一眨不眨,依旧盯得她浑身冒鸡皮疙瘩。 就在她快要扛不住,疑心它杀心不改的时候,它终于动了。 它拿出了一根拖把。 毕方鸟几张嘴同时口吐人言,幽幽道: “我刚拖的地。” 语气麻木中带着一丝空洞,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拖地机器人。 祁妙:“???” 她回头看看身后。 光可鉴人的墨玉地板上,果然留着一行沾着泥土的脚印。 祁妙:“……” “对不住。” 毕方默默上前,将拖把伸到她脚下: “踩一脚。” 同样做过打工人,祁妙十分配合,认真蹭干净了鞋底的泥: “这样可以了吗?” 毕方几个脑袋一起上下点动,眼里居然涌出一点泪光,恨不得与她握手致谢。 祁妙心中一阵唏嘘。 这里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连桀骜不驯的妖王毕方,都硬生生磨平了所有棱角。 她忽然就有些拿不准,自己到这儿来,究竟是对还是错了。 王座上。 紫衣男子撑着下巴,狭长双眼微微上挑,端凝着下方表情变幻不定的祁妙。 待到她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他敛了嘴角的笑意,轻嗤一声: “你来找我做什么?上次我不是说过,不想再见到你吗?” 来都来了,没有后退的道理。 祁妙笑成了一朵花儿,狗腿道: “前辈,自从上次一别后,我对您甚是想念,所以特意过来探望探望。” 紫衣男子挑眉,“是吗?” “当然,”祁妙上前,努力举起被绑住的手,将手中的瓷碟高举,“你看,我还带了礼物来。” “这是什么?”他明显被取悦,纡尊降贵的捻了一块。 祁妙脸不红心不跳,瞎话张口就来: “这是我亲手做的红豆糕点,可能看上去不怎么样,实际上吃起来也不怎么样,但不管怎么样,都代表了我最诚挚的心。” 听到这句话,紫衣男子原本要扔回去的手顿了顿,拿着那块糕点凑到眼前,仔细打量。 不知他怎么想的,竟试探着咬了一口,刹那间,那对暗紫色的瞳仁微闪了闪。 祁妙没想到他居然会真的吃,满心忐忑。 紫衣男子吃完那块红豆糕,沉思了两秒。 然后,在她提心吊胆的目光中,接过了碟子。 “还不错。” 他吝啬的给出这三个字,就算是评价。 说完,再次往嘴里送了一块,双眼微微眯起,很是享受的样子。 祁妙:“……” 这人怎么跟苏酩一样,爱吃这么甜的东西? 还是说,果然,变态的口味,都是相似的吗? 她不明觉厉。 传下去,成为变态的第一步: 嗜甜 但死鸭子嘴硬,绝不轻易承认。 作者有话说: 补上之前的字数啦~感谢在2023-04-28 07:07:17~2023-04-30 11:48: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x、25549450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以砖服人 20瓶;江亚齐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画饼艺术家 ◎苏酩他到处说你死了◎ “咳咳, ”祁妙见他心情好,立马顺杆往上爬,“前辈, 您看我这手上……” 她晃了晃被捆仙绳束缚的双手,拼命用眼神暗示。 紫衣男子阴阳怪气一笑, “怪道主动来我这儿,原来是被绑住了。” 祁妙有点尴尬,“能劳烦前辈帮我解开吗?” 他吹了吹指尖的糕屑, 语气戏谑:“我凭什么帮你?” “我送你的红豆糕好吃不?”祁妙徐徐善诱,“如果你帮了我这一次, 我下次保证还给你带, 如何?” 他丝毫不为所动, “呵, 我岂是区区一碟子点心就能收买的?” 祁妙完全不慌: “以后你的点心水果蜜饯我全部包圆,不仅如此,每逢初一十五还额外增加一桌满汉全席。” “成交。” 紫衣男子爽快的答应, 打了个响指,“啪”的一声,祁妙手上的捆仙绳轻而易举绷断。 祁妙重获自由。 活动着手腕, 她心里随之一松, 对他拱手致谢: “多谢前辈。” 最后一块糕点吃完,紫衣男子随手扔了碟子。 下面的毕方眼疾手快, 一个飞扑稳稳将其接住。 他背着手走下王座, 慢悠悠向祁妙踱去。 祁妙看着他肤色苍白的脚背, 忍了又忍, 还是没忍住, “前辈, 要不你还是穿双鞋吧,我爹说……” 他脸色一黑,“闭嘴。” 祁妙乖乖闭上了嘴。 紫衣男子神情稍霁,目光落到她披散着的发上,眉头一皱,“簪子呢?” 祁妙老老实实道:“放在房间里的,忘记戴了。” 他不悦,“我送你的东西,以后不要随便取下来。” 说罢,转身看向毕方鸟,上下打量着它,眼神意味不明。 毕方:“……” 它捂住刚长出来的绒毛缩到角落,瑟瑟发抖,声音都染上了一丝哭腔: “主人,真的拔不得了,我快要斑秃了。” 紫衣男子啧了一声,“废物。” 他的视线重又落到祁妙身上。 祁妙:“……” 她默默后退,将胸前的长发拨到了背后。 紫衣男子冷哼了声,伸手在虚空中一捞。 镶嵌了红宝石的银簪凭空出现。 他修长指节随意转了转,银簪调转方向,“过来。” 祁妙小碎步蹭到他面前,惊叹:“怎么做到的?” 他不屑:“不过是隔空取物之术,这有何难。” 说完,伸手绕过她耳后,拢起她鸦黑的长发,试图挽出一个发髻。 可她头发滑溜溜的,总是抓不全,折腾了半晌,进度还是0。 他也不着急,十指慢悠悠的穿梭在她发间。 即便面对面有些许的不方便,也完全没有让她转身换个方向的意思。 两人离得很近,祁妙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类似于雪后梅花,淡淡的,带着一点冷。 她觉得怪好闻的,有心要问问他用的什么香料熏衣,可看他那副样子,也不像是会用这玩意儿的人,多半问了也是白问,只得作罢。 于是,她的注意力又落到了别的地方。 平心而论,他生的很不错,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轮廓深邃流畅,仿佛是被人用刀精心雕刻出来的。 祁妙看的很满足,视线再次移动,这一次,她在他耳垂上,瞥见一粒小小的痣。 苍白到几乎半透明的皮肤上,那一粒朱砂似的痣,红的触目惊心。 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头顶传来他漫不经心的声音:“看够了吗?” 祁妙收回目光,理不直气也壮,“前辈好看,所以才看。” 他垂眼,语气不明,“呵。” 祁妙掸开落到衣裳上的断发,为了避免自己成为下一个毕方,委婉开口: “前辈,要不,还是我自己来吧。” 紫衣男子不情不愿的松了手。 她三下两除二挽好头发,将银簪插上固定好。 “前辈,既然您会隔空取物之术,那能麻烦您再帮我取个东西吗?”祁妙小心提议。 “什么东西?”他兴致缺缺。 “一个面具,”祁妙比划了一下,“我上次脸上戴着的那个。” 紫衣男子居高临下的睇着她,还是那句话,“我凭什么帮你?” 祁妙熟练的开始画饼: “前辈,你一个人在这里肯定很寂寞对不对?我以后会时常来看你的,嗯……下次来我给你带些花种可好? 就撒在外面的地上,这土看着这么肥,肯定过不了多久就能开出好看的花,多看看漂亮的东西,你的心情一定也会好起来的。” 闻言,紫衣男子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可置否的哼出一道气音。 “都是胡说八道。” 祁妙没听清:“什么?” 他加重了语气,“我说,下不为例。” 说完,同样在虚空中一抓。 不过是眨眼之间,那块鎏金面具出现在他手中。 祁妙立即双手接过,仰着脸对他笑成了一朵花儿,十分狗腿的夸道: “不愧是前辈,真厉害。” 他微扬了眉,嘴角翘起一点,“是你太没见识。” 祁妙趁热打铁,打了个腹稿后,开口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上次在锁妖塔,前辈将我送去了顶层,这次,可否劳烦前辈送我出一次凌云?” 几乎是她这句话说完的同时,紫衣男子脸上的笑意荡然无存。 殿中气氛宛如冰封,角落里的毕方大气不敢出,抬起翅膀根捂住头,抖如筛糠。 他嗓音透着寒意:“我这婆娑殿,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祁妙赶紧顺毛,解释道: “我并非这个意思,实在是这次还有要事在身,没法儿再耽搁了。” “究竟是什么事?”他语气很有点咄咄逼人的意味。 祁妙道: “我父亲受了重伤,还在昏迷中,我得去找风玄草给他炼药,等找到了,我一定回来陪你解闷行吗?” 听到她提起祁亦然,紫衣男子身形顿了顿,脸色缓和了些,“当真?” “当真!”祁妙竖起三根手指,发起毒誓眼也不眨,“我如果骗你,就叫我将来死于自己的本命剑下,永生永世……。” 话还没说完,他将她的手重重按了回去,斥道: “你是修道之人,怎能轻易立誓?以后莫要再这样做。” 祁妙赶紧点头:“好嘞好嘞。” 笑死,她的本命剑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呢。 先天条件就不存在好吧。 完全不虚。 忽的,紫衣男子又问她:“风玄草在哪儿?” 祁妙赶紧答道:“幽篁山或许会有。” 他沉吟片刻,“距离太远,我的力量不能延伸到那里去。” 祁妙忙摆手,“不用不用,能送我离开凌云宗我就已经很感激了,幽篁山我自己想办法就行。” 事到如今,她也大概弄明白了,这里虽然是她的识海,但又不完全是。 ——准确的说,应当是她的识海连接了这片婆娑世界。 相当于一个中转站。 他虽然被囚禁在婆娑界,却能以她为媒介,与外面的修仙界短暂接触,两人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共生了。 只是,他被关着都这么厉害,那等离开婆娑界后,得有多离谱啊? 祁妙由衷替关着他的那个人捏把汗。 希望到时候人没事,阿弥陀佛。 对面,紫衣男子手腕翻转,竟硬生生撕开虚空,做出了一条通道。 他让开路,“记住你说的话,滚进去。” 事情这么顺利,是祁妙始料未及的。 她原本还以为,得费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让他答应自己的请求。 看来和外表不同,这人意外的很讲道理啊。 她心里满是感激,再三与他道谢。 他只做不耐状。 将要进入通道的前一刻,祁妙倏地回头,小心询问道: “前辈,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啊?” 紫衣男子揣着袖子,神色不变,“问这个做什么?” 祁妙挠头,茫然道: “不是你上次说的吗,说我还是这么讨厌你啊什么的。” 而且,以他对她的种种表现来看,完全不像陌生人,似乎已经认识很久。 问题是,她真的不记得,自己啥时候见过这么一号人物。 回答这个问题是,紫衣男子语速很慢,无端泛开一抹悲凉:“就当你听错了。” 这是避而不谈了。 祁妙心里急的像猫抓,换了个问话方式: “前辈可否告知姓名?” 紫衣男子掀了掀眼皮:“你真的想知道?” 祁妙眨巴着眼,“可以知道吗?我真挺好奇的。” “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他勾了半边唇角,嗤笑,“在这个修仙界,但凡知道我姓名的,几乎都被我杀了。” “你,确定想知道?”说到最后,尾调诡异的上扬,听的人心脏突突直跳。 祁妙脸上挂着标准假笑,双手重叠在小腹上,对他深深鞠了一躬: “谢谢,突然就不是很想知道了呢。” “终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他长臂一伸,将她拽到了自己身前,抬指捏住她下巴,阴恻恻道,“届时,不用我说,旁人自会告诉你。” 祁妙结巴了一下:“是吗,那,那还挺好的。” “好?”他眸底盛满讥诮,“如果你我会兵刃相见,你还觉得好吗?” 她认真想了想,老实巴交开口: “前辈,其实你人挺好的,就是看着凶了点。” 他微挑了眉,“嗯?” 祁妙继续说道:“所以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对你动手的。” 最重要的是,根本打不赢好吧。 在敌我双方实力悬殊太大的情况下,那不叫动手,那叫找死。 紫衣男子摩挲着她的下巴,许久没出声,又不知想起了什么,神色猛地一沉,狠狠松开手,对她道: “滚吧。” 祁妙被他的态度弄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自己哪儿又得罪他了。 但确实不能再磨蹭了。 “好,那前辈再见。” 说完,她大步走进虚空缝隙中。 那条通道转瞬间消失。 婆娑殿中霎时安静下来。 紫衣男子垂眼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纹路复杂,线条彼此纠缠,不是个能安稳一生的手相,多有横死之忧。 他脸上牵出一抹冷笑,手指用力收拢成拳,关节处发出轻微的脆响。 “骗子。” 当初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杀了他的那个人,不正是她吗? …… 熟悉的晕眩过后,祁妙眼前倏地一亮。 天际残阳如火,浅金色的余晖温柔洒下,不远处的河面倒映了漫天霞光,景色瑰丽而壮观。 这几天一直都被关在室内,乍然见到这副景象,她感动的稀里哗啦, 逃跑成功,她心情格外雀跃,伸手搭在额上,放眼打量着四周。 这里应当是一片远郊,河两岸有些田地,但都长满了杂草,似乎已经荒废了。 顺着这条河往前走,应当能见着人烟。 刚要抬脚,她又想起一件事,赶紧拿出了通灵石。 自己无缘无故消失,兰莳肯定会担心的,得跟她说一声才行。 岂料,刚一注入灵力,通灵石突然开始疯狂震动,未读讯息挤满了界面。 祁妙:“?” 就几天没上去冲浪,咋这么多人找? 好奇之下,她一条条点开这些堆积的讯息。 【兰莳】:“你做什么去了?元元说你没去吃饭。” 【兰莳】:“是在闭关吗?” 【兰莳】:“……苏酩他到处说你死了。” 【你比霜雪更寂寞】:“师妹,要去交流会了,你什么时候出关呀?” 【你比霜雪更寂寞】:“师妹,你晕飞舟吗?我给你留前排的位置好不好呀?” 【你比霜雪更寂寞】:“呜呜呜呜呜呜师妹,下辈子我还做你师姐!!!” 【青珩】:“什么时候一决高下。” 【青珩】:“一路走好。” 【紫苏】:“妙妙呀,你是还活着的吧?” “……” 诸如此类的消息,数不胜数,几乎半个凌云宗的人,都发来了哀悼。 就连执法长老,也对她打出一个问号。 祁妙:“。” 某种意义上来说,苏酩的执行力,真的很强。 从这一刻起,她在凌云宗弟子们的心里,就是个死人了。 如果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应该会被认为诈尸了吧? 啊,想想还有点小刺激呢~ 作者有话说: 某魔尊:我也不想的,可她给的实在太多了(战术性纠结) 第38章 咦,好变态啊 ◎哥,我已经学会了做花圈的手艺!◎ 回复完兰莳, 再三拒绝她过来帮忙的要求后,祁妙犹豫了一下,收起通灵石。 她以后大概率不会再出现在凌云宗, 对于霜岚青珩她们来说,还是就这样认为她已经死了, 会更好一些。 打定主意,祁妙戴好面具,掐诀换下凌云宗的门派服, 改穿一身寻常衣衫,大步顺着河流往下游走。 四野安安静静, 只有她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就连流水仿佛也是静止的。 到天色擦黑的时候, 脚下的乡间小路逐渐平整开阔, 前面冒出许多屋舍,却并没有炊烟 ,一排排整齐的立在朦胧夜色中, 冷清的好似无人居住的荒宅。 可门上贴着的辟邪符,分明还是新的。 祁妙站在街头,放眼望去, 落叶萧萧, 整条街除了她之外,别说人了, 连盏亮灯都没有。 祁妙:? 她一时拿不准, 那个前辈到底把她给送到了, 修仙界哪个犄角旮旯里。 这个地方处处透着诡异, 不是个过夜的好地方。 她加快速度, 想要在天完全黑透前走出去。 蓦地, 前方响起一阵脚步声,整齐有力,一听便是修炼之人,数量还不少。 拐角处隐隐亮起火光。 她踟蹰了一下,轻盈翻身上檐,收敛浑身的气息,几乎与这栋房子融为一体。 很快,那些人完全走出拐角,手上的火把亮堂堂的,驱散冰冷夜色。 祁妙也看清了来人。 领头的是个高个子少年,身后跟着大约几十人,个个神情警惕。 她视线落在他们标志性的银色重甲上,微挑了眉梢。 是万仙盟的弟子。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一般有宗门所在的地界,都会由该宗门庇护,例如凌云宗所在的沧州,傲天宗所在的青州,若非重大事件,万仙盟绝对不会派遣这样多的人前往。 若该地无宗门庇护,不管发生什么事,都由万仙盟处理。 看来此地不在凌云宗的管辖范围之内。 她应当是被那位前辈送到了,他力所能及最远的地方。 “什么人?!” 突然,下方街道传来一声冷喝。 祁妙反应很快,当即飞身离开,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她原本趴着的屋檐被炸开一个大洞,硝烟四起。 见那些万仙盟的弟子还要动手,她一阵牙疼,忙出声:“别,我只是单纯路过而已,不是什么坏人!” 听到她的声音,领头的少年对身后抬手示意了一下,场面暂时平静下来。 “出来!” 祁妙快步走出藏身的石狮,态度十分良好:“这位道友,我真的只是个过路人。”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阵,紧绷的脸色放松些许,例行盘问道: “何门何派,为何以面具示人?” 祁妙道:“无门无派一介散修罢了,至于面具……” 她指指自己的脸,“早年受伤,实在可怖,所以才用面具遮掩。” 少年沉吟了一会儿,似是相信了她的说辞,只道:“天黑后不许上街,你速速找个地方落脚,莫要在往外乱跑。” 祁妙看了眼旁边的空屋子,试探着问道: “敢问道友如何称呼?” 他颔首,“莫十三。” 祁妙顾不上客套,直入主题: “不知莫道友可知道这里是何处?怎么会是这番场景?” 莫十三言简意赅:“相思镇。” 听到这个地名,祁妙脑中灵光一闪。 兰莳之前说过,有个地方正在闹邪祟,很多人都被吸走了阳寿。 不就是相思镇吗? 怪不得门上要贴辟邪符,原是为了防这个的。 那天黑后的确不能在外面乱跑了。 “多谢道友告知,我这就找地方落脚。”对莫十三道完谢,祁妙转身就走。 身后的莫十三看着她的背影,眉头微皱。 这人…… 怎么感觉有点像凌云宗的那个祁妙。 再三考虑后,他拿出通灵石,打算联系守在流明山的莫十九。 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反而先一步发来了简讯。 【莫十九】:哥,听说那个祁妙死了!! 他心里重重一跳。 死了? 这么突然? 【莫十九】:凌云宗的人都在买花圈,我紧赶慢赶去山下进了一大批货,全部翻倍卖给他们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莫十九】:原来这一行这么赚钱!哥,我已经学会了做花圈的手艺,以后哪个宗门死了人,我就在哪个宗的大门口摆摊,不出两年,我定能成为一方首富! 莫十三:“……” 他这个弟弟,果然是有点经商头脑在身上的。 【莫十三】:祁妙身死的消息,你传回留香城了吗? 【莫十九】:早就传了 【莫十三】:城主怎么说? 【莫十九】:大概意思就是让我把她坟撅了,最好将尸体也偷出来带回去,咦,我们城主好变态啊 【莫十三】:……城主的意思,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确认是她无误后,再将其挫骨扬灰 【莫十九】:可我连凌云宗都进不去,这事儿太难了,整个宗门都说她死了,那肯定就是死了,难不成还能有假?城主未免太过谨慎 看到这句话,莫十三眯了眯眼,抬眼望向前方,少女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只余一地枯叶。 风一吹,它们打着卷腾空,彼此碰撞间,发出哗啦啦的轻响。 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总感觉……没这么简单。 * 安全起见,相思镇的居民暂时都搬去了别处。 祁妙挑了间视野最好,同时隐蔽性极高的屋舍,打算暂且在这里先过夜。 天已经完全黑了,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在密室中撬下的夜明珠,充当照明之用。 这时,她才看清屋中详情。 空间虽不大,但布置考究,处处都透露着屋主的用心,墙根处摆放了一张供桌,桌面铺着绣了芙蓉花的纱布,还搁了一碟子水果,只是放的时间太久,已经全部腐坏。 祁妙凑近去瞧供奉的灵位。 上面写的是先夫。 看来这里住的是一位寡妇。 香炉里插着燃尽的线香,她将其取出,另燃了一炷新的,随后不再四处走动,搬了张椅子安静坐到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户纸上倒映着弯弯曲曲的树枝残影,随风舞动时,犹如鬼魅。 偶尔其中某一道影子会停下,久久的贴在窗上,似乎正在往里窥视。 门口早就被她贴了一打辟邪符,祁妙并不担心那些邪祟真能进来。 她盯着手里的通灵石,兴致勃勃的在宗门群里潜水吃瓜,里面大部分的内容恰好都和她有关。 从葬礼的流程到花圈的摆放位置,再到她坟头的选址,全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为了不让元元知道真相,霜岚她们还提前启程去了浩然门参加交流会。 可谓用心良苦。 祁妙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她发现他们买一个花圈,居然要五百灵石的时候,原地裂开。 一个花圈五百灵石,难道是金子做的吗??? 这人怎么不干脆去抢! 没有一点点犹豫,她匿名给万仙盟总部发去一封投诉信。 呸!等着吃牢饭吧,奸商! 第39章 小师姐是在关心我? ◎我爹不让我和傻子玩◎ 夜更深后, 街上偶尔会有脚步声与打斗声。 叮叮当当的,还挺热闹。 ——是万仙盟在剿灭邪祟。 不知为何,相思镇这一带的邪祟分外棘手, 总是杀不尽。 往往剿灭一波转眼又会出现另一波,若是不及时清理, 很快就会向周边城镇蔓延。 扩散速度堪比病毒。 祁妙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总觉得这事儿不太正常,人死后的怨气化作邪祟, 可相思镇都搬空了,活人都没剩, 遑论死人。 它们, 究竟是从何而来? 祁妙想不明白, 便干脆不想, 反正这些事情有万仙盟那群家伙调查,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都轮不到她来管。 储物袋里还剩的有兰莳炒的瓜子, 她抓了一把,噼里啪啦磕起来,继续在通灵石上冲浪。 黎明时分, 街上的声渐渐嘈杂起来。 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 万仙盟那群人的呼喝声几乎震破窗户纸。 祁妙反手遮住夜明珠, 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下一刻,杂乱的脚步声停在她门前, 两道影子拓在窗纸上, 微微颤动。 祁妙呼吸一顿, 捏紧了手中符纸。 影子动了动, 做了个伸手的动作, 似乎是想推门进来。 可她一早就落了门栓, 对方注定要失望。 祁妙摸不清来人的底细,不敢轻易出声,只在屋内暗中观察。 外面的喧闹声更大了。 那两道影子见大门走不通,往旁边一闪,干脆利落推开窗户,却因为都想第一时间进来,导致双双卡在了窗棂处。 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半个身子拼命挣扎,怎么都动不了分毫。 祁妙:“……” 她实在看不下去,将手里的瓜子壳扔进垃圾篓里,薅起袖子上前,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用力一拔。 “砰——” 两人同时跌倒了地上。 “哎哟!” 是年轻男子的痛呼声。 “闭嘴!” 是少女的怒喝声。 还有点耳熟。 祁妙掀开夜明珠上的罩布,想看看来人究竟是谁。 随着那块布料揭开,柔和的白芒骤然溢满室内,屋中几人都看清了彼此的脸。 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祁妙?!!” 那人一连退了好几步,身体紧紧贴着墙: “你不是死了吗?!” 不等祁妙回答,她想到了某种可能,脸色一变,“你这是诈尸还是变成邪祟了?!” 祁妙:“。” 她看着青珩苍白的小脸,诡异的沉默了。 这还真的,和她当初猜的反应,分毫不差。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凌云宗的人啊?! 祁妙扶额,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另一边,和青珩同行的那个年轻男子看看她,又看看青珩,大约理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没有半分犹豫,转身就要再翻窗户逃出去。 “这是你们凌云宗的邪祟,该你来解决,我不管了!” 祁妙一把拽住他衣摆,“你给我回来!” 他哭丧着脸,双手死命扒着窗框,声嘶力竭道: “我不!我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在你们凌云宗弟子的手里!” 祁妙:……有病。 她深吸一口气,猛然发力,一把将他给扯了下来。 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他脑袋磕在地上,眼前闪出一排金色星星,一歪头昏了过去。 祁妙关好窗,拍拍手,拉过椅子坐好,将视线移到了青珩身上,试图挽回自己岌岌可危的马甲: “这位道友,我目前还健在,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祁妙。” 青珩梗着脖子:“你就是!” 祁妙:“我不是。” 青珩:“你是!” 祁妙:“我不是。” 青珩:“你是!” 祁妙:“我不是。” 青珩:“你不是。” 祁妙:“我是。” 祁妙:“……”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青珩,“你这算犯规了吧?!” 怎么能利用人的思维惯性故意挖坑?! 青珩瞪她:“你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认识。” 祁妙一阵肝疼,“我何德何能,让小师姐这么惦记着。” 青珩走到她面前,也拉了把椅子坐下,脸色不善: “到底怎么回事?现在整个宗门都在吃你的席,你却活生生的出现在这儿?” 祁妙斟酌着回道: “这件事儿,我现在很难解释,不过你能先别和他们说吗?” 青珩抱臂冷哼:“我才懒得说呢,你的事我一点都不关心。” “多谢,”祁妙讪笑两声,“不过你怎么来这儿了?不是去浩然门参加交流会了吗?还有——” 她指指地上的年轻男子:“这个傻子又是打哪儿来的,好像有点什么大病。” 青珩面无表情:“他是傲天宗的弟子。” 哦,傲天宗的啊,那不奇怪了。 祁妙道:“你怎么和他混到一处了?” 提起这件事,青珩额头青筋欢快蹦了蹦,“我们原本确实是在去浩然门的路上。” 结果不巧的是,路上正好与傲天宗的飞舟狭路相逢。 两个宗门本就积怨已久,两辆飞舟自然也互不相让。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 ——他们赌上了全宗荣誉,当场来了一局修仙界版速度与激情,并在急转弯时随机甩出了两名幸运儿。 很显然,就是青珩与地上这位。 据青珩描述,当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和这位仁兄一起从天上掉了下去,还正好砸在邪祟群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来。 更重要的是,很有可能到了现在,还没人发现她丢了。 祁妙叹气。 看来在修仙界普及安全带这件事,得抓紧提上日程了。 “霜岚师姐应该很快就会来找你了。”她安慰青珩。 话音落下,风刮过窗户,引起一点响声。 她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问道: “宗主呢?他带的队吗?” 青珩摇头,“宗主有事先行离开了,是紫苏长老带的队。” 她刚说完,又是一阵风声,窗户哗哗响,这一次响的很激烈,好似马上就要被吹开。 祁妙起身去检查窗户,地上的傲天宗弟子幽幽转醒,捂着后脑勺爬起来,满脸警惕。 她觉得这人有点面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喂,”祁妙蹲在他面前,“你叫什么?” 大概是终于发现她是个正常人类,他大大的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虚汗,态度还算尚可: “在下温潮生。” 姓温? 莫不是和她那死对头有点什么关联? 祁妙再度好好看了他一阵,“温长离是你什么人?” 温潮生不太高兴:“这位凌云宗的道友,请不要直呼我师尊的名讳。” 祁妙:“温长离温长离温长离温长离温长离温长离。” 温潮生:“……” 他从未见过如此叛逆之人。 “你应该不止是他徒弟吧?”祁妙又问。 温潮生扬起下巴,矜持的笑道: “这位道友好眼光,实话告诉你,我还是师尊族中的后辈,身上流着与他相似的血缘,自然,这无与伦比的气质与英俊的外貌,也会与他有些雷同。” 祁妙:“其实我是瞎猜的。” 温潮生:“……” 祁妙:“也并没有看出来你气质哪里无与伦比和英俊。” 温潮生:“……” 可恶,她们凌云宗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祁妙也终于想起究竟在哪里见过他。 ——上次在留香城,有人冒充凌云宗弟子,就是这货。 她撇撇嘴,坐回椅子上继续嗑瓜子。 他们傲天宗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青珩凑过来抓了把瓜子,压低声音:“我听师姐说,这位傲天宗宗主的弟子,十分的不像样子。” 祁妙:“哦?” 青珩:“据闻,前不久他去秦楼楚馆听曲,非要把人赶下去自己上台,结果唱的太难听,被人当场扔了出去。” 祁妙:“咦!” 青珩:“他不服气,和别人在大街上打了起来,让万仙盟抓去关了好长时间。” 祁妙:“啧。” 短短三个语气词,却精准的道出她内心所有想法。 大概就是—— 幸好我爹不让我和傻子玩。 温潮生:“……” 屋子就这么点大,她们又没用传音入密,他要想装作听不见,真的很难啊。 惹不起,躲得起。 他恨恨一挥袖,蹲到了离她们最远的墙角,心里拔凉拔凉的。 身上也拔凉拔凉的 尤其是后背,冰冷一片,寒气直往身体深处钻。 温潮生拢了拢衣襟,随手摸了把后背。 沾了满手的水汽。 他皱眉,这是—— 回南天到了吗? 像是驳回他猜想似的,地上也有些许的水迹,一路从身边的桌子底下蔓延出来,濡湿了他一点衣摆。 仿佛有人打翻了水杯。 温潮生往旁边挪了几步,好奇的低头去看桌底。 一双浑浊的眼,正幽幽凝视着他。 温潮声:“。” 他僵硬的直起身子,僵硬的站起来,僵硬的走到祁妙面前。 祁妙:“?” “干嘛?”她不客气的问道,同时把手里的瓜子藏好。 温潮生指着那张桌子:“有,有……” 祁妙:“有什么?” 温潮生双唇哆嗦,“有那个。” 祁妙:“哪个?” 温潮声要哭了:“就是那个啊!” 祁妙只觉得莫名其妙,正要追问时,青珩一把抓住她胳膊,声线也在发颤: “你看那边。” 祁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瞳孔猛地一缩。 一双惨白的手慢慢伸出桌底。 再往后,是乱蓬蓬的长发,遮住了女人的面孔,只隐约能看见她的眼睛,瞳仁很大,眼眶往外突着,像极了某种动物。 她一点点爬出来,撑着膝盖站起身,白裙洇开大片的水痕。 温潮生和青珩吓得小脸煞白,拼命往祁妙身后挤。 祁妙:“……” 淦,她也很怕啊!!!! 就在气氛诡异到极点的时候,那个女人无声朝几人走来。 同时,她拨开自己脸上的头发,露出苍白浮肿的面容,仿佛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才捞起来。 祁妙/青珩/温潮生:!!! 几人疯狂后退,瑟瑟发抖。 女人脚步一顿,停在了十步开外的地方,眼里闪过一抹悲伤。 见她似乎并没有恶意,祁妙咽了口口水,小心询问:“你,你是这个屋子的主人吗?” 女人停顿了很久,点点头,又摇摇头。 祁妙:? 这是什么意思? 正迷茫时,身后的温潮生带着哭腔开口:“这位姐姐,我们只是路过暂时进来避一避,你别生气,我们很快就会离开的。” 女人再度摇摇头。 青珩低声对祁妙道:“她好像不能说话。” 祁妙点点头,沉声回道:“不是邪祟,但也不是活人,很奇怪。” 倏地,对面的女人撕下自己一截裙摆,指了指祁妙,喉咙里急急嗬了两道气音出来。 祁妙不解,“是要送给我吗?” 女人直直望着她,大颗大颗的血泪涌出眼眶,蜿蜒滑至腮边。 几人心里同时一紧。 就连温潮生也没有之前那般害怕了,哆哆嗦嗦探出半个脑袋。 女人想到了什么,抬指沾泪,在手中的布料上艰难划动。 可刚开了个头,她身体突然剧烈摇晃,好似承受了巨大的痛苦,“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用力抱住自己,无声尖叫。 祁妙赶紧上前,试图用灵力探查她的情况。 女人含泪不断摇头,将她推开,示意她看落在地上的那块布料。 祁妙只得收手,捡起了她撕下的那块裙摆。 湿漉漉的布料上,写着一个歪歪扭扭,几乎变形的“此”字。 这是什么意思? 她对青珩招手,“你来看看。” 青珩上前接过,同样皱眉: “此?此时,此地,此人?范围太大了,没法儿猜。” 女人还在无声哀嚎,身上不断渗出水珠,很快濡湿了浑身的衣裳,甚至在地板上聚起一汪水泊。 温潮生语速很快:“先别管那个字了,她好像马上就要不行了!” 话说出口,自己也觉得不对。 这人本就死了,再不行,能不行到哪里去? 不过就是—— “魂飞魄散。” 祁妙脸色猛地一变,用力按住女人为她输送灵力,扭头对青珩和温潮生喊道: “安魂咒,快,念安魂咒!她的魂魄要碎了!” 两人表情也很是难看,立刻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同时诵读: “……幽幽明明,静静平平,滚滚纷纷,淡淡嗔嗔……魂灵易安,人心难安,纵若彼此,殊途同归……” “……吾随天定,魂凝禅定,心合聚一,无根无尽……” “……欲还三千法愿,号黄泉之奈何,诸魂寂静……” 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直到黎明过去,天色破晓,女人终于彻底停下挣扎,身上也不再往外渗水。 祁妙反而湿透了里衣。 她大喘着气,一屁股坐到地上,心脏还跳得飞快。 “这个人,应该是被下了一种诅咒,只要告诉别人某件事,就会魂飞魄散。” 青珩也不轻松,跟着一屁股坐下,“她认识我们吗?为什么要找我们帮忙?” “不找我们找外面那些万仙盟的人吗?”祁妙觉得有点好笑,“像昨晚那样,恐怕刚一个照面,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被万仙盟的人给灭了。” 青珩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又问: “那我们怎么办?要出手帮她吗?” 祁妙也在犹豫。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连死人都不放心,要下这种诅咒。 她盯着女人写下的那个此字,眉头紧锁。 这件事,貌似很麻烦的样子,如果牵扯到认识她的那些人,那她…… “我帮你!” 出声的是身边的温潮生。 两人都有些诧异。 他骄傲的挺起胸膛,“看什么看?锄强扶弱伸张正义,不正是我辈修士应该做的吗?” “没有,”祁妙解释道,“我们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青珩跟着点头,“确实,真的看不太出来。” 温潮生:“……” 谢谢,有被内涵到。 他用力扭头,以一种名为中二的表情看着女人,语气铿锵有力: “放心,不管害你的人是谁,我都会查出来,为你报仇!” 女人很感动,然后推开了他。 温潮生:“?” 是错觉吗,刚刚他好像在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嫌弃? 她嫌弃他? 嫌弃他这个傲天宗宗主座下唯一弟子未来宗门指定继承人? 不,一定是他看错了。 呵,绝无此种可能。 那边,女人踉跄着站起来,深深看了祁妙一眼,并指为剑,僵硬的舞出一套剑法。 祁妙看出那是什么,眸色一沉。 旁边的青珩失声叫道,“凌云剑法?!” 原来这个身份不明的人,曾经是凌云宗的弟子吗? 怪不得,怪不得她要找她们帮忙…… 蓦地,女人停下动作,化作水流冲破窗户遁走。 祁妙大喊:“快追!” 不用她说,青珩早已祭起她的重剑,一把拉过祁妙,两人风驰电掣的追上去。 温潮生急忙御剑跟上,“还有我!” * 天光已然大亮。 金灿灿的朝阳悬在群山之间,草叶间还积攒着昨晚的露水,在日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散落一地的钻石。 疾风挂过,草叶伏地,钻石滚落泥土之中,消失不见。 “人呢?” 青珩收剑落地,四处张望,“追到这一带就没有她的气息了。” 祁妙同样打量着周围环境。 这里和她昨天经过的荒郊有些相似,不远处就是那条大河,安安静静的,连风声都没有。 那个女人的气息就消失在这一带。 祁妙信步走到河边,掬水洗了把手。 ——昨晚,那个女人挣扎时,血泪滚到了她手上。 与活人的不同,泪珠没有丝毫热度,冷的似冰。 仿佛有千斤重,压得她一颗心沉入谷底。 祁妙看着水面上的倒影,脑海中思绪万千。 “哗啦——” 一只河豚遭到大鱼驱赶,没头没脑的蹦上岸,身体鼓成一个圆滚滚的小球。 她紧皱的眉头松了点,顺手捡起来刷了刷鞋底,手一扬,精准扔回河中心。 水花四溅。 ……水? 祁妙骤然低头,隔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她对上一双眼睛。 一双瞳仁很大,微微突出的……眼睛。 忽然,女人苍白的手伸出水面,慢慢攥住她的衣领,猛地向下一拉。 “噗通——” 祁妙一头栽进河里,耳边是青珩与温潮生的惊叫声。 很快,鼓膜进了水,一切声音都模模糊糊的,仿佛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 她放松身体,屏住呼吸,睁开眼。 河底的光线并不十分明亮,即便是再剩的日光,也照不到这里。 女人奋力划动手臂,带着她往某个方向游去,乌黑长□□浮在水里,好似水草。 祁妙伸手拂开,拿出最后一颗夜明珠照明。 视野终于完全清晰。 就在她们的下方,这条河最中心的位置,肮脏的淤泥中,躺着一具枯骨。 各色鱼类时不时会游过来,企图从它身上再吮下一点血肉。 可它除了白骨,早就不剩什么了。 哦,还有插在心脏处的那把匕首,与钉入七窍四肢中的十一枚长钉。 前者,夺人性命。 后者,锁人魂魄,封其五感。 至此,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亡者永缚此地,不得往生。 有冤无处申,有仇无处报, 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女人带着祁妙轻飘飘立在它面前。 祁妙知道,她在哭。 即便血珠涌出眼眶的一瞬间就被河水稀释,很快消失不见。 但她的的确确是哭了。 为眼前的白骨,也为她自己。 更为有人能发现这一切。 祁妙用力闭了闭眼,拍拍她的肩,将手里的夜明珠交给她,调动灵力,隔空抱起那具骸骨,向上游去。 即将冲出水面的那一刻,她回头看了那个女人一眼。 有了那颗夜明珠,河底已经不在如从前那样黑暗。 白衣女子捧着明珠,遥遥对她弯腰行了一礼,露出一个分外温婉的笑,那张浮肿的脸似乎也不再那么可怖。 ……是个很有礼貌的人呢。 祁妙收回视线,不再犹豫,破开水面。 日光与同伴的声音一同涌来,她重回人间。 “祁妙!” 青珩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你没事吧?!” 祁妙稳稳落地,小心放下那具骸骨,掐诀蒸干身上的潮气,歪着脑袋对她笑: “哟,小师姐现在这么关心我啊。” 青珩跺脚,“谁关心你了?我这是被你吓到了!” 温潮生小声道:“可你刚刚不是还闹着要下水去找她吗?” 青珩狠狠瞪他,眼含杀气。 温潮生立马换了个话题,“祁道友,这具白骨是谁的?是刚刚那个女人的吗?不对,她明明还有躯体啊。” 祁妙蹲在地上,仔细研究着上面的钉子,淡声道: “死了应该有十几年了,叫万仙盟过来吧,究竟是怎么回事,查查就什么都知道了。” 说着,她拔下心脏处的那把匕首。 即使浸泡在河中多年,刀身依然没有半分锈迹,寒光湛湛,锋利依旧。 是把不可多得的上品灵器。 刀柄为玄铁所造,朴实古拙,只雕刻了两个模糊的字体。 她凑近细看,轻念出声: “容……忆?”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双更完成,是二合一哦~ 注: 天地清明,本自无心;涵虚尘寂,百朴归一。离合骤散,缘情归盏;我似菩提,纵化归虚。致以大道诵:幽幽明明,静静平平,滚滚纷纷,淡淡嗔嗔。灵合至此,醒今世之滔滔:净,世之安泰,随吾之法令。“魂灵易安,人心难安,纵若彼此,殊途同归;吾随天定,魂凝禅定,心合聚一,无根无尽;魂栖归息,淡然止意,,明镜之水,无尘之风;心若聚散分合,神则天清明德;惶惶不让,苍苍彷徨,茫茫不慌,冥冥悠康。欲还三千法愿,号黄泉之奈何,诸魂寂静,敕安抚心魂,平服戾气,抑制邪魔,恢复真我。 ——《安魂咒》 感谢在2023-05-01 23:54:14~2023-05-02 11:3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黎鸢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本座的人,你也敢动? ◎安息去吧,鸟鸟同志◎ 万仙盟的人来的很快。 带队的仍然是莫十三。 “怎么是你?”他指挥下属检查那具白骨, 问祁妙,“不是过路吗?怎的还没走。” 祁妙将匕首交给他,“这不是出了点意外吗。” 她将昨晚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莫十三。 “前段时间确实有下属反应, 说屡次遇见一个似鬼非人的女人,”莫十三恍然道, “想必就是引你们来这儿的那人了。” 祁妙忙问,“那可知道她的身份?” 莫十三招来一人,侧身询问了两句, 这才回道:“她的确是那栋房子的屋主,从小就是个哑巴。” 生平也很简单, 十岁父母离世, 十五岁嫁人, 十九岁丧夫—— 为了给她抓一只兔子, 她的夫君在一个冬日清晨进山,然后,再也没回来。 她一直等到了春天, 等到了镇上的人,带回他被野兽啃食剩下的半只胳膊。 几乎没有肉了,只剩白骨, 粘连的一小片衣料上, 用红色丝线绣了一个“茵”字。 融在厚重血迹里,模糊的不成样子, 可她还是一眼就看见。 河水化冻的时候, 她投水自尽。 “前面他们误将她当成邪祟, 还想着一起杀了, 幸好她跑得快, 这才逃过一劫。” 祁妙询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茵娘。”莫十三道, “她夫君叫……” 他停顿了下,似乎是一时想不起来那个名字,眯眼思索。 祁妙接话道:“她的夫君叫连繁。” 莫十三挑眉,“你怎么知道?” 祁妙解释道: “屋子里供着他的灵位,我昨晚恰好瞟了眼,不过,也就只记住了他的名字。” 莫十三便接着说道:“你之前说她会凌云宗的剑法,可据我所知,茵娘只是普通凡人,从未接触过凌云宗。” 那她怎么学会的? 而且虽然动作有些僵硬,但她能看出来,茵娘对这套剑法很熟,至少已经练过成千上万次。 又一个疑点出现。 河底的无名白骨,投水自尽的寡妇,凌云剑法,死后的诅咒,不能说的那个秘密…… 还有那个“此”字。 祁妙只觉得脑子里塞了团乱麻,无论怎么理,都理不清。 她只得另外寻找突破点。 “这个名叫容忆的人,应当不简单。” 她指着匕首:“得先从她查起。” 莫十三端详着刀柄刻着的两个字,也微微点头,“这件事万仙盟会全权调查。” 萧寂手下的人做事,祁妙还是放心的。 她舒了口气,“如此,那就多谢了。” 那边,骸骨查验完毕,万仙盟的下属记录好档案,上前交予莫十三。 他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瞥了眼身旁探头探脑偷瞄的祁妙,将档案往胸前一扣,端起假笑: “这位道友,此案细节暂时不方便对外人透露。” 祁妙尴尬的摸摸鼻子,“我只是想知道,她是哪一年死的。” “这个嘛,”在她期待的目光里,莫十三收了笑,只丢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祁妙撇嘴。 小气。 温潮生忽的暗戳戳蹭过来,暗中传音道:“她大约死在十三年前。” “你怎么知道?”祁妙传音回道。 温潮生嘿嘿笑,“刚才他们检查记录的时候,我一直在那儿偷听着呢。” 祁妙夸道:“机灵。” 她看了眼莫十三,拉着温潮生走到人群外,“那些钉子呢?他们有说吗?” 温潮生道:“钉子叫锁魂钉,听他们说,是在死者还没咽气的时候,活生生钉进七窍与四肢的,只有这样,才能把魂魄锁住,让她哪儿也去不了。” 手段委实残忍。 完全是邪修的行事风格。 祁妙不寒而栗。 现在,唯一的一个好消息是,只要拔下那些钉子,她的魂魄便不再受束缚,从此自由。 届时直接问她事情原委,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他们已经把钉子拔了。”青珩走出人群,神情严肃。 祁妙与温潮生同时问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青珩道,“她的魂魄并不在尸骨里。” 祁妙愕然。 不在? 莫非是时间太久消散了? 事情好像失去了转机。 “那个女人还在河里吗?”青珩道。 祁妙知道她的意思,摇头: “茵娘就算上来了也没用,自己被下了诅咒,又是个哑巴,除了引我们到这里来之外,她做不了任何事。” 青珩也觉得事情很是棘手,但还有另一件事,也在让她头疼。 “离交流会只剩七天,从这里御剑赶去浩然门要五六天,我们不能再耽搁了,等参加完交流会再回来调查也不迟。” “师姐他们不回来接你吗?”祁妙奇道。 青珩剜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温潮生: “师姐说,傲天宗也不会回来接这家伙,现在正是两派赛飞舟的关键时刻,要是输了,会被他们嘲笑一整年,所以只能让我自己御剑过去。” 祁妙:“……” 这该死的胜负欲。 温潮生忿忿道:“这群不讲义气的家伙!” “行了,”祁妙道,“别说了,你俩赶紧走吧,等会儿真赶不上了。” 温潮生长吁短叹: “要是我有一辆私人飞舟就好了,这样只需要三日就能抵达,还没御剑那么累,也不用风餐露宿。” 听到他的话,青珩双眼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可以买一辆飞舟啊。” 祁妙与温潮生齐刷刷扭头看她。 她莫名其妙,“干嘛这副表情?” 祁妙幽幽道:“没什么,被你身上的光芒闪到了。” 青珩:“光芒?” 祁妙:“富婆的光芒。” 买几十万一艘的飞舟说得跟买菜一样轻松。 果然还得是她这种富好几代。 她拼命对青珩眨眼,“我要去幽篁山,正好与小师姐顺路,不知道小师姐可否带我一程?” 青珩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行行行,你给我正常点,恶心死了。” 对面的温潮生不知青珩底细,嘲笑道: “少在爷面前装哈,飞舟要好几十万呢,就你?你买得起吗?” 祁妙在心里默默叹息。 少年,你还是见识太少,等着打脸吧。 果然,青珩被他的话一激,扬起下巴,又拿出了用鼻孔看人那一套招牌动作,冷笑道: “区区一点小钱而已,我可是姜国的公主,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买不起的东西。” 温潮生也知道姜国壕无人性的国情,脸色当场狂变。 “原来是公主殿下,失敬失敬!” 他几步走到青珩身边,不知从哪里取出把油纸伞,“刷”的撑开,替她挡住高升的日头,讨好道: “殿下热不热?我再给您扇扇风。” 说罢,以手作扇,在青珩颊边上下摆动。 整套动作之行云流水,足够他出一本《一个狗腿的自我修养》。 青珩/祁妙:“……” 傲天宗的弟子,果然都不太正常。 温潮生搓手手,“殿下啊,你看买了飞舟后,是不是得有个人来替你驾驶呢?” 青珩很冷漠:“不需要,我可以让它自动驾驶。” 温潮生嗐了一声,苦口婆心劝道: “自动驾驶哪有人工操控好啊,肯定不安全,谁知道它会把你载到哪儿去?万一再撞个山啊什么的,就不好了。” 青珩轻嗤,“撞死也用不着你来管。” 温潮生满脸大义凛然:“大家都是仙门弟子,理应互相帮助,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呢?” 青珩烦了,“我说了我不需要,请你滚开。” “那这个你需要吗?”见说不动她,温潮生叹了口气,掏出一张盖了大红印章的纸。 青珩:“?” 温潮生:“根据万仙盟最新规定,不管是自动驾驶还是人工操控,飞舟上都必须要有人携带这个东西,你,应该没有吧?” 她夺过那张纸,上面写的是—— 【飞舟驾驶资格证】 青珩:“。” 哪个剑修会吃饱了撑的去考这玩意儿,考个御剑资格证已经是对万仙盟最大的尊重了。 温潮生勾起半边嘴角,微微一笑: “殿下,你也不想让那边的万仙盟统领,知道你会无证上路这件事吧?” 见青珩咬着牙没吭声,他作势要叫莫十三,“莫——” “好!我答应你!”青珩气急败坏捂住他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带你一起走!” 温潮生满意的点点头,用力掰开她的手,对循声看来的莫十三道: “没事,只是和你说一声我们要走了。” 莫十三想起什么,招招手,“等等,你们每人过来签个字再走。” 青珩狠狠踩了温潮生一脚,在他的痛苦面具中,气势汹汹走过去,接过万仙盟的记录表。 签完自己的名字,扭头叫道: “祁妙!还不快过来。” 话音刚落,悠闲等待的莫十三眼神猛地一变,将脸转向不远处的祁妙。 正看戏的祁妙浑然不觉,颠儿颠儿上前。 等到温潮生也签完名字后,几人结伴离开。 莫十三看祁妙的背影,目光变化莫测。 她竟然真的是假死。 那城主之前下的命令…… * 相思镇是个小地方,没有飞舟出售,想要购买,得去附近的不忘城。 祁妙的剑被苏酩折断了,依旧是青珩带着她御剑前行。 风声呼啸,她紧紧搂住青珩的腰,睨着下方的景色,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小师姐,我家好像就在这一块儿,你要是飞累了,我可以请你到我家喝口茶。” 青珩头也不回,“我素日泡茶用的是天山水,不然我不喝。” 祁妙不服气,“我家的井水也挺好喝的。” 青珩高贵冷艳的哼了一声。 显然是懒得理她。 没人搭茬,祁妙检查了一遍还在死机状态的系统,无聊之下,开始偷偷玩青珩的头发。 过了一会儿,青珩不太自然的声音突然从前面传来: “你家在哪个方向?” 祁妙往右边一指,“我记得在那边,喏,山脚下就是。” 脚下的重剑默默换了个方向,改往右边飞去。 祁妙笑嘻嘻的去戳她脸:“小师姐不是不喝我家的茶吗?” 青珩拍掉她的手,双臂抱胸,继续高贵冷艳: “我才不想喝你家的茶。” 祁妙拖长了语调:“那你换方向干什么?” 她微侧过脸看了祁妙一眼,加重语气强调: “离家这么长时间,还过家门而不入,是为不孝,本殿下从不和不孝顺父母的人做朋友。” 祁妙愣了一下,“可是……” 青珩不耐道:“可是什么?” 祁妙:“可是我父母已经去世了啊。” “……” “你那次在食堂说的是真的?!”青珩震惊,“你没骗人?” “我为什么要拿这种事骗你们?”祁妙也很震惊,“你不会直到现在,才相信我的身世吧?” 青珩:“……我以为那是你故意编出来的。” 祁妙:“蛤?” 青珩语气弱了许多: “不是有那种人吗,因为想得到别人的关注和同情,就故意编造自己的身世,而且,而且我见你与紫苏、兰莳长老相熟,便以为你是哪个世家秘密送来的……” 祁妙叹为观止,“小师姐,你脑补能力一向是很可以的。” 青珩沉默了一会儿,倏地开口: “对不起。” 高傲的公主殿下主动道歉,祁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嗯?你说什么?” 青珩认认真真重复,“对不起,我从前不该恶意揣测你,也不该找借口说你没教养,我为我的行为向你道歉。” 她来这一手,祁妙反而有点整不会了,挠头道:“你的道歉我收到了,至于要不要原谅你,等我再想想哈。” 青珩道:“我可以补偿你,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和我说。” 祁妙秒答:“把你家矿给我一座。” 她抱着开玩笑的心思,等着看青珩跳脚,谁知,青珩眼都没眨一下,点头道: “可以。” 祁妙:“!!!” 不是吧,还真答应了? “我开玩笑的,”她忙道,“没真要你家的矿。” 青珩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点惋惜,“那你慢慢想,想到告诉我一声。” 祁妙还没说话,温潮生期期艾艾的飞过来,“殿下啊,要是你家矿实在太多,你看我……” 青珩面无表情:“滚。” 温潮生:“好嘞。” 他圆润的滚了。 说话间,飞剑到了那座山前,山脚下的村庄清晰可见。 青珩选准一块无人的晒谷场降落。 脚刚刚踏地,祁妙突然眼皮一跳,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反应,迅速拉着她往旁边闪去。 “砰——!”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柄长枪激射而来,带着疾风擦过她耳畔,狠狠钉进远处槐树中,当场将槐树削成两半,重重倒在地上。 “谁?!” 祁妙喝道。 随着她话音落下,一身黑衣的蒙面人缓步踱出,手一招,那柄缀了红缨的长枪自动飞回他掌中。 青珩与温潮生也很快反应过来,拔剑出鞘,一左一右站在祁妙身边,身子微微弓起。 一个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这件事与你们二人并无关系。”黑衣人声音明显经过伪装,似砂石磨过耳膜,粗粝的不成样子,“我只要祁妙的命。” 言下之意,是要放他们离开了。 祁妙一怔,情不自禁望向青珩。 青珩并不看她,只是冷笑一声,明亮的眸中满是倨傲之色: “我师妹的命,也是你配拿的?” 温潮生挽了个剑花,浓黑的眉轻挑,亦道: “虽然小爷看不惯凌云宗的人,但不巧的是,你这副藏头露尾的做派,爷同样不怎么看得惯。” 两人都不肯让步,不仅是蒙面人,连祁妙都始料未及。 她眨巴了下眼,心情复杂。 眼前这人不知道又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看上去修为很是不俗。 别说他们三个加在一起,就是再来十个,恐怕都不一定能打过。 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讲义气,果然是年少轻狂。 要是换做那帮子老油条,早就溜之大吉了。 不管怎样,她终于也有并肩作战的同伴了。 有人罩的感觉,真好啊。 “呵,敬酒不吃吃罚酒。” 对面,蒙面人长枪横扫,熊熊烈焰在枪尖一同爆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凌云与傲天两大宗门都是顶尖剑宗,培养出来的弟子虽然常年互掐,但关键时刻谁也没掉链子。 青珩与温潮生配合的意外默契,两人同时念出剑诀,下一刻,两股不同的剑意瞬间迸发,于日光之下映出刺目剑光,裹着罡风斩向他的长枪烈焰。 他回身抵挡,祁妙见机默念法决,一掌拍向地面。 寒气纵横间,无数冰凌如同雨后春笋冒出,杀机四伏。 黑衣人飞身避开,长枪一挑,划出一掉赤红烈焰,转瞬融掉所有寒冰,随后枪尖直刺祁妙面门。 斜刺里飞来一柄重剑,猛地击飞红缨枪,青珩收回手,同样掐诀,轻喝一声: “紫雷!” “轰隆——!” 乌云遮日,电光携带者万钧雷霆劈下。 精准命中黑衣人。 祁妙赞道:“不愧是小师姐!厉害!” 青珩收回自己的剑,理所当然道:“为了和你一决高下,我修习从未懈怠过,当然厉害。” 祁妙尬笑:“小师姐法术高强,我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哈。” “姐姐们,别聊天了,我要扛不住了!”前方的温潮生扯着嗓子吼道。 被雷劈过后,黑衣人依然毫发无损,甚至打的更猛了,招招往他要害戳,到底境界相差太多,他左支右拙,被压制的很厉害。 眨眼身上就挂了彩。 祁妙与青珩立刻加入战局。 一时间,天地变色,狂风呼啸,冰火狂涌。 整个晒谷场都成了废墟。 村子里的人皆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为了避免整个村都被夷为平地,祁妙留心观察四周,且战且退,刻意引着黑衣人往村外而去。 到了开阔地带,她夺过温潮生的剑,“借我一用!你带着小师姐站远点!” 说完,她一掌将来不及反应的两人推离战局。 打到现在,他们无一例外几乎都掏空了灵力,反观黑衣人,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这样下去,结局必定惨烈。 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见祁妙打算只身与自己对战,黑衣人不屑,“狂妄。” “是不是狂妄你马上就知道了。” 下一刻,她凌空而立,掷出手中飞剑,双手结出一个繁复法印: “剑雨,落!” 刹那间,剑啸声如龙吟,长剑分出无数化身,骤然划破长空,带着残影向他刺来。 黑衣人目光凝重了些,长枪一震,裹挟着澎湃灵力迎向她。 两力相交的刹那,大地震颤,远山落石滚滚。 青珩与温潮生急忙出手拦截,避免砸到村子。 祁妙咬紧后槽牙,还在和黑衣人僵持,硬生生将涌到唇边的鲜血又咽了回去,体内金丹疯狂转动,强行为她转换灵气,去修补那些有崩裂之势的经脉。 这是她倾尽全力的一击,若是输了,便真的再也翻不了身,成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黑衣人同样清楚这个道理。 可他没料到,祁妙居然真的能做到这等地步,一时暗恼自己轻敌。 眼见她隐隐有占上风的趋势,他心一狠,顾不上副作用,吃下那枚能短时间提升修为的丹药,身上的气息随之节节攀升,瞬间打破僵局。 长枪冲破剑雨,抵上祁妙的心脏。 即将刺进的刹那,仿佛时光凝滞。 她发间镶了红宝石的银簪爆发出刺目光芒。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鸟鸣,化神期妖王的威压席卷天地。 祁妙身后出现一道虚影。 十首,四足,翎羽赤红,目光阴鸷。 是妖王毕方的法相。 那柄长枪终是无法刺进她心脏了。 滚滚妖炎混合着一股不知名的恐怖力量轰下。 黑衣人的身体如同折断的风筝,重重砸在了地上,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虚空中,男人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悠悠响起,语气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本座的人,你也敢动?” 黑衣人眼中全是惊骇,捂住胸口,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嘶声问道: “你究竟是谁?!” 男人未曾理会他的问话,只闲闲道: “毕方,撕了他。” 又是一声尖锐的鸟鸣。 庞大的妖力汇聚在它爪下,随它一起冲向地上的黑衣人。 他逃无可逃,目露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他身后蓦然出现一道旋涡。 下一秒,他被吸入其中。 旋涡消失,毕方扑了个空,脚刹失败,十个脑袋一起插进地里,在外面的四个脚丫子拼命扑腾。 婆娑殿里的紫衣男子:“……” 天上的祁妙:“……” 真是白瞎了那么拉风的出场。 “废物。”男人冷斥一声,“本座留你何用?今日就杀了你!” 闻言,毕方扑腾的更凶了。 祁妙叹口气,熟练的薅起袖子,将它的法相拔出来。 为什么自从重生后,她不是在拔人,就是在拔鸟的路上啊? 真是够了。 簪子上的光熄灭,毕方的法相被收了回去。 估计此时的婆娑殿里,又是一场残无鸟道的折磨。 祁妙默默在心里给它点蜡。 安息去吧,鸟鸟同志。 下辈子请务必要学会脚刹。 阿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2 11:39:06~2023-05-03 14:00: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曦辰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两极反转 ◎祁妙?那个傻子吗?◎ 这场战斗来得突然, 结束的也突然。 黑衣人消失,原地只剩祁妙。 硝烟散去,青珩与温潮生匆匆赶来, 迟疑的问道:“刚刚那是……” 祁妙拿出一早准备好的解释,“是锁妖塔里的那只毕方, 我收它做灵宠了。” 这倒也说得过去。 只是,能收服妖王做灵宠的,着实罕见。 温潮生握紧拳头, 暗自下定决心。 等回傲天宗了,他就立即去弄只同等级的鸟。 凌云宗弟子有的, 他也必须要有! “那个人为什么要杀你?”青珩问。 祁妙也很是莫名其妙, “我也没惹到谁啊。” 自己重生后就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凌云, 哪有机会去四处树敌, 就算用傀儡术的那人想杀她,也不会赶在这儿动手。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前世的仇家已经发现她的复活。 祁妙揉揉太阳穴。 范围太大,着实猜不出来。 “这件事要禀告宗门吗?”青珩又问。 “不用。”祁妙忙道, “时机合适了我会自己说。” 青珩便不再多言,与她并肩走回村子。 幸好刚刚落石拦截的及时,村子并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晒谷场全毁了。 村里人挤在倒塌的槐树旁边, 见他们回来, 齐刷刷往后退。 祁家村地处偏僻,鲜少有修士到来, 一时间, 众人很是紧张。 最后, 一个疑似村长的老翁颤巍巍走了出来, “几位仙长, 不知, 还有何要事?” 言下是自己认栽,不打算找他们赔了,只盼着他们赶紧离开。 祁妙左右看了看,拱手做礼,“实在抱歉,我们会给你恢复原样的。” “不用不用,”村长道,“几位仙长斗法一时收不了手也是常有的,我们会重新修缮,岂敢劳烦您费心。” 青珩也懒待自己动手收拾,自储物袋里的摸出一把灵石,“这些足够你们修一个比这大百倍的晒谷场,不要推辞,拿去吧。” 村民们一阵哗然,村长诚惶诚恐的收了。 青珩转向祁妙,“走吧,去你家。” 祁妙也记不太清具体位置了,便向村长打听,“这位老丈,请问,祁家怎么走?” 村民们面面相觑。 “祁家?” 他道,“仙子问的是哪个祁家?这个村里的人都姓祁。” 祁妙赶紧补充道:“那家的女儿叫祁妙。” 这话引起村民们一阵骚动,有人小声开口: “祁妙?是那个傻子吗?” “我们村儿就她一个叫祁妙的,应该就是她吧?” “她不是和男人私奔去了沧州吗?这些人找她做什么?” 青珩忍不住瞥了祁妙一眼,目光异样。 祁妙附耳解释,“不是,这里面有点误会,我真不是傻子。” 顿了顿,又补充道:“也没有和男人私奔。” 只是原主从小就迟钝,反应力慢到离谱,性格又过于孤僻自闭,不怎么和这些人接触而已。 至于私奔,纯属造谣。 另一个村民也恍然:“我也想起来了,是那个到了三岁还不会说话,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呆呆的祁妙?” “木头桩子?”温潮生大为震惊,“我看你这不是挺活泼的吗?” 祁妙当然不能说自己换了芯子,只没好气道:“女大十八变,你管得着吗?” 温潮生嬉皮笑脸道,“那就好,不然我还以为你是被夺舍了。” 青珩立即拉下脸:“不许瞎说。” 夺舍在整个修仙界都是严令禁止的,没有哪个正道修士敢尝试,若是查出来,会被万仙盟处以极刑,令其灰飞烟灭。 见她这么维护自己,祁妙又是心虚,又是愧疚。 她虽然不算夺舍,但其实也差不了多少,原来的那个小呆子祁妙,已经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连系统也不知道。 “仙子找的那户人家,在几年前就没人了,现在房子里住着的,是他们的远房亲戚。”村长道。 祁妙点头,“对,劳烦村长指明方向。” “不不不,”村长殷勤道,“还是我亲自为几名仙长带路。” 说罢,往左边路口一站,做了个请的动作。 几人推辞不过,道谢后跟上。 走了长长一段路,又拐过几个弯,一栋独门独户的小院出现在视线中。 院中还种了一颗枇杷树,树冠远远高处墙头,硕果累累。 “这就是你们找的祁家。”村长道,“现在住在这里的是祁妙的表舅一家,姓王。” 祁妙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当初原主父母去世后不久,表舅一家打着照顾她的名义上门,实则是为了霸占祁家的田产与房屋,她被逼无奈下,才按照遗言去了沧州凌云宗。 那个离谱的私奔谣言,多半也是他们放出来。 身边的青珩问道:“进去?” 祁妙嗯了一声,又道:“好像没人在家。” “仙子稍等。”村长立刻前去叩门,大声叫着王氏夫妻的名字。 几声狗吠后,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谁啊?” “吱嘎——” 院门打开,探出半张妇人削瘦的脸庞。 她看着门口的祁妙几人,先是愣了一下,视线很快转向村长,语气算不上多客气: “这是干什么?” “几位仙长找你有事。”村长对她使眼色,“赶紧招呼一下。” 一听来人是修士,妇人态度随之一变,迅速站正了身体,满脸堆笑: “快请里面坐!几位仙长大驾光临,可是有什么要事?” 祁妙微笑道:“并无什么要紧事,我只是途经此地,顺路回来看看。” 回? 妇人与村长抓住这个字眼,都有些疑惑。 祁妙继续微笑,“许久不见,舅母,你近来可好?” “仙子可是认错人了?”妇人奇道,“我从未见过仙子,怎会是你的舅母。” “舅母,”祁妙贴心提醒,“我叫祁妙。” 听到这句话,妇人与村长同时身躯一震。 妇人愕然:“你——” 她上下打量祁妙,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你是那个赔钱货?!” 祁妙笑意不变,“舅母,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呢。” “真的是你!”王氏一连后退几步,惊恐道,“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回来?”祁妙往前走了几步,跨过院门,左右张望了一下,视线在那颗枇杷树上停顿刹那。 满意道: “看来这里和舅母一样,半点不曾变过。” “谁啊,吵吵嚷嚷的。” 屋中走出一名穿短打的汉子,见到院子里的祁妙,皱眉道: “你是谁?怎的擅闯别人家?” 王氏呼吸急促,急忙握住他的胳膊,“这是……妙妙。” “妙妙?什么妙妙?”他满脸不解。 “还有哪个?!”王氏拧了他一把,咬牙低声道,“就是那个赔钱货祁妙!” 此言一出,汉子瞪大了眼,“她回来干什么?!” “表舅。”祁妙颔首,浑身轻松的对他打招呼,“好久不见。” “谁是你表舅?”他不知细情,一心只想赶走祁妙,竖起眉毛怒斥,“赶紧滚出去,这里现在是王家!” 王氏脸色发白,拼命拦住他,声音都在颤抖: “快别说了!” 那边,听到动静,青珩几人也走了进来,本就对这家人印象不怎么好,这下更是差到谷底。 “什么王家?”青珩寒着脸,“这是我师妹的家,该滚出去的是你们。” “你们又是谁?” 汉子见她穿着与气质极为出众,大致猜到她身份不俗,态度先软了一半,只是兀自嘴硬: “我和我外甥女说话,轮到的你们在这里插嘴?!” 祁妙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 前面说不是表舅,现在又称她是外甥女,还真是薛定谔的亲戚关系。 村长急的满头大汗,生怕这几位仙门中人一个不高兴,像方才拆晒谷场一样,把祁家村给拆了。 “还不赶紧闭嘴!”他指着王表舅的鼻子骂道,“这可是远道而来的仙子,岂容你冒犯!” 王表舅肉眼可见的怂了。 他额头滑下一滴冷汗,“仙子?仙门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想到什么,他遽然望向祁妙。 没记错的话,她刚刚称呼她为—— 师妹? 那个赔钱货还真的拜进了仙门?! 王表舅的脸色登时与身边的妇人一般,白的像纸。 “表舅,”祁妙明知故问,“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他控制不住的结巴:“你、你回来,回来做什么?” 祁妙道:“刚刚我已经说过了,正好路过而已,带着朋友们来喝口茶歇息一二,再去为我父母上柱香,表舅不必害怕。” 王表舅狠狠松一口气。 不是回来报仇的就好。 看来还和从前一般,是个没脑子的傻子。 这样想着,他脸上翻书一般,飞快端起一抹虚伪的笑,亲切招呼道: “妙妙啊,赶紧带着你的朋友们进屋,让你舅娘给你们做桌好菜!” 王氏也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比划了下她的身高,擦擦眼角,感慨道: “高了,也瘦了,想必出门在外吃了不少的苦头,哎,我可怜的孩子,要是祁大哥夫妇还在世……” 说到最后,她哽咽到说不出话。 这番两极反转,让祁妙也叹为观止。 温潮生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暗中传音对两人道: “世间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爷今日真是开了眼。” 青珩也气得不轻,“都是小人行径!要是在我们姜国,我早把他关进牢里了!” 当事人祁妙反而情绪很稳定:“都消消火,为了这种人动怒,不值。” “你真的不生气?这可是你家的房子,你就不想抢回来吗?!”青珩与温潮生异口同声。 祁妙笑而不语。 房子就在这,抢不抢的都是那么回事。 重要的,是房子里的人。 她目光落到那颗枇杷树上,笑意更深。 往往草木成精,必会大量吸收日月精华,若是因某种原因无法吸收,便会退而求其次,摄取身边的人族精气。 长此以往,那个人的身体会逐渐孱弱下去,到最后,病骨支离,药石无医。 而这棵树,似乎恰好就要成精了,更恰好的是,由于种种原因,它没办法吸收日月精华呢。 他们这么爱这栋房子,一定不会离开的,对吧?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今天状态不咋好,晚上看情况更哈,要是超过十点还没更那就是没有哦,会在明天补上字数的~感谢在2023-05-03 14:00:21~2023-05-04 15:1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杯盏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24k纯金豪华巨无霸双层飞舟 ◎如你所见,我在发疯◎ “哎, 真是没想到,妙妙竟能进入仙门。” 屋中,王表舅倒了茶, 一双眼止不住往青珩温潮生两人身上打转,末了, 又看向祁妙,似乎只是寻常感慨: “咱们家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妙妙,以后这个家就靠你了, 你那表哥是个不顶用的, 还得你多帮衬帮衬啊。” 表舅有个儿子, 今年二十, 不学无术,大字不识一个,吃喝嫖赌却是样样在行, 每天不是在赌场就是在青楼。 帮衬? 如果是送他上西天的话,祁妙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帮帮忙。 她没接话,只自顾自招呼青珩喝茶, “井水比不上你的天山水, 你委屈一下。” 青珩嫌弃的抿了一小口,问祁妙: “什么时候走?” 祁妙道:“等会儿我去我爹娘坟前上柱香, 然后咱们就走。” “好。” 没人搭理, 被晾在一边的王表舅表情微变, 他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酸溜溜道: “只叹当年那两位仙子来祁家的时候, 我儿不在, 若是在场,想必与妙妙在师门中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祁妙抓住重点,两位。 两位仙子? 当年祁家夫妇不是只救了紫苏吗?哪里来的两位? 她仔细翻找着原主的记忆,无奈原主当时只有三岁,那件事实在没留下什么痕迹,唯一少得可怜的信息,也出自父母临终遗言。 可他们只来得及说了有关紫苏的事,便咽了气。 祁妙觉得哪里有点奇怪,刚要开口询问,身边的青珩重重放下茶杯,冷笑道: “我们凌云宗,也不是什么人都配进的,总有人在那儿异想天开,到最后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 王表舅本想发作,又害怕她仙门身份,只能强行忍耐,几乎咬碎了后槽牙。 祁妙抓住机会问他:“表舅,你可知,当年来祁家的那两位仙子,大致是什么情况吗?” 王表舅顺势将对青珩的不满,尽数宣泄在她身上,翻了个白眼,不耐道: “记不得了。” “那没关系,”温潮生热心提议,“我可以用搜魂术,直接从你脑子里找到当时的记忆,不过,就是风险有点大。” 王表舅听的心惊胆战,“比如呢?” 温潮生摊手:“比如一不小心就会变成脑残。” 王表舅吓得站起身,“不行!不能这么做!” 温潮生皮笑肉不笑,“那能请你好好想想当年的情况了吗?” 王表舅擦擦额头上的虚汗,语速飞快:“我只记得来的是两位仙子,其中一位是凌云宗的长老,叫紫什么,另一个脾气不太好,叫——” 他卡了半晌壳,想到自己即将成为脑残,差点哭丧着脸当场跪下: “仙长,我真的不知道另一个叫什么啊!” 温潮生还要继续威胁,祁妙拦住他,“好了,他应该是的真不知道。” 温潮生只好作罢。 “这个人很重要吗?”青珩凝声问。 “……没什么,”祁妙迟疑了下,“或许是我想多了。” 喝完茶,稍作休息,祁妙谢绝青珩陪同,独自去了后山。 山腰处,两座坟墓紧紧相依,四周杂草遍生。 原主的养父母长眠于此地。 她挽起袖子,没有用法咒,亲自动手拔掉那些过于茂盛的杂草,又点燃带来的香蜡纸钱。 暖黄色的火光中,她凝视着眼前的墓碑。 据兰莳所说,当年,祁氏夫妻就是在这座山上捡到了原主。 他们把她当成亲生女儿疼爱,尽管她呆呆的、傻傻的、性格孤僻又自闭,也始终没有半点嫌弃,吃穿住行,样样都不肯委屈了她。 这真的是一对很好的父母。 但一切过于的巧合,容不得她不多想。 扑朔成迷的身世,襁褓中的“妙”字,几分相似的容貌,无故消失的原主。 似乎,这具身体,生来就是为她而准备的一般。 祁妙吹走飘到衣袖上的灰烬,心情略有些压抑。 如果她的重生不是因为系统,那又会是因为谁呢? 好像,已经不止一双眼睛在背后看着她了。 傀儡术,还有那个未知的存在。 他们,究竟想在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神器昆山玉,亦或是……其他? 她仰起脸,透过树枝的缝隙看向那一线天幕,深一口气,怒吼: “所以,到底是哪个崽种偷走了我的一百万!!!” 声音在林间回荡,惊起一片飞鸟。 【叮咚~您的系统已重启成功!】 “宿主!!!” 007惊慌失措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我为什么又掉线了?!!” “你自己的系统你不知道,”祁妙反客为主,“你来问我是什么意思?” 007每个字眼都透露着害怕,“我不会是被病毒攻击了吧?” 祁妙:“。” 它这么一说,她也觉得那个婆娑世界的存在,对于系统而言,的确很像病毒。 对方登陆一次,它就强制下线一次,登陆一次,下线一次。 怪神奇的。 007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你怎么会在这里,是逃出苏酩的密室了对吧,那你刚刚在干嘛?” 祁妙耐心等纸钱燃尽,火光彻底熄灭后,转身下山: “如你所见,我在发疯。” 007:“?” 祁妙惆怅道:“人哪有不疯的,硬撑罢了。” 007:“……” 有病。 “你还没说怎么逃出来的。”它委屈巴巴,“我感觉自己现在和你特别有割裂感,都接不上你的轨道了,什么事的前因都不知道。” “就这样然后那样,我就逃出来了。”祁妙懒得和它编故事,敷衍道,“前因不重要,只要结果你看到了不就够了?” 007狐疑:“真的是这样吗?” 她用力点头,“当然。” 007有点失落,但还是乖乖听话,“好吧,那我们现在干什么去?” 祁妙走出树荫,一眼就看见等在前方的青珩和温潮生,微微笑道: “先跟着富婆买飞舟,然后搭个顺风船去幽篁山。” * 留香城。 “砰——” 虚空中凭空出现一道旋涡,黑衣蒙面的莫十三从中重重摔出,呕出一大滩鲜血。 他趴在地上,努力抬起头,瞥见面前的一角青衫,动了动手指: “多谢城主,救属下……性命。” 萧寂坐在轮椅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何人所伤?” 莫十三气若游丝,“……祁妙。” 萧寂摇头:“她如今的修为,还不能伤你至此。” “咳咳,”莫十三猛烈咳嗽几声,仍然在大口大口的往外呕血,“还有妖王毕方,和——” 他声音低了下去,低不可闻:“和我从未见过的,力量……” 萧寂睨着他伤口萦绕的淡淡紫雾,若有所思。 “来人,把十三抬下去医治。” 吩咐完属下,他转动轮椅,来到书架前,对着某个方向隔空一抓。 一卷竹简倏地飞到手中。 萧寂展开阅毕,沉默半晌,扯了扯嘴角,轻声吐出两个字: “魔息。” 独属于魔尊玄渡的,紫色魔息。 他右手握着竹简敲敲左手手心,闭眼回忆着上面记载的内容。 正魔大战,凌云宗宗主祁亦然舍身封印魔尊玄渡,若干年后,其座下弟子云渺作恶多端,被仙门百家追杀,自爆于魔域婆娑界,与封印在里面的玄渡同归于尽。 至此,魔族群龙无首,只能龟缩于魔域。 萧寂眉宇中蒙上一层阴翳。 所以,复活的不止是云渺。 还有魔尊。 更重要的是,他救了云渺。 救一个曾要了他命的人。 这一刻,萧寂竟猜不透这个魔尊的想法。 只觉得,实在荒谬。 前有苏酩,后有玄渡,云渺到底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 她身上到底有哪一点,值得他们做到如此地步? “……不过是个妖女。”萧寂脸色阴沉,嗓音彻骨的寒。 以为诈死便能逃离命运? 他冷笑,“有那把剑在,不论你走到哪里,历史都将重演。” “凌云妖女,本就该人人得而诛之。” “好师姐,给我借点灵石买把剑吧。” 不忘城最大的宝器阁里,祁妙抱着青珩大腿不肯撒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我的剑断了,没有剑了,回头你走了我连御剑都没法御。” 周围人来人往,几乎都在往这边看,青珩的表情有些狰狞,“你给我起来。” 祁妙不动,继续用三分悲伤五分无助七分期待的眼神看她。 青珩:“……” “借!”她额头青筋直蹦,“我给你借!” 祁妙麻利的爬起来,对她伸出双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感谢小师姐出手相助,等我有钱了立马还你。” 青珩扔了一把灵石过去,满脸冷漠:“够不够?” 祁妙:“再来点再来点。” 她直接把储物袋扔给了祁妙,“要多少自己拿。” 祁妙求之不得,给了她一个飞吻,颠儿颠儿的跑去二楼挑剑。 温潮生期期艾艾的挪到青珩身边,“小师姐,你看我……” 青珩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谁是你小师姐?你一个傲天宗弟子,哪来的胆子敢攀我凌云的亲?” 温潮生大义凛然,“我回去就退出宗门,拜师凌云。” 青珩:“……” “说吧,借多少?”她问。 温潮生苍蝇搓手:“不多不多,和我祁师妹一样,一个储物袋就够了。” 青珩道:“好啊。” 他心中大喜,又听青珩继续说道:“你先拜进凌云再说。” 温潮生:QAQ 二楼人没那么多,祁妙秉着速战速决的态度,随便挑了把看得顺眼的上品灵剑。 ——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比得上她的本命剑碧落,只要基础功能在就行,别的就不多做要求了。 结账时,她想起一件事,忙问掌柜:“请问这里有换颜花卖吗?” 她要想真正的万无一失,更换马甲是必要的,既然现在手头宽松了,换颜花也该预备上才行。 一朵只能维持几个月的时间,一次性还得多买点。 谁知,掌柜爽朗一笑,“这位道友,别说是我这宝器阁了,便是放眼整个修仙界,你恐怕也找不出一家店,有换颜花在售。” 祁妙:? 一朵除了改变外貌以外,对修炼没半点用的花,居然也这么稀缺了? “这是为何?”她追问。 掌柜叹气: “此花为至阴之花,生长条件极为苛刻,仅仅一朵便需要上千具尸体来作为养分,可近些年来修仙界的治安一天比一天好,这个先天条件再难以达成了。” 祁妙:“……” 望天,原来一个物种的消失,和社会治安,也有着莫大的关联。 “道友不如试试易容丹?” 掌柜趁机推销: “咱们家的最新版还能自由捏脸,想要大眼睛有大眼睛,想要尖下巴有尖下巴,保证又纯又欲,不斩男也斩女!” 祁妙心动归心动,还是尬笑一声:“婉拒了哈。” 她之所以一定要买换颜花,是因为不管是易容丹还是易容术,都有一个致命的缺陷。 只要对方修为比你高,心血来潮用神识一扫,哦豁,你原本长啥样、有几根眼睫毛都给你看得清清楚楚。 只有换颜花,才能让你真真正正变成另一个人。 她当年就是靠这个,才当上了兰莳的爱情骗子。 如今此路不通,祁妙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日后重新再想办法。 她抱着剑飞奔下楼,刚好温潮生与青珩也已买好飞舟,几人汇合,一同走出宝器阁。 到了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温潮生迫不及待拿出缩小版飞舟,往天上一扔。 霎时间,一阵金光闪来,祁妙差点当场失明。 她倒吸一口凉气,惊慌失措的捂住眼:“天上又出现十个太阳了吗?!” 温潮生骄傲的挺起胸膛:“不,是我们的最新款24k纯金豪华巨无霸双层飞舟!” 祁妙心中鄙夷,呵,傲天宗弟子的审美,果然辣鸡! 她扭头望向青珩,企图找到一丝认同感。 谁知,青珩却满脸欣赏之色,显然对这艘飞舟很是满意。 祁妙:“。” 看来凌云宗弟子的审美也不咋地。 请停止比烂。 “我们买点水果上去吃吧?”温潮生道,“不然干坐着太无聊了。” 这个她倒是赞成,“前面就有个水果摊,我和小师姐去买。” “一起去吧。”温潮生道,“你没我会挑。” 几人说说笑笑的走去水果摊,各自买好喜欢吃的果子,并肩往回走。 一道庞大的阴影缓缓笼罩住他们。 原来是一辆金光闪闪的飞舟从头顶飞过。 温潮生仰起头,目光追随着它移动,惊叹:“你们快看!那艘飞舟和我们刚买的好像哦。” 祁妙也奇道:“就是就是,跟咱们的一样大诶。” 她虽然看不上那个设计,但还是忍不住感慨: “哇,不愧是金子打造的,真的好闪。” 温潮生:“嘿嘿,咱们的可比它还大,还闪!” 青珩:“……” 她幽幽道,“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咱们的飞舟。” 祁妙/温潮生:“?” 两人往前方看去,刚才停放飞舟的地方,果然空空如也。 他们:“……” “啊啊啊崽种!你给我放下我们的最新款24k纯金豪华巨无霸双层飞舟!!!!” 作者有话说: 好困好困,这两天在调整作息,我保证欠下的字数一定一定会补回来的! 第43章 无所吊谓,我爱贩剑 ◎就,怪可爱的◎ 小偷很是嚣张, 心理素质更是十分过硬。 任凭祁妙几人御剑在身后如何追赶,始终驾驶着飞舟往某个方向飞去,船底漂移都漂出火花了, 也没有半点降速的意思。 祁妙望着飞舟金光闪闪的船屁股,一阵心梗:“草, 怎么能飞这么快?!” 温潮生语气复杂,非要追究的话,大概就是骄傲中, 又夹杂着一丝悔恨: “因为我们安装的是新一代四驱涡轮增压,百里加速只要眨眼之间, 日行万里毫无压力。” 祁妙:“……6。” 她按捺住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 埋头狂追。 直到半柱香后, 周围的云层忽然厚重起来, 密密麻麻挤在一起,严严实实遮住下方景色。 飞舟一个猛子扎进去,消失在视线中。 “追!” 他们跟着扎进云层, 直直穿透到下方,终于在莽莽林海中看见一点金光。 那是一座巍峨山脉,向东绵延了数千里之远, 山脚是缎带似的河流, 林中有雾气缭绕,放眼望去, 尽是一片朦胧沉绿。 “这里是, ”祁妙愕然, “幽篁山?” 小偷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这原本应该是她的目的地才对啊。 思索间, 几人已降下飞剑, 落到山中。 脚底腐叶厚实松软, 宛如行走在人体皮肤表面。 金光闪闪的飞舟停在不远处的空地,一动不动,似乎正等着他们过去。 青珩正要动身,祁妙一把拦住她,“等等。” 对上她不明所以的眼神,祁妙语气沉了点,“不对劲。” 温潮生道:“怎么了?” “小心些,”祁妙打量着四周道,“我总觉得这里,不太简单。” 说不清是为什么,就是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后背控制不住的发毛。 她伸手勾缠了一缕白雾,细细感受着什么,脸色倏地一变。 “是幻阵,我们看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幽篁山。” “什么?!”青珩与温潮生同时一惊。 祁妙疾步行到东南方的阵眼,双手掐诀结印,轻喝一声: “破!” 刹那间,风声凝固,她身边骤然迸发出刺目强光。 众人眼前一花,再反应过来时,天地变色。 脚底本就不算坚实的土地突然一软,猝不及防下,青珩踉跄着跌倒。 刚想撑地站起来,却惊觉掌下触感不对,用力一抓,将其举到眼前。 是一条乌青僵硬的小腿。 她脸色“刷”的惨白,颤抖着抬起头。 沉绿林海变作了枯枝,腐臭味直冲鼻端,其中飘浮的白雾,则成了挥之不散的…… 怨气。 而他们脚底—— 是成千上万具尸体。 祁妙拉起傻掉的青珩,抽出她忘了扔开的小腿,弯腰拼回那具缺了半边脸的女尸身上,默然不语。 幽篁山,已经被人变成了一座尸山。 “这是……”青珩看着眼前的一切,脸色惨白。 温潮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翕动嘴唇,艰难吐出两个字。 “炼狱。” 两人从未见过这般景象,弯腰几欲作呕。 视线对上脚底的尸体,头皮又差点炸开,硬生生控制住了这股冲动,慌忙御剑飞到半空。 “我这就联系宗门!” 青珩咬牙,“定是有人在这里修炼邪法!” 说着,她打开通灵石。 可无论怎么做,也发不出去半则简讯。 她想御剑离开,同样被无形的壁垒拦住。 至此,几人犹如笼中之鸟,再难以走出这座山脉。 青珩与温潮生脸色极为难看,妄图强行冲出去。 “没用的。”祁妙打量着那些死状各异的尸身,“既然敢做这些事,定是有万全之策,不会轻易叫人发现。” 整座山脉都被施了障眼法,若不是那个偷飞舟的小贼在前面带路,寻常人光是要找到这里,便难如登天,更何况离开。 “那怎么办?”青珩道,“这里的怨气太重了,若是时间一长,必定会生出无数邪祟,现在仙门本就头疼这个,相思镇那边都……” 话没说完,她意识到了什么,表情猛然一变,怔愣道: “山脚下的那条河……会流经相思镇吧?” 祁妙淡声道: “那些杀不尽的邪祟,的确就是从这里过去的。” 这样多的尸体,这样多的怨气,它们源源不断的滋生出新的邪祟,顺着那条河去到周边城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何能杀得尽? 祁妙睇着浓稠怨气中的那一点金光,眸色沉沉: “这个偷飞舟的人,是故意引我们过来的。” “是敌是友?”温潮生紧张道,“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不清楚。”祁妙思索道,“但应当不会是背后的那人,否则便不会让我们来这儿了。” “那他还在飞舟里吗?”青珩问。 “去看看就知道了。”祁妙道,“你们在这里别动,我很快回来。” 说完,驱使灵剑飞向那点金光。 青珩跺跺脚:“一起去!” 原地只剩温潮生一人,阴风时不时拂过,他搓了把手上的鸡皮疙瘩,说什么也不敢独自留下,叫唤着追上两人: “还有我!” 飞舟安安静静的矗立在那儿,船上舱门大开,仿佛随时恭候着几人的到来。 祁妙落到甲板上,对两人使了个眼色,绷紧神经,放轻脚步,缓慢走进船舱。 里面空无一人。 预料中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他跑了吗?”青珩小声问她。 祁妙来到驾驶室,低垂着眼,从地上拾起一颗夜明珠。 ——是当初她送给茵娘的那颗。 原来不是他,是她。 她出此下策把他们引过来,莫非,她身上的诅咒,和幽篁山幕后的人有关? 可茵娘现在又去了哪里? “我们现在怎么办?”青珩忧心忡忡,“逃不出去,也联系不上宗门,如果幕后的人发现我们,能打赢吗?” 到时候多半也会被扔到尸山里去吧? 温潮生安慰道: “不用担心,我身上带着师尊给的护身符,要是遇见危险他会有所感应,等我们真被人杀掉了,他一定会来替我们报仇的。” 青珩语气凉凉:“我以为你会说护身符能保护我们。” 温潮生挠头,倒是出乎意料的实诚: “我觉得可能性不太大,因为我之前总打着师尊的名号招摇撞骗,被戳穿后经历了一系列惨无人道的殴打,它也没发挥什么作用。” “顶多会通知我师尊一声,害的我回宗门后,又要被师尊惨无人道的殴打。” 青珩:……你们傲天宗果真是师慈徒孝。 “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温潮生又道,“不对,是静观其变,但最好能查到点什么蛛丝马迹出来。” “你觉得呢?”说着,他问祁妙。 祁妙眉头紧锁,“我——” 刚说了一个字,后脑勺忽的一阵剧痛,她眼前霎时一黑。 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眼,是青珩与温潮生惊恐的脸。 他们看着她的背后,似乎看见了某种怪物,双眼大睁,瞳孔疯狂颤抖。 ……哦豁,被暗算了。 * “主人,是他们自己闯进来的。” “……” “对,一共三人,其中一个阳寿还很长,需要取走吗?” ……谁?谁在说话? 男子低沉的声音不远不近,模模糊糊的,听不太清楚。 眼前一片漆黑,似乎是被某种东西挡住,祁妙蜷缩在地上,浑身被绑的严严实实,太阳穴突突的疼,提不起半点力气。 她不敢轻举妄动,仍然假装晕倒,努力辨别那人的话。 但很快,男子的声音停下,取而代之的,是女人悦耳的嗓音: “不,是四个人。” 祁妙心里一跳,很快想到消失的茵娘。 她当时是否就是因为发现有异样,才匆忙离开了? 男子问道:“我去抓回来。” “不用,我亲自去。”女人轻笑,“你把这里解决妥当。” 说到这里,祁妙能感觉到,她换了个方向——竟是直直对着自己。 女人语气中笑意更浓,慢条斯理道: “除了这个醒着的,另外两人,杀。” 她瞬间明白自己已经暴露,后背登时渗出一层冷汗,浸湿了里衣。 脚步声渐渐远去,屋中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然而,祁妙知道,这个屋子里,不止有她一个人。 ——刚刚离开的,只有那个女人。 果然,下一刻,男子沉重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他似乎拖着什么锐器,慢慢划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噪音。 祁妙心知他只是要对青珩与温潮生下手,而他们,恐怕还没醒来。 她急忙出声,“等等!” 噪音一顿。 她能感觉到,他正看着她。 灵力还没恢复,祁妙只得想尽一切办法拖住他,挣扎着坐起身,微微抬起下颌,张嘴问道: “主人呢?” 好一会儿,男人迟疑着开口:“主人?” 祁妙一本正经:“对啊,刚刚她不是还在和你说话吗?” 男人纠正:“那是我的主人,不是你的。” 祁妙从善如流:“不,是我们的主人。” 男人的语气有些茫然,“你什么意思?” “你替我解开眼睛上的布条,我细细解释给你听。” 她循循善诱: “况且刚刚你也听到了,主人亲口说让你留我的命,为什么要留?当然是因为我效忠于她啊,别的不说,那两个修士还是我特意给她带来的呢。” 听到这话,他明显犹豫了。 祁妙再接再厉,故作不悦: “就解开布条而已,又没让你松绑,怕什么,咱们以后就要在这幽篁山共事了,你也不想同事关系太紧张吧?” 男人沉默一会儿,朝她走来。 眼睛上的布条被拽开,光线倏地一亮,祁妙不适应的眯了眯眼。 过了几秒,她才看清前方景象,这应该是一个山洞,石壁上插着亮堂堂的火把,整体空间都不大,只放了一张床,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转动眼珠,视线落到那个男人身上,低低吸了口凉气。 怪不得青珩和温潮生是那副表情。 眼前的男人身材高大,缺了一只左胳膊,右手领着一把大砍刀,刀锋斜斜杵在地上,先前的噪音正是从这发出。 更重要的是,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表面,布满形状各异的黑色纹样,密集到甚至连五官都快找不到。 不过想来也是,生活在这尸山的,能有什么正常人。 祁妙很快镇定下来,对他礼貌打了个招呼: “你好,怎么称呼?” 男人紧紧盯着她,“你还没说,你和主人是怎么回事。” 祁妙:“……嗯,这是个好问题。” 她大脑飞快转动,将之前得到的所有信息碎片,拼命整合在一处,企图忽悠这个一看就不怎么聪明的敌方小弟。 “事情是这样的,”祁妙清了清嗓子,“我是主人安插在仙门的眼线,察觉到那两个修士想破坏主人的大计后,便特意将他们带回来处置。” 她打量着他的表情,想起刚醒来时听到的话,试探着开口: “况且,主人不是需要阳寿吗?修士的寿命长的不得了,她肯定喜欢。” 闻言,男人紧绷的身体松弛了些许。 她心情却并不轻松。 邪祟突然变异开始吸食阳寿,果然与幽篁山脱不了关系。 而这一切,又与相思镇的茵娘有什么关系? 河底的那具白骨,难道也是被幽篁山幕后的人所杀? 蓦地,男人开口说道: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信你,除非主人亲口告诉我。” 祁妙表示理解,“没关系,那我们一起在这里等她回来吧。” 男人摇头,“主人吩咐我去杀了那两个人,我现在要过去完成任务了。” 眼看他要走,祁妙急忙另找话题,脆声道: “大哥,你是什么时候跟着主人的?平时的工作内容是什么?哦,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就是怕自己以后做不好,想提前打听打听而已。” 男人脚步一顿,回忆了良久,眸中闪过浓重迷茫: “我每日都要替主人养花,什么时候跟着她的……我,我不记得了。” 祁妙问道:“怎么会不记得呢?那你从哪儿来,你家里都有谁,还有你的名字,这些你都不知道吗?” 男人再度陷入沉思,突然,他“哐当”扔了刀,伸手捂住头,满脸痛苦: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祁妙生怕他发狂,忙道:“好了好了,不知道就不知道,你别再想下去了!” 他充耳不闻,用力撞着墙,脖子上的青筋暴起,看的祁妙心惊肉跳。 下一秒,他双眼赤红,风一样跑出洞穴,消失在她视线中。 火光摇曳不定,连带着祁妙的影子也跟着晃来晃去。 灵力还是没恢复,她担心青珩和温潮生真被弄死,飞快蹭着墙站起来,蹦到了地上的砍刀前,小心翼翼借助它割断绳子。 随后撒腿就往外冲。 * 洞穴之外还是洞穴。 这应当是被掏空的山腹,每个洞穴彼此相连,通道幽暗而狭长。 时不时会有一队守卫经过,但都只是普通人。 饶是如此,祁妙也不敢放松警惕,尽量贴着墙移动,让自己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不知道青珩他们被关在哪里,只能挨个儿查看洞穴。 里面大部分关着的,都是人。 隔着一道木栏,她偷偷去看他们的脸。 与那些巡逻的守卫一样,麻木,呆滞,目光是与头顶暖黄色的火光截然不同的冰冷。 祁妙的手落在木栏上,许久,又移开,转身离去。 现在还不是救人的时候。 贸然行动,只会害了别人也害了自己。 顺着弯弯绕绕的通道走了一阵,她眼前再次出现一个洞穴。 与前面不同,这里面没有人,陈列着无数木架子,上面一排一排摆满药瓶。 她悄无声息的摸进去。 药瓶大约巴掌大,质地为青釉,款式很是寻常。 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祁妙揣了几瓶进储物袋,正要离开时,有什么东西拱了拱她的脚。 她低头一看,神色诧异:“兔子?” 脚下,几只毛色雪白的小兔子正围着她打转,竞相在她鞋上蹭来蹭去,对那里绣着的朱果不住磨牙。 她弯腰拎起其中一只的后脖颈,看着它四只小短腿努力划拉空气,歪了歪脑袋: “这里怎么会有兔子?谁养的?还是不小心跑进来的野生动物?” 正奇怪,脚下的兔子们忽然动动耳朵,又动动鼻子,齐刷刷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祁妙犹豫了一下,抬脚跟上。 转过几个弯,又直行数百米,她来到整座山腹中的最后一个洞穴。 里面隐隐有声音传来。 她轻轻走近,不动声色的探头看去。 里面放了两个铁笼,一身绿衣的少女抱膝坐着,用力瞪着另一个笼子。 ——温潮生正翘着脚躺在里面,怡然自得的啃一个苹果。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青珩怒道,“还不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咔嚓——” 温潮生咬了口苹果,将其嚼的汁水四溅,严肃道: “我认为,任何人都不能剥夺我做个饱死鬼的权利。” ……这是直接摆烂了。 青珩踹了一脚铁笼,负气跌坐回去。 倏地,几只白色毛茸茸挨个儿蹦进来。 它们目标明确,直奔温潮生—— 手里的苹果。 猝不及防下,温潮生只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鼻子便被狠狠蹬了一脚,他“哎哟”惨叫了一声,慌忙举高手臂,闭眼问道: “这是什么玩意儿?!” 青珩愣愣的回道:“兔子。” “什么?”温潮生吃惊道,“兔子???” 他难以置信的睁开眼,果然,几只雪白软萌的小兔子正奋力往他身上爬,试图够到那颗被啃了一半的苹果。 “下去下去,这是我的苹果!”他不满的嚷嚷。 突然,洞口有人啧啧道: “傲天宗弟子果然小气。” 温潮生与青珩同时看向声源处。 朦胧火光下,少女抱臂靠墙,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嘴角微勾。 “祁妙?!”青珩高兴起来,“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多亏了这几只兔子。”祁妙快步走进来,不忘对温潮生道,“赶紧给它们吃一口,是它们带我过来的。” 温潮生不情不愿的放下苹果。 兔子们一拥而上,“咔哒咔哒”啃得飞快。 祁妙行到青珩的笼子前,拔下发间的簪子,专心捣鼓上面的锁。 “这能不能行啊?”青珩表示很担忧。 祁妙云淡风轻:“小师姐,我学开锁的那几年,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捏泥巴呢。” 说着,她不经意间抬头,与眼巴巴瞅着她的青珩对上视线。 就,还怪可爱的。 她放下锁,在储物袋里找了根香蕉,剥了外皮从笼外递进去,眼睛亮晶晶的: “吃不?” 青珩:“……” 她冷冷的盯着祁妙,在对方将要收手时,面无表情张开嘴,一口咬下大半根,用力咀嚼。 祁妙顺势摸摸她的脑袋,总觉得自己又回到了现代,正在动物园投喂一只小猴子。 青珩的眼神好像要杀人。 “警告你,”她一字一顿道,“做人不要太得寸进尺。” 祁妙:“哦。” 她收回手,又趁其不备,飞快掐了把她的脸。 与此同时,铜锁“啪嗒”一声,锁扣打开。 青珩重获自由。 祁妙预感不妙,迅速撤离,跑到了温潮生的笼子前。 青珩活动了下手脚,阴恻恻的笑了声,一步步靠近。 温潮生咽了口口水,怯怯和她商量: “能等她把我放出来了,你再动手吗?” 青珩满脸冷漠:“不能。” “砰——” 祁妙脑门上挨了一记板栗。 她毫不在乎的揉了揉,继续开锁。 呵,无所谓,下次这个剑,她依然要贩。 青珩气鼓鼓道:“祁妙,你知不知道,再这么欠下去,很容易被打的。” 祁妙头也不抬:“我知道啊。” 青珩:“那你怎么还这样?” 祁妙露齿一笑:“我故意的。” 青珩:“……” 想打人。 “好了,齐活儿。”第二把铜锁也成功打开,祁妙把簪子重新插回去,“赶紧走,等会儿那个大哥就该过来了。”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温潮生麻溜的爬出笼子,与她们一起往外跑,“那哥们儿长得也太渗人了。” “他到底是人是妖啊?”青珩也道,“我在他身上感应到了妖气,但他又明明是个人族。” “估计他自己都不清楚。”祁妙辨别着方向,“之前我有意试探了他一次,结果他一问三不知,直接发狂跑了。” 温潮生心有戚戚然,“幕后那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居然要害这么多人,她都没有良心的吗?” 青珩嗤道:“傻不傻,和一个邪修讲良心?” 前面有白色亮光,想必就是出口,祁妙加快速度: “先逃出去再说,不然咱们仨的心都得被掏出来。” 他们立马闭上嘴,埋头跟上。 可就在冲出山洞的刹那,几人脸色齐齐一变。 祁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 作者有话说: Ps:请不要随便在动物园投喂动物哦~ 第44章 第 44 章 ◎我的妻,茵娘◎ “换颜花?!” 洞穴的出口, 是幽篁山的山谷。 这里是整座山脉的最低处,没有枯枝落叶,没有尸体的腐臭, 也没有挥之不散的怨气。 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换颜花盛开, 形状似飘飘欲飞的蝶,花瓣透明无色,只在花蕊处微闪着细小的金粉。 浅浅花香随风钻进鼻尖, 令人心旷神怡。 这个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刹那间,祁妙脑子里划过什么, 速度太快, 她没能抓住。 “这里怎么会种了这么多换颜花?”青珩惊愕道。 祁妙摇摇头, 回归现实, 想着宝器阁掌柜的话,语气也不轻松: “种植换颜花需要至阴之地,一朵花便要成千上万具尸体做肥料, 那个人是为了它们,才造出了那座尸山,邪祟也顺势而生。” 这样又能养花, 又有了阳寿, 对那人来说,可谓一举两得。 “换颜花只能改变容貌, 时效也并不算长, 隔几个月就要消耗一朵, 而这里种了这么多……” 祁妙的声音低下去, 直到消失。 可没说完的话, 另外两人心里却忽的一明。 青珩几乎不敢呼吸, “你是说,那个人,很有可能已经靠换颜花换了身份,潜伏在仙门之中。” 温潮生也喉头发紧,“这,太荒谬了,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祁妙道,“也许,她就是咱们身边的人也说不定,人心隔肚皮,你又看不出别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青珩与温潮生对视一眼,同时打了个寒颤,齐声道: “打住打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祁妙耸耸肩,沉默下去。 其实,还有件事她没说。 幕后那人,似乎,认识她。 在三个人中,她特意交待要留下自己的性命,恐怕,是在自己身上还有所图谋。 往最坏的地方假设,那人已经了解她所有底细,知道她的来历,并且,就在她身边。 ……她会是帮助自己重生的那个人吗? 祁妙望着阴沉沉的天幕,思绪如麻。 “走吧,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温潮生道,“时间一长,宗门没见到我们出现在交流会,定会起疑调查,等他们查到这里来,我们就有救了。” 这倒也算个办法。 祁妙心事重重的点头,随他们穿过换颜花地,朝着对面的高山而去,控制不住的又想到茵娘。 那人说要亲手动手去抓她,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正担心时,前面的温潮生蓦地停下,她没注意,一头撞上他的后背,用力揉揉鼻子,瓮声瓮气道: “怎么了?” 温潮生定定的站在那儿,声线微颤:“我们,好像,走不了了。” 祁妙立时明白过来,探头一看,同样凝固了表情。 不远处,换颜花地的尽头,高大似兽的男人沉默矗立,身上的黑色纹路似乎活了过来,徐徐游动。 面对鬼鬼祟祟的几人,他活动了下肩颈,视线落到祁妙身上: “你骗了我。” 是很笃定的语气。 祁妙心知,坑蒙拐骗那套现在已经不管用了。 他是打定了主意要杀了他们。 可他们灵力都没恢复,对上似人似妖的他,毫无胜算。 “你弄清楚自己的来历了吗?”祁妙故意高声问道。 男人冷冷道:“这不重要。” 他举起手中的大刀,“主人说不能杀你,所以,我会先杀了另外两人,再将你带到主人面前。” 没办法了,只能硬上。 祁妙摸摸头上的簪子,心稍微定了定。 毕方同志,这次也靠你了。 她给温潮生和青珩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离远点,好给她触发被动技能的机会。 谁知,两人不知理解成了什么,决然点头,随后,同时拔剑冲了过去。 祁妙:“……” 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没有灵力,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剑招,身形灵巧穿梭在男人周身,躲避对方杀招的同时找到空子给他一下。 短短几个呼吸间,便达成了伤敌一百,自损十万的成就。 仿佛下一秒就会原地去世。 祁妙吓得瞳孔地震,马不停蹄拔剑冲过去,想加入战局。 青珩浑身浴血,一剑拦住她,嘶声呵斥:“没听见吗?他要杀的是我们,与你无关,你还不快走!” 温潮生也道:“我们拖不了多久,你赶紧的!” 祁妙不言,只是挑开青珩的剑,轻盈翻身落到她身后,抬脚狠狠将她与温潮生踹出战圈。 两人踉跄着在不远处停下,回首道: “你疯了?!” 祁妙随手挽了个剑花,头也不回,只笑道: “欠我一条命,记得还。” 话音落下,她提剑刺向男人,速度快的让人看不清。 短短一息之间,便与他过了上百招。 温潮生咳了口血,看的一愣一愣的,“灵力不是还没恢复吗?她怎么能做到这种程度?” 青珩捂住腹部伤口,神色复杂: “我师尊曾说过,祁妙剑骨天成,又是九品紫极金丹,放眼望去,在如今的修仙界年轻一辈中,她的天资无人能及,哪怕与上一辈做比较,能做到她这般的,也只有两人。” “哪两人?”温潮生好奇道。 “一个,叫苏酩。”她沉道,“一个,是苏酩的师尊,云渺仙姬。” 前者是凌云宗如今的宗主,被他师尊抽去剑骨后落入还魂崖,却因祸得福,重塑剑骨,九死一生爬了上来,修为不减反增; 后者,曾是九州第一剑仙,哪怕成了半个废人,依旧能与魔尊同归于尽。 温潮生当然也听过这些事,禁不住感慨:“你们凌云还真是,怪能折腾的。” 青珩不服:“也只有他们两个人比较折腾。” 温潮生深以为然:“那倒也是。” “还是你小师妹靠谱。”他目露赞许,“光是气质上,就和那俩人有质的区别。” 青珩不情不愿的点头:“这倒没错。” 那边,祁妙摸清对方大致招数后,不再恋战,收剑等待他给自己致命一击,好触发毕方的被动。 后背莫名其妙有点毛毛的。 她飞快回头看了眼,青珩正和温潮生凑在一起,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奇奇怪怪的。 她收回视线,不再关注,专心等着男人动手。 谁知,男人见她停了下来,也急忙跟着撤了攻势,胸口急促起伏: “主人说过,要留你的命,我不杀你。” 祁妙抽了抽嘴角,“你还真是,有种别样的固执。” 既然这样,如果是她自己来触发被动,能成功吗? 试试就知道了。 反正有兰莳给的灵丹在,就算剩半口气,也能抢救回来。 想到这里,她拔下发间银簪,试探性往心脏戳。 刚起了个头,男人仅有的那只手臂伸来,猛地攥住她的手腕,面无表情: “主人说过,你不能死,哪怕是自尽也不行。” “你给我松开!” 祁妙气急败坏,这人怎么跟个机器人一样,只要输入既定的程序就只那个认死理…… 电光火石间,她想起什么,瞳孔一缩,停止挣扎。 不是机器人,是木偶人。 当年苏家主的模样再度浮现在眼前。 言行举止,与面前的这个人,处处透露着相似。 似乎同样的一根丝线,在一百多年后的今天,又连接到了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最高级的傀儡术,往往可以无形中操控对方的神智言行,甚至连对方自己也难以发现。 祁妙终于明白过来。 幽篁山幕后的人,就是藏在凌云宗里的那个傀儡师。 原来那个她,还真的一直都在自己身边。 祁秒心脏狂跳,目光虚虚落到男人的手上,方才一番打斗,他衣袖略有些外翻,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她目光顺着向上移动,触及布料上某一处密集针脚时,忽的脸色一变,愕然抬首: “你是,连繁?!” 宛如平地一声惊雷,对面的男人浑身巨震,表情有刹那的空白。 “你是连繁对不对?!”祁妙揪住他的衣袖,语声急促,“你快看这里,看看上面绣的是什么!” 男人僵硬着低头。 衣料只是寻常的棉布,上面沾了污渍,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唯有袖口内侧,一点赤红鲜艳依旧。 在那里,被人一针一线绣着两个字—— “茵娘。” 他呆呆的轻唤出声。 “对啊,是茵娘!”祁妙飞快道,“十五岁就嫁给你做妻子的茵娘,你不记得了吗?” 连繁眸中倏地滚落一串泪珠。 他抬手触了触,感受着指尖的潮湿,嗓音艰涩: “我的妻,茵娘。” 话落,他□□着蹲下,满脸痛苦。 有什么东西即将被挣脱。 连繁蜷缩在地上,头疼的快要裂开。 他反复念着那个名字,任凭冷汗浸透了全身,也不肯停下。 陡然之间,他喷出一口鲜血,终于看清那个站在记忆中的人影。 眼如秋水,顾盼生辉,笑起来时,颊边会有一个梨涡。 那是他的茵娘。 “砰”的一声轻响,无形的丝线彻底断裂。 连繁闭上双眼,昏了过去。 “他怎么了?”青珩两人急急跑来,“怎么突然倒地上了?你打的?” “他想起来自己是谁了。”祁妙蹲下身晃了晃他,对温潮生道,“搭把手,我们把他抬到山洞里去。” “要不换个地方吧。”温潮生道,“我们刚从那里跑出来,再回去,不是送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她道,“现在连繁已经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只要那个人不出现,我们就是安全的。” 而对那个人来说,恐怕躲在哪里,都没什么区别。 “最重要的是,我们得等他醒来,让他告诉我们,幕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第45章 第 45 章 ◎讨厌没有边界感的凌云宗弟子◎ 回了之前摆满瓷瓶的洞穴, 连繁仍旧在昏迷。 祁妙见他迟迟不醒,心里总归放心不下茵娘,对两人叮嘱道: “我去找找茵娘, 半个时辰后回来。” 青珩立刻道:“我和你一起。” 祁妙想也不想,一面走一面拒绝: “不用, 我一个人行动目标小些,你们俩在这里待着,别乱跑。” 说完最后一个字时, 人已走出了洞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见状, 青珩跺跺脚, 负气坐回去, 低声道: “她就是嫌我是个累赘, 怕给她添麻烦才不带我。” 温潮生挠头,劝道:“她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你懂什么。”青珩满脸沮丧,“若是我能再厉害一些, 就不用待在这里了,还是你一起。” 温潮生是个很敏感的人,当即反问: “和我待在一起怎么了?我可是傲天宗宗主的嫡传弟子, 还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又有内涵, 我哪点儿不配和你待在一起了?” 青珩上下打量他一番,讥讽道: “你炒菜一定不用放油。” 温潮生:“?” 青珩:“因为我看你自己就挺油腻的。” 温潮生:“……” 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凌云宗弟子。 另一边, 出了洞穴, 祁妙穿过花田, 在周边小心探索。 她感应不到茵娘的气息, 只能找到哪儿算哪儿。 幽篁山安静依旧, 连一声鸟叫也无, 让人心里控制不住的发慌。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前面出现一栋茅草小屋,四四方方的,窗户上还贴着大红的窗花,在这压抑的环境里,突兀的紧。 确认里面没人后,祁妙悄悄摸了进去。 里面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套木制桌椅,并一张小榻,冷冷清清的,似乎只是供人临时休息所用。 她放轻脚步,小心转了两圈,没发现什么有用的,正要离开时,余光一扫,视线定在墙上。 那里同样贴着大红色的剪纸,刀口流畅,样式精美。 她偏头看了看,慢慢走近,伸手循着上面的轮廓摸索: “这个图案,怎么这么眼熟……” 剪纸的图案不是别的,一座山而已。 除了险了些,高了些,似乎与这世间所有的山没有什么两样。 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祁妙索性揭下来,打算带回去好生研究研究。 下一秒,屋中气氛骤然沉下,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在原地,紧接着,墙中迸出无数狰狞触须,直冲她而来。 有毕方保护,祁妙倒也不算怕,璀璨光影中,她睁大了眼,想要借机辨别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就在即将要碰到她时,触须们动作一顿,杀意陡然如风般消散,亲昵的蹭蹭她的脸。 欢喜的像一条小狗。 祁妙愕然。 这……又是什么路数? 很快,触须们又讨好的捧出一枚令牌。 她试探着伸手。 令牌跌入掌心。 它们慢悠悠缩了回去,不忘对她晃了晃身子,犹如告别。 反转太大,祁妙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把令牌拿至眼前,仔细端详。 这东西样式古怪,材质也从来没见过,她敢肯定,它不属于当今修仙界任何一个门派。 又或者说,它属于一个陌生的、全新的,不被世人所知的门派。 然而,上面的图案……和剪纸上一样,是一座山。 祁妙视线下移,底部刻着两个字。 【昆仑】 她手指抖了抖。 昆仑?是她知道的那个昆仑吗? 那个传闻中覆灭了一万多年,师死徒消,人丁灭绝,无一人得以善终的昆仑山? 抱着这样的疑问,她翻过令牌。 背面也刻着字,不过或许是时常摩挲的缘故,已经模糊不清。 但大概是某个人的名字。 祁妙推测,这应该是属于昆仑山弟子的身份令牌。 难道,昆仑,还有人活着? 她想起锁妖塔中那具龙尸,心跳乱了几拍,无意识收拢掌心,坚硬的边缘微微硌手。 既然传说是假的,昆仑山主白曦没有入魔,而是堕妖,更没有遭受天罚。 那昆仑一脉灭绝之说,或许……也不可尽信。 很有可能,还有后代潜藏在修仙界,伺机而动。 可这一切,又和她,有什么关联呢? 那个人,为何紧盯着她不放? 令牌握得久了,染上体温,不再寒气逼人,有点没由来的顺手。 祁妙收回思绪,沉了眉眼,将它收进储物袋,转身离开。 事情的真相如何,局中人靠猜,是永远猜不到的。 她要做的,是等。 等到某一天,水落,自会石出。 * 这次虽然没寻到茵娘踪迹,但也不算白走一趟,有些收获。 好在,山里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她应该还是安全的。 算算时间,出来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祁妙不再逗留,立即启程回去。 刚走到山洞附近,远远的,就看见在洞口徘徊的青珩。 “怎么了?”她加快速度跑过去,紧张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青珩拧着眉毛,“是你出了什么事才对,不是说半个时辰就回来?这都一个多时辰了。” 原来是为这个。 祁妙松了口气,犹豫着按下昆仑的事不提,避重就轻道: “我没找到茵娘,便多转了几圈。” 闻言,青珩好似察觉到什么,直直望着她双眼,似乎要一直看进她心里。 祁妙不闪不避,与她对视,眸光澄澈。 最后,青珩扯了下嘴角,到底没有再继续追问,转身道: “连繁醒了,赶紧进来吧。” 祁妙连忙跟上。 还是那个洞穴,林立的木架中,连繁果然已经转醒。 他靠墙躺在地上,怔然凝着头顶摇曳的火光。 温潮生正蹲在角落画圈圈,见到两人回来,哼哼唧唧的站起来吗,问道: “找到了吗?” 祁妙随口应道:“没有。” 说完,她径直走向连繁,拍拍他的肩,又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怎么样?” 连繁回神,眼珠缓慢的转了转,声音干涩的厉害: “茵娘,她还好吗?” 这话一出,山洞中陷入长久的沉默。 祁妙与青珩对视一眼,都迟疑了。 他的茵娘早已死在了那条河里。 这要怎么说得出口? 她生怕再刺激他,本想含糊带过这个话题,身边的温潮生却已经老实巴交的回了话: “她挺好的,就是尸体有点泡涨了,怪吓人。” 祁妙:“……” 青珩:“……” 神他么挺好的,这人脑子是连通的直肠吗? 那边,听到这句话,连繁果然脸色大变,胸口剧烈起伏几下,厉声对他道: “你说什么?!” 青珩给了温潮生后脑勺一巴掌,“你不出声没人当你哑巴!” 温潮生茫然眨了下眼,悻悻的收声。 连繁将目光移向祁妙,双唇哆嗦着问道: “茵娘她,死了?” 见事情瞒不下去,祁妙无法,只得将遇见茵娘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末了,又道: “她以为你死了,这才想不开寻了短见,滞留人间,恐怕也是因为执念未尽。” 连繁呆愣愣的,良久没有说话,仿佛失了魂魄。 祁妙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干巴巴道:“不过她这次好像也来了这里,别担心,你们夫妻定会再见的。” 连繁放下手,眼里亮起一点光。 温潮生左右看了看,离青珩远了点,小声安慰道: “对,虽然幕后那人亲自去抓她了,虽然我们一直没找到她,但我相信,她吉人自有天相,绝对会没事的!” 连繁瞬间面如死灰。 祁妙:“……” 她看了青珩一眼。 后者面无表情上前,一把捂住温潮生的嘴,咬牙在他耳畔道: “从此刻起,再说一个字,我就立马杀了你。” 温潮生瞳孔地震,忙不迭点头。 祁妙则耐心安抚连繁: “我方才出去找过了,没看见她,却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她比我们还要警醒,一早就躲起来了,应该没事。” “况且,这里到处都是尸体,她混在其中,很难被发现。” 听完,连繁身上总算有了点活气,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要去找她!” 祁妙一把把他按了下去: “你受了伤,我们又不知幕后那人的底细,贸然出去,与送死无异。” 如果只有祁妙自己,她当然可以活下来,可这里,不仅仅只有她。 这里有青珩,有温潮生,还有被关押的无数凡人。 哪怕稍微出现一点差错,都有可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一切决定,都要慎而又慎。 “我说过,她应该没事,”祁妙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从中寻找破局之法。” 她声音微沉: “比如,你当时不是被野兽咬死了吗?最后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连繁也知她所言是事实,只能勉强镇定下来,抬手捂住双眼,嘶声回道: “我进山当天便遭遇野兽袭击,身受重伤,危难之际,是她,救了我。” 她? 想必就是幕后那人了。 见进入正题,几人都坐直了身体,支起耳朵认真倾听。 “她说,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就要出现,她需要一个帮手,来替她照看这幽篁山。” 连繁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缓缓道: “而恰好在那时出现的我,便成了她最好的选择。”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脸上的黑纹: “为了使我有用一些,她为我嫁接了妖族的内丹,把我硬生生变成了半妖,身上这些东西,就是妖气反噬时留下的。” 祁妙想起不久前还在和青珩猜测他身份的自己,暗暗叹了口气。 原来不是人也不是妖,是个人造半妖。 “就算她对我用了傀儡术,我依然不肯留在这里,百般想回去找茵娘,”连繁握紧了拳头,“于是,她索性封印了我所有的记忆,强行将我留下,为她做事。” 青珩凝声问道:“外面那些邪祟,可都是从这幽篁山出去的?” “对。” 连繁道: “你们应当也看见了,为了养那些换颜花,外面到处都是尸首,怨气冲天,生出无数邪祟,她为了物尽其用,故意将它们放了出去,替她吸食活人阳寿回来。” “这些瓶子里装着的,就是阳寿。” 说着,他拿起架子上的瓷瓶,拇指轻巧一拨,木塞拔出,瓶口冒出一团柔和的白光,点亮他漆黑双眸。 “除去施展禁术的损耗,这样一瓶,只能供她续命两年。” 祁妙扫视着木架上满满当当的瓷瓶,“这些阳寿,还能还给那些人吗?” “若是那些人还活着,自然可以,若是已经死了……” 连繁停了话头,她却听懂了,当即给青珩两人使了个眼色,后者默默打开储物袋,互相配合着小心转移那些瓷瓶。 不管活着还是死了,先带走再说。 “你可知那人的具体身份?”祁妙收回视线,正色问道。 “那人太过谨慎,除了取花与阳寿外,极少在这里多加逗留。” 连繁摇头,语气沉沉: “我不知她的来历,也不知她的名姓,只有某一次,她心情很不好,难得喝醉了酒,无意中对我透露,她已经独自在这世间行走一万多年,她……” 顿了顿,他才接着说道: “她很孤独。” 祁妙眼皮一跳。 一万多年。 这个数字……未免太巧。 昆仑消失,距今也是一万多年。 结合之前的种种猜测,这个人与昆仑,绝对脱不了干系。 甚至不是后代,而是当年山上的直系弟子。 可这真的能做到吗? 就算修士寿命比凡人长,至多也不过活个几千年,届时,或是飞升,或是羽化,更大一部分,是死在斗法中。 从来没有活到万载的。 她若真活了这么久,说是怪物,也不为过。 不过,这样一来,吸取阳寿的事也能说得通了。 恐怕这一万多年,已是她的极限,要想继续活下去,只能走这些歪门邪道。 可前面说她一直等待,终于出现的那个人又是谁? 祁妙皱眉,难不成,就是自己? 那名昆仑山的弟子早就知道她会复活? 又或者说,她的复活,就是她一手策划的? “这人来头不小。”青珩两人收拾完瓷瓶,沉声道,“恐怕背后还有大阴谋。” “要是能知道她到底是谁就好了。”温潮生恨恨道,“这等恶人,绝不可能是我们傲天宗弟子!” 青珩不甘示弱,“也不可能是我们凌云宗的!” 她扭头问连繁: “这些换颜花都是她在用,那她幻化后的模样你可看过?有什么特征吗?或者你干脆画下来,我们看看认不认识。” “见,倒确实见过一次,”连繁愧疚道,“但我并不精通丹青,也记不太清模样了。” 青珩有些遗憾,“那你口头描述一下。” 于是,他仔细回想,不确定道: “我只记得,她应当是个美人,气质温柔可亲,看上去极好相处,穿……” “噗嗤——” 火光晃了晃,连繁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眉心爆开一簇血花,大睁着眼,软软倒地。 祁妙率先反应过来,喝道:“不好,被她发现了!” 青珩与温潮生脸色大变,立刻拔剑准备迎敌。 眼看连繁已是出气多进气少,祁妙急急找出兰莳给的灵丹,用力往他嘴里塞: “你快吃了它!这能救你的命!” 他咬紧牙关,身体不停抽搐,撑着最后一口气,勉强推开她的手,缓慢而坚定的摇头。 祁妙才不管那么多,正要强行撬开他的嘴,却忽然听见他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 “不、不必救我,茵娘她,她不在了,如今我与她……阴阳相隔,注定不能长久……” “这人间留着,也是、也是无趣,不如……去与她团聚。” 祁妙的手顿住,低声问他:“你,真的愿意为了她去死,永不后悔?” 连繁的眼神开始涣散,他轻轻别过了头,恍惚中,看见远处有雪白的一团跑来。 他很慢很慢的勾起嘴角。 声音几不可闻: “这是,我给茵娘抓的兔子。” “她最喜欢的,白色的……兔子。” 作者有话说: 宝贝们我复阳了,昨天从下午睡到凌晨四点,中途本来想挂请假条,可烧的迷迷糊糊的,刚拿起手机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今天稍微好一点了,头晕眼花的爬起来码了字,呜呜呜你们一定要小心啊,真的好多人都复阳了感谢在2023-05-07 23:12:29~2023-05-09 20:20: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冲浪呱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冲浪呱呱 20瓶;君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狗就是狗,说你呢,温长离 ◎她难道是吸神经病体质???◎ 连繁死了。 线索再次中断。 更糟的是, 幕后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的位置。 祁妙放下连繁的尸身,语气并不轻松: “为了防止事情泄露,她必然会想尽办法灭口, 连繁之前提过,幽篁山结界的出口在东南方, 去找到我们的飞舟,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青珩与温潮生握紧了剑,“我们准备好了。” “走!” 几人再没有半点迟疑, 冲出山洞,一刻不停的往飞舟停泊处跑去。 身后, 密密麻麻的邪祟正在追来, 一眼望去, 数不尽。 乌云蔽日, 怨气几乎凝为实质,哀嚎声与怒吼声震天响,邪祟们面目狰狞, 视线牢牢锁定前方的几人。 “看这架势,恐怕整座山的都在这儿了。” 祁妙抽空回头,目光四处搜寻, “她应当躲在某处我们看不见的地方, 正盯着我们。” 青珩冷笑,“果然是鼠辈。” “今天估计在劫难逃了, ”温潮生叹气, “希望我死后不要变成这玩意儿, 太丑了。” “别太悲观。”祁妙一边跑一边安慰, “也许你直接魂飞魄散了呢。” 温潮生:“……谢谢, 有被安慰到。” 金灿灿的飞舟就在前方, 几人心里一松,加快速度埋头往前冲。 下一刻,“砰”的一声,青珩与温潮生撞上一道无形的屏障,如断了线的风筝,齐齐倒飞出去,后背猛地撞上山石,张嘴喷出一大口鲜血。 前面的祁妙听到动静,忙刹住脚。 在她身后,骤然亮起一线光芒,将她与青珩温潮生两人分隔两端。 一边是逃出生天的希望,一边是必死无疑的结局。 祁妙定在原地,脸色难看。 “这道结界只有你能自由通行,妙妙,你的性命,我替你留住了。” 蓦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道沙哑女音,响彻在几人上空。 祁妙抬头张望,没有找到声音的源头。 只闻其音不见其人。 藏得到严实。 她看着离青珩他们越来越近的邪祟,握紧了拳,“你到底想怎样?” 那道声音淬了笑意,“妙妙,我需要你。” “需要我?”祁妙冷冷勾起嘴角,“是需要昆山玉的碎片吧?” “实不相瞒,你和碎片,我都想要。”那道声音徐徐开口,“不过现在,为了以表诚意,还请你先交出你手中的碎片。” 祁妙面无表情,“说了多少次,我没有那个东西。” “哦?”那道声音饶有兴趣问道,“那属于祁家与苏家的两枚碎片,到底去了哪里呢?” 祁妙用力扭头,不耐烦,“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那道声音拍手笑道,“那这两位小道友,可就活不了了。” 说话间,大批邪祟已上前,团团围住青珩与温潮生,蓄势待发。 两人挣扎着爬起来,擦了把唇畔的血迹,透过面前狭小的缝隙对祁妙摇头,高声道: “你走你的!别管我们!” 祁妙咬紧后槽牙,没动。 那道声音徐徐道:“妙妙,不要再犹豫了,交出碎片,这样,便不会有人死。” “……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威胁我。” 祁妙嗓音微寒,“况且,就算我真的拿出昆山玉的碎片,你也不会放过我们,届时不过是又多三个傀儡罢了。” 那道声音叹息,“你不该这么聪明。” 祁妙上前一步,伸手触上结界,淡蓝色的光芒映在她的面具上,拉出一道明暗线。 她的语气很淡: “我的性命,从来不需要谁替我留。” 话落,她在青珩两人错愕的目光中,抬脚跨过那条线,一步步走向必死无疑的那一端。 “你进来干什么?”青珩脸色惨白,咳嗽两声,控制不住的拔高了嗓音,“我不是让你跑吗?!” 祁妙对她安抚的笑笑,故作轻松: “作为债主的小师姐还在这儿,我能跑去哪儿?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青珩怔了怔,眼里晃过一点水光,低下头,小声骂道: “白痴。” 那道声音也没料到她会这样做,短暂沉默后,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兀地放声大笑: “还真是同门情深,妙妙,你难道忘了自己是谁了吗?” 说到这里,她笑声一收,每一个字都裹着浓重的讽刺: “你真以为自己能斩断过去,只做祁妙?天真!若是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你猜你身后这两人,会不会对你动手?” 青珩与温潮生面面相觑,前者满脸茫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后者却若有所思,瞳孔轻颤。 祁妙叉腰道:“我是谁关你屁事。” 她不客气的回怼,“你们昆仑山的人都像你这样吗?整天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就爱玩这些见不得人的把戏。” 那道声音陡然一沉,怒道: “昆仑也是你配提的?” 祁妙阴阳怪气的呵呵一声。 听她这副语调,身后的温潮生眼皮一跳,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下一刻,祁妙深吸一口气,语速飞快的回道: “我就提我就提我就提我就提我就提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昆仑——” 上一个受害者温潮生:“……” 果然,还是这个味儿。 显然,那道声音也气得不轻,声调都变了,尖锐又刺耳: “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句话如同一滴水落入沸腾的油锅,幽篁山成千上万的邪祟开始躁动,狰狞着扑向被围在中心的三人。 青珩与温潮生忙执剑抵抗,不忘拉了把祁妙,“躲我身后去!” 祁妙从储物袋中找出所有辟邪符,通通塞进两人怀里,表情难得正经了些: “等会儿看准机会藏好,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不要出来,记住我说的话。” 两人察觉哪里不对,皆道: “那你呢?” 祁妙微微一笑: “我自有打算,不用管我。” 说完,她抬头对着天上用力竖了个中指,挑衅道: “你不是想要你们的昆山玉吗?那就跟我来!” 话音落下的同一时刻,她动作利落的割开手腕,等猩红的血液涌出,拔腿就跑。 周围的邪祟们闻着血腥味儿,呼啦啦全跟了上去,犹如刮起一场浑浊的海啸。 翻涌的巨浪中,她一面狂奔一面高声补充: “你若不来,我也不知道会把它扔到哪个悬崖下哦,说到做到。” 那道声音嗤道:“不过是负隅顽抗。” 却也真的消失在了这片区域。 一切发生的太快,青珩与温潮生只觉得一眨眼,身边便空了下来,只有少数邪祟没被祁妙引走,还在坚持不懈的上来攻击两人。 辟邪符一张接一张亮起,形成一道浅色光幕,将他们笼罩在其中,保护的滴水不漏。 温潮生愣愣的转向青珩:“……你家小师妹,一直都这么勇的吗?” 青珩伤的不轻,不止脸颊,连双唇都没了血色,灰白得像梅雨季的墙纸。 她勉强撑起身子,重重喘着粗气,咬牙道: “不仅是个白痴,还是个疯子。” 话毕,她一剑劈开面前的邪祟,往祁妙消失的方向行去。 温潮生一把拽住她胳膊,“你干什么?!” 青珩头也不回,“去找她。” “你也疯了吗?”温潮生难以置信,“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去找她?你是去找死!” “找死也不关你的事。”青珩终于正眼看他,眉头紧皱,“松手。” 温潮生知道她着急,赶紧放缓语气,好言相劝:“你忘了祁妙说过什么吗?我们如此贸然前去,或许只会拖她的后腿,破坏她的计划。” 闻言,青珩脸上果然划过迟疑,“可是……” 温潮生脑子转的飞快: “方才那人的话你也听到了,祁妙的身份绝没有我们看上去那样简单,再加上他们提到的神器昆山玉,还有苏家祁家,或许……” 他踌躇着,不敢说出那个猜测。 修仙界曾有传言,苏家与祁家守护的昆山玉碎片,都在同一个人手中。 祁妙她如果真的有…… “没有或许。” 青珩冷了眉眼,“祁妙只是我的小师妹,一个普通的凌云宗弟子,仅此而已。” 温潮生心道,那可不一定。 否则别人为什么只留她的命,对他们就半点不手软。 正暗自腹诽时,“铮”的一声,青珩突然拔剑抵住他咽喉。 “以后这些话,包括今天发生的事——” 她压了压剑刃,面带威胁: “一个字都不许对外提,否则,我定杀了你。” 温潮生吓得一动不敢动,咽了口口水,伸指小心推开长剑: “知、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你别冲动,千万别冲动。” 青珩冷哼一声,收剑入鞘。 “行了,赶紧和我一起找地方躲起来,别往前凑了。”他拽着青珩往隐蔽处走,“她虽然行事不着调,可一路走来,什么时候掉过链子?你就听我一句劝,安生些吧。” 青珩还是不放心,又怕自己会真的成了祁妙的累赘,犹豫不决道: “万一,万一她一个人不行呢?” “那加上你就行了?”温潮生翻了个白眼,“你几斤几两心里没点数?” 青珩:“你!” 温潮生还待说些什么,怀中忽的一烫。 他龇牙咧嘴伸手摸去,看清那是什么后,双眼一亮,激动道: “行了行了!行的人来了!” 青珩循声望向他手中,呼吸一窒。 那是一枚……护身符? 悬崖上。 祁妙一路狂奔到这儿,险而又险的在边缘停下,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身前是数不尽的邪祟,身后是万丈深渊,她已无路可逃。 可她没有半点慌张,反而一脸闲适的等着那些邪祟追来。 那道声音凉凉响起,“再给你一次机会,交出昆山玉的碎片,我饶你不死。” 祁妙甩了甩腰间储物袋,故意伸到了悬崖外,“你说这个?” 那道声音急促道:“把它给我。” “这个嘛,”祁妙收回手,重新将储物袋系回腰间,一脸无辜,“我骗你的。” “你说什么?” “我说我骗你的,”祁妙摊手,“我根本没有碎片。” 停了停,她特意补充:“有也不给你。” “……” “事到如今,你还在戏弄我。”那道声音冷笑,“既然如此,别怪我不留情面。” 随着她这句话落下,整座幽篁山的邪祟躁动起来,潮水般向祁妙扑来。 天空暗的像深夜,震天的嘶吼声中,祁妙独自站在悬崖边,大风吹起她的裙摆,好似一只将要起飞的白鸟。 她抬手拔下发间银簪,上面的红宝石在晦暗天光中微微发亮。 “毕方同志,行不行的,就看你的了。”她做好心理建设,一咬牙,握紧发簪,狠狠插向胸口。 刹那间,风声一静。 璀璨剑光骤然撕开漆黑夜幕。 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到她面前。 来者足足高了她一个头,锦衣凤眼,黑发半束。 行动间,左侧耳畔隐约露出半只乌金耳坠,端的是风华无双。 不是毕方。 是个很好看的小白脸。 祁妙的手顿在半空,愣愣的盯着那个年轻男人。 虽然但是,这个帅哥怎么看上去,有点子眼熟? 她的目光落到那只乌金耳坠上,一番回想后,表情慢慢裂开,艰难出声: “……温,长离?” 那个和她当了三百年死对头,还被她抢了暗恋对象的温长离温狗??? 救命,他怎么来了?! 对面,听见她的声音,温长离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话,随意朝身后丢去一道剑意。 顷刻间,那些遮天蔽日的邪祟化作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连渣都不剩。 祁妙看的心惊肉跳。 仿佛下一个渣都不剩的就是她一般。 倏地,温长离朝某个方向扬起脸,喉中溢出一声冷笑,松开手中长剑,眸中厉色一晃而过: “扶光,去把她的脑袋,给本座带回来。” 长剑嗡嗡作响,似在应答,随后,犹如离弦之箭,化作流光冲进远方林海。 如此,万丈高的悬崖上,只剩下祁妙与他。 天色已经恢复正常,这个距离,她可以很清晰的看见他的面部表情。 貌似,不太好。 她和温长离从小就是死对头,他现在这副表情,要搁在以前,妥妥的就是要和她互殴的前兆。 果不其然,温长离双眼微眯,用力攥住她手腕,要笑不笑: “你是何人,竟敢直呼本座名讳?” “我——” 说话时,祁妙身子晃了晃,差点失去平衡摔下悬崖,忙一把扒拉住他手臂,强装镇定: “温宗主,咱能换个地方聊天吗?” “哦?”他睇着她的手,歪了歪头,饶有兴趣道,“你很怕?” 祁妙尴尬而不失礼貌道: “一点点怕而已。” 温长离干脆利落往前一推。 猝不及防下,她脚一滑,半个身体悬在崖外,摇摇欲坠。 主打的就是一个刺激。 他笑得恶劣,连带着左边的乌金耳坠,也跟着微微摇晃: “现在呢?还是只有一点点吗?” 祁妙:“…………” 妈的,果然狗就是狗,不会因为时间久了就变成人。 “温宗主,”她极力稳住心态,故作不解,“你这是何意?” “莫名看你不爽,想趁没人在场弄死你而已。”温长离理所当然的回道。 说话时,他正在一根根掰她的手指,想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剥开。 很明显,他没有开玩笑。 祁妙:“。” “砰”的一声,她心态炸了。 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草! 她身边的人怎么多多少少都有点精神不正常?! 她难道是什么吸神经病体质吗????? 作者有话说: 很抱歉断更了两天,现在身体好多啦,接下来会恢复日更哦,宝贝们也要注意防护,最近复阳的人太多啦,发烧可难受了,一定要多喝热水哦感谢在2023-05-09 20:20:47~2023-05-12 19:15: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冲浪呱呱 20瓶;宿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我可是时间管理大师 ◎三个人早中晚这不正正好吗?◎ “师尊!” 温潮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似乎也被他吓坏了,尖声叫道: “祖宗诶,你这是干什么?还不赶紧撒手!” 温长离:“我正在撒手。” 温潮生咬了下舌头:“不对不对, 是赶紧拉上来!” 温长离脸上神情颇为可惜,懒洋洋往回一拉手臂, 如同拎小鸡崽子一般,随意将祁妙拎到安全地带。 落地时,她一个趔趄, 差点当场给他拜个早年。 “没事吧?”青珩疾步上前扶住她,同时狠狠瞪了温长离一眼, “你刚才是想推她下去?” 温长离还没说话, 温潮生一叠声的打圆场: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肯定是祁师妹一时没站稳, 我师尊恰好抓住她而已。” 先前那两人的姿势,确实有些模棱两可,救人与害人都说得过去。 青珩把目光移向祁妙, 询问道:“是这样吗?” 祁妙看了眼满脸挑衅的温长离,差点咬碎了后槽牙,一字一顿道: “对, 确实是我一时失足, 与温宗主无关。” 闻言,温长离勾起嘴角, 心情很好的样子, 纡尊降贵问道: “你们是哪个宗门的弟子?” 祁妙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是对家的人, 正要胡诌一个宗门出来, 温潮生已经习惯性抢答: “回师尊, 这两位道友是凌云宗的师妹。” 祁妙顿时心凉了半截, 用力瞪他一眼。 温潮生满脸莫名其妙。 果然,温长离笑意瞬间变冷,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斥道: “混账!她们凌云宗的人,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师妹了?” 温潮生喏喏的不敢出声。 “不过,你们凌云倒真是一代不如一代,”温长离转头打量着祁妙,目光轻蔑,“越来越不像样子。” 祁妙:“……” 拳头硬了。 整个修仙界唯一比她还欠的人,只能是傲天宗的温长离。 温狗以前挨那么多打,不是没有原因的。 然而,现在情况特殊,还不是能动手的时候。 祁妙努力深呼吸,压下火气,想找借口尽快离开,等到秋后再算账。 可她忘了,身边还有一个青珩。 被对家当面嘲讽自家宗门,青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凌云宗一代不如一代?” 她轴劲儿上来,也不管对方是不是一宗之主,只梗着脖子不肯服软: “麻烦您看清楚,同样是宗主亲传弟子,我师妹可比你徒弟温潮生不知强多少倍!不说天赋,便是孤身引走所有邪祟这份魄力,也是一万个他都赶不上的!” “当然,天赋他也望尘莫及,我师妹可是八品紫极金丹。”她特意补充。 祁妙:“……九品。” 青珩:“什么?” 祁妙脚趾扣地:“小师姐,我是九品紫极金丹。” 于是,青珩飞快改口道:“我师妹可是九品紫极金丹,前途无量!” 旁边的温潮生捂住心口,受伤道:“……你们说就说吧,带上我做什么……” 那边,听完青珩的话,温长离彻底敛下嘴角,眉间笼了层晦暗阴翳,每一个字都带着杀气: “哦?苏酩的弟子?” 他目光似刀,上上下下剐着祁妙,末了,发出一道意味不明的轻呵。 祁妙心里涌上不祥的预感。 “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苏酩那个杂碎的弟子,与我温长离的弟子,到底孰优孰劣。” 他眸底簇雪堆霜: “不如我们赌一局,这次的交流会,你与这个混账公平竞争,若是输了,凌云需得向我傲天宗俯首称臣,百年为期,如何?” 当事人一号·祁妙干脆利落的拒绝:“不如何。” 当事人二号·温潮生也附和道:“就是就是,赌博犯法。” 青珩却另有打算:“若你们输了?” 温长离语气倨傲:“你们说了算。” 青珩:“好,一言为定。” 祁妙倒抽一口凉气,急忙拉她到一边:“小师姐,我不打算参加这次的交流会。” 青珩握住她双肩,用力上下摇晃,语速飞快道: “祁妙,你没听见他刚刚骂你师尊什么吗?杂碎!你就不生气吗?那是你师尊,更是我们凌云宗的宗主!更何况,凌云宗是我们的家,身为凌云弟子,我们本就当维护宗门声誉!” 祁妙:“……” 其实在温长离眼里,除了他自己以外,大家都是平等的杂碎。 他真的不是特意针对谁。 至于宗门声誉什么的—— 她当宗主那些年,早就破坏的差不多了,也不缺他这一点言语打击。 “小师姐,要不你来和他赌吧,”祁妙一个头两个大,“你实力不比我差,一定可以赢的。” “我不行,”青珩看着她的眼睛,头一次放下了骄傲,不情不愿道,“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的确比不上你。” 祁妙沉默一会儿,摇头,“小师姐,可我真的有事。” “很要紧吗?”青珩问,“若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你只管说,只要你能抽出几天时间来参加交流会。” 祁妙没吭声。 如今幽篁山被毁成这样,风玄草肯定是没了,她得赶紧去别的地方找找。 还有交流会上那些旧相识……也是个麻烦。 见她这副模样,青珩又拿出一个小册子,“只要你答应参加,我可以把在秘境里找到的收获全部给你。” 册子是交流会的邀请函,上面写了注意事项与基础介绍。 祁妙随意展开扫了眼,有些诧异。 这一届交流会轮到浩然门主持,不同于从前是兄弟就来砍一刀的互殴模式,他们打通了前往归墟之境的通道。 届时,所有弟子都会进入其中,七日为限,谁能留到最后,谁就能获胜。 而期间所得仙草灵果,全部归自己所有。 归墟之境,一个和昆仑一样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地方,他们竟也找到了? 她翻了一页,继续往下看。 那里画着众多图鉴,有灵植有灵兽,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署名的未署名的杂七杂八一大堆。 里面赫然夹着风玄草的标识。 顶级秘境物产丰富,有这个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说不心动是假的。 可经历了这一遭,祁妙现在看什么都反常,看什么都像阴谋,难免举棋不定。 倏地,她视线定在某一处。 那是一块钥匙形状的玄铁,在一众花花花绿绿的图鉴里,很是不起眼。 介绍那一栏只写了三个字: 【婆娑匙】 祁妙翻来覆去的默念几遍,不由得想起识海里的婆娑界。 这二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怎么样?抛去别的不谈,年轻一代的修士能去归墟之境,也是莫大的机遇了。”青珩道。 祁妙想了又想,犹豫道:“未经开发的野生秘境太危险了,还是算了。” “什么野生秘境?”青珩没好气,“万仙盟已经派人提前探过里面,不然怎么会知道这些灵草种类。” “而且——” 她压低声音凑近: “据说这一次他们还准备了特殊的彩头,就藏在秘境中的某个地方,谁运气好找到了就归谁,有小道消息说,那个东西一旦出现在修仙界,会相当炸裂。” 炸裂? 说到这祁妙可不困了,她按捺不住的问道,“那会是什么?” 青珩眼波一斜:“你去找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祁妙嘶了一声。 以上种种加在一起,对她来说确实很有吸引力。 可万一有人察觉到她的身份,修仙界指定就要提前炸裂了。 “宿主,你是不是傻了?”007突然悄声道,“这儿不是有那么多换颜花吗?” 它恨铁不成钢: “你赶紧偷偷薅几朵,没人会发现。” 祁妙双眼一亮。 对哦! 007小手一挥,豪气干云: “而且除了还死着的魔尊以外,这次交流会萧寂会来吧?苏酩会来吧?温长离不用说了,现在就在你边上,到时候你一口气把他们仨全给做了,还省得你一个一个去找,顺利的话,咱们任务的进度条就能直接拉到四分之三了!” 祁妙眼睛更亮了。 对哦!! 这三个人还刚好早中晚分配均匀,她都不用发愁时间管理了! 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啊! 想到这里,祁妙挣开青珩,语气严肃而不失激昂: “小师姐,我刚刚突然觉得,身为凌云宗弟子,的确应该为了宗门名誉而奋斗,这个交流会,我去定了!” 青珩被她猛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噎了噎才回道: “你能这么想,我很高兴。” 说着,她抿抿唇,语气有点不自然,“其实,我之前总觉得,你对凌云没什么归属感。” 祁妙:“啥?” 青珩道:“就是,总觉得,你随时都会离开,凌云宗,只不过是你途经的一个地方,并不是你的终点。” 祁妙暗中点点头。 该说什么?不愧是小师姐,猜得真准。 “可对我来说,”青珩声音低了点,“凌云宗就是我的终点,这里是我的家,如果可以,我永远都不想离开。” 祁妙歪头,“那你自己的家呢?你不是姜国的公主吗?真不打算回去了呀?” 她还以为,青珩只是单纯来凌云混个资历镀层金而已,迟早会回母国继续做她的公主殿下。 现在这么说来,原是她猜错了吗? 青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神情黯了下去。 祁妙眼见气氛不对头,匆忙转移话题,“小师姐,温长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青珩没拆穿她这拙劣的小把戏,顺着她的话道:“温潮生的护身符起作用了,他预感到出事,循着护身符的气息过来的。” “哦哦。”祁妙又问道,“那茵娘呢?你们见着了吗?” “没有,”青珩面色凝重,“我们几乎把整个幽篁山都找了一遍,都没见着她的影子。” 那她,会去哪里呢? 是已经遇害,还是,故意躲了起来? 另一边,温长离一把抓住欲逃的温潮生,面无表情: “你若输给凌云宗那个,日后便不用再回傲天宗。” 温潮生哭丧着脸,“师尊,她到底怎么惹到你了?要这样迁怒于我。” 温长离默了默,别过头冷哼一声,“她身上的味道,我不喜欢。” 总觉得,和记忆中的某个人,有种朦朦胧胧的相像。 一样的……让人讨厌。 味道? 对面的温潮生一时好奇,用力吸了一口幽篁山的新鲜空气,差点当场yue了。 他面色扭曲: “恕我直言,师尊,这里除了尸臭,什么都闻不出来。” 温长离又踹了他一脚,“废物。” 说话间,一道流光自远处飞来,稳稳停在他面前。 正是去而复返的扶光剑。 可剑上却空空如也,并没有挂着说好的人头,只有一抹血迹鲜红刺眼。 看来还是让对方跑掉了。 温长离顺带着踹了扶光一脚,怒道: “你也是个废物!” “哐当”一声,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直直砸到祁妙脚边。 她吓了一跳,拉着青珩飞快后退,“师姐小心,有暗器!” 听到这句话,扶光抖去剑身污渍,委委屈屈飞到她面前,试图让她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 祁妙反应过来,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原来是温长离的扶光剑啊。” 青珩则满脸警惕: “咱们还是小心点,都说剑随主人,那温长离不是个好东西,他的剑也定然不是个……” 话没说完,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剩下的三个字卡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几步远的地方,扶光剑正欢快的绕着祁妙转圈圈,时不时还用华丽的剑柄猛蹭她手,看得出来,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它恨不得再变出条尾巴来甩一甩。 祁妙一脸茫然:“小师姐,你刚刚说什么?” 青珩诡异的沉默片刻:“没什么。” 祁妙点点头,指着扶光道:“小师姐,他这剑还怪亲人的嘞。” 青珩嘴角抽了抽:“……是的吧。” 远处,同样看到这一幕的温潮生张大了嘴,不可置信的擦擦眼睛,梦游般扭头对温长离道: “师尊,你的扶光剑,现在有变得平易近人一点吗?” “你在说什么废话?扶光的脾气怎样你不清楚?”温长离不耐烦道。 温潮生一阵心塞。 他当然清楚。 都道剑随主人,他的师尊脾气暴躁高傲难相处,师尊的本命剑扶光——比他师尊还要难搞。 这点,从动辄便追着他满山砍就能看出来。 想到这里,温潮生目光更加幽怨,对祁妙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师尊,你要不要看看你的扶光剑在干什么。” 温长离更加不耐烦,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投去视线,表情修炼凝固。 反复确认了那把围在祁妙身边,且狗里狗气的剑,真的是自己的本命剑后,他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就算是对他,扶光剑也从来没有表现得这么亲过,更多的是惧怕与臣服。 这凌云宗的人到底给它下了什么迷魂药? “扶、光,”温长离寒着脸,一字一顿道,“给本座滚回来。” 正以祁妙为中心点公转中的扶光剑: QAQ 主人的命令无法违背,它被迫停下,僵硬的飞向温长离,路上还在频频转动剑身去看祁妙,硬是凹出了几分无奈而悲凉的气氛。 若是不了解内情的人见了,只怕会误会他在强抢民剑。 温长离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紧盯着祁妙,黑眸沉沉,其中洇开几许阴鸷之色。 就在祁妙以为他要冲上来砍她一剑时,他狠狠一甩袖袍,踹了温潮生一脚,气势汹汹的转身: “走了。” 正准备看好戏的温潮生:“……” 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好像,没有惹到任何人吧? 见祁妙两人满脸同情的看着自己,他努力挤出一个微笑。 “我师尊性格就这样,别介意。” “被踹的又不是我们,”青珩奇道,“我们介意什么?” 祁妙:“就是就是。” 温潮生:“……” 草,更难过了怎么回事。 “山洞里还有被关着的凡人。”祁妙提醒,“我们还不能走。” “我们之前联系过万仙盟了,他们很快就会过来,”他回道,“后面的事会由他们接手调查。” 正说着话,天上黑压压飞来一片云,恰好停在几人头顶。 祁妙抬头看去,原来是一群御剑的修士。 说曹操曹操到。 万仙盟的人来了。 奇怪的是,这次带队的人不是莫十三。 而是一个和他面容相似的少年。 他身后跟着的倒还是之前那群人,两方一照面,他们虽然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翻译一下,大概就是—— 烦死了,怎么又是这几个人。 祁妙缩缩脖子,不敢吱声。 “万仙盟副统领,莫十九。”少年对她颔首示意,表情不是一般的臭。 几人也纷纷抱拳见礼。 “幽篁山的情况,来的路上我已全部了解,”他瞪着祁妙,“茵娘我们会找,后面的事你们也不用管了,滚……走吧。” 祁妙很肯定,他刚刚想说的是滚。 这人对她怎么敌意这么大? 她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道:“莫十三统领怎么没来?” 听到她的问题,莫十九本就不太友善的眼神仿佛能吃人,他握紧双拳,重重撞过她肩膀,径直带人离开。 她满头问号,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他了。 见状,温潮生悄悄对她附耳道: “据说,他在你们凌云宗门口高价倒卖花圈,结果被人写匿名信举报了,最后让万仙盟的弟子当众抓回去,赚的灵石全部返还不说,还被罚了巨款。” 祁妙有种不好的预感:“花圈?” 温潮生的眼神意味深长:“对,就是原本要在葬礼上送给你的那些花圈。” 祁妙:“…………” 温潮生掐着下巴:“也不知道是哪路英雄豪杰举报的他,胆子可真够大的。” 匿名举报人·祁妙:“……哈哈,谁说不是呢。” 她要是知道那个人是万仙盟的副统领,别说五百灵石了,就算他要价五千、五万,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为什么自己总是能遇见这么抓马的事? 淦啊。 等等,他刚刚这个态度,不会是已经知道了写信举报的人是她吧? 这样一想,貌似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祁妙倒抽一口凉气,从脚底一直麻到天灵盖。 既然灵力已经恢复,此地不宜久留,速撤为上策! 崭新的金色飞舟再度起航,在空中调整了一阵方向后,笔直朝着浩然门的方向飞去,速度快的只剩残影。 带人搜查的莫十九随意抬头瞥了眼,脸色阴沉如水。 这个祁妙究竟什么来头,竟能伤了莫十三。 想到现在还处于昏迷中的哥哥,他心里百般不是滋味,鼻尖抑制不住的酸涩。 “我才刚刚学会做花圈的手艺,难道这么快就要用上了吗?”他怅然呢喃。 闻言,身后的下属上前一步,躬身提醒: “副统领,盟主交代过了,不许您再碰和丧葬业有关的任何东西,尤其是花圈。” 莫十九:“。” 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面容狰狞。 “写匿名信举报我的那个崽种,你给老子等着!” 总有一天,他会查出对方的身份,再用花圈为她的人生,画上一个圆满的感叹号! 飞舟里,祁妙忽的一阵恶寒。 “有人在背后骂我,还是单纯的感冒前兆?”她搓搓胳膊,信步走到甲板上,倚栏远眺。 白云悠悠,春和景明。 而在这片壮阔山河中,有那样多的人死去,或正在死去。 祁妙拿出在茅屋找到的令牌,翻来覆去的摩挲。 河底的白骨魂魄不知所踪,茵娘消失不见,幽篁山幕后之人身份不明,就连她的重生也疑云重重。 谜团越裹越大,谜底却始终一无所知。 唯一清晰的是,那人想集齐昆山玉的碎片,拼凑出完整的神器。 届时她便能召唤神明降世,满足自己一个愿望。 那个人的愿望,不,或者说,她的执念—— 会是什么呢? “我已经孤独了一万多年,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某处高峰,两人并肩而立,若是祁妙他们在这儿,定能认出,其中一人正是没了踪影的茵娘。 风很大,女子拢了拢吹乱的长发,遥遥望着天幕上的飞舟,分明是年岁正当好的一张脸,神色却沧桑如古稀: “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成功。” 茵娘浮肿苍白的脸上闪过一抹浓重悲戚,血泪如珠,模糊了视线。 她双手被符咒所束,只能笨拙的偏过脑袋,企图在袖摆上蹭干净。 有人伸手拦住她,捏着一方绣帕仔细替她擦拭。 她抬眼,对上女子温柔目光,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 对方端详着她,又似乎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缓缓弯了唇角,嗓音轻柔: “莫怕,我不会……再杀你了。” 茵娘回想起什么,满眼绝望。 祁家村。 “你可查清楚了?尊主的气息果真在这儿出现过?” 一行人立在村外,身上的黑色斗篷从头笼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叫人看不清具体模样。 领头之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疾行几步,走到地上的深坑前,蹲下身子伸掌探去。 行动间,颊边隐约滑出一缕白发。 “真的是尊主的魔息……”她喃喃,语气中带着不可思议,“尊主他,复活了。” 其余人也激动起来:“敢问圣女,魔尊大人是否已经破开封印?” “不,”被称为圣女的领头人回道,“他还没有破开封印,只是通过某种折中的手段在与修仙界短暂接触。” 众魔不免泄气,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找到打开婆娑界的钥匙,救出尊主。”圣女冷笑,“魔域与修仙界的帐,是时候清算了。” “让底下的人都做好准备,交流会开始时,随我潜入归墟之境,”她转身大步离开,衣袍掀起猎猎冷风,“到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夺取婆娑匙。” 众魔精神一振,齐声应道:“是!” 十万大山。 战斗结束,身躯庞大的妖族轰然倒下,苏酩剖出那颗碧色妖丹,抖落剑上污血,萦绕周身的煞气终于消散。 大妖千面,曾在修仙界虐杀数千人,犯下滔天大罪后逃往十万大山,一直在万仙盟的追杀令上。 然而,十万大山里危险重重,修士进来等同于送命,它得以苟且偷生到现在。 苏酩万里迢迢来杀它,甚至因此差点搭进去半条命,为的是它那颗妖丹。 千面的妖丹有移形换貌之效,与换颜花需要每隔几月就得更换一次不同,只要将这颗妖丹佩戴在身上,便永不会失效,任凭谁来,也察觉不出半分端倪。 有了它,她便能彻底割断过去,在修仙界自由行走,从此岁岁无虞。 苏酩握紧妖丹,苍白的唇无声勾起,黝黑双瞳漾开一圈圈温柔涟漪,眸底更深处却划过几许忐忑。 “师尊,这份礼物,你会喜欢吗?” 若是不喜欢…… 他缓缓放下上扬的嘴角,重又抿成一条单薄的直线,声音很轻很轻: “那我便将所有人都杀了,直到,再也没有人能认出你。” 作者有话说: 007:顺利的话,任务进度条拉到四分之三 祁妙:要是不顺利呢? 007:你大概会被平等的切成三份。 祁妙:……6 感谢在2023-05-12 19:15:48~2023-05-14 23:07: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8177 24瓶;这辈子不看更新不稳定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这恋爱不谈也罢 ◎我可怜的小师妹,你都臭了啊◎ 飞舟行了几日, 终于抵达蜀州。 甲板上,祁妙趴在栏杆上,不住低头往下张望, 见到城中那片气派恢弘的建筑,认出那就是浩然门所在, 啧啧赞叹: “小师姐,你说是你们姜国有钱一点,还是浩然门更有钱一点啊?” 旁边的青珩不屑, “一个小小宗门而已,怎敌我一国之力。” “那可不一定。” 温潮生煞有其事道: “浩然门可是咱修仙界第一富, 人家弟子穿的是绫罗绸缎, 嗑的是顶级灵丹, 就连门派选址也在寸土寸金的城中心, 可不是你以为的‘小门派’。” 与其他宗门明面上打着爱清净、实则是没钱买地的名头,坚持住在深山老林不同,浩然门地处蜀州最繁华的城中心, 占地甚广,奇花异草无数,一砖一石都大有来头。 总而言之, 就是有钱。 非常有钱。 并且, 由于交流会的缘故,几乎所有门派都汇聚在此, 宗门里的客房住不下, 浩然门索性大手一挥, 包圆了城中所有客栈, 用来安置各地赶来的修士。 最关键的是, 在这期间, 所有修士在城里产生的花销也一并挂他们账上。 出手有种不顾人死活的豪横。 “他们到底靠什么发家致富的啊?”祁妙眼睛都直了。 温潮生道:“这个你羡慕不来,浩然门和姜国一样,有自己的灵石矿脉。” 祁妙叹气:“原来又是富好几代。” 青珩斜了她一眼,若有所思,“你很喜欢灵矿?” “小师姐,世界上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东西。”祁妙用力拍拍她的肩,“只有你们这些已经拥有了的人,才会对它这么无欲无求。” 青珩点点头,没再说话。 飞舟停在主城门口,缓缓降落。 凌云宗的弟子们一早就得到消息,正在城门翘首以盼。 见几人的身影,一窝蜂的冲了过去。 “师妹!”隔了老远,霜岚张开双臂扑过来,激动的无以复加,“我居然还能再见到……” 离祁妙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她脸色一变,突然急刹车停下,眼里冒出三分不可置信四分震惊与五分悲伤: “师妹,你——” 祁妙:“我?” 霜岚眼泪瞬间开闸:“呜呜呜师妹,你果然是诈尸回来的吗?” 祁妙:“???” 霜岚没绷住,嚎啕大哭: “我可怜的小师妹,你都臭了啊!!!” 祁妙:“…………” “还有青珩师妹,”霜岚转向青珩,抽噎道,“是你亲手去把妙妙挖出来的吗?你也好臭呜呜呜……” 其他弟子们也纷纷面露难过。 青珩的脸色看上去比身上的味道更臭。 温潮生干咳一声,上前一步,试图安抚霜岚,“这位师姐,你冷静点,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幽篁山尸体腐味太重,一路上他们哪怕用了无数个净尘术,也没办法完全祛除。 只能寄希望于去浩然门的灵泉洗濯。 “你不是傲天宗的那谁吗?”霜岚上上下下打量温潮生,“怎会和我小师妹一起出现?” 温潮生装模作样的作了个揖,“在下碰巧遇见两位师妹——” “停!”霜岚皮笑肉不笑道,“我们凌云宗的人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师妹了?温道友,请注意两派关系,不要乱认亲。” 温潮生试图解释: “其实这一路走来,我觉得咱们两派之间其实有诸多误会,不如大家坐下来好好聊聊,就像我与两位师妹的感情一样——” 周围的凌云弟子瞬间警惕,上前挡在祁妙与青珩面前,手动形成一度人墙。 霜岚面带杀气:“我警告你,最好不要打我们师妹的主意!否则我就将你切成一块一块的!” 温潮生赶紧改口,“是友情,友情!” 他垫脚看向祁妙和青珩,“嘿,你俩说句话啊!” 祁妙左看看:“友情?” 青珩右瞧瞧:“有吗?” 温潮生精神遭受十万点重击,难以置信道:“我们一起出生入死那么多次,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祁妙/青珩:“没有。” “听到了吗?还不快走开,”霜岚不客气道,“你们傲天宗的客栈在城西,与我们不顺路。” 温潮生捂着受伤的小心脏嘤嘤跑远。 他走后,场面慢慢恢复平静,人墙散开。 霜岚平复了下心情,对祁妙和青珩两人道,“好了,有什么要解释的,现在可以说了。” 祁妙点头,“师姐,咱们边走边说。” 来的路上她就预感到会有这一幕,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相思镇与幽篁山的事不是什么秘密,万仙盟也并没有要求她们保密,照实说便是。 唯一有点麻烦的,是她“死”而又复生的超自然现象。 她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推到了苏酩头上,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我与师尊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具体的不太方便透露,但我的死,也是其中一环。” 霜岚不明觉厉,“原来如此。” 青珩瞥她一眼,抿抿嘴,还是什么也没说。 “当时宗主说你死了,我还哭了。”霜岚搓搓脸,不好意思道,“现在想想真的好丢人啊,他心里肯定在笑话我。” “不会的,”祁妙安慰道,“宗主他不是这样的人。” 苏酩不是温长离,没那么狗。 说话间,众人抵达凌云宗下榻的客栈,刚好还剩最后一间房,祁妙与青珩理所当然的被分到了一起。 两人回房整理好东西,拿了通行令牌后,立刻就要去泡灵泉祛除身上的味道。 前脚刚跨出房门,后脚元元飞奔着出现。 “妙妙姐姐!” 她跑得飞快,脖子上的长命锁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满脸雀跃: “你终于来了!” 祁妙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别,我身上有味儿。” 元元半点不介意,抱住她大腿,仰着脸笑,“你怎么来的这么慢呀?我好想你。” 祁妙掐了她脸一把,“我也想你。” “你的确来的很慢。” 兰莳的声音出现在不远处,祁妙抬头看去,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笑容更胜: “你没跟我说你也会来啊。” “我听说温长离和你的那个赌约了,特意赶来瞧热闹的。”兰莳走向她,嘴角弯弯,“我在你身上压了一万灵石,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祁妙与青珩对视一眼,嘴角抽了抽,“这事儿这么快就传出去了?” 兰莳道:“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你和温潮生的名字,已经走进了蜀州大大小小所有赌场。” 霜岚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摇头晃脑:“这得多亏了昨天温长离那狗……那厮与咱们宗主打的那一架。” “打架?他俩打架了?” 祁妙兴奋得像只在瓜田里上蹿下跳的猹,急急问道: “是为什么啊?等等等等,还是先说说谁赢了。” 不止她,青珩也颇为期待的看着霜岚。 “谁也没赢,刚起了个头就被各位掌门死命拉开了,不过温长离和咱们宗主不对付一百多年了,”霜岚耸肩,“见面打个架多正常的事,以前又不是没打过。” “哈?”祁妙惊了,“他俩关系这么差?” 以前咋没看出来。 那时顶多也就是个互相看不顺眼,不对付而已啊。 上升到动手的程度就有点夸张了吧。 “师妹你还年轻,当然不知道,据说此事大有玄机,”霜岚咳咳两声,“不过我也是听空寻长老提起的哈。” “快说快说!” 在场几人同时竖起耳朵。 霜岚满脸追忆之色: “据说,当年咱们宗主正式继位时,温长离突然单枪匹马杀了过来,直接踹飞了咱们宗的山门!连那对石狮子也“啪”地一下劈成了两半。” 几人:“嘶——” “后来他赔钱了吗?”祁妙敏锐的抓住重点,紧张问道。 “赔了。”霜岚老老实实回道,“赔了十万灵石。” 祁妙放心了,“继续吧。” 霜岚清清嗓子,再度开口,“大典被迫打断,咱们宗主和温长离大战了三百回合,当时那叫一个飞沙走石,那叫一个天地变色……” “停,”几人异口同声道,“请说重点。” 霜岚搓了把脸,有点尴尬,“没了。” “没了???” 祁妙:“就这?” “就这。”霜岚道,“别的空寻长老也没说。” “咦。” 祁妙表示鄙夷,“连前因后果都没整清楚,这口瓜让我们咋吃?” “这个嘛,”霜岚左右看看,神神秘秘的对她们勾勾手,示意凑近来。 几人果真迅速靠拢,连元元也挤到了中间,两眼亮晶晶的。 祁妙腾出手捂住小屁孩的耳朵,催促: “快说快说。” “有传言,只是传言哈,”霜岚缓缓道,“他们是为了一名女修才大打出手,甚至关系恶劣到如今这般,也是因为那个她。” 祁妙:“首先,我得说一句,不信谣不传谣。” 她接着吐槽道: “其次,如果是真的,那名女修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他俩同时喜欢上吧?” 兰莳与青珩一同点头,“没错没错。” 霜岚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祁妙撩了撩额发,云淡风轻: “一个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狗,一个好好的嘴不用,非要当哑巴,这恋爱不谈也罢。” 兰莳/青珩:“就是就是!” 霜岚恍然大悟,“你说的很对诶。” “也不知道那名女修是哪个倒霉蛋,”祁妙叹气,“希望她能早日走出阴霾。” 几人具都默默低头,诚心为那人祈祷。 “好了,收。”祁妙大手一挥,兴致勃勃道,“咱一起泡澡去吧。” “好!!!” “等等,我们把紫苏长老也叫上吧?”祁妙忽的想起来,“正好这次她也在,不然我们都去了只留下她一个人,怪不好的。” 活像是故意在孤立她。 霜岚扶额:“别提了,我师尊她不在这里。” 祁妙奇道: “我记得这次负责带队过来的,就是紫苏长老,她怎么会不在?” 第49章 这很难评 ◎她只是单纯的想集邮罢了◎ 霜岚扶额: “来的路上不是把青珩师妹给整丢了吗?后面我师尊得知后, 就和空寻长老一起出发去找她了,两人走得匆忙没带通灵石,到现在也还没个信。” 祁妙也觉得这事儿颇为抓马, “所以这是青珩回来了,又把紫苏和空寻给丢了?” “对,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霜岚道,“不过有空寻长老跟在她身边,应该没什么大事, 很快就会回来的。” “那就好,”祁妙没再纠结, 笑嘻嘻的一手揽住兰莳, 一手挽了青珩, “咱泡澡去。” 浩然门的灵泉十分有名, 修士泡了可以延年益寿,净化体内浊气,还有一定的疗愈功效, 很多人慕名前来。 为了方便大家,浩然门干脆在那里盖了座豪华浴场。 与现实中的澡堂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现在是白天,过去的人不多, 祁妙她们一路说笑, 很快走到浴场门口。 却与两个熟人不期而遇。 正是来之前才吃到的那口瓜的主角。 ——身穿蓝色锦衣的温长离,与黑衣劲装的苏酩。 他们不知在这里僵持了多久, 气氛剑拔弩张。 还刚好挡住了大门。 祁妙几人面面相觑, 齐齐停住脚, 气氛一时很尴尬。 对峙中的两人也看见了她们, 杀气瞬间收起,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也的确什么都还来不及发生就是了。 温长离还是那副死样子, 扫了她们一眼,阴阳怪气的哼了声,转身去了浴场。 霜岚与青珩对苏酩恭恭敬敬见了礼,苏酩淡声应了,视线始终落在未发一言的祁妙身上。 祁妙仿佛没注意,眼观鼻鼻观心,低头盯着地面。 无形中晾他在一边。 ——上次他发疯关着她的事儿,在她这儿可还没过去呢。 就这样,两人谁也没说话,场面一时死寂,气氛微妙。 霜岚与青珩她们对视一眼,具是满脸迷茫。 她暗中碰了碰祁妙的手,低声提醒道: “愣着干什么?和你师尊见礼啊,等会儿傲天宗那帮人见着了,又得漫天传谣,说我们凌云不尊师重道了。” 祁妙这才勉为其难的开尊口,不情不愿对苏酩打了个招呼: “师尊安好。” 苏酩藏在袖中的手慢慢收拢,声线平稳: “这些日子,你可曾受伤?” “没有。”祁妙藏好自己的不耐烦,微笑道,“师尊要没事弟子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不等苏酩回话,拉着愣神中的兰莳与青珩径直绕过他,大踏步走进女修专用的那一方浴场。 霜岚吓得要死,忙和苏酩解释:“宗主,小师妹她心情不太好,还请您见谅,见谅。” 苏酩整理好表情,低声道:“我不会怪她。” 霜岚疯狂点头,又客套了几句,这才扭身去追她们。 浴场门口只剩苏酩一人。 他缓缓展开紧握的右手。 掌心躺着一根红绳,中间串着一枚碧色妖丹,日光明亮,映的它通透如玉,莹润生辉。 他仔细端详了一阵,将这件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礼物,小心收好。 当初祁妙逃走的第一时间,他就发现了。 密室空荡荡的,残留着她身上的味道。 带着一点熟悉的暖意。 苏酩不是没有办法找到她。 只要他愿意,甚至用那枚铃铛,都能诱她主动说出自己的位置。 可他知道,就算抓回来也没用。 会逃跑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后面的无数次。 她说过,讨厌别人关着她。 而他如今,无论如何也不想再做,被她所讨厌的其中之一了。 哪怕这是为了保护她。 * 浴场内。 灵泉分冷热,祁妙几人挑了个热池子,简单洗漱后依次下水。 白雾袅袅,少女肌肤细腻如瓷,水下身躯若隐若现。 “啊,活过来了。”她向后一靠,双臂随意搭在池边,喟叹一声,“浩然门这帮人,真是太懂得享受生活了。” 霜岚与元元正互相泼水玩儿,兰莳不知道在想什么,若有所思的闭眼,似乎在回忆什么。 青珩抱膝坐在一边,脸颊被热气蒸得鮀红,她小声问祁妙: “你刚刚怎么回事?对宗主的态度那么奇怪。” “有吗?”祁妙懒洋洋道,“你看错了吧。” 青珩撇撇嘴,“不想说算了,谁稀罕听。” 祁妙朝她撩了一簇水花,“小师姐,你现在怎么越来越关心我了,真不把我当死对头了?” 青珩呵呵一笑,转了个方向,用后脑勺对着她,“懒得理你。” 祁妙道:“生气了?” 青珩故意不回答。 池边果盘里放着葡萄,祁妙便揪了一粒去扔她,嬉闹中的元元不小心撞过来,手上一时失了准头,砸到旁边的兰莳。 正后悔时,闭着眼的兰莳准确接住,捻着那颗葡萄问: “我能吃吗?” “吃吃吃,”祁妙把整个果盘端到她面前,讨好道,“想吃什么随便拿。” 兰莳睁开眼,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些微水珠,愈发显得楚楚动人。 她慢悠悠剥了颗葡萄喂给祁妙,又给自己剥了一颗,忽然感慨着开口: “温长离可真好看啊。” “噗——!!!” 受惊之下,祁妙差点被那颗葡萄噎死,青珩眼疾手快用力捶了她后背一把,她这才成功吐到岸边。 不止她,打闹中的霜岚和元元,也诡异的停了下来 池子里登时安静下去。 四双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兰莳。 兰莳不解:“你们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元元抹了把脸上的水,脆生生问道:“姑姑,你是又准备给我找新姑父了吗?” “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兰莳笑了,“姑姑就是单纯觉得他好看而已。” 元元:“可是你给我找上一个姑父的时候,就说了这句话。” 说到这里,她掰着指头,严谨的数起数来:“还有上上个,上上上个,上上上上个……” 兰莳:“……” 她捂住嘴,用力咳嗽了声,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大概,都是巧合吧。” 祁妙满脸惊恐,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喃喃道: “也不烫啊……” 霜岚忧心忡忡:“会不会是中邪?” 青珩有不同的看法:“我觉得更有可能是傲天宗的宗主,给她下了什么降头。” 祁妙愁的眉头打结,对着兰莳东摸摸西看看: “好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还是说,这都是命运的力量? 当年,在原本的剧情安排下,兰莳会和温长离坠入爱河,然后被她这个恶毒女配给噶掉。 都是因为她花里胡哨一通折腾,才使得兰莳原本的命运发生了更改。 如今时隔多年,兰莳与温长离两人再次相见。 重逢时,连同那根断掉的红线,也一并死灰复燃了吗? 可温长离…… 不不不,狗怎么能配仙女? 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兰莳,你给我清醒一点!” 作为温长离三百年的死对头加对家宗门成员,祁妙用力摇晃兰莳的肩膀,声嘶力竭的想要劝她迷途知返: “那可是傲天宗的温长离啊!一个人模狗样的牲口,他哪点好看?他甚至比不上苏……我师尊眉清目秀!” 对家成员二号·霜岚点头快要点出残影: “没错!傲天宗没有一个好东西!兰莳仙子你千万不要被他们迷惑了!” 对家成员三号·青珩没有说话,却也用眼神默默表达了意见。 兰莳被晃的头晕目眩,好不容易将自己从祁妙手里解救,元元又扑了过来: “姑姑,你——”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兰莳找到机会开口,好笑又无奈,“我之前可能没有说清楚,我是说,温长离穿那身蓝衣,很好看。” “不是他好看,是那身衣服让他变得好看的意思。” 祁妙:“蛤?” 霜岚:“这很难评。” 青珩:“。” “你们真的不觉得吗?” 兰莳努力解释: “他刚才穿的那身蓝衣,衬托得他气质三分忧郁四分迷离,仔细想想,我以前的那些夫君里,还没有这种类型的呢。” 祁妙:“……” 霜岚:“……” 青珩:“……” 三个人的沉默震耳欲聋。 啊,原来兰莳没有恋爱脑。 兰莳只是单纯的想集邮。 这时,祁妙依稀记起,兰莳和她上一个男人和离的原因是,该男子喜穿红衣,拒换蓝衣。 就…… 原来这个理由,不是兰莳瞎编的。 她的感情是真的,很认真的在跟着审美走。 祁妙一时无言以对。 不过,说来也奇怪,温长离现在穿衣水平竟然这么正常了。 正常到她刚见面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 在她的记忆中,从前的傲天宗宗主温长离,是个十分有少男心的人。 他每一次出场,都恨不得把所有颜色都穿身上,尤其钟爱粉绿两色,总结一下,大概就是—— 活像只刚出窝的锦鸡,衣品差到惨不忍睹。 她没少拿这件事来嘲讽他。 甚至某年对方过生辰,为了羞辱他,她特意打造了一对乌金耳坠送给他做生辰礼物,以便搭配他那些花里胡哨的衣裳。 结果可想而知,一只被他当场捏成了渣渣,一只在她爱的铁拳下,强行自愿的戴上了左耳,从此将其视作毕生耻辱。 前几天打眼一看,居然还挂在那里。 是戴太久戴出了感情,还是终于找到了真实的自己? 祁妙百思不得其解。 “总之,温长离达咩。”她哗啦一声站起来,气势汹汹往岸上走,“我这就去弄死他!” 这次轮到几人手忙脚乱的劝她:“你冷静一点!” 祁妙蒸干水分,披好衣裳,尬笑道:“开玩笑的,果盘吃完了,我去拿个新的。” 几人:“……滚。” 她圆润的滚了。 浴场分为两个区域,男女各占一半,果盘与茶水都在中间公用的休息区域。 祁妙趿拉着鞋撩开帘子,刚要端上果盘走人时,瞥见男修那边大开着的入口。 她眼珠转了转,去柜子里找到一身侍女的衣裙,脚下方向一换,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 007好心提醒:“宿主,你走反了。” 祁妙:“少管我。” 男修这边的布局同女修那儿是一样的,每个池子间都有竹席垂下遮挡,也能用做间隔。 人同样很少,只有零零星星一点水声。 祁妙不住的四处张望,终于,在角落某个池边衣架上,看见了那一抹蓝色。 池中水雾绵绵,只能隐约能窥见男人半个精壮的后背。 她慢慢勾起嘴角,笑容诡异。 007想到什么,CPU疯狂地震,“宿主,这样不好吧?虽然你有任务在身,可这样做审核那里真的能过……” 祁妙:“闭嘴。” 说着,她放缓脚步靠近那个水池,仿佛只是浴场中侍候的寻常侍女。 在007纠结的注视中,她无声无息的伸手。 扯下了木架上的蓝色锦衣。 007:“?” 祁妙脸上却再次出现诡异的笑容。 呵,想趁没人注意推她下崖做掉她? 想靠这身衣服上位蓬莱岛岛夫的位置? 痴心妄想。 新仇旧恨一起算,她现在就给他扔咯! 裸奔去吧你! 祁妙磨磨牙,转身就要抱着衣裳跑路。 下一秒,水波摇晃,年轻男人慵懒好听的声音传来: “站住。” 第50章 双更合并 ◎除非他答应三个人一起过◎ 祁妙动作僵住。 这是被发现了? 电光火石间, 她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 如果温长离因为这件事借题发挥,那凌云宗本就不富裕的名声,恐怕会更加雪上加霜。 最重要的是……她绝对会被当成变态吧?! 从此以后, 修仙界的人只要去澡堂子,就会想起, 曾有一个叫祁妙的变态,偷偷潜进来看男修洗澡…… 救命,她还年轻, 还不想社死啊! 正打算破釜沉舟逃走时,温长离的声音再度传来, 却不是想象中的斥责。 水声哗啦作响, 雾气散去, 他懒洋洋往后靠来, 活动了下脖颈,头也不回道: “给本座捏肩。” 祁妙提到嗓子眼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看来他只是把她当成寻常侍女而已。 为了不让他起疑,她轻轻放下衣裳, 打算随便按两下就找机会离开。 可做了几百年死对头,除了打架时,她从来没这么近距离接触过温长离。 一时竟有些无从下手。 揍他她在行, 给他捏肩捶背? 着实是难为她了。 “怎么还不开始?”她迟迟没有动静, 前面的温长离不悦催促。 祁妙做了个深呼吸,刚要伸手, 一低头, 又不可避免地看见他的背, 微挑了眉梢。 温长离的父母就他一个崽, 再加上先天不足, 从小体弱多病, 他们可以说是把他当宝贝一样供着。 比起剑修,更像是个养尊处优的世家贵公子,身板儿跟个柴火似的,仿佛一推就倒。 可现在的他,宽肩窄腰,双臂线条流畅结实,肌理分明。 一拳下来估计能打死三个她。 和从前那个弱鸡没有半毛钱关系。 咋的,这是背着她举铁了??? 祁妙觉得颇为辣眼睛,抓过旁边的布巾垫在他肩头,这才隔着不薄不厚的一层布料,试探着按了下去。 笑死,梆硬,根本捏不动。 祁妙手都酸了,也只换来温长离一句: “啧。” 祁妙:“。” 短短一个语气词,却让她的心态在爆炸的边缘来回试探。 偏偏温长离还毫无察觉,嫌弃的嘲讽道: “力气这么小?没吃饭吗?” 祁妙表情逐渐狰狞。 力气小是吧? 没吃饭是吧? 这是你逼我的。 好胜心在瞬间被激起,她薅起袖子,无声往掌心呸呸两声,使出全力对着他肩膀按了下去。 效果很明显,猝不及防下,温长离嘶了一声,低低吸了口凉气,一把捉住她的手: “温潮生你小子是不是故——” 话没说完,他惊觉掌下触感不对,声音戛然而止。 祁妙早有准备,当即干脆利落的抽手,趁他还没反应过来,飞快掀起布巾蒙住他的头一顿乱揍,随后狠狠将其按进了水中,火速逃离。 ——还不忘抱走了他的衣裳。 水花四溅,温长离的怒吼传遍整个浴场。 很快便有人闻声赶来,闹声几乎掀翻屋顶。 祁妙一溜烟跑到浴场边缘处,不慌不忙一扬手,将怀里的衣裳扔出围墙外。 刚要跟着翻过去,忽地听见外面细碎的声音。 不行,有人! 她想换个方向,可已来不及,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些人马上就要追过来。 正打算去婆娑界里避一避时,斜刺里突然伸来一只手,不由分说抓住她的脚腕,用力一拽。 旁边就是一口冷泉,她踉跄了两步,“噗通”跌入其中。 水声隐在浴场的喧闹中,完美消音。 池底寒冷刺骨,祁妙不住地挣扎,好在,很快有人揪着她浮上水面。 她抹了把脸,刚一抬头,猛地对上苏酩漆黑双瞳。 冷气蒙蒙,他穿着雪白中衣站在水中,垂眸看她时,几滴水珠滑落,正好砸在她鼻尖。 这次轮到祁妙反应不过来了。 倏地,苏酩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她不解的眨了下眼,下一刻,她被他整个人按进了水里。 还没喘匀气的祁妙:“……” 果然,有句话说得好—— 总有一天,你做过的坏事,会用同一种方式反馈到你身上。 她由衷忏悔两秒,然后闭气藏好。 池边,杀气腾腾的温长离带着一队人出现。 他身上歪七扭八的裹了件不知是谁的外衫,左眼圈还有一道乌青,见苏酩闲闲泡在水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暴躁的踢倒衣架: “喂!你看没看到一个疯子?” 苏酩瞟了他一眼,掀了掀嘴角,淡声讥讽道: “你吗?” “……” 温长离当场就要和他决一死战。 身后的人拼命拦住他,扭头对苏酩道: “还请苏宗主见谅,方才有个疯女人偷了温宗主的衣裳,还,还……” 说到这里,他嘴角诡异抽搐了几下,竭力控制住上扬的冲动,咬牙道: “不知苏宗主可曾见到她?” 苏酩懒懒抬手,漫不经心的指了个方向: “往那边跑了。” 那人不疑有他:“多谢苏宗主。” 温长离满脸戾气的瞪着苏酩,不忘放狠话: “你给我等着,本座先抓了那个疯子再来收拾你!” 苏酩轻嗤一声,没搭理他。 温长离脑门上的青筋跳了跳。 眼看又要起纷争,其他人互相对了个眼神,一叠声嚷道: “温宗主!咱们还是追人要紧!” 说罢,赶紧将他架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浴场终于恢复安静。 苏酩盯着水面,不知在想什么,有些出神。 过了一会儿,水波轻荡,池面钻出个脑袋,警惕的左右打量。 他轻声道:“师尊,已经没事了。” 祁妙这才敢站起来。 她浑身湿淋淋的,连眉毛和睫毛上也全是水珠,冻得脸色苍白直打哆嗦,活像只水鬼。 “小苏啊——” 祁妙牙齿控制不住的上下磕碰,一边迟缓的往岸上走,一边委婉建议道: “以后、以后你还是洗热水澡吧,这个水温,太、太……” 话说到一半,冰冷的泉水陡然开始翻滚,温度逐渐升高,直到她手脚回暖,方才停歇。 祁妙停下动作,诧异的转头看向苏酩。 后者似乎正等着她回头,双眸黝黑莹润,从下向上直直地望着她,仿佛一只期待主人夸奖的小狗: “师尊,这样好些了吗?” 她卡了卡壳,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胡乱点了点头: “嗯,好多了。” 几乎是立刻,他眸底沁出一点笑意,微微闪着光。 救命,更像了。 “这次谢谢你了,”祁妙赶紧收回视线,不欲久留,“我先走了。” “师尊,”苏酩忽地抓住她的衣袖,语气中带了几分乞求,“我有东西要给你,等一等再走,好吗?” 他指尖在不易察觉的颤抖。 现在是被抛弃且淋湿的小狗了。 祁妙静了静,破罐子破摔的掰开他的手,拧了把湿透的长发: “什么东西?” 苏酩正要说话,不经意间瞥见她胸口,整个人骤然僵住,待到回过神后,狼狈的扭过头,一把将她按进水里。 梅开二度的祁妙:“……咕噜咕噜。” 他慌忙松手去扶她,却又烫到了似的停下,语声急促: “师尊,你没事吧?” “哗啦——” 祁妙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吐了口不慎呛进去的水: “你最好是有事。” 苏酩还别着脸不敢看她,破天荒的结巴了: “对、对不起,我并非有意。” 祁妙呵呵:“不是有意,那就是故意的了。” “师尊,”他耳根处晕开一片绯色,极力镇定的回道,“你,你衣裳,湿了。” 祁妙不耐:“废话,我衣裳为什么湿了你不清楚?” 说着,她随意低头看了眼。 轻薄的浅色纱裙沾了水,紧紧贴在身上,玲珑曲线一览无遗,隐约还透出了里面小衣的颜色。 “……” 她默默蹲下。 苏酩也没了声音。 两人一个望天一个看地,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不知过了多久,祁妙脚趾扣地,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你不是有东西要给我吗?”她视线飘忽,“赶快拿出来,等会儿有人来了我就不好离开了。” 说到这个,苏酩目光一凝,单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师尊,”他低声问,“你为何会来这里?” 祁妙奇道:“你没听说?” 苏酩:“什么?” 她解释道: “我们在幽篁山的事儿应该都传开了吧,温长离那狗贼和我们打了赌,赌这次交流会我和温潮生谁能拔得头筹,再加上我听说秘境里有风玄草……” “我指的不是这个。” 苏酩抬头,紧紧盯着她,“我是问,你为何,会出现在男修的浴场,为何——” 他脸色黯了黯,“为何会与温长离纠缠不清?” 祁妙:“嗯……这个问题问得好。” 她该说什么? 说她小心眼专程来打击报复? 还是说,她只是担心兰莳真的被他外表欺骗,特意过来没收作案工具? 好像无论怎么说,都会给人一种,她脑子不太聪明的样子…… 祁妙选择了闭嘴。 见她这样,苏酩表情愈发难看,“师尊,你——” 祁妙:“我?” 他用力闭了闭眼,唇边勾出一个自嘲的弧度: “你心里,果然还是有他吗?” “噗——” 极度惊吓下,祁妙险些一头栽进水里,呛咳几声后,惊恐的瞪大眼: “苏酩你在说什么鬼话?!” 她心里有温长离??? 有病吧?!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伸手做驱赶状: “赶紧呸呸呸,这种晦气的话不许再说!” 苏酩长睫轻颤,“师尊从前曾与萧寂有一桩婚约,不过已经退婚了。” 祁妙满头问号:“虽然但是,这又和温长离有什么关系?” 他一字一顿道: “当年,师尊当众向萧寂退婚,并扬言自己已有意中人,除非他答应三个人一起过,否则,这桩婚事就此作罢。” 听到这里的祁妙:“……” 草,突然好羞耻是怎么回事。 这种感觉不亚于成年后翻到了中二时期的发言记录。 往事果然不堪回首。 苏酩继续说道: “萧寂当然不肯同意,你们的婚约也从此作废,修仙界暗中传言,你说的那个意中人——” 他眸色沉沉: “是温长离。” 祁妙吓得寒毛直竖,不可置信道: “到底是谁在散播这么离谱的谣言?温长离他知道吗?他没有打断那个人的腿???” “他知道,但什么也没做。”苏酩凉凉道。 这种行为落在别人眼里,无异于默认。 祁妙连连摇头,“我不信。” 按照温长离的性格,和她这个死对头绑在了一起,打断造谣那些人的腿都是轻的。 怎么可能这么无动于衷。 苏酩眼角眉梢尽是嘲弄:“事实就是如此。” “我当年明明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翩翩公子,还出身显赫、富可敌国、修为不俗、英俊潇洒、帅气多金、能文能武,与我两情相悦难舍难分。” 祁妙咬牙,“请问这里面,哪一个形容词,能和温长离那个狗东西沾上边?”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 离谱到家了。 “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007试探着插话,“温家是钟鸣鼎食之家,温长离的修为也不在你之下,而且他长得确实有几分姿色……” 祁妙狂翻白眼:“我们是死对头,见面就互殴的那种死对头,懂吗?” “可cp界也有一种经典组合叫欢喜冤家,”007道,“且前期通常以死对头的模式出现。” “闭嘴,少说这么晦气的话。”她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对苏酩道: “你也闭嘴,不许再提这事儿。” 见她如此反应,苏酩眸光奇异,“所以,传言是假的,你当时说的那个意中人,其实根本不存在,对吗?” 祁妙刚要回答,又想起自己还有个攻略任务,以防万一,她嘴里的话转了个弯儿,警惕道: “我的事你少打听,假不假都与你无关。” 闻言,苏酩沉默了很久,声音很轻: “知道了,师尊。” “好了,”祁妙道,“有什么东西要给我?拿出来吧。” 苏酩翻过掌心,白芒一闪,那里多了条红绳,碧色妖丹熠熠生辉。 “师尊,这个送给你。”他道。 祁妙眯眼看了片刻,认出这是千面的妖丹,诧异道: “你哪儿来的?” 苏酩不答,只道: “戴上吧,以后除了我以外,不会再有人认得你,你可以重新开始。” 祁妙意识到什么,不顾他阻拦,伸手扒开他的中衣。 果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身上已经找不出一块好地方了。 “你去了十万大山?”她失声道,“就为了给我找这颗妖丹?” 他“嗯”了一声,云淡风轻,“我没事。” 祁妙:“……” 天塌下来都有苏酩的嘴顶着。 不是一般的硬。 她诚心诚意的发问:“你是不是有病?” 日常把自己折腾成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凡是个正常人,也做不出来这事吧? “师尊,我没病。” 他定定的看着她,居然很低很低地笑了一声,“只要你能戴上它,我即便是死了,也值得。” 祁妙:“……” 祁妙想报警。 麻烦万仙盟赶紧来个人,把这个恋爱脑晚期拉走。 她受不了了。 “苏酩,”祁妙头疼道,“你弄清楚,我,”她指指自己,“我曾经可是抽了你的剑骨,还杀了你的亲人,血海深仇,你都忘了吗?” 苏酩目光清亮:“不,我不信你是这种人。” 祁妙语气诚恳:“真的,我真的杀了你爹。” 苏酩停顿了一会儿,道,“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祁妙愣住。 良久,她忽的笑了一声,“这话你当年怎么不说?难道你也有什么苦衷?” 苏酩脸色陡然苍白下去,嘴唇微微翕动,最终只涩声道: “我那时,只能那样做……对不起。” 祁妙收起笑,疲惫如潮水涌上心头。 ——每次回想那些往事,都格外的累。 她认真道: “苏酩,我当年做那些事,的确并非出自本意,可做了就是做了,木已成舟,换在你身上也是一样的道理。” “咱们就此恩怨相抵,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起你,不如就这样两清,如何?” 苏酩骨节分明的手微微颤抖,回道: “好。” 说完,他将那根红绳往前递了递,姿态放的很低,几乎是在求她: “师尊,收下它吧。” 祁妙推开他的手,摇头: “说了要两不相欠,它是你废了半条命才拿到的,这礼太重,我不能收。” 苏酩笑得很勉强,“可是师尊——” “以后,也别叫我师尊了。”她道,“我已经不是云渺了,自然,也不再是你的师尊。” 苏酩慢慢收拢指节,将那颗妖丹握的死紧,声音几不可闻: “不做师徒,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这已经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 若是连这都没了,那他……便再也找不到理由见她了。 对于这个问题,祁妙也有点纠结,斟酌道: “总之,我目前暂时还是你徒弟,事情办完后,咱俩应该不会再见,就算不小心见到了,就当不认识,你看行吗?” 听了她的话,苏酩及时垂下眼睑,堪堪遮住眸中绝望,艰难应道: “好。” 祁妙终于满意,“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她捂住胸口,小心站起来,往岸边走去。 一件墨色外衫从天而降,恰好盖在她肩上。 她动作一顿,什么也没说,拢了拢衣襟,待到上岸后,蒸干身上的水分,将外衫叠好放在地上。 离开时,没忍住,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苏酩不知何时转过了身,背影单薄,竟无端显出几分脆弱。 祁妙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不是滋味,颔首道谢: “多谢。” 他低声回道:“无事,师尊慢走。” 祁妙强调:“现在你才是我的师尊,不能再这样叫我。” 于是,短暂的沉默后,苏酩的嗓音略微提高了些许: “妙妙,慢走。” 祁妙:“……” 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对头。 她挠挠后脑勺,蓦地想起一件事,“对了,你上次那个糕点,在哪里买的?” “糕点?” “就是你关着我的时候,送来的那个糕点。”她大大方方道,“我想有空的时候去买一点,你方便说下是哪家店吗?” 池中的苏酩安静一会儿,缓声道: “忘了。” 好吧。 祁妙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只要是甜的,婆娑界里那个前辈应该都会爱吃,便也放平心态,没再多说,脚步轻快的离开。 最后一道脚步声消失后,苏酩挺直的脊背一寸寸弯了下去,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池水温热,恍惚中,他伸手想碰碰水面,却忘了还拿着那颗妖丹。 随着掌心张开,碧色珠子拽着红绳沉入水底。 他垂眼看了好一会儿,俯身捞起它,合上手心。 “咔嚓——” 一声清脆的响。 细腻粉末从指间漏出,飘到池面,随着水波微微起伏。 池水重又变得冰寒刺骨,冷气弥漫。 苏酩浑然不觉,仔细在里面洗净了手,眉眼一片沉静。 “那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解开误会啦~ 感谢在2023-05-17 23:21:32~2023-05-19 23:1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ò?ó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凌云宗吃枣药丸 ◎丧失三十年优先择偶权◎ 祁妙换好衣服, 重新回到女修浴场。 看到她,兰莳几人明显松了口气,问道: “干什么去了, 这么久?” “遇到个朋友,聊了会儿天。”她随口道, “泡好了吗?咱回去吧。” “嗯嗯。” 待到收拾妥当,离开时,外面早已乱做一团, 来往路人皆行色匆匆。 “这是怎么了?”霜岚好奇,“出什么事了吗?” 恰好温潮生经过, 见到祁妙她们, 双眼一亮, 兴冲冲的跑了过来: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霜岚对傲天宗弟子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尤其他还是温长离的徒弟。 不冷不热道: “我们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这浴场是你家开的?” 温潮生摸摸鼻子,离这根爆竹远了几步,凑到青珩身边: “你听说了吗?” 青珩抱着胳膊, 兴致缺缺:“听说什么?” 温潮生正要开口,瞥见眨巴着大眼睛的元元,特意过去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随后用只有几人能听见的声音, 兴奋道: “听说今天有个女变态,竟然堂而皇之潜进了男修浴场, 偷窥我师尊洗澡不说, 还偷走了我师尊的衣裳!” 青珩:“……” 霜岚:“……” 兰莳:“……” 几人齐刷刷看向祁妙, 动作前所未有的整齐划一。 正准备垫脚低调开溜的祁妙:“。” 她停下脚步, 做作的捂住嘴, 惊慌失措道: “天啊,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人!幸好我们没遇见,真是太可怕了!” 除了温潮生与元元外,其他人眉心都狠狠跳了跳。 青珩面无表情的拎起祁妙,对温潮生道: “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温潮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几人“嗖”地一下,全都消失不见。 他慢慢低头,与一脸懵懂的元元大眼瞪小眼,凌乱在风中。 “……” 救命!你们还落下了个崽啊!!! 一路风风火火冲回客栈,“砰”地一声,房门关上。 祁妙蹲在墙角,几道阴影笼罩在她头顶,她瑟瑟发抖。 霜岚等人居高临下看着她,神情不一。 “你所谓的和朋友聊天,就是这种聊法?”青珩不可置信。 祁妙小声道:“其实也不完全是这样的。” 青珩呵呵:“还偷了他衣裳是吧。” 祁妙无言以对。 霜岚痛心疾首: “没想到啊,小师妹你竟然是这样的人!道德在哪里?良心在哪里?影像又在哪里?!” 祁妙:“???” “这么好的机会你居然没用通灵石录下来?”霜岚捶墙,“我都准备好散播出去让傲天宗丢人了啊!” 祁妙被她的脑回路惊到,疯狂摆手: “师姐,这事儿犯法,你会被万仙盟抓进局子里的!” 霜岚只得含恨作罢。 另一边,兰莳掰过祁妙的脸,轻蹙眉头: “到底为什么这么做?莫非你对温长离有什么企图?” 祁妙无辜眨眼,“我对他能有什么企图,就是单纯好奇男浴场什么样,进去转了圈,结果碰巧遇见了他,真的都是误会一场。” “真的?”她不信。 “比金子还真。”祁妙拍着胸脯道。 青珩质疑道:“衣裳又是怎么回事?碰巧遇见怎么会拿人家衣服,你是不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下去,一切却都已在不言中。 什么情况下,一个正当妙龄的少女会去偷窥别人洗澡,还特意偷人家衣服? 排除她真的是个变态以外,真相只有一个。 思及此处,众人眼神都变了。 下一刻,几近凝固的空气中,祁妙目光凶恶,阴沉沉地开口: “不瞒你们说,我和温长离有过节,看他很不顺眼,所以才打算趁这个机会狠狠报复他,让这个狗东西当众裸奔,最低丧失三十年优先择偶权!”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具都沉默下去。 那些刚萌生出来的绯色猜想,全都“砰”地一声,碎成了渣渣。 霜岚憋了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 “小师妹,你报复人的方式,还真特别。” 别人家修士打击报复: 投毒,暗杀,作法扎小人儿。 她家小师妹打击报复: 趁对方洗澡悄悄偷走他衣服,试图让他裸奔。 就……放眼整个修仙界,都很炸裂。 霜岚捂住脸,自我安慰: 不是变态就好,不是变态就好。 孩子傻点没关系,心理健康最重要。 “他不会被发现是你吧?”青珩难得有些害怕,“到时候咱们宗门的名声就全毁了。” “不会的,我特意蒙着头打的,他没看见我的脸。”祁妙邀功似的回道。 青珩:“……打?” 祁妙昂首挺胸:“对,我打了他。” 一旁的霜岚肃容道:“人家可是一宗之主,你就这么把他打了?实在是——” 她咧开嘴,用力竖起大拇指: “干得漂亮啊!” “当时他刚好全无防备,”祁妙握拳一砸胸口,慷慨激昂,“这种情况下,不打简直不是凌云人!” 看着神采飞扬的两人,青珩抽了抽嘴角。 她究竟都有一群什么样的同门啊。 大师姐沉迷和对家宗门飚飞舟。 小师妹把对家宗主偷的裤衩都不剩,还一顿蒙头乱揍。 从上到下,没一个靠谱。 她一阵心累,试图在兰莳身上找到认同感。 兰莳…… 兰莳满脸欣慰地鼓掌,语带骄傲:“我家妙妙真厉害!” 青珩:“。” 凌云宗迟早要完蛋。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代了。 她开始寻找元元的身影。 ——除了兰莳与祁妙、苏酩三人以外,凌云宗没人知道元元的真实身份,都只当她是兰莳家中小辈,特意一起带来凌云修习。 算是凌云宗目前年纪最小的弟子。 “等等,”青珩环顾一圈,却没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震惊道,“元元呢?” 她们那么大一个元元呢??? 热闹非凡的大街上。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晃着少年衣袖,兴致勃勃: “我要吃糖葫芦!” 温潮生满脸呆滞,拿钱的手在颤抖: “可你刚刚才吃了一个烧饼两份糖糕四个包子五个猪蹄六只烤鸭,凌云宗果然恐怖如斯,连幼崽都这么非同一般。” 元元对手指,嘟嘴道:“姑姑和妙妙姐姐说了,我还在长身体,偶尔多吃点正常。” 温潮生要哭了: “凌云宗的客栈到底在哪儿啊?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破产了……” “混账,你不去抓人,杵在这里做什么?” 蓦地,温长离从前方大步走来,见到温潮生牵着的元元,条件反射的眉头收紧,离远了几步: “这孩子你从哪里偷来的?赶紧送走。” 温潮生仿佛见到了救星。 他二话不说,以秒速将元元塞给温长离: “师尊,我现在就去抓人!她就交给你了!” 说罢,拔腿就跑。 整个过程非常之快,不过一眨眼,他就没了踪影。 留在原地的温长离:“……” 他僵硬的低下脖颈,与怀里的小女孩对上视线。 元元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甜甜的对他笑,“你好呀。” 温长离手一抖,差点当场把她摔下去。 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温、潮、生!” 总有一天,他要把这个孽徒逐出师门! “你不要这么凶好不好?” 元元被他的表情吓到,眼里立时蓄了泪,“我害怕。” 闻言,温长离把她放在地上,一连后退几步,干脆道: “你给我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本座可没功夫管你。” 元元哇的一声哭出来,“呜呜呜呜你还凶我……” 温长离睁大眼睛与她争辩:“我没有。” 元元哭的更大声了,“呜呜呜你还瞪我……” 温长离气急败坏转过身,“随便你,本座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说罢,他抬脚离开。 四周一阵窃窃私语。 “天啊,居然当街抛弃自己的孩子?就该把他抓起来!” “真是作孽,那孩子哭得这么伤心,也不肯回头看一眼!” “等等,这不是傲天宗的宗主吗?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人!” 温长离:“……” 循声看去,果不其然,周围的路人都停了下来,纷纷用异样的眼神盯着他。 他当即拔高声音,呵斥道:“看什么看?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围观群众如鸟兽散去。 稚童的哭声一直萦绕在耳边,温长离挣扎了一会儿,用力一闭眼,还是认命的走回去。 “别哭了。” 元元坐在地上继续抽泣。 温长离努力让自己的语气缓和些:“别哭了行不行?” 元元不理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他太阳穴猛地跳了跳,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到底要怎样,你才能把这个该死的眼泪收起来?” “呜呜呜糖葫芦,我想吃糖葫芦。”元元终于哽咽着开口,“甜甜的,红红的糖葫芦,谢谢。” 温长离:“……”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 “买,我给你买就是了。” 客栈里。 “坏了,元元还在温潮生那里,”祁妙起身就走,“得赶紧去领她回来。” “我们去就行,你给我老实待着,”青珩道,“外面风声紧,你暂且避避。” 兰莳也道:“确实,你先别出门,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说完,三人匆匆离去。 祁妙想到什么,扒着门口道:“记得给我带包花种回来。” 青珩问,“什么花?” 祁妙道:“栀子花吧,我挺喜欢这个香味的。” 青珩背对她挥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祁妙这才放下心,回到屋中一边打坐,一边等着她们回来。 没过多久,有细微的声音飘进耳中。 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挠门。 一下又一下,小心翼翼,却又不容忽视。 祁妙慢慢睁开眼,正好看见窗户纸上映着的影子。 模模糊糊一团,看不清具体轮廓。 淡淡的咸味拂过鼻端,如同海风扑面而来。 “青珩?”她轻手轻脚下床,不动声色拿起桌上的剑,扬声问道,“是你回来了吗?” 挠门的声音戛然而止。 祁妙在心里倒数了五个数,随后猛地拉开房门。 等到看清门口站着的人后,她表情瞬间凝固,微张了嘴,惊诧道: “怎么是你?” 作者有话说: 计划有变,估计明天才能写到那个情节了感谢在2023-05-19 23:14:36~2023-05-20 23:43: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至死不渝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是我,你不满意? ◎妙妙,你们,在做什么?◎ 门口 空荡荡的走廊里, 锦衣男子站在祁妙面前,身形高大,好似一堵墙, 严严实实挡住光。 听到祁妙的话,他狭长凤眼低垂, 居高临下睇着她,脸色很臭: “是我,你不满意?” 正是不久前才见过的温长离。 祁妙:“……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她心虚的后退半步。 上午才被她偷得裤衩都不剩的人, 怎么来这儿了? 她做的那么隐蔽,总不可能是来抓她的吧…… 不管为了什么, 感觉, 都不会是什么好事的样子。 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关门, 当做没看见他时, 祁妙终于注意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熟睡的小女孩儿,姿势十分僵硬。 她反复揉揉眼睛,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也没有在做梦。 向来最讨厌小孩儿的温长离,居然会抱着一个孩子出现??? 他被夺舍了吗?还是说修仙界明天就要爆炸了?! 等等, 那个孩子……怎么有点眼熟? “元元?”祁妙吃了一惊, “元元怎么在你这儿?” “以后管好你们凌云宗的弟子。” 温长离冷哼一声,“否则下次本座可不能保证, 她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见祁妙还处于震惊状态, 他向前一步, 待要发火, 瞟了眼元元的安稳睡颜, 勉强咽下火气, 压着嗓子道: “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把人带走!” “哦哦,好的。”祁妙反应过来,忙伸手去接元元。 谁知,元元手里还捏着吃到一半的糖葫芦,一路走来,上面的糖浆已经有些化了,牢牢黏住他耳畔的头发。 祁妙抱她时不小心扯到,他吃痛的吸了口凉气,不满低斥: “毛手毛脚。” 祁妙心里啧了一声,面上仍是滴水不漏:“还请温宗主稍等。” 说完,她把元元又放回他怀里,蹬蹬蹬跑回房里,翻箱倒柜找出一把剪刀,对着他比划了一下: “别动哈。” 温长离不可思议:“你要干什么?” 祁妙尽量保持耐心:“当然是剪掉那些头发。” 他全身都写着拒绝,“不许剪本座的头发。” 祁妙干脆道:“那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她收起剪刀,忽略温长离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想把糖葫芦从元元手里拿走。 元元不撒手。 甚至握得更紧。 祁妙试图叫醒元元,仍是无果。 温长离凉凉道:“能醒路上早醒了,否则你以为本座愿意抱着她走这么久?” 祁妙:“……” 的确,元元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可以的。 起床气也很可以。 要真强行叫醒了,怕是得哭上大半个时辰。 她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只能好声好气劝道: “要不宗主您委屈一下?就剪个头发而已,现在又不是正月里,没那么忌讳的。” “我不。”温长离一口回绝,“你赶紧重新想个办法。” 祁妙火气蹭地一下就上来了,恨不得立马关门,就让他这样黏一辈子。 可又不能不管元元。 她磨了磨后槽牙,靠近了他一些。 “你干什么?”温长离警惕道。 “我试试能不能用手解开。”说着,她对他伸手,想抓住那缕头发。 温长离满脸排斥,正要避开,忽的微微翕动鼻翼,动作一顿。 竟真的让她抓住了。 他用余光瞄着专心分开糖葫芦和头发的祁妙,眼神变换不定。 祁妙浑然不觉。 温长离个子太高,她嫌垫脚累得慌,拍拍他的肩膀: “劳烦低一下您高贵的头成吗?” 他迟疑了一会儿,慢慢朝她的方向矮下身子,低头。 这么配合? 祁妙挑眉,小小的诧异后,继续认真做事。 情况比她想的糟糕很多,糖浆已经渗到了最里面,黏得很紧。 想了想,她松开他的发带,乌沉沉的发立时散开,微微打着卷儿。 纤细指尖聚起水汽,轻轻插进发间,一点点捋走那些糖浆。 两人离得很近,温长离低垂着眼,视线落到她衣襟上,那里绣着金色滚云纹,针脚细密精致,质感与凌云宗普通弟子的略有些不同。 蓦地,他不经意般问道: “你是苏酩的弟子?” 祁妙阴阳怪气:“温宗主果然贵人多忘事,在幽篁山的时候,您不是还想做掉我吗?” 温长离当然知道她是幽篁山上的那个人。 戴这种面具的人,可不多。 “你的脸怎么了?”他问。 “嗐,毁容了。”祁妙敷衍的应了句。 温长离沉默一会儿,突然又问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 祁妙:? 什么意思,内涵她臭? 虽然刚开始确实有点味儿,可她已经洗过澡了好吧?比他不知道干净到哪里去了。 她带着几分报复性的加大手下力气,他立刻便“嘶”了一声,脱口就要骂她: “你!” “对不住对不住,”祁妙赶紧道歉,虽然表情不太走心,台词却念得很好,情绪十分之饱满,“弄疼您了吗?” 温长离看不见她的脸,只能听见她惶恐的语气,停顿两秒,说道: “……罢了,动作轻点。” 祁妙不动声色藏好扯下来的一把头发,乖巧答应: “好的呢。” “你还没说,你身上是什么味道。”他不依不饶的追问。 清理完毕,成功分开粘黏的糖葫芦和头发,她收回手,皮笑肉不笑道: “温宗主既然鼻子这么灵,想必我不说也能闻出那是什么。” 温长离单手揉着头皮,不确定道: “栀子花?” 祁妙心中讶然。 仔细一回想,自己平常用的面脂里,还真加了栀子花。 原来他确实在正儿八经的问这件事。 “温宗主猜得真准。”她道,“确实是这个。” 不知为何,温长离目光有些恍惚。 系统后台忽的响了声。 【叮咚~温长离当前好感度+1,总好感度-99】 祁妙:? 什么玩意儿? 总好感度是负数她能理解,毕竟之前是实打实的想弄死她来着。 现在+1是? 007猜测:“或许是,他也喜欢栀子花?” 祁妙觉得奇怪,“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事?” “别管那么多。”007激动道,“这是个好机会啊,不如就以这个为突破口,和他拉近关系,咱们一举拿下他!” 于是,祁妙抱过元元,嘴里那句“慢走不送”硬生生拐了个弯,变成了—— “你若是喜欢这个,我还有盒未开封的面脂,可以送你,用了之后皮肤又滑又嫩,还能美白呢。” 007:“……” 行吧,拿不下了。 “谁喜欢这个?!” 果不其然,温长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本座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栀子和海棠!” 祁妙仔细琢磨着他的话,十分善解人意道: “要其他香味的面脂也没问题,我回头买了送你,只要坚持用,效果都很不错的。” 温长离脸色漆黑如墨,转身就走。 【叮咚~温长离当前好感度-999,总好感度-未知数】 007叹为观止:“恭喜宿主,大号成功一举报废。” 祁妙耸耸肩: “反正开局就是逆风,这个号要不要无所谓,我还有换颜花,大不了开小号重新来过。” 她轻手轻脚把元元放到床上,又用通灵石通知了兰莳几人,一转头,见温长离又出现在门口,吓了一跳: “你怎么回来了?” 温长离攥着发带,一脸不耐: “你还没把本座的头发束好,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祁妙:? 自己没手? 她又不是他的梳头丫鬟。 祁妙委婉提醒道:“温宗主,束个发而已,您应该自己也能做到。” 温长离干脆利落答道:“我不会。” 祁妙:“……” 呵,废物。 他挤开挡路的祁妙,大马金刀坐到屋中桌边,“要不是因为你们凌云宗的人,本座也不会有这些麻烦事,你理应负责。”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祁妙对着他狠狠挥了挥拳头,无声输出三千字优美华夏汉语。 温长离似有所感,转头眯着眼看她,“嗯?还不过来?” 祁妙不情不愿上前。 “头摆正。”她绕到他背后,粗暴的掰了下他微侧着的脑袋,没什么好语气,“别乱晃。” 温长离舌尖顶了顶上颚,臭着脸坐直身体,“苏酩怎么会收你这种人做弟子。” “还能为什么?”祁妙扒拉着他的头发,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因为我聪明勇敢有力气,善良可爱又美丽。” 温长离噎住。 原来世界上,真有这么自信的人。 一时间,谁也没在说话,室内重归静谧。 栀子花的香味从身后浅浅渡来,掀开泛黄画卷的一角,与其中某个影子重叠。 温长离微阖双眸,却在心底清晰勾勒出那个人的模样。 她们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 连性格,也有几分相似。 苏酩就是因为这个,才会收这人为徒,留在身边的吗? 这算什么? 她的替身? 想到这里,温长离猛地睁眼,眸中寒意彻骨。 真是,一如既往的虚伪又恶心。 他一把按住祁妙的手: “够了——” “妙妙,你们,在做什么?” 倏地,青年微冷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温长离与祁妙同时看过去。 敞开的门口,黑衣青年身形挺拔瘦削,如同一把出鞘长剑。 恰逢日落,几道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他脸上,却照不透那双沉寂黑瞳。 “师尊?”祁妙愕然,“你怎么来了?” 苏酩视线向下移动,落在她与温长离交叠的手上,眸光黯淡下去,轻声重复: “妙妙,你们在做什么?” 祁妙:“……” 她看看苏酩,又看看面前的温长离,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生出一股心虚。 “没什么,”她收回自己的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解释道,“温宗主头发被我弄散了,我替他重新束起来而已。” 苏酩长睫低垂,缓步走进来,将提了一路的食盒放在桌上: “让他滚。” 祁妙一时没反应过来:“蛤?” 温长离扯了扯嘴角,笑容挑衅:“本座先来的,要滚也该是你滚。” 苏酩召出了望舒剑,意思很明显。 温长离意有所指: “莫非你苏大宗主的徒弟就只有你见得,旁人就见不得?为什么?心虚?还是因为别的?” “不要在这里发疯。”苏酩面无表情。 “疯?”温长离冷下脸,“疯的是你才对,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苏酩寒声道,“请你离开。” 温长离一字一顿道: “我偏不。” 刹那间,屋中火药味弥漫,气氛一触即发。 祁妙夹在他们中间,弱小,可怜,又无助。 眼看两人当场就要打起来,她生怕事情闹大波及自己,赶紧开口圆场: “既然都不想走,要不就都别走了,一起坐下来喝杯茶?” 苏酩与温长离同时扭头看向她。 第53章 这种人就该抓去关局子! ◎你居然找替身?◎ 湿漉漉的雾气飘出茶壶, 一路盘旋而上,氤氲了年轻男子昳丽眉眼。 他单手支颐,另一只手转着瓷杯, 里面的热茶晃晃悠悠,几次都险些溢出来, 看得祁妙眉心直跳。 ——客栈的茶具打烂了是要她赔钱的吧? 温长离睨她一眼,嗤笑着放下茶杯。 她心暂时放回了肚子里,扭头去看右手边的苏酩。 他神情冷淡, 坐得端正,与温长离两相对比, 不知稳重多少。 长时间没人说话, 屋中无形涌起淡淡的尴尬。 祁妙脚趾扣地, 摸不透他们在想什么, 只能硬着头皮找话题。 “师尊,这个是?”她指了指苏酩带来的食盒。 苏酩默不作声的揭开盖子。 她伸长脖子去看,里面放了一碟糕点, 香甜软糯。 与上次吃的别无二致。 “你不是说忘了是哪家店吗?”祁妙不解道。 苏酩不动声色拉了拉衣袖,低眉: “又想起来了,路过的时候, 顺便买的。” “看来这家店生意不错啊。”祁妙啧啧感叹, “连锁都开到这儿来了。” 苏酩没吭声。 见他这副模样,温长离忽地敲敲桌子, 拉回她的注意力, 不满道: “本座的头发你还没束好。” 祁妙暗地里翻了个白眼, 捡起仅剩的一丁点耐心, “知道了, 这就来。” 还没起身, 苏酩伸手按住她,言简意赅: “不许。” 祁妙还没说话,温长离讥讽道:“既不让她不来,那就苏大宗主你亲自动手?” 他本只是想借机挖苦苏酩,谁知,苏酩竟真的走了过去,扯过他手中发带,平静道: “那便我来。” 祁妙乐得清闲,自然不会反对。 温长离没料到他来这一出,待到反应过来后,一把拍开苏酩的手,黑了脸: “你也配碰本座的头发?!” 苏酩懒得管他的意见,简单粗暴将他头发一团,乱七八糟缠上发带打了个死结,干脆道: “好了,滚吧。” 温长离:“……” 他一动不动,面前的茶杯却在剧烈颤抖,好似下一刻就要裂开。 吃瓜看戏中的祁妙:“!!!” 嗅到赔钱的气息,她急忙出来和稀泥: “不错不错,经过我师尊这么一打理,温宗主看上去果然更加玉树临风,更加英姿飒爽了!” 茶杯停止抖动,温长离面无表情的转头。 盯—— 祁妙立即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语气夸张:“温宗主,您都不知道,您有一张多么伟大的脸,这样新奇的发型,只有您,才能驾驭得了!” 温长离眼神稍稍变换,“伟大?” 祁妙在心里虔诚忏悔两秒,随后疯狂点头道:“放眼整个修仙界,您的姿容当属第一!” 温长离忍不住扬了扬眉,嘴角刚往上翘了点,又立即按了下去。 他对苏酩抬起下巴,口中的话却仍然是和祁妙说的:“你的意思是说,在你眼里,就连你的师尊,也不如本座了?” 幼稚。 祁妙在心里鄙夷。 苏酩可从来不会,在这些无谓的事上争来争去。 这样想着,她刚要开口,却鬼使神差的看了眼苏酩。 他正低头品茶,面上一派云淡风轻,似乎毫不在意。 可握着茶杯那只的手,指节泛白。 ……错了。 苏酩也成熟不到哪里去。 “怎么不说话?”温长离故意挑事,语气咄咄逼人,“莫非,你方才说的都是哄骗本座的?” 祁妙自然不能打自己的脸,赔笑道: “温宗主与我师尊都是修仙界的英才,做弟子的不敢妄加评论。” 温长离道:“你评就是了,本座不会怪罪你。” 见祁妙迟迟不说话,他朝她探了探身,尾音危险的挑起: “你在想什么?” 祁妙想跳起来给他一个暴扣。 她打着哈哈:“您二位各方面都不相上下,实在难分伯仲。” 温长离阴阳怪气,继续凑近:“呵,若本座非得要你分一分呢?” 祁妙:“。” 我分你爷爷个腿。 正腹诽时,身下倏地凳子一晃,她被迫跟着向右平移。 祁妙:“?” 她看看握住凳子边缘的手,有看看苏酩,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后者若无其事松手,仿佛刚刚硬生生将她连人带凳拖过来的,不是他。 就连温长离看他的眼神,也略有些诧异。 “这里是凌云宗的客栈,温宗主要是没有其他事,”苏酩道,“还是离开为好。” 祁妙也回过神,一叠声附和:“就是就是。” 温长离不知想到什么,偏了偏头,勾起唇角: “谁说本座没有其他事了?” “幽篁山一案,万仙盟至今毫无头绪。”他笑容玩味,“或许,你是不是,漏了什么不曾交代?” 祁妙心头一沉。 她的确没有和盘托出。 傀儡师的事,以及那枚来自昆仑的令牌,都只有她自己知道。 直觉告诉她,这些现在最好不要说出来。 对方摆明了是冲昆山玉和她而来,到时候她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都是一个问题。 不说别的,她肯定会被万仙盟派人监视,哪儿也不许去。 顶着温长离灼灼视线,祁妙沉吟片刻,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 “那些凡人都没事了吗?” 他懒洋洋的说道: “邪祟已经清剿完毕,能归还的阳寿都归还了,怨气也在净化中,你们这次确实立了功,救了无数性命。” 祁妙点了点头,斟酌着开口:“幽篁山里有座茅屋,墙壁中似乎大有文章。” 温长离不以为意:“万仙盟里里外外都查过了,没什么特别的。” 祁妙眉头紧皱。 那就奇怪了。 当时的确从墙里钻出了无数触手,说是妖吧,又不大像,根本猜不到来路。 最重要的是,它们还对她……很是友好。 犹如亲近她,是它们生来的本能。 祁妙换了个问题:“河底那具白骨,查清身份了吗?她究竟是何人?” 温长离耷拉着眼皮:“年代久远,修仙界的修士多如过江之鲫,查起来难度颇大,万仙盟的意思是,不如从凶器上入手。” 凶器,那把刻了“容忆”二字的匕首。 祁妙回忆着当时的场景。 既然茵娘千辛万苦引她们前去,那具白骨的身份绝对不简单,没准与幽篁山,也有着什么关联。 找到这个叫容忆的人,或许真相,就能大白。 苏酩接话:“现在唯一能确定的,是仙门之中出了内奸,幽篁山幕后那人,靠着换颜花伪装在我们之中。” 祁妙赶忙道:“连繁的妻子茵娘,她会使凌云剑法,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样简单。” “哦?”温长离饶有兴趣道,“你们凌云宗,还收了这样一号弟子?” 苏酩断然否定:“此人生平我已阅览过,她并非我派弟子,也从未到过凌云,与凌云宗有任何接触。” 祁妙抓头,百思不得其解:“我们凌云宗的剑法是绝对不会外传的,她到底从哪儿学到的?” “看来这事和你们凌云脱不了干系。”温长离冷笑,“恐怕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祁妙不乐意了,霍地站起来,“我们凌云怎么就上梁不正下梁歪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歪了?” 温长离满脸挑衅:“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祁妙气得牙痒痒。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是吧? 全给你挖咯! 然后一脚踩碎,踩得稀烂,让你扣都扣不起来! “怎么,难道你也要学你师尊,”温长离听见她的碎碎念,似笑非笑的望向苏酩,“去挖人眼睛?” 苏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沉了下去。 他握紧双手,第一时间去看祁妙的表情,心中忐忑不定。 祁妙只是微不可查的顿了顿,旋即好似没听见温长离的话,岔开话题: “温宗主,幽篁山的事若有什么遗漏的细节,我自会向万仙盟交代,咱们还是不要在这里妄加揣测为好,时辰不早了,您该离开了。” 她的语气客气而疏离,与之前判若两人。温长离正要说话,瞥了眼苏酩紧张的样子,心里不知怎的,划过一丝异样。 “你生气了?”他不解的问祁妙,“你为什么会生气?” “我没有生气。”祁妙冷静回道,“你误会了。” “那就好。”温长离轻笑,声音轻的只有自己能听见,“这世上唯一有资格生气的人,已经死了。” 顿了顿,他笑容渐大,眸子里盛满不加掩饰的恶意,对祁妙道: “你年岁尚小,还不知道你师尊都做过什么吧?他当年可是——” “够了。” 苏酩忍无可忍,猛地揪住温长离的衣领,将他半拖半拽的带出房间。 临出门时,在温长离怪异嘲讽的笑声里,他回首和祁妙道别: “我们先走了。” 祁妙点头,走到门边目送他们离去。 很快,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温长离的笑声,却一直盘旋在耳边。 她难得有些心绪不宁,正要关门,余光瞅见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动作一怔。 那是在门框夹角处,一枚半透明的鳞片躺在地上,几缕晚霞照来,它表面跟着反映出一层五彩的微光。 在它旁边,深色的门板底部,几道抓痕清晰可见。 街上。 刚走出去没多远,转角处,苏酩出手如闪电,将温长离逼到角落小巷,周身戾气再不遮掩。 温长离丝毫不惧,仿佛早有预料,冷嗤道: “不装了?” “离妙妙远点。”苏酩一字一顿道。 “为什么?因为她像云渺?” 苏酩错愕:“你说什么?” 提起这个名字,温长离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表情有一瞬间的狰狞,反手压制住苏酩: “这算什么?!” 他狠狠将苏酩掼到墙上,一拳砸在他耳畔,低吼: “你剜了她的眼睛,和别人一起逼死她,现在又找了个和她相似的替身陪在身边,你怎么敢这么做,怎么敢?!” 苏酩:“……” 他沉默片刻,揉了揉胀疼的太阳穴,不欲和他再多说,只道: “随你怎么想,只有一点,离祁妙远点。” 回答他的,是扶光剑凛冽剑光。 “轰隆——!!!” 巷子里接二连三炸开巨响,两侧墙体骤然倒塌,街上的人尖叫着四散奔逃。 这一架,终归还是打了起来。 远处,采购归来的青珩几人听到动静,纷纷停下脚步,好奇朝这边张望。 尘灰扑面而来,霜岚用力抬手去扇,嫌弃道:“都谁啊,这么没素质,居然当街斗殴,这种人就该被万仙盟抓去关局子!” 兰莳修为高,目力较之几人更胜一筹,勉强看清了迅疾剑影中的两道身影。 她体贴解答:“没谁,就是苏酩和温长离而已。” 霜岚:“……” 霜岚已经飞奔到了客栈里。 哈哈,只要她跑的够快,就不会有人记得她刚刚说了宗主坏话。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1 22:39:32~2023-05-22 23: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620466、亦如往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种花 ◎我从没和人同床共枕过◎ 几人回了客栈, 元元还没醒,兰莳抱她先行回了自己的房间。 霜岚和青珩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回头, 祁妙还坐在桌边,手中把玩着一枚鳞片。 “你背着我们吃鱼了?” 祁妙回过神, “没有,地上捡的。” “那就是别人吃鱼了。”霜岚恶狠狠道,“岂有此理, 开小灶竟然不告诉我们。” 祁妙笑意不达眼底。 这鱼,恐怕……一般人吃不了。 “你们怎么灰头土脸的?”她收好鳞片, 奇道, “跟才从战场上爬回来一样。” “纯属倒霉。”霜岚悻悻道, “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宗主和温长离打架, 可不就是从战场里爬回来的吗。” “……凌云宗的钱库,危矣。”祁妙脑瓜子嗡嗡的,“恐怕执法长老得到消息时, 会当场气死。” 霜岚十分赞同她的观点,接话道:“然后再气得从棺材里坐起来,怒骂我们宗主三百遍。” 两人对视一眼, 同时叹气。 青珩将自己收拾干净, 随手扔给祁妙一袋花种,“喏, 你要的东西。” “谢谢小师姐, ”祁妙高高兴兴的咧开嘴, 想起什么, 从食盒里端出糕点, “吃点心不?” “哪儿来的?”青珩捻了一块, “看上去不像是外面卖的。” “没,一个,嗯……”祁妙咬了下舌头,方道,“朋友过来看我,顺手买的。” 青珩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纡尊降贵的尝了一口。 她表情有刹那的抽搐。 “怎么了?”霜岚好奇道,“不好吃吗?” “你试试就知道了。” 说着,青珩掰了一小块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她嘴里,好整以暇的问: “怎么样?” 霜岚:“……” “这家店的师傅,”她咽下口中的食物,痛苦面具,“究竟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他是救了老板的命吗?” “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也很震惊。”祁妙感慨,“还以为现在修仙界的糖都不要钱了。” 霜岚疯狂喝水漱口,毫不留情的吐槽: “这家店等着倒闭吧,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人喜欢吃这玩意儿!” “……那倒也不全是。”祁妙默默收好糕点。 还是有人好这一口的。 比如,那个惨兮兮的,被关在婆娑界的前辈。 “对了,紫苏长老还没消息吗?明天就要去浩然门登记身份了。”她又问道。 说起这个话题,霜岚五官扭曲成一团,面容狰狞的回道: “空寻长老传消息回来,他出发后不久便与我师尊不慎走散了,后来在东南方某个边陲小国找到了迷路的她,但那里有种罕见的水果,叫什么……榴莲? 据说奇臭无比!师尊她非要守在那里等榴莲成熟,怎么都不肯回来,直接让兰莳仙子去替她带队了。” 祁妙:“…………” 她握住霜岚的手,语气坚定而恳切:“让她回来的时候务必给我打包带点,谢谢。” 霜岚:“……好的。” 祁妙期待的搓搓手,笑出八颗牙齿,又想起一事,赶紧问她: “对了,听说当年去我家的,不止紫苏长老一人?还有一位仙子?” 霜岚动作一顿,满脸迷茫:“是吗?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事。” 祁妙目光定在她手上,缓缓道:“年代久远,你不清楚,也正常。” 停了停,她又不经意般问道: “师姐,或许你听说过,容忆这个名字吗?” 霜岚低头给自己倒茶,语气仍是不确定:“好像没有听过。” “师妹,你问这个做什么?”她反问祁妙。 祁妙如实道,“忘了说,之前我们在相思镇河底发现了一具白骨,凶器上刻了这两个字,现下万仙盟正在全力找这个人。” 霜岚神情有瞬间的恍惚,“是这样啊。” 祁妙瞧着她的脸,久久没出声。 霜岚离开后,房间里只剩祁妙与青珩。 天色已黑,两人洗漱完毕,上床就寝。 屋中只亮了一盏小小的灯,光芒微弱,透过帐子落到青珩脸上。 她翻来覆去,双眼睁开又阖上,如此循环了半个时辰,终于还是没忍住,推了推缩在角落的祁妙。 沉声道:“不瞒你说,我总觉得霜岚刚才的表现不对劲。” 祁妙头也不回,好半天,才敷衍的“嗯”了一声。 “你也发现了?”青珩问。 “师姐的手,在抖。”祁妙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声音也闷闷的,“她说了谎。” “那她究竟为什么要说谎?”青珩道,“她故意隐瞒容忆的事,是在故意包庇对方?难道这个容忆,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祁妙简单干脆的回道:“不知道。” 青珩去扯她的被子,“你认真些!” 祁妙被迫翻了个身,与她面对面躺着,无奈道:“小师姐,我很认真。” 青珩不满,“没看出来。” 祁妙呵欠连天:“我是真不知道,大师姐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真的完全猜不出来,她又不肯告诉我们。” “难道她有什么把柄在对方手中?”青珩越想越精神,“又或者,她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祁妙搓了把脸,拨开枕头上的黑发,凝了会儿上面绣着半支的紫玉兰,喃喃自语: “如果,她是为了保护某个人呢?” 青珩没听清,追问道:“嗯?你刚刚说什么?” “没说啥。”祁妙拉过被子蒙住头,“睡觉。” 青珩隔着被子捶了她一记,赌气去挤她,“我从没和人同床共枕一起睡过,今晚恐怕是难以入眠了,警告你,最好不要打呼噜或者磨牙说梦话,不然我就——” “知道了知道了。” 祁妙好脾气的答应下来,跟条毛毛虫似的往里拱了拱。 隔了好久,她忽的又问道: “小师姐,你说,茵娘会去哪里呢?” 没人回答。 她扭头去看青珩。 对方呼吸均匀,睡颜安稳。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难以入眠。 祁妙扶额,轻手轻脚下床。 青珩皱着眉毛,小声哼哼梦话:“别走,我们,一决高下……” “好好好,改天一定一决高下,睡吧睡吧。”祁妙替她掖了掖被角,轻声安抚。 青珩没再说话,翻身睡熟。 祁妙拨开帐子,趿拉着鞋找出那包花种,又端上被众人嫌弃的点心,闭眼冥想,试图进入自己的识海。 很快,周遭气息猝然一变,白光闪过,她置身熟悉的荒野。 “噶——” 天上飞来一只秃毛大鸟,盘旋着降落在她面前。 “哟,毕方同志,”她友好的打招呼,“你还没死呐?” 一段时间不见,毕方明显憔悴了许多,脾气却依然火爆,跳着脚回道: “笑话,你死了,鸟爷我都不会死。” “总有一天,鸟爷必会报你当初拔我毛之仇的!” 祁妙认真询问:“那前辈也拔你毛了,你和他朝夕相处的,咋不趁机报复他?” “我是报仇,不是寻死。”毕方幽幽道。 祁妙放下电心鼓掌:“不错,逻辑很严谨。” “少废话,赶紧上来。”毕方朝她蹲下。 祁妙:“哈?” “主人感应到你来了,让我出来接你。”毕方恶声恶气,“十息之内要见到你人,迟到了后果自负。” 祁妙麻溜的爬上它的背,没有毛可以抓,只能俯身抱住紧紧它脖子: “走走走!” 毕方被勒的直翻白眼,费力扇动翅膀,跌跌撞撞起飞。 等到了婆娑殿门口,它“噗通”一声,脸刹着地,大口喘着粗气。 “啧,看来小身板不太行啊。”祁妙理了理衣襟,跳下它的背,高高兴兴地推开沉重殿门。 一眼就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王座之上,紫衣男子单手支颐,低眸沉思,一动不动,不知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安静得像一副褪了色的画,连烛火也黯淡。 这一刻,祁妙没由来的想到—— 他之前说的也没错。 这个婆娑殿,确实太冷清,太寂寞。 一个人在这里住上百年千年,会疯的。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很想很想,很想打碎这些仿佛凝滞了的时间。 “前辈。”祁妙故意加大声音,雀跃道: “我来了!” 紫衣如梦初醒般抬头。 凝滞的时间终于再一次走动。 他望着她似笑非笑: “十息已过,你迟到了。” 祁妙赶忙撇清关系,“是毕方年纪大了,飞得太慢,与我无关。” 门口的毕方:“……” 它颤巍巍抬起翅膀尖,给她竖了个中指。 “不过前辈别生气,”祁妙讨好的上前,“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她亮出手里的点心,骄傲的挺胸抬头: “你看,是你最喜欢的红豆糕!我上次说了会给你带,现在这不就给你带来了吗?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吧?” 紫衣男子勾起殷红唇角,对她伸出右手,嗓音如潺潺流水: “上前来。” 祁妙哼哧哼哧走过去,将碟子放进他手里,眉飞色舞: “给你给你,喜欢吃我以后还给你带。” 他却将碟子放在了一边,苍白瘦极的手指取下她的面具,旋即轻轻落在她颊边,不轻不重捏了把。 “怎么瘦了?”他不满。 “有吗?我明明一顿吃三碗。”她也捏捏自己另外一边的脸颊,“我怎么觉得还圆润了点?” “本尊说瘦了就是瘦了。”他凝眉,“以后用饭再加一碗。” 祁妙:“……前辈,我是人,不是猪。” “遇到危险,为什么不叫毕方去帮你?”他继续质问。 祁妙知道,他指的是上次在幽冥山的事。 “我,我本来是打算让毕方出来的,”她小声解释,“但是情况有变,其他宗门的人赶了过来,不好让他看见毕方,怕会多生事端。” 他轻哼一声,眉间涌上凶戾:“那本尊便连他也一并杀了。” 祁妙讪讪:“前辈,咱们文明点,整天打打杀杀,不好。” “呵。”他目露倨傲,“人总归是要死的,能死在本尊手下,是他的荣幸。” 祁妙无话可说。 没法交流,根本没法交流。 她常常因为自己太过正常,而无法融入这群神经病而感到苦恼。 “不说这个了,”祁妙笨拙的转移话题,“我这次还带了别的东西。” 她拿出揣在怀里的纸包。 “什么?”他兴致缺缺。 “当当当当,是栀子花的种子!” 祁妙嘿嘿笑,邀功似的将花种放在他手里,夸张比划了一下: “我不是说过吗?我会在你门口种很多很多花,这样你每天推开门就能看见了!还特别香!” “……” 紫衣看着她的笑脸,有片刻的失神。 祁妙挽好袖子,干劲十足,“前辈,你能走出这座宫殿吗?咱们一起去种花吧,总要有点参与感,你才会和我一样爱这些花呀。” 他抓紧扶手,嗓音微哑:“本尊并不想爱,这些柔弱又无用的废物。” 闻言,祁妙思考了一下,换了个说法,眉眼弯弯: “那就当做打发时间?比起坐在空荡荡的宫殿里,和我一起去外面吹吹风,应该也会更有趣一些吧?” 他沉默下去。 她生怕耽搁太久青珩会发现端倪,拉了他就往门口跑,“行了行了,别犹豫了,就一起去吧,我给你找个干净石头当凳子坐哈。” 猝不及防下,他一个踉跄,被迫跟在她身后奔跑。 少女的速度很快,抓着他的手很稳,好像……永远都不会放开。 黑漆漆的殿门近在咫尺。 他停下脚步。 她不解回头,眸光清凌凌的,不含一丝杂质。 “前辈?”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低声问她,“为什么,要对我……好?” 这就叫好了? 自己啥也没干,就投喂了一下食物,带着亲近亲近大自然,就叫对他好了? 这人对“好”的标准……还不是一般的低。 祁妙一阵牙疼,但还是认真和他解释: “我承认,刚开始我确实挺怕你,也不怎么,不怎么看得惯你。” “可是,你护住了我的性命。” 她语气陡然认真: “我这人最是惜命,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要保护我,我都发自心底的感激,并且想尽我所能的回报。” 好一会儿,他用力闭了闭眼,“你知道我是谁吗?” 祁妙咽了口口水,莫名有点紧张:“你是?” 他薄唇张张合合,最终还是咽下了那个名字,轻声吐出另一句话: “我是有罪之人。” 一个被封印在此的有罪之人,婆娑界是他的囚笼。 而这座宫殿,便是缚住他的铁索。 “巧了,我也是。” 听到他这样说,祁妙反而轻松下来,笑眯眯地说道,“这个世界上想杀我的人可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我每天都有可能会死,咱们俩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 “你不会。”他注视着她,“有我在,没人能要你的命。” 这语气太郑重,祁妙蓦地偏头咳嗽一声: “谢谢。” 注意到自己还拉着他,她表情不太自然的想松开,对方却用力反扣住她的手,抓得很紧。 犹如溺水之人,抓住唯一的绳索。 “走吧。”他带着她,一步步跨过大门。 刹那间,整个婆娑界开始疯狂颤动,闪电划破阴沉沉的天幕,大地猛烈摇晃,裂出深深沟壑。 他脸色苍白如纸。 祁妙惊了:“你不能出来?!” 紫衣用力按住想推他回去的她,随意抹去唇角血迹,抬头看了眼厚重的乌云,紫瞳划过一抹微光。 异象骤然停下,一切重归宁静。 而他安然站立,对她柔和了眉眼,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 “种花。” 某一年某一日,罪人挣开了铁索。 只为与囚禁他的少女,一同种下那些纯白的、带着馥郁香气的花。 哪怕为此,碎骨折筋。 第55章 我是你爹 ◎你心眼还怪好的嘞◎ 翌日。 今天是去浩然门登记身份的日子, 紫苏不在,只能由兰莳带队。 登记完毕,每一个人都领到了专属身份牌。 届时到了归墟之境里, 一旦身份牌破碎,便会被直接传送回来, 宣告比赛失败。 七日为限,谁能留到最后,谁就是赢家。 有弟子不解:“我不太明白, 这又不像往年那样一对一单挑,只要留下来就行, 所有人都能赢啊。” 祁妙笑而不语。 第一谁不想要? 可第一注定只能有一个。 想要成为第一, 那就得让别人留不下来。 表面上看大家各不相干, 可其实, 无异于养蛊。 在归墟之境这口大瓮中,他们这些蛊虫将会为了胜利,去夺取、去破坏别人的身份牌, 让自己留到最后,成为那只蛊王。 综上所述,浩然门, 确实挺会搞事。 “大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兰莳慎重道,“交流会的准则一贯是, 生死不论, 就算你们死在归墟之境, 也没人会为你们讨个公道。” 祁妙点头。 往年也常常有人借这个规则公报私仇。 特别是积怨已久的宗门或修士之间, 打起来通常都像不要命一般。 登记处人来人往, 各大宗门的弟子都汇聚在这儿, 彼此互相打量,比赛还没正式开始,便已经隐隐有火药味。 青珩观察着四周,拉了拉祁妙的衣袖,“傲天宗的人来了。” 祁妙应声看去。 登记处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散开,留出一条通道。 十几名身穿傲天宗门派服的弟子缓步走来,有男有女,气势非凡。 现场霎时安静下来,只余他们的脚步声。 她一眼就看见了温潮生。 无他,在傲天宗一众严肃得仿佛去奔丧的人里,他活泼的过了头,跟个小学生似的频频左顾右盼。 很快,他也注意到了凌云一行,兴奋的对祁妙挥挥手,刚要出声,立马被身边的青年打了一记后脑勺。 温潮生撇撇嘴,规规矩矩收回手,随他们前行。 在座的人都是知道凌云与傲天的赌约的。 此时见双方汇合同处一室,看向他们的目光也不由得带了几分兴味,纷纷停下手头的事,暗戳戳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傲天宗带队的长老是名干练的女修,她神色不变,礼貌性的对兰莳点点头,自顾自去旁边办事。 方才对温潮生动手的那名青年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凌云一行人面前,脚步倏地停下。 他看了眼霜岚,浓黑的眉微不可查一扬,语气故作平淡: “失礼,许久不见,一时竟忘了你是凌云宗的哪位道友。” 祁妙等人嗅到不寻常的气息,齐刷刷看向霜岚。 后者冷笑一声:“我是你爹。” 那名青年:“……” “霜岚,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粗鲁。”他咬牙。 “哟,现在想起我是谁了?”霜岚抱着胳膊,阴阳怪气,“几年过去,还以为你小脑也萎缩了。” 那名青年淡然的表情彻底崩裂。 “那是谁?”祁妙对青珩好奇道,“大师姐和他有仇?” 温潮生鬼鬼祟祟凑过来,和两人热心科普: “那是我们傲天宗的大师兄,岑岭,和你们霜岚师姐不对付很多年了,见面就掐。” 祁妙恍然大悟,“难怪师姐这么讨厌你们傲天宗的人,原来是恨屋及乌。” 温潮生忧心忡忡: “而且自从上次的交流会霜岚赢过了他,他的精神状态就很不对劲了,三天两头闭关不说,某次我偷偷潜入他洞府,竟然看到——” 说到这里,他痛苦的闭上眼,似是不忍再说。 祁妙催促他:“到底怎么了?” 温潮生这才继续开口,满眼惊恐: “他的洞府里居然贴满了霜岚的画像!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复仇的火焰已经完全燃烧了他的理智,他肯定天天都在背地里扎她小人!” 祁妙/青珩:“……” “你们还是让霜岚多加注意些吧。” 温潮生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大师兄素来固执,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这一次的交流会必会不择手段的报仇,好一雪前耻,霜岚师姐,恐怕危矣。” 祁妙嘴角抽了抽:“你们傲天宗的人,还真是……” 信息量太大,她一时找不到形容词,只能寄希望于青珩。 青珩默了默,接话:“真是有种出尘脱俗的愚蠢。” 温潮生不满:“你怎么还骂人呢?我大师兄只是心眼坏了点,人还是很聪明的。” 青珩面无表情:“我说的是你。” 温潮生咬手绢,眼泪汪汪:“你撒谎!我不信你真的这么想!” 青珩:“真的。” 温潮生:QAQ 祁妙温柔地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没关系的孩子,你只是人傻了点,心眼还怪好的嘞。” 温潮生:“……谢谢你对我的肯定。” 更伤心了。 “走了。”那边,霜岚结束与岑岭“友好”的对话,招呼祁妙两人离开。 见她们和温潮生在一起,立马过来拉走她们,语重心长道: “师姐说了多少次,不要和傻子玩,会传染。” 温潮生再中一箭,心口拔凉拔凉的。 见状,岑岭不甘示弱,同样过来拉他: “师兄平日怎么教导你的?凌云弟子全都没有心,特别是你这样不甚聪慧的人,绝对不要轻易靠近她们,会变的不幸!” 万箭齐发,温潮生被扎成了刺猬。 他四十五度角抬头仰望天空,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多谢师兄教诲。” 说完,他擤了把鼻涕,惆怅的回头对祁妙两人招手:“明天秘境里见,对了,烤鸡腿你们吃不吃?可香了,我一起带点?” 语气雀跃得仿佛是在准备去春游。 满心以为他能放出什么狠话的岑岭: “……” 凌云弟子,果然恐怖如斯。 * 时辰还早,祁妙还不太想回客栈,便顺路逛了逛集市。 霜岚临时有事,带人先走一步,只有兰莳与青珩同行。 小摊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花花绿绿的招牌占满了两边街道,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兰莳把祁妙往里侧拉了拉,温声提醒道:“注意看路。” 祁妙笑嘻嘻应了,见前面有个卖鞋的摊子,眼珠一转,三两步走过去,认真挑选。 见她挑的都是男款,兰莳有些惊诧:“你给谁买的?” “一个前辈。”祁妙如实道,“他老是光着脚,感觉好可怜的样子。” 青珩也跟了过来,告诫道: “他没有钱吗?为什么要你买?现在很多骗子都会故意装可怜,借此引诱心软的少女上当,然后行不轨之事,防人之心不可无,凡事定要多留个心眼。” “他——” 祁妙想了想,换了种解释方式,“他常年被关在家里,出不来,而且年纪也大了,不怎么擅长和人沟通。” 这么一说,兰莳和青珩脸上都闪过怀疑,“为什么被关着?他的子女呢?不去照顾他吗?” “被关着……可能是因为他精神不太正常?”祁妙摊手,“他好像没有子女,身边就养了只鸟陪着,只有我时不时的会去探望。” 兰莳与青珩:“嘶……” 原来是个得了老年痴呆的贫困孤寡且自闭人士。 她们之前竟然还揣测他对祁妙的用心不良…… 真该死啊。 “除了鞋子还要别的吗?”青珩默默拿出钱袋,“算我一份。” 兰莳则贴心道:“不如等我们有空了,一同去探望他?” “暂时还不行。”祁妙当然不敢答应,尬笑着糊弄过去,“有机会的话,一定哈,一定。” 付完账,正要离开,隔壁摊位走来几个修士,刻意压低的说话声随风传来。 “你们听说了吗?” “昨晚,有人死了。” 作者有话说: 痴呆自闭孤寡老人玄渡:?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第56章 颜狗滚出修仙界! ◎他有痔疮◎ “谁死了?” “据说是碧霄阁的阁主, 被人暗杀了。” 捕捉到熟悉的名称,祁妙脚步一顿,竖起耳朵去听。 这个碧霄阁主, 貌似也是当年追杀她的人之一? 竟然死了吗? 那边的两人同样诧异:“我们怎么没得到消息?” 生得白白胖胖的少年道:“交流会在即,为了不引起恐慌, 万仙盟封锁了消息,我也是听在碧霄阁修习的朋友说的,他们现在都慌得不行。” “凶手没捉到?” 少年:“没呢!就是因为这个, 他们才慌!谁知道那人是单和阁主有仇,还是和整个宗门都过不去, 万一再对他们下手……” “啧啧, 现在几乎所有宗师真人都在蜀州, 那个杀手却依然得逞, 实力定然不俗,究竟是何来路?” 少年继续说道: “说起这事,我听在万仙盟的朋友说, 其实修仙界这些年一直都不太对劲,很多门派的长老宗主明面上是羽化辞世,实则, 都是被人暗中杀了……” “等等, 你朋友怎么这么多?” 少年:“哼哼,我父母常说, 多个朋友多条路, 故此, 我几乎结交遍了所有宗门的内部人员, 修仙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秘辛, 人送外号百事通是也。” “佩服佩服。” 三人边说边走, 经过祁妙身边时,她突然伸手,闪电般揪住这位自称百事通的修士,再一眨眼,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同行的两人满脸茫然,“他怎么“嗖”地一下就不见了?” 青珩与兰莳看得分明,默默走进不远处的一条暗巷中。 果然,巷子最深处,祁妙俏生生的站在那儿,旁边是瑟瑟发抖的百事通。 两人小跑过去,顺便布下隔离结界,“怎么了?” 祁妙笑眯眯道:“有点事问问他而已。”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不是打劫就好。” 祁妙:“……你们都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要对我做什么?” 角落,百事通梗着脖子,底气不足的威胁: “警告你,我可是在道上混的,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只要我一声令下,你马上就会被剁了做成煲仔饭!” “还有你的同伙,我也不会放过,她们会被切成……” 他往祁妙身后看去,表情猛然一变,火速抬手整理了下发型,单手撑墙,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对兰莳笑道: “这位美丽的仙子,请问找在下有何贵干?” 祁妙提醒道:“不好意思,有事的是我。” 他仍旧一眨不眨的看着兰莳,满脸羞涩,“不知这位仙子如何称呼?” 兰莳脸色很冷,“我朋友在问你话。” 他生怕得罪美人,这才恋恋不舍的把目光分给祁妙,态度却截然不同: “这位从头到脚都很平平无奇的道友,有事?” 祁妙:“……” 草,颜狗滚出修仙界啊。 她虚伪的笑道:“这位一看就营养过剩的道友,你刚刚说,你是修仙界的百事通?” “没错,平平无奇道友。”他一眼看穿她的目的,理理衣襟,“我的确就是百事通。” 祁妙却道:“真的吗?我不信。” 百事通:“?” 他最是受不得激,尤其是在兰莳这样的美人面前,一心只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你要怎样才能信?” 祁妙挑衅道:“不瞒你说,我们是凌云宗的弟子,除非,你能说出三件只有我们宗门内部才知道的秘密。” 他满脸自傲:“这有何难,别说三件,三百件我都能说出来。” 祁妙挑眉:“洗耳恭听。” “听好了。” 他轻描淡写道: “第一件,你们执法长老有痔疮。” 开口即王炸。 对面的三人:“。。。。。。” “真是这样的吗?!”祁妙惊了。 青珩低咳一声:“隐隐约约有听说过。” 兰莳恍然:“怪不得开列会时他老站着,不肯坐下来。” “看来我说的没错,该第二件了。” 百事通展开扇子,潇洒一笑: “你们凌云最受欢迎的空寻长老,其实背地里酷爱抠脚。” 祁妙:“咦。” 青珩:“咦。” 兰莳:“咦。” “第三件嘛,”他压低声音道,“你们前前任宗主祁亦然,早年有个私生女。” 私生女本女·祁妙:呆滞·jpg 天下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吗?! 青珩与兰莳对此表示怀疑:“你从何得知?我们怎么没听说过?” “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百事通信誓旦旦道,“虽然保密,但绝对保真,我还知道,那个私生女的名字就叫——” 祁妙赶紧打断他:“好了好了,算你过关了。” 再说就不礼貌了。 百事通便转了话头:“既然如此,看在美人的面子上,我再送一个你们凌云弟子也不知道的秘密。” 他买了个关子,“啪”地合扇,神神秘秘的勾勾手,示意几人靠过来。 祁妙三人照做,紧张等瓜。 “你们宗主苏酩,”他声音更低,“每夜都需要抱着某个人的牌位,才能入睡。” 祁妙三人:“!!!” “谁的牌位?”她们忙不迭追问。 “不知道。”百事通悻悻道,“这个问题超纲了。” 青珩与兰莳都有些失望。 祁妙则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想起上次拜师大典时,苏酩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的自己失踪的牌位。 嘶,不会这么巧吧…… “好了,平平无奇道友,现在我可以为我自己正名了吧?”百事通得意洋洋道。 祁妙本就只是为了铺垫一下,立刻顺势夸道:“营养过剩道友果然不凡,修仙界百事通这个名号你当之无愧。” 他果然很是受用。 “就是不知道,”祁妙斟酌道,“找人这方面,你擅不擅长?” 百事通:“什么人?说来听听。” “两个人。”祁妙缓缓道,“一个,是十三年前和我们紫苏长老一起出现在祁家村的女修。” “至于另一个,我只得到了一个名字:容忆,容易的容,回忆的忆。” 她笑道,“不过若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只用找到其中一个就够了。” 百事通沉吟道:“这事儿不难,我可以动用我所有的人脉去帮你查,不出十日必定有结果,但是——” 他意有所指:“我可不白帮你。” “你要什么?”祁妙问,“灵石?还是功法秘籍?” “我对那些身外之物没兴趣。”百事通含羞带怯的看着兰莳,暗示性很强。 兰莳眸底覆了霜:“你要我?” 青珩当即拔剑:“龌龊!” 祁妙也附和:“下流!” 百事通急急道:“没有没有,我只是想请美人姐姐吃饭!” 祁妙:“然后借机对她行不轨之事是吧?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无耻!” 青珩:“呸!恶心!” 百事通快哭了,恨不得给她们俩当场跪下磕一个:“我真的只是想和她一起吃饭,你们怎样才肯信我?” 祁妙看了眼兰莳,后者对她轻轻点头,于是,话锋一转: “带我一个。” 青珩:“还有我,我也要去!” 百事通:“蛤?” “我们会盯着你的,”祁妙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恶狠狠道,“你要敢对兰莳做什么,我就把你剁了做煲仔饭!” 青珩冷着脸补充:“再把剩下的骨头拿去喂狗。” 百事通脸色由红转白,颤巍巍道:“你们凌云宗的弟子,都这么心狠手辣吗?” “呵,我们可不是好惹的。”祁妙道,“还有,我们委托你的事,暗地里去查,不许大张旗鼓,否则——” 她威胁性的眯起眼。 百事通擦汗:“知道了。” “你们也不能反悔。”他鼓起勇气强调,“事成之后,我要和美人共进午膳。” “是和我们三个一起共进午膳,”祁妙纠正,“还有,是你请客,别弄混了。” “好。”百事通欢欢喜喜的点头,“我请客!到时候去蜀州最大的酒楼!” 说着说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可美色当前,他考虑不了那么多,加了祁妙的通灵号后便晕头转向的走了,口中还在嘿嘿傻笑,满足得不得了。 “你真的可以吗?别勉强自己。”目送他身影消失在巷口,祁妙认真问兰莳。 兰莳点头,含蓄道:“我没事,看得出来,这少年不是奸恶之人,秉性颇为……单纯。” 祁妙也忍不住笑:“确实,咱们过不了多久就能蹭一顿饭了。” 青珩没那么乐观:“这小子真的能找到容忆吗?” “试试看吧。”祁妙啧啧感叹,“毕竟他连执法长老有痔疮都能知道,能力可见一斑,找个人,应该问题不大。” 说起这个,青珩与兰莳的表情又变得一言难尽。 “不过他最开始说的,昨晚死人了,是怎么回事?”祁妙若有所思,“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个人挑在这个时机动手,风险也太大了,一旦被捉住,等着他的就是灰飞烟灭。” “仇杀?”青珩猜测。 “碧霄阁的阁主蛰居多年,很少抛头露面,”兰莳道,“没听过他与谁有仇。” “能有这个实力杀他并全身而退,”祁妙凝声道,“我估计对方也是一宗之主级别的人物。” 青珩抽了口凉气,“你是说凶手就是那些掌门之一?” “或许吧。”祁妙带着她们走出小巷,重新站到阳光下,耸耸肩,“反正和我们没关系。” “不过万仙盟如今的工作量倒是越来越大了,”她颇有些感触,“哪像当年。” 整个修仙界就她一个毒瘤,不管出了什么事锅都是她的,压根儿用不着万仙盟费劲巴拉查来查去。 兰莳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摸摸她的头,“都过去了。” 祁妙弯了弯眼睛,正要说话,青珩突然对两人附耳道: “你们快看左手边!” 两人疑惑的看去。 左手边是个卖风车的小摊。 艳丽的一排纸风车前,站了一名蓝衣公子,身量高挑挺拔,面容极为俊秀,出尘脱俗得仿佛谪仙临世。 似是注意到几人的视线,他漫不经心投来一瞥。 气质有三分忧郁四分迷离。 效果很明显,兰莳登时就走不动道儿了。 祁妙也走不动道儿了。 这…… 这货身上穿的,不正是她昨天偷的温长离那身衣裳吗?! 连衣摆处她不小心蹭上去的苔痕都还在。 怎么被他穿去了??? 那边,蓝衣公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对兰莳微微颔首,神情透着几分轻怅,仿佛一件易碎的瓷器。 仍然很忧郁很迷离。 兰莳呼吸一窒,死死抓着祁妙的手,暗中传音: “我觉得,他穿蓝衣比温长离好看。” 祁妙疼得龇牙咧嘴:“我知道你激动,但你先别激动。” 拜托控制一下你集邮的欲望。 这人一看就不对头啊。 就差把勾引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好吧! 祁妙对青珩使了个眼色,将兰莳往她身后一推,两个人默契挡在前面,遮得严严实实。 蓝衣公子往左。 两人跟着往左。 蓝衣公子往右。 两人跟着往右。 他:“……” 直到这时,他似乎才注意到,还有两个人在场,终于勉为其难给了她们一个正眼。 下一刻,看清祁妙的刹那,他瞳孔地震。 “啪叽——” 矜贵的蓝衣公子双膝一弯,结结实实跪在地上,给她行了个大礼。 满心戒备的祁妙:“?” 她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似乎也很懵,半晌没反应过来。 这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队修士,口中高喊: “快去禀告温宗主,找到那个死变态了!” “这就是温宗主丢失的衣物!他居然还敢穿出来!简直不把我们浩然门这个东道主的脸面放在眼里!” “等等,不是说那人是个女的吗?” “兴许是温宗主一时看错了也未可知,先抓起来再说!” 闻言,蓝衣公子身躯顿时一震,也不脆弱了,也不迷离了,连滚带爬的站起来,化作一汪水流遁走。 刚围上来的修士们立即跳着脚去追。 眨眼之间,原地只剩祁妙三人。 深色的水痕里,有什么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祁妙上前弯腰细看。 那是—— 一枚精致的鳞片。 第57章 绝世恋爱脑+偏执狂=海鲜 ◎整个水产界,我是老大!◎ 祁妙捡起那枚鳞片, 拿出在客栈发现的那一枚,两相对比。 一模一样。 确实是同一条鱼身上的无误了。 有点意思。 她嘴角微微上翘,饶有兴趣的将其收好。 “这人究竟什么来头?”青珩走到她身边, 还牢牢拽着魂不守舍的兰莳,“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暂时还不知道, 但很快就会清楚了。”祁妙抓住兰莳另一只手,“他还会再来的。” 兰莳霎时回过神,“是吗?” “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的古怪, ”祁妙没好气,“这摆明是在故意钓你。” “我承认, 我确实差点上钩了。”兰莳惭愧, “不知道为什么, 这人从头到脚, 都怪合我的眼缘。” 祁妙如临大敌:“居然还是量身定制。” “没弄清楚来意之前,不可轻信。”青珩提醒道,“你冷静点。” 兰莳再三保证后, 两人才稍稍放下心。 回了客栈,霜岚不知去了哪里,迟迟没有回来。 天已经擦黑, 青珩在房中打坐修炼, 祁妙被元元拉到隔壁翻花绳。 两人玩得开心,兰莳坐在灯下看医书, 略有些出神, 久久不曾翻页。 元元悄声问祁妙:“姑姑怎么了?一直怪怪的。” 祁妙指尖勾起红绳, 笑着摇头, “说了你也不懂。” 元元气鼓鼓, “你们怎么都这样, 总是把我当小孩子看。” “你可不就是个小孩子吗?”祁妙用脑门撞了撞她额头,“该你翻了,快。” 元元唉声叹气,“还是姑父好,他从不把我当小孩子,问什么都会回答。” “姑父?” 一直以来,这个人物虽然一直存在,却鲜少被提起,以至于祁妙对他毫无概念,一时不由得好奇道: “兰莳的夫君,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元被红绳复杂的花样难住,眉心用力皱出一个川字,趁机提要求: “你帮我走这一步我就告诉你。” 祁妙爽快答应,随随便便就翻出另一个全新的图案,难度瞬间+999. “好了。” 元元:“……” 她抽抽鼻子,直接放弃,“我不玩了。” “啧,小孩子就是玩不起。”祁妙收好红绳,“那就好好和我讲讲你姑父。” 元元哼唧着开口: “上一个姑父叫重溟,是姑姑出海时救回来的,喜欢穿红衣,生的可好看,力气特别大,可以把我举到头顶呢。” 她夸张的比划了一下,“真的很大。” 祁妙问:“还有吗?” “嗯……”元元飞快看了眼兰莳,犹豫着小声道,“还有就是,我总觉得,他有点奇怪。” “奇怪?” “对。” 元元嗫嚅道: “有的时候,我总觉得他很熟悉,就像早就认识了一样,而且他知道我喜欢什么,也知道姑姑喜欢什么,但明明,明明从来没有人告诉他这些。” 祁妙一怔。 “而且,他特别喜欢游水,”元元接着道,“在蓬莱的时候,他每日都会带我去海边玩,就和前面的姑父们一样。” “兰莳就没发现什么不对吗?” “没有,”元元摇头,“姑姑的喜欢一直都很短,对姑父也不怎么上心,通常没过多久,就会提出分开。” 这还真是……渣得明明白白。 祁妙扶额叹气。 “怎么了?”元元问。 “没事,我先回去了,明天还得去秘境。” 说着,祁妙摸摸她的脸,又替她整理好胸前的长命锁,叮嘱道: “我去秘境的这段时间,你要乖乖在外面等我,要听兰莳姑姑的话,不要乱跑,知道了吗?” “嗯嗯,知道啦。”元元弯起晶亮的大眼睛,“我会乖乖听话的。” 祁妙笑盈盈的蹭蹭她鼻尖,“等回来就带你去吃肉。” 她举起小手欢呼,“好耶!” 与兰莳打过招呼后,祁妙拎了串桌上的葡萄,慢悠悠出门,打算去叫桌夜宵再回房。 明天交流会便要正式开始,所有修士们都在抓紧一切时间准备,客栈里鸦雀无声,半个人影也无。 就她还在优哉游哉的闲逛。 到了大堂,小二正撑着下巴打盹,头一点一点的,几次差点嗑到桌面上。 祁妙刚要叫醒他,一阵轻风从未关的大门外吹来,撩起几缕她的长发。 风里裹着淡淡的咸涩,仿佛置身海边。 她的手顿在空中,缓缓转头。 门口,蓝衣公子负手而立,背后是如星的灯火,一直延伸到街道的尽头,而他眉眼精致,俊美得不似凡人。 祁妙握住装着鳞片的储物袋,脸上笑容渐渐放大。 来了。 逃走的鱼儿,回来了。 蜀州城郊外。 此地远离人烟,树影幢幢,偶有几道鸟雀清啼。 月光清幽,霜一样落在少女肩头,平添几分单薄。 她收好葡萄,双手环着手臂,翘着脚坐在青石上,抬眼看对面的人时,瞳仁又黑又亮,似名贵宝石。 蓝衣公子静静站着,同样也在打量她。 目光触及到她的眼睛时,他身体抖了抖,膝盖控制不住的一弯,差点又给她当场跪下。 两人同时开口: “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答,场面静了静后,再次同时传来两人的声音: “离兰莳远点。” 又是一片寂静。 僵持了好一会儿,祁妙抬手妥协: “停停停,我看你也没什么恶意,要不我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来,不然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蓝衣公子软着脚坐到另一方青石上,勉为其难的点头: “好。” “你干嘛老是要给我下跪?”祁妙不解。 “你以为我想?”他咬牙,“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就控制不住的想这样,比对我老子还恭敬!” 祁妙挠头,“这么奇怪吗?” 他一字一顿道:“所以,我才问你,究竟是谁,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这样强的压迫感,仿佛是印在血脉中的诅咒,无法摆脱,无法抗拒。 唯有臣服,才是最原始的冲动。 而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人族修士能做到的。 “我?”祁妙面无表情的比了个剪刀手,“如你所见,我只是个柔弱可爱善良又美丽的人族少女罢了。” 听到这番回答,他的表情如同吃了苍蝇,“你说话一直这么恶心吗?” 祁妙:“呵呵。” 她正经了些,自我介绍: “我叫祁妙,是兰莳的好朋友,不是什么‘东西’,确实是正儿八经的人族。” “至于你,”她拿出两枚鳞片,上下扫了他一眼,“多半是个海鲜?” “什么海鲜?”他怒了,“我重溟可是鲛人族高贵的王子殿下!” “你出去打听打听,整个水产界,我是老大!” “原来是条美男鱼。”祁妙若有所思,“所以只能算半个海鲜?” 重溟:“……” 祁妙又问:“你刚刚说你叫重溟,莫非你就是那个被兰莳甩了的前夫哥?” “说话放客气点,”他不满道,“我们那明明叫和离。” 祁妙懒得绕弯子:“那你追到这里来,是想复合?” “不是复合,是重新开始。”他理理衣襟,自信满满,“她一定会和以前一样,喜欢上现在这个我的。” 祁妙适时想起元元的话,脑中灵光一闪,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其实,从始至终,兰莳的那些夫君,都是你吧?” 她语气复杂: “每次兰莳对你厌倦决定分开后,你便会换另一个身份接触她,从里到外都变成她当下最喜欢的样子,如此循环往复。” 他大方承认:“是又怎样?我就是要天长地久的陪在她身边。” 祁妙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说他心机深重吧,偏偏他的出发点简单到令人发指;说他单纯吧,他还知道换马甲玩钓系。 最后的最后,她问道: “你为何对兰莳执念如此之深?” “我们鲛人族,一生只有一个配偶。” 重溟低头瞧着地上杂草,声音虽轻,但字字坚定,仿佛在说着某种誓言: “她当初许了我一生一世的约定,除非我死,否则,我绝不会停止对她的爱意。” 说到这里,他嗓音中含了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算她不喜欢我了,腻了,都没关系,我会变成她所喜欢的样子,继续……与她白头到老,一生一世。” 祁妙听的头皮发麻。 如果把这两人放在小绿江里,大概就是—— 喜新厌旧不爱就拜拜的大美女X绝世恋爱脑极度偏执的美男鱼 还是个人外。 草草草,这也太抓马了! 水产界的都像他这样吗??? 不行不行,好窒息。 “我总觉得你这样不太好,”祁妙试图委婉一点,“怪……怪变态的。” “我觉得好就行,你的意见不重要。”重溟理所当然道,“我爱的又不是你。” “可是,兰莳是我的朋友,”祁妙纠结道,“你们这段感情太畸形病态了,很不健康啊。” “我问你,”重溟认真道,“如果没有我,她是不是同样会爱上别人?” 祁妙点头:“对啊。” 他继续问:“那你能保证,那个人能像我一样爱她,接纳她,尊重她,一心一意对她好,永远不背叛她不辜负她,只忠诚于她吗?” 祁妙:“……” 她说不出话来了。 “既然如此,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他满脸执拗。 祁妙彻底语塞。 对啊,为什么呢? 她禁不住自我怀疑,如果去告诉兰莳真相,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之所以对你完全坦白,就是因为,我相信你会做出最利于兰莳的选择,”重溟尾调上扬,“毕竟,你是她的好朋友,不是吗?” 祁妙思绪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这件事我会慎重考虑,”她揉着太阳穴,“现在也确实不是个好时机,后面再说吧。” 重溟掸掸袖摆上的灰尘,轻巧跳下山石,神情已是胜券在握: “一言为定。” 祁妙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出声问道: “这衣服你打哪儿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他得意洋洋,“你说巧不巧,我只是随便靠墙一站,天上就掉下来一套衣裳,还正好是兰莳喜欢的样式。” 祁妙:“。” 整半天,墙外的人原来是重溟。 “你最好不要再穿这身衣裳,”她幽幽道,“容易被打。” “我找你的路上已经打听清楚,”他心有余悸,“听说这是某宗主的衣服,被一个女变态潜进浴场偷了。” “实不相瞒,”祁妙露出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指指自己,“那个女变态,就是我。” 重溟大受震撼:“什么?!” 他一叠声的追问: “我没想到你居然好这一口,传言里说你是为了偷窥男修洗澡才潜进去的,这是真的吗?还有还有,另一个传言是,你痴恋那个宗主,特地去偷他的衣物做法,好让他也爱上你……” 祁妙正懊悔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智障行为,听到这些话更是烦不胜烦,忍不住用力瞪他一眼,也带了几分脾气: “闭嘴!” 天边猛地响起一声炸雷。 “轰隆——!” 重溟直挺挺跪在地上,并强行合上了嘴。 祁妙:??? 他面容扭曲,唔唔唔地说不出话。 祁妙试探道:“张嘴?” 重溟总算得以张开嘴,大大地喘了口粗气,看她的眼神带着惊恐: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祁妙翻来覆去地看着自己的手,眼神难得带了些不确定,“我,就是个普通人啊。” “绝无此种可能!” 他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表情凝重: “刚刚那一瞬间,我在你身上感应到了一股陌生的气息,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一定不属于人族。” 祁妙傻了:“你说我不是人?” 重溟围着她转了两圈,摇头,“我不知道。” 鲛人族是如今妖界的水族之主,地位只在妖皇之下,何曾被这样压制过? 这气息,恐怕……已不在人或妖的选项范围内。 那是更高的存在。 祁妙很忧愁,“我不会和你一样,也是个海鲜吧?” 重溟用力握拳: “说了多少遍,我是高贵的鲛人王子,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海鲜,请你不要再提起这两个字!!!” “007,你能查出来吗?”祁妙转而偷偷在心里问系统,“我是真的有点害怕,自己某天醒过来会变成八爪鱼。” 007也觉得奇怪:“可基因检测结果显示,你就是纯正的人族啊,连混血都不沾边。” 祁妙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 基因都没问题了,她总不能来个中途变异吧? 至于这个奇奇怪怪的buff,姑且先放在一边,反正对她没什么坏处。 “不过,你既然是水产界的老大,”她想起另一件事,双眼放光,“一定能和小鱼小虾什么的交流吧?” 重溟不明所以:“那是自然。” “淡水的也行?”她不放心,多问了一句。 重溟不耐烦,脱口道: “对,也不分河鲜海鲜。” 祁妙立刻撇清关系:“这次可是你自己说的海鲜,不关我事啊。” 重溟:“……” 他痛苦捶树。 可恶,这才多久,他怎么就被带偏了?! 祁妙搓搓手,“是这样的,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事?”他恨声问道。 祁妙好声好气的与他商量: “在凉州相思镇那里有条河,前不久刚从河里捞出一具白骨,但魂魄却不知所踪,我想请你去替我问问河里的鱼虾,她的魂魄去哪儿了,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重溟想也不想的拒绝: “魂魄不见了要不然是投胎往生,要不然就是彻底湮灭,我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不,”祁妙声线微沉,“她还没有湮灭。” 重溟:“你怎么知道?” 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四周光线逐渐黯淡,祁妙的表情一同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细节,他只能听见微凉的嗓音: “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况且,有锁魂钉在,她并不具备,让自己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上的能力。” 有时候,结束痛苦,也是需要资格的。 很显然,那名亡者,没有这个资格。 她唯一能做的,是在河底一遍又一遍的向天道祈祷。 祈祷祂能为她舍下一丝怜悯,结束这场漫长的虐杀。 “我凭什么帮你?”重溟呛声道。 “我不想威胁你。” 祁妙笑了一声,语调轻飘飘的: “但如果你非要叛逆,我也不介意这样做,不管是告诉兰莳你的身份也好,又或者是再试试强制命令也罢,效果应该都差不多。” 重溟脸色几番变幻,胸口急促起伏,最终,咬牙吐出三个字: “算你狠!” 说罢,身形一晃,化作水流消失。 雷声越来越密,狂风吹起祁妙的裙摆,空气湿润,慢慢洇开几分泥腥味。 闪烁电光中,她拢了拢翻飞的发,在掌心一笔一划写下一个“此”字,盯着看了许久。 末了,收拢手心,握紧成拳。 “啪嗒——” 冰冷的雨水砸在鼻尖,祁妙回过神,从储物袋里找了把油纸伞,也不慌,就这样撑着伞慢悠悠的向主城走去。 雨势渐大,打在伞面上噼里啪啦的响。 听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她一边低声哼歌,一边去踩路上的水坑。 这种感觉很奇异,就好像天地间只剩她自己,连呼吸都是自由的。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直到途经一座破庙。 半掩的门内,冷不丁传出一点轻微的响动,夹杂在四周的嘈杂声里,极其容易忽略过去。 偏偏祁妙耳朵尖,听得分明—— 那是一个人的哭声。 准确的说,是哭着求饶的声音。 她脚步一顿,收敛气息靠近庙门,仔细去听那人话中的内容。 “……放过我吧,我不该和他们一起逼你去剜她眼睛的,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饶过我,求你,饶了我……” 第58章 你把我牌位随身带着? ◎晚安,妙妙◎ 檐外暴雨倾盆, 水珠连成线砸落,飞溅的雨丝濡湿了祁妙的裙摆,寒意蛇一样渗入骨髓。 她恍若未觉, 只紧紧盯着面前一指宽的门缝。 可惜庙中光线昏暗,只闻其声, 不见其人。 那人一通哭泣求饶,却久久不曾得到回应,大约是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登时换了副口气,怒骂道: “是, 当初逼你动手, 的确是存了戏耍你的心思, 这事是我们做的不对, 可你呢?竟然暗中放走灭自己满门的凶手!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这些年来,参与那场追杀的人大多都已丧命,包括昨天的碧霄阁主, 恐怕都是死于你手! 事到如今,我只恨当年没能将你一并除去!” 这一次,对面有了回应。 呼啸风声里, 青年语调平静如水: “去死吧。” “轰隆——!!!” 电闪与雷鸣一同出现, 连绵不断的巨响中,昏暗的破庙中有刹那间的明亮。 祁妙得以看清庙中人的脸。 油纸伞脱手跌落, 发出一声脆响。 几乎是同时, 致命杀机袭来。 “是我!”她忙不迭叫道。 剑意烟消云散。 黑暗中传来青年微颤的声音: “……妙妙?” 祁妙定了定神, 彻底推开面前的门, 放出一颗夜明珠充作照明。 室内顿时亮如白昼。 莲台上佛像倾倒, 梁间蛛网遍结, 肉眼可见之处,皆蒙了一层灰。 霉味充斥着鼻腔。 她移动视线,去看场中除了她之外,唯二的人。 中年男子躺在地上,艰难的半支起身子,身上血迹醒目。 青年持剑站立,身形笔挺,黑衣如墨。 注意到祁妙的目光,淡然眉目染上一层忐忑,下意识侧身挡了挡地上的人,不愿让她看见这些血腥。 祁妙一把拉开他,冷静道:“解释一下?” 苏酩瞧着地上深色的脚印,忽的蹲下身,手中聚起柔和灵力,为她烘干湿透的鞋袜与裙摆。 “冷吗?”他仰着头问她。 祁妙没料到他会这样做,短暂的怔了怔,随后飞快后退几步,避开他的手: “我在问你话。” 他眸色沉沉,不言。 ……服了这个哑巴。 祁妙转而看向中年男子:“你来解释一下?” 中年男子咳了两口血,嘶声道:“你和他是一伙的?” “这你别管。” 祁妙好心的替他擦血,笑容友善: “我只是想知道,你刚刚说的,‘放走灭门凶手’是什么意思,他放走了谁?要是答案让我满意,我可以考虑救你。” 闻言,男子狞笑,“还能有谁,当然是云渺那个贱人!” 祁妙唇边的弧度霎时凝固。 苏酩放走了她?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对面,中年男子眼里带着无尽的恨意: “当年那云渺无恶不作,人人得而杀之,他却公开声援云渺,不肯加入我们的追杀,甚至为她四处奔走,想要洗清罪责!” “可好不容易抓到云渺后,他却一反常态的站在了我们这一边,表面听从我们的话对她动手,实际上只是为了获取我们的信任。 没过多久他便寻到机会,暗中将她放走藏到魔域!害我们花了足足三年时间,才找到她的下落!” 祁妙静静听完全部,思绪控制不住的,再次被拉回那一天。 她当时双目已盲,修为更是废了大半,越狱却顺利得不可思议,就连逃往魔域的路上,也多次有惊无险的度过。 她还以为是自己人品爆发运气好,合着,全是因为有他在背后护航? “你……” 祁妙心里五味杂陈,被搅的像一团乱麻,理智告诉她应该说点什么,又不知具体该说什么话,只能斟酌着对苏酩道: “还怪能忍的。” 她让他别解释,他就愣是真的一个字都没说。 看这架势,如果不是今天这一遭,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突然,苏酩轻声开口:“对不起。” 大风刮过旧窗,声音格外响,祁妙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对不起?” 苏酩低垂了眼眸,涩声道: “是我没用。” 那时的苏酩即便出类拔萃,可在面对整个仙门百家时,终究势单力薄。 他可以为她去死,但不想和她一起死。 他要让她活。 哪怕恨他。 祁妙沉默了一会儿,换了另一个问题:“我在魔域的那三年平安,也是因为你?” 苏酩声音很低,带着一点儿惶恐:“我一直守在你身边,只是,不敢让你发现。” 祁妙在心里叹气。 怪不得,自己遇到的魔族一个比一个友好,说话一个比一个轻声细语。 半点没有传说中的凶神恶煞。 恐怕全都屈服在他的武力威胁下了。 地上,听到两人的对话,中年男人瞳孔一缩,视线在两人间来回转换,不可置信: “你,你是云渺?!” 祁妙义正言辞:“别瞎说,云渺是谁?我不认识。” 他狠狠淬了一口,怒声骂道:“真是天道不公,竟让你这样作恶多端的妖女死而复生!” 苏酩脸色一沉,抬剑便要杀他。 祁妙用力按住剑刃,神情冷了下去,淡声重复道: “作恶多端?” 她语气嘲讽: “有些事到底是不是我做的,你们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不过是因为我这个幌子实在太过好用,索性便把脏水全泼了过来,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多正义?” 中年男子眸光闪烁,喝道:“住口!我们是替天行道!” 祁妙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抓住我后,无所不用其极的逼问我昆山玉的碎片,又是为了什么?” 提起昆山玉,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扑过来按住她双肩,整个人连同脸上的肉都在抖,歇斯底里道: “妖女!昆山玉的碎片在哪里?你把它们藏到哪里去了!” 祁妙一点点敛了笑,脸上只剩麻木。 到了这个地步,心里想的,竟然还是那个东西吗? 这些人真是—— 下一刻,剑光闪过,男人的表情猝然定格。 有什么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温热滑腻。 ——没救了。 一切重归平静,男人大睁着眼,身子慢慢歪向一旁,倒地。 苏酩收剑,并不看他,只弯腰扶起祁妙,轻轻拭去她颊边鲜血,替她处理好掌心伤口: “回去吧。” 祁妙迟缓的转了转眼珠,忽然拿回半空中的夜明珠,一把抓住他胳膊,匆匆转身: “万仙盟的人估计很快就会知道,赶紧走!” 苏酩黑亮的瞳仁动了动,温顺的跟在她身后,与她一起走出破庙。 雨不知何时停了,祁妙拾起檐下掉落的伞,避开水洼,大步行到隐蔽的山路上。 身后,破庙里火光骤起。 一切痕迹都化作飞灰,消失得干干净净。 两人谁也没说话,影子被火光拉的很长,摇摇晃晃,时而相依,时而分开,亲昵得犹如一对恋人。 苏酩偷偷瞄着地面,目光柔软,嘴角微弯。 直到走出很长一段距离,城中彻夜不息的灯火再度点亮双眼,祁妙终于开口: “苏酩,你不想要昆山玉的碎片吗?” 没有半点犹豫,苏酩摇头。 “为什么?”她强调道,“昆山玉可是神器,人人都想要的。” 苏酩仍是摇头:“我不想。” 她“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谁知,苏酩倏地拉住她,强行将她转了个方向。 她被迫面向他,有些无所适从:“怎么了?” 苏酩似是下定决心,霍然直视她双眼: “你就不问问我,到底想要什么?” 说话时,他目光前所未有的灼热,加上本比她高出一个脑袋,压迫感随之而来。 祁妙避开他的眼神,视线虚虚落到别处,唇畔漫上一点虚假的笑意: “问这个做什么,反正我又给不了你。” 闻言,苏酩的表情几经变化,仿佛明白了什么,眸光猛然颤了颤,眼中没有了焦距,恍惚开口: “原来你都知道了。” 祁妙装傻充愣:“知道什么?” 苏酩狼狈别过脸,头垂的很低。 好一会儿,他挤出一道气音: “没什么,走吧。” 祁妙长长舒了口气,微笑: “好。” 一路东躲西藏回了客栈,这里还和走时一样,夜色静谧,小二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将要进房前,祁妙又想起来一件事,不太好意思的低头问道: “那个……” 苏酩还站在原地目送她,很快接话:“什么?” 她尴尬的指指自己:“我的牌位,是在你那儿吗?” 苏酩默然片刻,“嗯。” 祁妙脚趾抠地。 不会还真和百事通说的一样吧? “你拿它,有别的什么用处吗?”她小心翼翼的问道。 苏酩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语声艰涩:“没有。” 顿了顿,他转身背对着她,声线平稳: “你要拿走吗?” 祁妙觉得这样也行,抬起头正要答应下来,却不经意间看见,走廊侧方琉璃灯罩上的反光。 那上面,清楚的映出青年苍白瘦削的脸庞,和他,通红的双眼。 “……” 她喉中的话就这样原路咽了回去。 苏酩未察觉她的异常,兀自继续道:“要的话,我现在就能给你。” 祁妙盯着灯罩上的他的倒影,莫名有种罪恶感,小小声:“这个东西,你随身带着?” 苏酩又是一阵沉默,道: “只是碰巧收在了储物袋里。” 她拖长语调,长长的“嗯”了一声,又道: “这样啊。” “要吗?”他问。 “算了吧。”她再三犹豫,还是放弃,破罐子破摔道,“反正我拿着也没什么用,你自己看着处置。” 苏酩点头,逃一般抬脚离开,“我先走了。” 将要走到转角时,他停下步子,微侧了脸,想说些什么。 身后早没了人。 灯火通明,空旷的走廊上,只剩他一个人的影子。 平添几分寂寥。 他自嘲一笑,低声道:“晚安,妙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6 11:17:10~2023-05-27 23:0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宿主,你一定可以杀夫证道 ◎山顶上的朋友,你们好吗!◎ “宿主, 你有点冷血诶。” 脚步声渐渐消失,直到再也听不见,只剩007小声逼逼。 青珩已经上床休息, 祁妙放轻动作转身,一边脱外衫一边回答007的话: “冷血?什么意思?” “苏酩他为你做了这么多, 信任你、喜欢你、保护你,你就一点都不感动吗?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了, 我感觉你也完全没任何触动。”007匪夷所思。 “所以呢?”祁妙反问,“为了报答他, 和他谈恋爱?” 007语塞, 呐呐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再说了, 你就真的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信。” “你就是这个意思。” 祁妙给自己倒了杯茶,“就因为他对我好,喜欢我, 看上去很可怜,我就一定要喜欢他?你主机坏掉了吧?” 007说不过她,只能抱怨道:“我只是觉得你对他太无情了点, 好歹人家救了你。” “我和他最好的关系就是没有关系。” 祁妙喝完水, 撩开床上的纱幔,恶作剧心起, 戳了戳青珩安稳的睡颜, 惹来她一阵蹙眉梦呓: “别闹了, 妙妙……” 她怕真惊醒了青珩, 忙收回手, 老老实实合衣躺在床。 “当你和一个人没有可能的时候, 就不要给他任何希望,不然那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公平。” 007:“虽然话是这么说,但……” “我要做的选择很多,未来的可能性也很不确定。” 祁妙道: “比如我是会回家?还是和你一起去挖煤?又或者是找个山头隐居?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只看眼前,我现在要做的,是让四个人爱上我,而苏酩,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她双手枕在脑后,凝着帐顶热闹的百蝶穿花纹样,蓦地勾了勾嘴角,笑意轻柔: “现在他既然已经爱上我了,那他对我来说——” “便没用了。” 脑海中,007沉默了很久,方道: “宿主,你还真是……凉薄。” 她啧了一声,“你一个幼儿园都没上过的系统,懂个什么?” “世界上多的是没用的东西,尤其是这种所谓的感情。” 喜欢能有多喜欢,爱又能有多爱? 至多不过几百上千年,就什么都淡下去了。 那些荒谬又多余的感情,只会影响人的思考与判断力。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祁妙眼中有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漠然: “世间情爱,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007:“……” 它发自真心的问:“宿主,你是想去修无情道吗?” 祁妙认真回答: “不,我走的一直是剑修的杀伐道,如果中途转去无情道的话,没准儿还得来个杀夫证道啥的,我有点害怕,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成功,所以目前没这个打算。” 007由衷道:“不,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狠下心,成功杀夫证道的。” 祁妙:“不,我说的是,害怕到时候不知该选哪个夫杀,才能成功。” 007默默闭麦。 这一刻,它突然觉得,朝夕相伴的宿主,无比陌生。 她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它竟看不透。 而且,说到底它当初究竟为什么会绑定她啊? 让这么一个没有心,也不相信爱情的人做攻略任务? 疯球了吧?! 007两眼一黑。 除了苏酩那个缺根筋的傻孩子,另外三个人,真的会顺利爱上她吗? 想想就好绝望。 它还是去努力练习挖煤姿势吧。 * 天光大亮。 今天是正式进入归墟之境的日子。 集合点在浩然门中心的广场上。 青珩起得很早,拎着眼睛都睁不开的祁妙,匆匆与凌云宗其他弟子集合一起出发。 兰莳正在清点人数,忙里偷闲与她打了个招呼。 祁妙一看见她,就忍不住想起那个海鲜王子。 心里瞬间拧成了麻花。 再三考虑,最终还是决定,暂时先放下这件事,等从秘境回来再议。 思索间,人已全到齐了。 队伍里不止祁妙一个人频频打哈欠,霜岚也顶着黑眼圈找不着北。 “大师姐和小师妹昨晚干什么去了?”其他师兄弟打趣道,“跟做贼了一样。”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祁妙和霜岚同时精神一振,挺直背,支棱起来。 “去去去,昨晚夜宵吃坏肚子了而已,”祁妙没好气,“你才做贼呢。” “那大师姐呢?”师兄又笑看向霜岚。 霜岚叉腰,没什么底气:“我也吃坏肚子了,不行?” 众人笑闹:“好啊,你们两个背着我们开小灶!” 嘈杂声中,青珩偷偷对祁妙传音:“大师姐身上,有很淡的血腥味。” 祁妙“嗯”了一声,不忘夸她:“小师姐鼻子真灵。” “她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青珩问。 祁妙随口道:“估计是照顾伤员吧。” 青珩:“?什么伤员?” 祁妙正要说话,队伍成功抵达浩然门的广场,仙门百家皆已到场,便摇摇头,示意青珩等会再聊。 肃穆庄严的广场前,一众宗主门主洞主宫主上了台。 显然,修仙界的领导班子要准备开场致辞。 她垫脚打量,视线略过一张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那些人果然都已不是当年那一批,虽勉强能算旧相识,但彼此仇怨也不算太深。 她稍微放下心,看向领导班子的最前面。 那里站着苏酩和温长离。 她甚至看见了坐轮椅的萧寂。 嘶,要玄渡也在的话,四个人能凑一桌麻将了。 几人作为数一数二的宗门之主、和万仙盟主,地位超然,主办方极力邀请他们上前一步发言致辞。 从表情上来看,他们并不是很想发这个言。 正互相推诿,一名神采奕奕的男子突然站出来。 “咳咳,喂喂喂?” 高台上,男子高举双手,语气很是激动: “底下的道友们,你们好吗?!还有山顶上的朋友们,都听得见吗?!” 努力绷着脸的一众弟子:“……” “这是谁?”祁妙小声问。 “是上阳宗的宗主。”前面的霜岚用气音回道。 祁妙恍然:“就是那个五百岁得了老年痴呆的上阳宗宗主?” 霜岚用力点头:“对,就是他!” 台上,上阳宗宗主抚须感叹:“今日之盛况一如当年,不减半分热闹,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宣天鞭炮齐鸣……” 话还没说话,另一个貌美妇人一把捂住他的嘴,扭头对其他人歉然道: “对不住,我师兄失了智,你们继续,继续。” 说罢,连拖带拽将他拉回了后方。 山芋又丢回苏酩几人手上。 苏酩低眉不言。 温长离抱臂不语。 唯有萧寂温声笑道:“今年是浩然门的主场,理应让东道主致辞。” 浩然门的门主朗声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便不客气了。” 说罢,果然上前一步,侃侃而谈。 温长离冷笑一声,“萧盟主倒是圆滑得紧。” 萧寂神色不变:“温宗主谬赞了。” “虚伪。” 温长离啐了一口,又扭头看苏酩,并不踩一捧一,要踩就索性一起踩: “还有你,也是十分的虚伪。” 苏酩心情不好,懒得搭理他。 唯有萧寂摇头叹道:“没想到这么长时间过去,温宗主还是一如当年,心性格外纯真赤诚。” “说人话。”温长离不耐。 萧寂含笑不语。 苏酩在一旁凉飕飕道:“他说你幼稚且蠢。” 温长离当即就要炸毛。 萧寂陡然严肃起来: “昨夜,又有一名修士离奇去世,万仙盟赶到的时候,其尸骨已化成了灰。” “不知,你们二位,可有何线索?” “死了人关本座什么事?”温长离沉了脸,“难不成你怀疑本座?” “不敢。” 萧寂轻描淡写道: “只是死的那位,和之前那人一样,也曾追杀云渺,想着你二位皆与云渺有些渊源,这才来相问。” 温长离一愣,下意识去看苏酩。 苏酩目视前方,专注盯着台下某一处,仿佛没听见两人的交谈。 他顺着苏酩的视线看去。 那是凌云宗的队伍,少女正和身旁的同门交头接耳,脸上即便戴着面具,也遮不住快要溢出来的朝气。 ……是苏酩那个栀子花味的小徒弟,亦是,她的替身。 温长离心头无名火乍然而起。 他一把将苏酩拽过来,皮笑肉不笑,“苏宗主,萧盟主在问你话。” 苏酩皱眉,瞥了眼萧寂,“问什么?” 温长离恶狠狠道:“问你是不是杀人了。” 苏酩八风不动,只冷冷道:“证据呢?” 萧寂摊手:“很遗憾,还未找到。” “那便等找到再说。”苏酩回头,继续去看台下。 萧寂斜倚着轮椅,蓦地,漫不经心道:“苏宗主的这个小弟子,倒是有趣。” 没人理他,他兀自笑道: “看身形,恍惚间竟与我那前未婚妻,有些相似。” 身边两人同时有了反应。 苏酩眸光冰结:“萧盟主,慎言。” “有没有人教过你,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温长离一字一顿道,“萧寂,你是不是眼瞎?!” “开个玩笑而已,何必这么激动。”萧寂淡定道,“只是觉得相似罢了。” “住口!”温长离暴躁道,“就算是面容身形生得一模一样,可假的就是假的——” 说着,他看向苏酩,意有所指,“永远也不可能变成真的,不过是骗自己罢了。” 苏酩:“……” 有病。 萧寂笑容不改:“说起来,这次我可是准备了一份惊喜。” 他目光悠悠落到台下,聚焦到少女随风飞扬的发带上,玩味道: “不知道,我那前未婚妻的本命剑碧落,会落到在场,哪位小道友手中。” 苏酩和温长离脸色一变,猛地转身。 “你说,这次万仙盟准备的彩头到底是啥啊?” 开场致辞完毕,归墟之境大门打开,传送阵阵法光芒大作。 霜岚这样问道。 祁妙很乐观,苍蝇搓手:“反正肯定是好东西,到时候就知道了。” “也对,万仙盟一贯出手阔绰,最低最低也得是几万灵石。”霜岚嘿嘿笑。 “进去的一瞬间我们会被分开,”青珩提醒,“一定要尽快想办法和同门汇合。” “小师姐,你已经你说了八百遍了,”祁妙咕哝,“耳朵都起茧子了。” 青珩呵呵,“不爱听别听,谁求着你听了。” “那个人是哪个宗门的啊?”霜岚忽的指向不远处,“感觉怪怪的。” 祁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乌泱泱的人群里,白发女子眉眼清冷,沉默得像是背景板。 她眨巴了下眼,“哪里怪?是发色太潮了吗?” 话音刚落,白发女子抬头,敏锐的扭头望来,神情无喜无悲,却无端让人不寒而栗。 祁妙心头莫名其妙一跳。 她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垂眼低笑: “还真,有点意思。” 这次的交流会,似乎,混进来了有趣的东西呢。 * 归墟之境,一个神秘的地方。 千万年来,有记载以来,这是人族修士第一次涉足这里,没有人不会被它的美丽折服。 秘境里的灵气充沛到前所未见,相应的,灵草灵果等一应灵植生长繁茂,不知名的矿石也遍地都是。 这对修士们来说,犹如老鼠进了粮仓。 以至于,他们进来后,第一件事不是打架,而是疯狂的搜集物资。 祁妙被随机传送到了一个很偏的地方,身边半个人影都没有。 她欣赏了一阵风景,拿出提前在黑市买到的地图,开始寻找风玄草的所在地。 地图上显示,有风玄草生长的地方,总共分为三处。 分别是: 云梦泽畔 不周山巅 浮□□中 离这里最近的,是云梦泽。 祁妙在心中记好路线,收起地图,御剑上天。 怀中通灵石滴滴响个不停。 她随意扫了眼上面的内容。 是霜岚在问各自的位置。 刚要回消息,她又停了停,将通灵石收回去。 “还是等我拿到风玄草再说。”她若有所思,“等会儿好找借口下线出去。” 这个交流会对她的意义,也只是拿到风玄草而已,第一什么的,她没什么兴趣。 还不如早点回去开小号钓人。 来都来了,萧寂和温长离,总得拿下一个吧? 007很欣慰:“宿主,你能这么积极,我真的特别感动。” 祁妙谦虚,“嗐,人总是要成长的。”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昨晚她发现某个系统在偷偷练习挖煤。 就,怪可怜的。 云梦泽面积宽广似海,水面烟波浩渺,一眼看不到边。 祁妙降下灵剑,行走在植被丰盛的湖畔,啧啧感叹: “这空气,这风景,要搁在现实世界,怎么也得是个5a级景区。” 可到了地图上标注的位置时,她轻松的心情烟消云散。 “怎么会没有???”她满头问号。 “宿主,你不会买到假的了吧?”007幸灾乐祸。 “百事通说了,这可是一个进来过的万仙盟内部人员绘制的,不会有假。” 祁妙蹲在地上,不死心的扒拉着湿润的青草,居然真的在里面找到了几根枯萎的桩桩。 “已经被人摘过了?”她仔细打量,满脸诧异,“看样子年份还不短,最低得有几十来年了。” “咋可能,”007凝重道,“归墟之境不是头一次打开吗?” 祁妙眉头紧锁,“或许,有些事早已经发生,只是,没有被大众知晓而已。” 归墟之境只是在记载中第一次被人族找到。 至于记载之外的,可就说不好了。 “总之,先去下一个地点吧。” 她在地图上圈出不周山的方向,表情同样不甚轻松,“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头,但愿是友非敌。” 在湖边洗干净手上的草屑与泥土,正要御剑离开,怀里通灵石突然狂震,一声比一声急。 祁妙只得先放弃,去拿通灵石。 刚一接通,青珩的声音从那头急急传来: “你在哪里?!” 祁妙不明所以道:“云梦泽这边。” “赶紧离开!这个秘境有古怪!”青珩语速飞快,“你记住,千万别靠近水面!” 祁妙:“……” 她看了眼湿漉漉的指尖,又看了眼涟漪尚在的湖面,语气僵硬: “小师姐,我刚刚才洗完手——在云梦泽的湖边。” 青珩似乎也惊到了,深吸一口气才道: “那你千万别看水里的倒影,找个安全的地方,我马上过来!” 祁妙:“。” “小师姐,”她努力微笑,“和你说上一句话前,我刚刚才看过。” 青珩:“……” 青珩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 湖面的涟漪一圈一圈扩大,祁妙的意识跟着不受控制的模糊,即将栽进水里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缠在她的腰上,冰凉滑腻。 紧接着,一双有力的臂膀轻轻环过她,将她打横抱起。 祁妙极力睁眼,想看清楚那人的脸,却只看见对方微微凸起的喉结。 徒劳挣扎了几秒后,终是彻底陷入黑暗。 “山主大人,此生能再次与你相见,不胜欢喜。” 作者有话说: 摊牌了,其实修无情道需要被攻略的是女主(bushi)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妙色王求法偈》 感谢在2023-05-27 23:07:30~2023-05-28 10:1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宿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车门焊死 ◎把他们杀了给你助助兴◎ 祁妙做了很长的一个梦。 背景罕见的是现实世界。 她被人在雪地里捡到, 寻找父母无果后,转送去了孤儿院。 那里的孩子很多,她不是最聪明的, 也不是最讨人喜欢的,她平凡, 不起眼,只是所有普通人中的一个。 活的一直很安静。 就这样长大,上学, 毕业,然后在意外事故中死去, 来到修仙界, 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一切画面如同走马灯, 飞快划过眼前, 最后回归虚无。 冥冥中,有个声音问她:“后悔吗?” “什么?”她茫然抬眼,隐约在迷雾中看见一个身影。 他坐在花荫里, 懒散回首,白衣黑发,锁骨清晰如刻, 耳垂上, 一粒朱砂小痣艳如血渍。 祁妙无论如何努力,也看不清他的具体面容, “后悔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 再开口时, 带了淡淡的失望和讽刺: “看来,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祁妙猝然惊醒。 梦中场景如沙吹散, 她努力良久, 也只记起开头寥寥几个片段。 然而,即便是那些稀松平常的日子,也已经是几百年前的往事了。 柏油路上沥青的颜色,和校门口布丁雪糕的味道,她几乎都快要忘记。 破天荒的,她有一些茫然。 一种没有归属感的茫然。 现实的祁妙死了,这里的她是云渺——也是祁妙,可又不完全是祁妙。 她像一株被风吹散的蒲公英,不知道哪里才是终点,只能被命运裹挟着前行,渐渐迷失在路上。 “宿主,你想家了吗?”007问。 祁妙回过神,揉了揉胀痛的脑门,好笑道:“是啊,你能把我弄回去吗?” 007喏喏闭上嘴。 缓了一会儿,祁妙有了点力气,转头打量四周。 这是一间木屋,空间宽敞,装饰奢华,最重要的是,地上堆满了金子与宝石,散发出的光芒刺得她快睁不开眼。 祁妙:“!!!” 她一秒打起精神:“我这是被关在了别人家的宝库里?!” 不对不对,她昏迷前分明在归墟之境。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被人换了,样式与修仙界的大相径庭,材质也看不出是什么。 腰牌、灵剑、储物袋全都不知所踪。 “她醒了!” 蓦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窗口传来。 祁妙转头,吓了一跳。 ——敞开的窗外,挤了好几张脸,她们面容极为奇怪,像人,却又带着别的特征,比如树皮、兽耳、尖嘴等等。 “啊呀,她看过来了!”她们慌乱散开。 祁妙飞快下床,两步跑到窗边,抓住一个没来得及跑掉的“女孩”,问道: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 对方惊慌失措,“这里是精灵城,我们都是居住在这里的精灵。” 祁妙一怔。 归墟之境中有精灵族的存在,怎么地图上完全没标示? 她探出半个身子,去看窗外的世界,低低吸了口冷气。 这是一片异族文明。 放眼望去,城中街道布局如棋盘,格子里的建筑形状各异,有色彩艳丽的蘑菇屋,绿意盎然的树屋,或是某类动物的壳状屋。 她所在的树屋地势极高,俯瞰而下时,街上的生物如同蚂蚁一般大小。 手中的小精灵全身碧绿,背后生了一对薄如蝉翼的翅膀,正在瑟瑟发抖,似乎怕极了她。 “别怕,我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 祁妙松开手,语气尽可能的友好: “你叫什么名字?” 小精灵怯怯点头,“我叫豆豆。” “请问我的衣裳是谁换的,随身带的东西去里了?”祁妙问她。 说起这个,豆豆得意起来:“是我给你换的,你原来的衣服太丑啦。” 祁妙笑了一声,没有和她争论两族审美高低的打算,只道: “谢谢,我的东西呢?” 豆豆:“那些东西都被主人放在别的地方了。” “主人?”祁妙疑惑。 豆豆点头,满脸崇拜:“对!我们主人可是伟大的精灵城城主!” 祁妙更是不解,“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看这架势也不像绑架—— 谁绑架还开这么大个窗? “主人喜欢你啊,”豆豆有点害羞的说道,“他想让你做他的新娘子,地上的那些金子就是他送你的礼物。” 祁妙震惊:“全都是送我的?” 豆豆:“对,都是你的。” “……他到底是谁啊?”祁妙回头,看着地上散发着刺眼光芒的金子,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可耻的心动了。 “主人叫灵泽。”豆豆道,“真身是蛟,长得可好看了!” 好看? 祁妙脑补了一下,按照精灵族传统的长相,他大概会是脸上长鳞,身上有尾,细长细长的那种? 嘶,不行,这个婚不能结。 哪怕有一屋子的金子也不行。 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伤神。 “你们城主呢?”她问道。 豆豆吐舌,“小兰偷东西逃跑,主人去抓他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祁妙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豆豆嗖地一声,沿着树干飞快离开。 她立马撩起裙摆,打算翻窗。 呵,她连万仙盟的监狱都能跑出去,区区一座树屋,岂能关得住她? 下一刻,豆豆捧着一片树叶去而复返。 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祁妙默默放下搁在窗台上的腿,镇定道:“还有事吗?” “我给你拿了吃的。”豆豆满脸欲言又止。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吗?”她努力维持淡然。 “其实——” 豆豆伸手推了下旁边的木门。 “吱嘎——” 木门缓缓打开。 她小声道,“门没锁。” “咔嚓——” 祁妙的完美假面破碎。 她趔趄一下,伸手扶住墙,眼神明媚而忧伤:“谢谢提醒。” 说完,再度爬上窗口,倔强仰头,强行挽尊: “但我从小就爱翻窗,不喜欢走门。” 豆豆恍然大悟,往后退了几步,“那你翻吧。” “……” 在她的注视下,祁妙动作缓慢地翻了出来。 “给。”豆豆把手里的树叶递给她,“这是昆仑树上最嫩的那片叶子,特别好吃。” “昆仑树?”祁妙诧异。 这个名字……难道和昆仑有什么关系吗? “对,咱们现在就在昆仑树上。”豆豆道。 “我可以去外面看看吗?”祁妙打量了眼四周,来了点兴趣。 “可以啊。”豆豆一口答应。 这么爽快? 祁妙越发不解:“我真的可以离开?没有别的什么条件?” “没有,主人走之前让我们好好照顾你,”豆豆煞有其事,“他说了,只要你开心,做什么都行。” 祁妙试探道:“那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可以吗?” “那是主人保管的,我也不知道在哪里。”豆豆为难道,“只能等他回来了才能给你。” 没有地图和飞剑,要去到不周山,难度不小。 看来要在这里耽搁两天了。 也不知道青珩她能不能找到这里来。 祁妙无奈,“走吧,先去街上看看。” “这个你不吃吗?”豆豆指着昆仑树树叶,眼巴巴道,“等会就蔫了。” 祁妙看了眼快要流口水的她,把叶子还给她,笑了一声: “我是人,不吃树叶。” 豆豆一脸满足,“太好了,我不是人,我爱吃树叶!” * 从外面来看,昆仑树树身巨大,上面有数不清的小屋,绿意浓郁,形状如同一把张开的大伞。 无数触手一样的树藤垂落,这是陆系精灵们上下树的主要交通工具,只要拉一拉它,它就会把你带到你想去的任何一层。 而若是遇见危险,它又会变成最坚固的盾牌挡在前方,保护树上居民。 树下,围成秋千状的藤蔓慢慢散开,祁妙与豆豆安稳落地,凝神打量着身前触须一样蠕动的树藤。 果然和她在幽篁山那堵墙里见到的一样。 只不过比那些更加粗壮,更加巨大。 估计是因为这里的环境更加适合它生长。 而且这颗树保护的是树上居民,那一颗保护的是……令牌。 “昆仑树好像特别喜欢你诶。”豆豆羡慕道,“你来之前,除了主人以外,它对谁都很不耐烦,特别暴躁。” 祁妙不明觉厉:“这是你们精灵族的天赋吗?能够和植物沟通?” “不,你看看那边就知道了。”豆豆指了指某个方向。 祁妙扭头看去。 一只精灵正好要上树,拉了拉树藤,下一秒,树藤卷起他用力往顶上一抛。 动作十分的潇洒不羁。 自由落地后,精灵倒栽葱式插进叶丛中,习以为常的将自己拔出来,匆匆去办事。 另一边,刚下来的精灵一边翻着白眼,一边把头从树藤圈圈里扯出来,努力良久也没能正骨归位,只能维持着鼻孔看人的姿势离开。 祁妙:“……” 这么一看,这树对她确实怪好的。 它甚至还专门编了个秋千给她坐。 它真的,她哭死。 “你知道这树的来历吗?”祁妙问道。 “我只知道,这是主人种下的,是他家乡的树。”豆豆道。 祁妙心里大概有了数。 那只叫灵泽的蛟,多半也来自昆仑。 哦豁,事情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她拢了拢头发,想起另一件事:“城里还有和我一样被抓来的人吗?” “有啊,”豆豆道,“可多啦,都被关着的。” 祁妙满头问号:“抓我是为了和我成亲,那抓他们是?” 豆豆雀跃道:“当然是为了在婚礼当天把他们都杀了给你们助助兴呀~” 祁妙:“。” 《助兴》 她诡异的沉默下去。 精灵族助兴的方式,还,还真挺特别。 “能放了他们吗?”她脑瓜子嗡嗡的。 豆豆为难:“不行,必须要主人同意。” “那带我去见见他们总可以吧?”她商量道,“我看看里面有没有我的熟人。” “这个可以。”豆豆突然拍拍手,对四周扬声道,“殿下要去树牢,赶紧准备一下!” 话音刚落,几只独角兽拉着车哼哧哼哧跑来,紧接着,一群精灵不知从哪钻出,叽叽喳喳的跟在车后。 祁妙:“……倒也不必如此大的阵仗。” “殿下请上车。”豆豆兴高采烈地说道。 “为什么叫我殿下?”她忍不住问道。 豆豆眨巴着眼:“不知道,城主让我们这么称呼你的。” 行吧。 祁妙放弃追问,打算先上车,却怎么都找不到车门。 正奇怪时,一边的豆豆贴心为她打开车窗: “殿下请翻。” 祁妙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不是喜欢翻窗嘛?” 豆豆羞涩的笑笑,语气中带着一点骄傲,“我都记着呢,特意让他们把车门都给焊死了~” 祁妙:“……” 对上豆豆期待的眼神,她默了默,转头看看那群盯着自己的精灵。 她要是现在说不喜欢,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8 10:16:25~2023-05-29 22:09: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可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你们好,打劫 ◎这,就是剑修吗?!恐怖如斯!◎ 树牢在精灵城的最东边, 要想过去,得横穿整座城。 祁妙坐在车里,时不时探头看向街边。 来来往往的精灵很多, 同样的奇形怪状,此刻都挤在一起看热闹。 她试探着对他们招招手。 精灵们尖叫一声, 激动起来,场面登时乱成了一团。 “她看我了!她看我了,天呐, 我会长针眼吗?!” “城主的新娘子为什么会是人族啊?不公平!” “马拉的车叫马车,牛拉的车叫牛车, 独角兽拉的车也叫独角车吗?” …… 祁妙默默收回手, 关窗坐好。 “殿下, 树牢到了。”不多时, 豆豆敲敲车壁。 祁妙精神一振,正要开门下车,又想起这里没有门。 做了几秒心理建设后, 她义无反顾的开窗。 不远处又是一颗巨树,分杈极多,自上而下悬挂了无数可隔绝灵力的笼子。 每个笼子里, 都关着十几个垂头丧气的修士。 此刻, 见到独角兽身后的八轮华车,明白来者不同寻常, 都纷纷伸长了脖子看来, 不约而同的屏息凝神。 阵仗这么大, 来的会是谁? 会是, 这座城市的主人吗? 几息后, 一双手伸出车窗, 纤细十指牢牢扒住窗棂,随后……是一条腿? 众人:“?” 少女艰难爬出略狭窄窗口,不忘随手关窗。 众人:“……” 她擦了把汗,对他们自信挥手,“树上的朋友们,你们好啊。” 众人:“。” 不是很想回答。 “我怎么觉得,那人……有点像你小师妹?” 某个树笼子里,温潮生戳戳脸色漆黑的青珩,惊奇道。 青珩面无表情:“不,我不认识她,你认错人了。” “这就是她吧?”温潮生不依不饶,“连面具都一样。” 不等青珩回答,他拔高了声音,冲底下的人喊道: “祁妙!是你吗?!” 祁妙应声抬头,眯着眼看来,“哟,是你啊。” 她看了眼他旁边捂住脸的青珩,顿时乐了,“小师姐,你怎么也在?” 青珩放弃捂脸装死,瞪她:“少废话,赶紧把我们弄下去。” 其他修士知道来的是同族后,瞬间放下心,齐声嚷道: “还有我们!这位凌云宗的师妹也救救我们吧!” 祁妙背着手来回踱步,笑眯眯道:“你们捏碎身份牌就能平安无事了,用不着我来救。” 捏碎身份牌后会自动传送出秘境,即为比赛失败。 可交流会才刚开始,谁愿意这么早就出局? 一时间没人说话。 祁妙和豆豆打着商量,“能把我的朋友先放了吗?” 豆豆犹豫了一会儿,勉为其难的点头,“好吧。” 她招呼看守的精灵去打开笼子。 青珩与温潮生在一众艳羡的目光中快步走出。 “可憋死我了。”温潮生用力伸了个懒腰,打趣祁妙道,“你咋连衣服都换了?还前呼后拥的,真打入敌人内部了?” 祁妙赶苍蝇似的赶着他,“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头顶有人怒斥:“我看你和这些妖物就是一伙的!” 祁妙:? 她抬头,认出说话的是个满脸正义之色的男修。 “同族有难你却袖手旁观,真是枉为正道修士!”他很是不齿的样子,“你们凌云宗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祁妙:“……” 傻逼。 她指指那个人,对豆豆道:“麻烦助兴先杀他。” 豆豆:“遵命!” 她对守卫严肃吩咐:“把这个人单独关一个笼子,殿下说了要先杀他助兴!” 守卫敬了个礼,继续对身边的下属道:“把他单独关一个笼子里杀了!” 下属表示理解,大声道: “兄弟们,单杀他!” 那名男修脸色霎时苍白下去。 祁妙:“……” 不是,咱就是说,精灵族,空耳也这么严重的吗? 眼看卫兵们真的要动手了结自己,男修一咬牙,用力捏碎了身份牌,对祁妙恨恨道: “你给我等着!” 莫名其妙又多了个仇家的祁妙: (*^ワ^*) “好的呢,我一定会等着给你上坟哒。”她十分有礼貌的回道。 他气得七窍生烟,正要全力输出,堪堪张嘴吐出半个音节,“砰”地一下,整个人化作流光消失。 祁妙一撩额发,“呵,只要我没有道德,就不会被绑架。” 见此情形,树笼里的其他人也不敢贸然再开口。 祁妙趁机把豆豆拉到一边: “假如哈,我是说假如,婚礼不能举办,城主有可能会放了他们吗?” 豆豆斩钉截铁:“那就更没这个可能了。” 她道: “主人很讨厌你们这些人族,早就念叨着要把你们都杀光光。” 顿了顿,她瞄了祁妙一眼,严谨纠正道: “是把除了你之外的人族,全都杀光光。” 也就是说,不管婚礼举办还是不举办,几天后,这些人都会死。 祁妙心里有了数,“我明白了。” 说罢,她对青珩与温潮生两人道: “走吧,先跟我回去,其他的事,等会再谈。” “嗯。” 几人一起行到车边,不约而同刹住了脚,你望我我望她她望她。 “上车啊。”祁妙催促。 “我去车顶。”青珩板起脸。 “那我去车底。”温潮生选择另辟蹊径。 只能爬回车里的祁妙:“……” 艹,她当初就不该翻那个窗! * 昆仑树上,最初的房间内。 祁妙屏退了左右,关上门,与两人相对而坐。 温潮生对着地上的金子傻眼,“你说这些都是送你的?” 祁妙轻描淡写:“嗯。” 温潮生猛地抓住她的手,两眼放光:“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会喜欢我这种类型?” 祁妙认真思考了一下,诚恳道:“你可以试试,反正大不了被打死而已。” 温潮生立即疯狂计算被打死的概率有多少,青珩忍无可忍,扬手干脆利落的给了他一拳。 “不用算了,”她冷冷道,“我现在就打死你。” 温潮生:“……” 温潮生被一拳打飞了。 没了他,两人总算能正经谈事。 “小师姐,你是怎么被抓来的?”祁妙问道,“也靠近水面了?” 说到这个,青珩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强装不在意道: “被敲了一闷棍而已。” 祁妙故意夹着嗓子,语气夸张:“天呐,怎么会这样?是谁!竟敢敲我小师姐宝石般珍贵的后脑壳?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好不容易爬回来的温潮生: “yue。” 青珩冷笑着举起拳头。 温潮生又飞了出去。 她转头看向祁妙,目光幽幽。 祁妙正襟危坐:“小师姐,我有一个很不错的计划。” 青珩:“?” 祁妙半勾起嘴角,笑容阴恻恻的,“晚上你就知道了。” 青珩:“。” 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 深夜。 精灵们反应力最迟钝的时刻。 几道人影鬼鬼祟祟走出树屋,顺着藤蔓向下,来到地上。 青珩踏上飞剑,带着祁妙按照记忆中的路线飞向树牢。 温潮生紧跟其后。 树下的守卫们打着呵欠,一个个困得不行,上面的修士们也大多都没睡,不死心的试图逃出来。 可树笼材质特殊,他们在里面使用不了半点灵力,即便是用长剑劈砍,也留不下半点印记。 祁妙对温潮生使了个眼色,后者嘿嘿一笑,打开储物袋,摸出一把粉末,站在上风口。 祁妙又偷偷朝笼子扔了个小石子,对看来的修士们做口型: “闭气。” 修士们双眼一亮,用力点头。 温潮生便潇洒一扬手。 谁知,就在这时,风向突然变换,粉末打了个转,呼啦啦的全部调头向他扑来。 温潮生:“!!!!!” 糟糕,有毒! 正惊慌失措时,下一秒,一只手紧紧捂住他口鼻,将所有粉末挡在外面。 他眨了下眼,慢慢扭头。 时间好似被无限拉长,在灯笼果柔和的光芒中,他清晰的看见青珩线条优美的侧脸。 少女纤长浓密的睫羽近在迟尺,下方是黑曜石一般的瞳仁,好似山泉水洗过一般莹润透亮。 温潮生一时忘了呼吸。 以前怎么没发现,凌云宗的青珩师妹,还,还怪好看的。 倏地,那对睫羽上下一颤,她的眸子慢悠悠转向他。 他的心跟着重重一跳。 四目相对,温潮生没由来的想。 他好像完蛋了。 风声停止,青珩瞥了眼忽然呆住的少年,收回手站好。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心中暗自点头。 傲天宗的弟子果然都是智障。 一些对傲天宗的刻板印象增加了。 那边,见两人没事,祁妙也跟着松了口气。 温潮生一如既往的靠不住,看来还是得她自己上了。 她叹息一声,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根硕大的狼牙棒,身形如同鬼魅,悄无声息飘到那些守卫身后,仿佛是在打地鼠,对准圆润饱满的后脑勺,一个接一个敲下去。 下手稳准狠。 极富节奏感的一片“咚咚”声后,守卫们整整齐齐倒地昏迷。 过程非常之迅速,似乎只是一眨眼,在场还站着的,就只剩己方人员。 笼子里的修士们呆若木鸡。 她扛着狼牙棒气定神闲的转身,对他们微微一笑,整个人仿佛在发光。 “这,就是凌云宗的剑修吗?”有人喃喃。 另一人熟练的倒吸一口凉气,熟练的念出那句耳熟能详的台词: “恐怖如斯!” “我就知道同为修士,她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的!”更多的人欢呼。 果然,底下的少女笑弯了嘴角: “想出来吗?” 众人疯狂点头。 祁妙语气温柔:“一人十万。” 众人:“……” 他们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刚走过来的青珩与温潮生两人也险些栽个跟头。 全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你们不愿意捏碎身份牌出局,又没办法逃离这里,”祁妙装模作样的叹气,“而过几天城主回来就会杀了你们,这要怎么办才好?” 众人:“……” “但是别怕,”她拍拍胸口,大义凛然道,“作为一名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正道修士,我愿意以身犯险来救你们!” 众人:“……” “不过,”祁妙话音一转,“凡事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我扛了这么大的风险来救你们,收点精神保护费,不过分吧?” 众人彻底绷不住了,原地裂开:“这就是你趁火打劫的理由???” “对,没错。” 祁妙咧开嘴,露出八颗雪白的牙齿,伸手道: “你们好,打劫。” …… “收到浩然门梅李茂师兄十万灵石,这是小票请拿好,下一位~” “收到上阳宗萧箫乐师姐十万灵石,小票请拿好,下一位~” “收到傲天宗袁重师弟……等等,傲天宗的?再加十万。” 夜色如墨,树牢前的祁妙却忙得热火朝天,人生头一次收灵石收到手软。 若是身上灵石不够也没事,她大手一挥,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中,爽快道: “没关系,打个欠条或者拿东西抵押,这次就不收你们利息了。” “……道友果然大气。” 也有人不信邪,梗着脖子道:“我就不信了,区区一个精灵城城主而已,真有那么大胆子敢杀我!” 祁妙毫不勉强,当场表示尊重祝福一路走好。 无所吊谓,反正她如今的存款与从前大不相同,不缺那一点。 啊,暴富之后说话都有底气多了呢~ 旁边,负责开笼门的青珩已经彻底麻了。 现在说和她不是一个宗门的,还来得及吗? 温潮生却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可恶,他什么时候才能做到祁妙那样无耻?! 看来傲天宗的素质教育还是有待降低。 这样想着,他挪着小碎步蹭到青珩身侧,偷偷瞄着她,有心想找话题,可平常口若悬河的一个人,突然就哑巴了。 憋了好一阵,只憋出一句: “冷吗?” 青珩:“不冷。” 温潮生嘴比脑子快:“我冷。” 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都在说些什么鬼东西!!! 青珩果然满脸莫名其妙,“你冷关我什么事?” 温潮生抑制不住的低落下去,沮丧道: “没事。” 倏地,一件天青色斗篷落下,准确无误的盖到他头顶,耳边,少女不耐道: “披着。” 暖意涌来,几许桂子香拂过鼻端,温潮生愣愣的站着,心跳如擂鼓。 体温一点点升高,直烧红了耳根,他只好整张脸都藏在斗篷里,只露出一双格外亮的眼睛。 她怕他冷给他披斗篷诶。 青珩抱臂嘲讽:“你们傲天宗的弟子,真是弱得可以,连一点夜风都受不了。” 她在关心他身体诶。 青珩久久没等到人接话,禁不住瞥了他一眼,皱眉: “你盯着我做什么?” 她……在看他诶。 温潮生默默合上斗篷,把最后一点缝隙也掩上。 青珩听见傻笑声,先是不解,随后想到了什么,看着颤动不已的斗篷,眼里划过一抹怜悯。 原来不仅脑子不好使,心理上还有什么疾病吗? * 交易完成,修士们彼此对视一眼,表情各不相同,随后蚂蚁一般散开,或组队或单飞,急不可耐的循着精灵城边界而去 祁妙掂掂顺手抢的新储物袋,满意极了:“我们也走吧。” “你的东西不是还在那个城主手里吗?”青珩道,“就这么走了?” 祁妙并不在乎:“没事,反正城主还没回来,我过几天再来取也是一样的,先办正事要紧。” “什么事?”青珩道:“拿第一吗?” 说到这里,她有些后悔: “我们其实不该救这些人,说到底,他们也不会真的死,只要到时候捏碎身份牌就能逃过一劫,弄到最后,竞争对手还是那么多。” 祁妙笑得意味深长,“那可不一定。” 话音刚落,“轰”地一声,精灵城的最边上,炸开一道刺目火光。 磅礴的灵力与凌厉剑意水波一样荡开,引起城中大片精灵慌乱。 已经有守卫出动。 “你看,这不就打起来了吗?”祁妙手搭在眉心,饶有兴趣的看向交战中心,“还真是急性子,才跑多远啊,就忍不住动手了。” 这么多的修士聚在一起,正是难得的好机会,想法与青珩相同的,不在少数。 竞争对手,自然是能少一个是一个。 估计不出百里,方才这些修士就得被淘汰掉一半。 青珩忽地反应过来,打了个寒颤,“刚才你让人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祁妙感慨道:“要是格局小的,应该会很想打死我吧。” 说话间,已有陌生的气息远远向他们靠来。 青珩粗略感应了一下,大约有十数人,不由得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不算很多。” 祁妙淡定道:“后面还得再加个零。” 青珩吓得不轻,咬牙打算御剑,“我们走!” “按照我多年的经验来看,天上早被包饺子了,走不得。” 祁妙大致拉伸了一下手脚,再次找到当年熟悉的感觉,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先收敛气息出城,外面植被茂盛,天色又黑,他们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说完,拉起青珩拔腿就跑。 手悬在半空的温潮生:??? “还有一个我啊混蛋!” 他吱哇乱叫的追上去。 空中,剑光如流星闪过,默契的飞往同一个方向。 正是原本被关在笼子里的其中一大部分修士。 修仙界的年轻一辈们,能出现在归墟之境里的,无一不是人中龙凤,性格素来桀骜不驯,谁也不服谁。 这还是头一次如此团结,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语,仅仅一个眼神就能确定对方的心意。 据说,上一次这种景象,还是仙门百家联手追杀凌云宗的云渺。 巧的是,他们现在追杀的,也是凌云宗的人。 如此看来,修仙界果然苦凌云久矣! 地上,好不容易跑出城外,前方是一片茂盛的玉米地。 经过时,祁妙顺手掰了一根,刷刷两下剥了外皮,揪了片芭蕉叶挡在头顶,一边跑一边掐诀引火,手中光芒一闪而逝。 眨眼间,玉米棒子变成了香喷喷的烤玉米。 她正要开吃,瞥见旁边异样的目光,极其自然的掰了半根过去: “小师姐,来一口?” 青珩:“……” 见她不为所动,祁妙手掉了个方向,往后一扔。 温潮生一个飞扑加前滚翻接住,再三询问青珩后,哒哒哒埋头啃的飞快。 又经过一片树林,红艳艳的不知名果实压了满枝。 祁妙熟练地摘了满满一怀,尝了一口后,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青珩: “小师姐,吃不吃?好甜。” 青珩:“。” 温潮生蹬蹬蹬跑上来,手里也捧着红果,美滋滋道: “吃我的,吃我的,我也摘了,还用水洗过了!可干净!” 青珩终于忍不住,咬牙道: “我们现在是在逃命!逃命!!” 为什么三个人一起跑路,从头到尾都只有她一个人在紧张?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个家伙是来春游的。 祁妙“噗噗”吐籽,满脸云淡风轻:“小师姐,没有人比我更懂得如何逃命。” 毕竟前世是被整个修仙界追杀过的女人。 呵,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她怎么敢玩这么大?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她的舒适圈了。 温潮生看了眼祁妙,似是猜测得到证实,眉宇间浮现一丝了然,很快又换了副表情,对青珩笑嘻嘻道: “嗐,怕什么,大不了就让你师妹被他们吊起来打一顿,咱放轻松哈。” 青珩生无可恋。 摊上这样的两个队友,究竟是她的福,还是她的孽? 后面穷追不舍的修士们同样生无可恋。 淦啊,这三个人到底长了几条腿,这么能跑?! 每次眼看着要追上了,嗖地一下,人却出现在更远处。 好不容易抓住对方,一晃眼,手里的人就变成了玉米棒子。 再一晃眼,又变成了刚啃完的果核。 简直邪了门了! 黎明过去,天刚破晓。 再一次跟丢后,修士们终于受不了,骂骂咧咧的互相乱打一通,借机又淘汰了近半数的人。 自此,天上地下皆没有半点动静。 向阳的山坡上。 温潮生翻着白眼倒下,一把嗓子喘得跟破风箱似的,“祁师、师妹,你这,你这跑路的模式,有些许的,熬人啊。” 祁妙亦是原地躺平,双手叠在小腹,安详闭眼: “一个月的运动量,有了。” 青珩不可置信的捏了把脸,喃喃道:“我们居然,真的跑出来了。” 从几百个修士的包围圈里,毫发无损的……跑出来了? 她看向祁妙的眼神越发古怪,欲言又止。 祁妙似有所觉,闭着眼问:“小师姐,怎么了?” 青珩收回视线,“没什么。” 顿了顿,她干脆学祁妙的样子仰面躺下,后脑勺陷进松软的青草中,习惯性的问她: “我们下面干什么?” 祁妙的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我要去不周山,找风玄草。” 天边泛起金光,太阳就要出来。 青珩凝望着远处云层,没问她找风玄草要干什么,只道: “我和你一起去。” 祁妙打了个呵欠,好一会儿才回道,“那就有劳你路上御剑载我了。” 每个字眼都带着浓浓的困倦。 “找到风玄草之后呢?”青珩又问。 祁妙迷迷糊糊道:“回去……救爹爹。” 最后三个字声音太轻,青珩怀疑自己听错了,翻身坐起来,追问道: “什么?救谁?” 祁妙瞬间清醒。 “没谁,梦话而已。”她揉揉眼睛,扯开话题,“温潮生去哪儿了?怎么没看见他人?” 青珩看出她不想说这个,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按下心里的疑问,顺着她的话回道: “他打水去了。” “哦哦,那等他回来咱们在分账,昨晚他也出了力的。” 祁妙解开储物袋,认真盘点搜刮来的财物,瞅见角落里有颗怪模怪样的石头,便拿在手中仔细端详。 青珩拔了把草,也学她握在手里端详,佯装不在意的问她,“不拿第一了?不是和傲天宗打了赌吗。” “那就和温潮生打一架,我争取打赢,把他一起带走。”祁妙干脆道,“这样在别人看来,最低也算平局。” 这方法还真是……简单粗暴。 但有效。 谁也嚼不了凌云宗的舌根。 青珩点点头,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见她聚精会神的盯着手里的石头,不解道: “一颗石头,有什么好看的?” 祁妙掐着下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而且也不像石头。” “那本小册子你带了吗?上次给我看的那个。”她问青珩。 青珩在储物袋里翻找一阵,“有了。” “看看像图上哪个。”祁妙举起石头,与初生的朝阳齐平,满怀希望的问道。 青珩仔细比对一番,摇头,“哪个都不像。” 祁妙重新陷入沉思。 以她多年打劫的经验来看,有些宝贝,是会借助周围物品隐藏自己的。 再度观察了片刻,她想了想,两指试探性用力一捏。 碎石漱漱落下,露出藏在其中的玄铁。 还真在里面。 “现在呢?”她把灰搓干净,又鼓气吹了吹,问青珩,“像哪个?” 青珩挨个儿比对过去,最后,指尖停在钥匙一般的图片前,缓缓下移,念出那三个字的名称: “婆、娑、匙?” 祁妙眼神微一变化。 这东西竟真到了她手里。 也不知道对那个前辈有没有用。 算了,先收起来再说,回头问问。 刚把东西揣好,隔了老远,温潮生扯着嗓子对她们喊道: “我回来了。” 青珩道:“怎么这么久?” “我还弄了点别的回来。” 温潮生把水壶递给她,变戏法似的提出一篮子蘑菇,邀功的心思藏也藏不住,“我还带了鸡腿,可以用来一起炖汤,喜欢吗?” 看着那些色彩格外艳丽的蘑菇,青珩隐隐觉得不对,本能的对他不放心: “你确定这蘑菇没毒吗?” 温潮生老老实实道:“我也是第一次见。” 祁妙抽空探头看了眼,啧啧赞叹: “这蘑菇——长得还真像蘑菇啊,瞧瞧这小红伞,和教科书上简直一模一样。” 温潮生眼巴巴的看着她:“不能吃吗?” “当然能。” 祁妙拍拍他的肩,和善道: “回头吃死了别说是我说的就行。” 温潮生:QAQ ———— 第一批从归墟之境淘汰的修士已经出来。 很不巧的是,十个中有八个都和某人有关。 于是,凌云宗一弟子公然打劫的消息不胫而走,与祁妙这个名字一起,如同野火燎原般,传遍整个修仙界,随处可见受害者哭诉。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温长离当场阴阳怪气:“哟,苏宗主,这就是你们凌云宗的素质教育?不过如此。”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祁妙的两个帮凶也被扒了出来。 其中一个人的名字赫然写着: 【温潮生】 温长离:“……” 这个现眼玩意儿。 苏酩悠悠支颐,似笑非笑: “的确不过如此。” 温长离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29 22:09:20~2023-05-30 13:01: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自有明月照山河. 3瓶;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智慧蘑菇vs智障蘑菇 ◎年轻的路人哟,请问你掉的是这个金碗还是银碗或者铁碗呢?◎ “嘶——” 路上, 温潮生突然打了个冷噤,低低吸了口凉气。 “好端端,这是干啥?”祁妙随口道。 温潮生搓搓胳膊又敲敲腿, 龇牙咧嘴道:“我也不知道,刚刚突然就头皮发麻, 这儿还疼。” “不会是得什么病了吧?”他胆战心惊。 “估计是老寒腿,”祁妙敷衍道,“多喝热水。” “是这样吗?”温潮生自言自语, “我怎么没听说过喝热水能治老寒腿?” 祁妙不再理他,抬头看向面前的大山, 百感交集。 赶了两天的路, 终于到了目的地, 不周山。 他们来到这里的过程可谓辛酸, 没有地图,走错了无数次路不说,加上运气太差总能遇见别的修士, 又被迫打了大大小小上百场架,三人一个比一个狼狈。 好在,与师门的其他弟子都联系上了, 霜岚正在往他们这里赶。 “现在上山吗?”青珩看了眼西沉的落日, “等会儿就黑透了。” 祁妙考虑了一下,还是摇头, “等明天吧, 晚上情况不明, 容易出意外。” 青珩回了个简短的“好”字, 便转身去寻找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 温潮生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青珩师妹, 我给你打下手。” 青珩手上动作一顿, 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最近怪怪的,总往她身边凑,想着办法献殷勤。 莫非—— 是想从她身上得到凌云宗的功法,好找到其中破绽打败凌云,借此争夺第一剑宗的地位?! 青珩神色一凛。 傲天宗的弟子,心机果然深沉。 乐呵呵捡柴中的温潮生:? 有杀气! 他表情一变,警惕四顾,快步走到青珩身边,“师妹小心,有人想杀我们!” 青珩扯了扯嘴角,轻飘飘的笑了声,抬脚走了,“没有我们,只有你。” 温潮生满脸迷茫。 祁妙生完火,顺手往里面扔了几个红薯,撑着下巴打量夜色中的不周山。 这山跟个笔杆子一样直挺,看起来还光秃秃的,上面能有风玄草吗? 她表示很怀疑。 “这山上全是石头,你确定那个东西,真的在这里?” 不远处的树林,十几名修士聚在一起,仔细观察面前的不周山,同样表示很怀疑。 “我看想藏也没地儿藏啊。” “我从百事通那里买的消息,千真万确,”另一人道,“他有个在万仙盟的朋友,据说那东西就是他朋友亲手放在山上的,且来头不小。” “能做万仙盟此次的彩头,定是绝世神兵,有了它,咱们肯定能脚踢凌云,拳打傲天,勇夺第一!” 剩下的人激动起来,“多亏了大师兄带我们找到这里!” 最初说话的青年沉声道: “一直以来,我们浩然门主修音律,不善杀伐,只能屈居于各大宗门之下,除了特别有钱之外,堪称一无是处。” 他语气激动起来: “而这一次的交流会,我们定要打个漂亮的翻身仗,让修仙界的道友们都知道,我们不是没用的花瓶!我们其实不仅有钱,还有相匹配的实力!” “大师兄说的对!”众人挥舞着拳头,齐声道,“我们一定要偷偷拿到第一,惊艳整个修仙界!” 正群情激昂间,青年突然一抬手,示意大家熄声,“等等,这里还有别人!” 场面霎时安静下去,落针可闻。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什么都看不见,具都紧张起来,无声传音: “怎么了,大师兄?” 青年隐藏气息,对他们做了个手势,足尖一点,跃到树梢。 借着地势,整座林子尽收眼底,可到处都黑漆漆的,似乎什么都没有。 “障眼法?” 他默念法决,二指并拢在眼皮上轻轻一抹,轻喝一声: “破。” 再睁眼时,树林的边缘处,多了一抹火光。 修士目力极强,他轻易就发现在火堆旁坐着的三人。 看清楚他们的模样后,青年脚一滑,险些跌下树。 这不是精灵城的那几名凌云宗弟子吗? 不,准确来说,是两名凌云弟子,一名傲天弟子。 “祁妙。” 提起这个名字,他的拳头条件反射般握紧,狞笑,“真是冤家路窄啊。” “敢打劫我梅李茂的,你还是头一个,老天开眼让我又遇见了你,新仇旧恨,咱们一起算!” 火堆旁。 祁妙戳戳灰烬中的烤红薯,扭头招呼道,“小师姐,可以吃了。” “光吃这个怎么能行?”温潮生兴冲冲的拿出一篮子蘑菇,“晚饭就交给我吧。” “这玩意儿你还没扔?”祁妙震惊,“真打算吃啊?不怕毒死?” 他一边架锅,一边回道: “我都查清楚了,此乃智慧蘑菇,是归墟秘境的特产,味道特别好,更有意思的是,据说要是脑子好使的人吃了它,就能拥有无上智慧。” 祁妙觉得哪里不对,追问道:“那要是脑子不好使的人吃了呢?” 温潮生很诚实:“好像会变成智障。” 祁妙:“???” “不过别怕,”他挥舞锅铲,自信极了,“以咱们三个的智商来说,绝无此种可能。” 祁妙:“……你对自己的小脑瓜没点数吗?” 温潮生含蓄道:“当然了,我们这个小团队里,最聪明的还得是青珩师妹,我只能勉强排第二。” 祁妙捂住脸,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希望你能早日拥有较为清晰的自我认知。” 说完,她拍拍青珩胳膊,邀请道: “小师姐,那边有条河,咱们去洗个手回来吃烤地瓜?” 青珩点点头,扔了扒拉红薯的树杈子,起身与她并肩而行。 温潮生忙告诫她:“记得别去水深的地方。” 青珩眉心跳了跳,假装没听见。 见状,温潮生双手做喇叭状圈在唇畔,拔高了一点声音,“也不要去水急的地方,遇到危险就叫我的名字,不管多远,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来救你的!” 青珩深吸一口气,脚下步子迈的越发大。 祁妙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有些奇怪,“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青珩面无表情道:“我怕我会忍不住回去掐死温潮生。” “嘶——” 祁妙默默在心里为温潮生点蜡。 有的人看上去还活着,但其实已经死了。 “咕噜咕噜——” 忙活一阵后,锅里的水开了,温潮生把篮子里的蘑菇倒进去,又把特意放在储物袋里的调味料撒上。 没过一会儿,奇异的香味就飘了出来。 他狠狠咽了口口水,想象了下青珩喝汤的场面,高兴得快要冒泡泡。 “青珩师妹一定会觉得我是个顾家的好男人。”他哼着小调起身,美滋滋去河边叫她们回来吃饭。 就在他走后不久,十几人杀气腾腾的冲出树林,对着空无一人的营地面面相觑。 “人呢?” “逃跑了?” “火还燃着,应该只是暂时离开。” “大师兄。”一名抱琴的蓝衣少女紧张道,“我们要先埋伏起来吗?” 梅李茂一时也有些拿捏不准,无意识的绕着火堆踱步,注意到架子上的锅,眼珠转了转: “我有个好办法。” “什么?” “他们毕竟是剑修,有两个还是宗主亲传弟子,实力定然不俗,正面硬刚咱们也讨不到好。” 梅李茂伸手揭开锅盖,热腾腾的白雾中,他笑容阴险,“不如先给他们的晚膳,加点料。” 抱琴少女想到什么,“咦”了一声,连连后退,“你要偷偷吐口水进去吗?好恶心哦。” 她身边的小姐妹抓了把土,委婉建议,“大师兄,要不然咱们还用这个吧?那个真的太恶心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 梅李茂:“……” “你们没一个人带毒药吗?” 他咬牙,一字一顿道,“为什么连口水和土都想到了,却没人想到要下毒?我平日里教了些什么,你们全忘了吗?!” “没忘。”抱琴少女小声道,“大师兄常常教导我们不要喝生水,我们都记着呢。” “对,记着呢。”其他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梅李茂:“。” 心好累。 这一刻,他不禁有些怀疑,浩然门之所以一直垫底,或许不是因为专业不对口的原因。 一名娃娃脸少年用力嗅嗅:“大师兄,好香啊。” 梅李茂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少年口水泛滥: “凌云弟子的手艺都这么好吗?小小一锅蘑菇,居然比我从前吃过的满汉全席都要香。” “对对对,我早就想说了,”其他人也在拼命咽口水,两眼发直,“闻起来就感觉好好吃啊。” 梅李茂怒道:“你们能不能争口气?这里可是敌营,一个个的都长点心吧!” “蒸什么?馒头吗?”抱琴少女茫然,“我们要在这儿蒸馒头?” “点心?”娃娃脸少年两眼放光,“难道还有点心吃吗?” 梅李茂慢慢蹲到了地上,颤抖摸出一瓶速效救心丸。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出发前,长老们再三要求一定要让自己带上这个了。 他们是怕他厥在秘境里啊。 “太好喝啦!” 几声惊喜的叫声传来,梅李茂回头一看,差点真厥过去了。 火堆旁,他的师弟师妹们手里捧着碗,正坐成一排喝蘑菇汤,脸上挂着堪称幸福的微笑。 “你们……”梅李茂捂住胸口,艰难开口,“在干什么?” “反正要下毒的,”小师妹解释道,“我们就尝一口,然后加水进去补上,保证他们看不出来。” “对,大师兄也快试试,”娃娃脸少年捧着自己金光闪闪的碗跑来,“真的特别好喝!我们回头也采一点带去给长老们尝尝。” 梅李茂当然不肯喝,正要推开他时,一股浓郁的香味猛地钻入鼻腔,霸道的剥夺他所有感官,眼里只剩这碗蘑菇汤。 ……看起来还,还真挺好吃。 他控制不住的接过碗,一点点低头,嘴唇触上温热碗沿。 “你确定是这里吗?” 林间小路上,一队黑衣人快步前行,为首的女子摘下斗篷,长发似雪,容颜清丽。 她凝着前方的火光,眸中没有半分温度。 “婆娑匙就在那儿?” 身材高大的男人上前一步,“启禀圣女,情报上说,它被凌云宗的一名女修所得,她的最新踪迹,便是这不周山脚。” “摩诃,把它给我拿过来。”白发女子低眸,“不惜任何代价。” “遵命!” 摩诃对身后一挥手,“都跟我上!” “喏!” 魔族士兵们气势汹汹的随他冲了出去。 可突破密林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们呆在原地。 正逢大风刮过,树影摇晃,叶片们彼此碰撞,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树下,蓝衣少女盘膝而坐,沉浸式抚琴,动作快的只剩残影,却没发出半点声音。 她面前的空地里,一群人手拉手,神色庄严肃穆,围着火堆不断转圈圈,仿佛在举行什么仪式。 场面一度十分古怪。 “老大,他们这是在做什么?”几名魔族打了个哆嗦,心里发怵,“看上去,怎么……这么邪门?” 摩诃难得谨慎了一回: “人族最是狡猾,这次任务关系到尊主能否顺利解开封印,我们先暗中观察,不要被他们发现了。” 话音刚落,头顶树枝突然晃了晃。 一名娃娃脸少年倒吊下来,身体随风荡漾,满脸微笑的看着他。 摩诃:“!” 果然有埋伏! 在一众魔族紧张的视线中,少年的手缓缓伸向袖中储物袋。 然后,掏出了三个碗。 少年的声音飘忽不定: “年轻的路人哟,请问你掉的,是这个金碗还是这个银碗呢?又或者,是这个铁碗?” 说着,他把三个碗往前递了递,示意摩诃选择。 摩诃:“……” 什么玩意儿。 他选了金的。 少年:“QAQ那我就没有碗吃饭了。” 摩诃终于忍无可忍,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没关系,我这就杀了你,你以后也不用吃饭了。” 就在这时,另一名青年款款走到他面前,亲切的往他手里放了一碗汤。 “你可算来了,已经开席好久了。” 摩诃笑容僵硬在嘴角,低头看着那碗蘑菇汤,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下一刻,青年又拍拍他身边魔族的头,热情道: “来就来吧,还带什么礼物?不过今年庄稼长势不错啊,瞧瞧,大葱都快有我高了。” 那名魔族:“?” 青年继续笑道:“不过既然带都带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等会儿让小厨房切了卷大饼吃。” 说完,他单手扛起那名魔族,大步走向空地,将对方往地里一插,朗声道: “既然人齐了,那就开始吧。” 火堆旁的人停止转圈圈,朝他围了上来,嘴角全都诡异咧开,发出嘿嘿嘿的笑声。 那名魔族慌得像个孩子,扭头向摩诃求助: “老大!” 摩诃端着碗往前走了几步,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暗中观察。 他只得忍住。 “今天,我们之所以相聚在这里,”青年振臂一呼,“是为了庆祝我们浩然门,夺得此次交流会魁首!愿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能像今晚这样高兴!”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主动送上自己最美好的祝愿: “百年好合!” “身体健康!” “寿比南山!” …… “你怎么不说?”前面几人倏地看向地上的魔族,眼眸危险的眯起。 那名魔族的声线控制不住的颤抖:“我、我不会。” 几人:“啧。” 那名魔族:“……”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被鄙视了。 他自卑的低下头,在心里暗中发誓,从今以后一定要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而到了现在,摩诃终于能够确定,眼前这群人,脑子都不太正常。 “娘的,居然遇见一群疯子。” 他做了个深呼吸,对随从道: “通通给老子弄死!” “是!” 魔族士兵们早就按捺不住,纷纷拿出兵器,目露凶光的扑了过去。 树下一直在无声奏乐的少女睁开眼。 “铮——” 琴声传来,摧金裂石。 打头的魔族被无形音波击中,惨叫着横飞出去。 在场其他人也很快反应过来。 方才演讲的青年从身后摸出一把二胡,金丹期的气势猛地爆发,面无表情的看向摩诃: “打架?我来奉陪。” 摩诃狞笑,狂傲道:“我从不杀无名之人,小子,报上你的姓名来。” 青年颔首,缓缓吐出三个字: “没礼貌。” 摩诃皱眉,勉强按下性子,重新开口:“请问你尊姓大名?” 青年加大音量:“没礼貌!” 摩诃咬牙,一脚剁碎地上石子,“老子还不够有礼貌?你他娘的故意的是不是?” “我说,我叫梅李茂。”青年翻着一双死鱼眼,“梅树的梅,李树的李,茂盛的茂。” 摩诃:“……” 他仰头一口气喝干碗里的汤,摔碗怒吼: “有一个算一个,通通杀掉!” * “好好的,非要捉什么鱼。” 小路上,祁妙擦着头发,抱怨道,“耽搁了这么久,火没准儿都熄了。” 温潮生浑身湿透,紧紧抱着好不容易捉到的大鱼,“嘿嘿,可以加餐了。” “等等,我的汤!”他想起什么,惊呼一声,拔腿就跑。 祁妙不紧不慢的跟在青珩身边。 “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突然,青珩满脸奇怪的问道。 闻言,祁妙停下来侧耳细听,果然在飒飒风声中捕捉到了一丝异常,肯定道: “的确有声音。” “听起来像——” 顿了顿,她表情有些错愕: “二泉映月?” 两人对视一眼,拔腿跑向营地。 等看清眼前的场景后,她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而先一步到达的温潮生已经傻了。 怀里的大鱼不知不觉掉到地上,徒劳的摆着尾巴。 他愣愣道:“这些人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30 13:01:02~2023-05-31 13:3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我病了,病名为爱 ◎谁家正经修士跳脱衣舞?◎ 火光明亮, 二胡声如泣如诉。 左边,一群黑衣魔族用力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右边, 十几名白衣修士深情合奏,满脸陶醉。 而在两拨人的中心处, 黑衣壮汉脱衣而舞,动作妖娆不失魅惑,举手抬足间尽是风情。 衣衫早已半褪, 露出宽大圆润的双肩,小麦似的肤色微微反映着火光, 看得人血脉喷张。 视线往下移, 是锻炼得十分优秀的……胸肌。 等等! 胸肌?! 温潮生一把捂住青珩的眼睛, 惊慌失措:“别看别看, 会长针眼的!” 青珩:“……” 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相信这个。 她抬手捂住祁妙的眼睛:“不许看,针眼。” 正看得津津有味的祁妙:“?” 她扒开青珩的手, 一本正经道,“小师姐,我只是在观察敌情。” 营地里突然冒出一群奇奇怪怪的人, 当然不能掉以轻心。 她绝对不是在看猛男脱衣舞, 绝对。 青珩:“呵呵。” “这些人到底打哪儿来的?”温潮生面目扭曲,“吃错药了吗?” “拉二胡那个我认得, 是浩然门的, 叫梅李茂, 他后面的多半是他同门。”祁妙往前挪了两步, “至于旁边那些人……” 她若有所思, “总感觉不太像正经修士啊。” “废话, 谁家正经修士的老大当众跳脱衣舞?”温潮生吐槽。 也是哦。 祁妙深以为然,也觉得事情颇为棘手: “那现在怎么办?就让他这么跳下去?看这架势,等会儿就该脱裤衩子了。” 温潮生:“!” 他当机立断的上前,用力拍拍手,对所有人大喊: “停停停!” 乐声霎时一静。 除了猛男依旧沉迷跳舞外,全场几十双眼睛同时齐刷刷地移向他。 “一个个的都干什么呢?” 温潮生指指自己辛苦搭建好的帐篷,语气很是不爽: “睁大狗眼看清楚了,这是我们的营地!你们跑这儿来瞎闹什么?咋的,还没到年底呢,联欢晚会就开上了?” 没人应答,浩然门的修士就这么平静的望着他,眸色深沉似海。 诡异的气氛无声蔓延。 温潮生莫名发慌:“怎么都不说话?” 死一样的沉寂中,倏地,有人自后方伸手,用力按住他的肩膀。 他僵着脖子回头,青年修士一点点抬起眼,原本严肃抿着的嘴角缓慢咧开,在他惊恐的目光里,发出一声怪笑: “嘿嘿~” 温潮生:“。” 心脏骤停。 祁妙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扯开两人,神情凝重了几分,扭头问那边唯一还清醒着的黑衣人: “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正手忙脚乱的拉着继续脱衣服的摩诃,欲哭无泪:“不知道啊,我们老大喝了这人一碗汤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汤?” 祁妙想到什么,找到温潮生用过的那口锅,揭开锅盖。 果然,里面已经一滴不剩。 温潮生也怪叫一声:“我的智慧蘑菇呢?!” 祁妙大概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扶额叹气,“完全一团糟啊。” 什么智慧蘑菇。 现在好了,有一个算一个,全成了智障。 青珩蹙眉,“这群人跑来这里多半不怀好意,只是阴差阳错下误食了毒蘑菇,这才变成这样。” “不知道友是哪个宗门的?”祁妙紧盯着黑衣人,“我怎么瞧着眼生?” 魔族士兵擦擦冷汗,刚要说话,转圈圈中的摩诃骤然停下,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她。 “我?” 他勾起嘴角,扬起下巴: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我就是贯彻爱与——” 话没说完,身边的小弟们争先恐后捂住他的嘴,将他剩下的话堵回了肚子里。 祁妙:盯—— 更可疑了。 “我们只是平平无奇小宗门!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他们努力解释道。 祁妙拖长语调,“是吗。” “是是是。”他们忙不迭点头。 祁妙弯了弯眼睛,“那——前边儿那位白头发的姐姐,也是你们一起的?” 他们一怔,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月光下,女子长发如霜,面色清冷,瞳仁泛着浓郁的红。 见众人全都望向自己,她淡淡开口: “没用的东西。” 他们当场哐当跪下:“还请圣女恕罪!” 迦楼罗掀了掀眼皮,语气毫无波澜: “恕罪?好,杀了他们,我便饶恕你们。”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魔族陡然暴起,对着修仙界众人袭去。 黑气冲天而起,月光也被遮掩殆尽。 祁妙早有准备,一脚踹开还在瞎扑腾的梅李茂,对青珩道: “小心!他们是魔族!” 青珩拔剑御敌,惊愕:“魔族怎会出现在这儿?!” “恐怕是跟着修士混进来的。” 祁妙接连扔出剑诀砸翻面前的敌人,分了几分神盯着迦楼罗,且战且退,直到与青珩背靠背。 “这些魔族实力并不算强,甚至不如你我。”她沉声道,“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一开始就动手的原因。” “那个圣女,恐怕才是在场最难对付的,她若出手,咱们都逃不掉。” 青珩眼神凌厉,“我去同她打。” “不,她交给我。”祁妙语速飞快,“你和温潮生带着浩然门的傻子先跑,别忘了,在这里死了可就是真死了。” 青珩不同意,“你死了也是真的死了。” “不会,我可是有护身符的。”她笑了一声,足尖一点,飞向战圈之外的白发女子。 青珩下意识想抓她,手中抓了个空,堪堪触碰到半片衣角。 她咬牙,狠狠跺脚,“这人怎么每次都这样!” 温潮生一剑击退包围上来的魔族,顺手揪住两个乱跑的浩然门修士: “行了,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估计咱俩都挂了她都不会有事,人家打过的架没准比我们吃过的盐都多,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青珩认真道:“不管她是谁,只要受了伤,一样会死。” 温潮生微不可查一怔,打趣道:“平常没看出来啊,你和她感情这么深?” 青珩没说话,握紧了剑,再度冲进魔族的包围圈,救出一名娃娃脸少年,扬手扔到温潮生脚下,高声道: “把这群傻子送回外面去,告诉外面的人,这里都发生了什么!” 温潮生立即应好,麻利翻出少年的身份牌,用力捏碎。 没有任何反应。 他拿出通灵石,同样没有任何动静。 “不对劲!”温潮生急道,“我们和外面的联系被切断了!” 青珩刚要接话,蓦地,众人脚下亮起无数光线。 那些光线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随后,天边降下火红色的光幕,如同倒扣的海碗,笼罩住整个归墟之境。 大地开裂,滚滚岩浆倾泻而出,温度极速升高。 万兽奔逃中,尚且留在秘境中的所有修士同时抬头,目光惊恐。 “这是要……以天地为炉,炼化众生。”青珩喃喃道,脸色无比难看,“果然是魔族,歹毒。” “你真以为我在归墟这几日,什么都没做?” 那边,迦楼罗满脸愉悦,望向对面的祁妙: “炼生阵已成,除我之外无人可解,今夜,修仙界年轻一代中的天赋顶尖者,都将葬送在归墟。” 她指尖轻飘飘一指:“包括你。” 没有趁手的剑,祁妙在储物袋里找着狼牙棒,头也不抬的敷衍道: “哦,我好害怕啊。” 迦楼罗梗了梗,继续道: “当初你们封印吾主,致使我魔域式微到如此地步,如今,我也要让你们修仙界,尝尝这番滋味!” 祁妙觉得她的逻辑不太对,终于抽空看她一眼,提醒道: “既然是魔尊被封印,那你也应该找对应的那几个大佬报复啊,弄死我们这些小年轻算什么?欺软怕硬?” 迦楼罗冷笑连连,“我要杀光你们,让整个修仙界断层!让所有绝学与剑法都后继无人!” 祁妙:“……” “如果是为了这个的话,那你可能要失望了。” 她好心提醒道: “现在我们修仙界的那些道君仙子们,有一半都在沉迷谈恋爱,动不动就三世纠葛,而且一个比一个能生,一胎双宝都是基操。 娃也一个比一个聪明,年仅三岁,就上能助攻下能打狗,背地里通常兼职做杀手,并且还暗中掌握了整个修仙界的经济命脉。 最重要的是,他们天赋也贼牛逼,个个将来都是绝世剑仙,或者其他什么专业的仙,反正很牛逼就对了。” “你现在把我们杀了,我们死了以后不出几年,位置就会被他们补上去,你杀也白杀。” 迦楼罗:“……” “你们修仙界的人,”她难以理解,“都这么闲得慌吗?” 祁妙道:“嗐,那你是还没见到另一半的人。” 她热心科普道: “据统计,修仙界平均每年都有大批仙君一夜白头,数不清的仙子在跳城楼、跳悬崖、跳各种禁止游泳的特殊用途水源。” “这就是剩下的另一半。” 听完她的话,迦楼罗的尾音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们是得了什么人传人的疾病吗?” 祁妙惆怅:“病名为爱。” 迦楼罗:“……” “总之,我劝你再等等,”祁妙苦口婆心道,“照这个趋势下去,没准儿再过个几百上千年,修仙界就会被这群人整无了。” “或者被终于忍不下去的某些人,一拳给打爆。” 祁妙用力挥了挥拳头,亢奋道:“到时候就是你们魔族的天下了啊!” 迦楼罗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两眼跟着亮了起来,很快又用力摇摇头,怒道: “不对,你休想动摇我的心志!” 祁妙耸耸肩,“我只是就事论事。” 迦楼罗右手一甩,从虚空中抽出一条红色长鞭,厉声道: “住口!今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要杀了你们!” 祁妙也恰好找到了自己的狼牙棒,笑眯眯道: “巧了,很多人都想杀我,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迦楼罗多看了她的储物袋一眼,脸上闪过几分了然,“婆娑匙在你手里?交出来,我可留你全尸。” 祁妙眸光微动。 魔族的圣女,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总不会是什么好事。 “先打赢我再说。”她活动了下脖颈,“没准等会儿哭着求人留全尸的那个,是你呢?” 迦楼罗面沉如水,手中长鞭倏尔化作巨蟒,张开利齿朝她咬了过来。 强大的压迫感兜头压下,祁妙不敢轻敌,使出全部力气抵挡,双方甫一接触,她的手腕便控制不住的发颤。 僵持中,蛇尾缠上她的下半身,骤然收紧,企图绞碎她的腿骨。 丝丝缕缕的魔气渗进皮肤,一点点钻入骨骼,噬咬着周身灵脉,疼痛如潮水袭来。 她脸色登时惨白如纸,冷汗湿透了后背。 “放弃吧。” 迦楼罗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将婆娑匙交给我,你便不用受这番苦楚。” 祁妙吐了口瘀血,黑润润的眸子依旧亮,仿佛完全没受到身体的影响,脆声道: “然后舒舒服服去死,是吧?” 迦楼罗眉头微皱,旋即轻嗤:“死在我的手上,对你来说,是恩赐。” ……这发言,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呢? 祁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艰难抽出手,用力给了面前龇牙的蛇头一个大嘴巴子。 去你娘的恩赐。 “啪——!” 它飞出去五米远。 迦楼罗眼里闪过几分不可置信。 她的伴生魔物,就这么被扇飞了?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咚”的一声,后脑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她眼前一黑,捂住头转身。 身后是不知何时出现的祁妙,对她笑的无辜。 她的视线落到对方手中的狼牙棒上,摸摸自己的后脑勺,眼睁睁看着那根狼牙棒断成两截。 迦楼罗:“……” 这人真的是剑修吗? 为什么她背后敲人闷棍的手法,会这么熟练??? 见了鬼了! 对面,祁妙扔了报废的狼牙棒,有些惋惜: “早知道下手轻点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这么趁手的,嗐。” 这是什么? 这是挑衅。 “……很好。”迦楼罗嗓音颤抖,“你成功的惹怒我了!” 说完,她双臂猛地伸展,凝出庞大到恐怖的魔能,化作无数铁索,铺天盖地的涌向祁妙,所到之处,连虚空都为之破碎。 祁妙知道,凭借自己目前的实力,硬抗就是找死。 还是得麻烦他出手了吗? 她叹口气,去拔发间银簪。 谁料刚抬起手,这片天地却陡然一静。 下一刻,远处的不周山轰然炸开。 崩裂的山石中,一抹耀眼到极致的光芒亮起,恍若太阳坠入尘世。 龙吟般的剑啸响彻整个归墟。 无数人为之胆寒。 “这是……” 祁妙瞳孔一缩,失声叫道: “碧落?!” 仿佛得到召唤一般,几乎在魔能袭向她的同一时间,那抹光芒飞到了她的面前,速度快的如同流星划过。 “轰——!!!” 剑光与魔能撞在一处,冲击波有如风樯阵马,向四周绵延数千里,掀飞无数古树灵兽。 迦楼罗喷出一口鲜血,从空中坠落。 祁妙站在碧落剑后,安然无恙。 她慢慢握住剑柄,仔细打量着上面的每一处细节,恍如隔世。 “你怎么会在这儿啊?”她热泪盈眶,“我到处找你找不着,还以为你被人偷去当废铁卖了。” 当初她以为自己到点该下线了,不想把宝贝本命剑留给别人,特意藏在杏枝山,没想到兜兜转转,却在归墟找到了它。 果然,该是她的就是她的,谁也抢不走! 碧落剑嗡鸣几声,晃晃剑身,似在安慰主人。 祁妙抱着它一顿狂蹭:“我的金手指回来了。” 她花了几百万灵石打造的大宝剑,终于回来了! 地上,温潮生好不容易把青珩从土里拔出来,两个人一起对着天上那把剑发愣。 “那,是万仙盟这次的彩头?”温潮生喃喃,“好厉害。” 青珩不确定道:“这至少是仙器吧?感觉不像寻常灵器。” “气势比我师尊的扶光剑还强,仙器没跑了。”温潮生满眼艳羡,“居然还主动认她为主,祁妙这趟赚大发了。” 青珩唇畔也沁出一点笑意。 祁妙表达完失而复得的狂喜后,没忘记还有个迦楼罗,立刻整理好心情,剑指对方咽喉: “把这个破阵法解开。” 迦楼罗摇摇晃晃站起身,猩红双瞳染上一层阴翳,“一把剑而已,你真以为,能敌得过我?” “忘了说,”她露出白森森的牙,慢条斯理舔了舔嘴角血迹,“三尺以内,我无敌。” 祁妙眼神一凛,扭头对众人招呼道: “大家快退到三尺之外!” “刷刷刷——” 迦楼罗三尺内瞬间空无一人。 她:“……” 祁妙远程操控着碧落剑,继续抵住她咽喉,“好了,现在无敌buff没了,你可以解开阵法了吗?” 迦楼罗气得浑身发抖,眼眶居然跟着红了,骂道: “你卑鄙!” “这位圣女阁下,”祁妙丝毫不为所动,“麻烦搞清楚,是你,要先杀我们的。” 迦楼罗哭着哭着,却突然弯起嘴角,抬头对她粲然一笑: “那我拿出这一招,你又如何应对呢?” 祁妙猜到什么,脸色一变,霍然回头。 十几步开外,小腿粗的大蛇无声游至青珩身后,张开血盆大口,闪电般咬向她脆弱脖颈。 青珩似有所觉,可已来不及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身边蓦地传来巨大推力。 青珩奋力扭头,看见少年决然的脸。 她胸腔里的心脏猝然一窒。 “……温潮生!” “小师姐!” 两道惊呼同时响起。 好在,那蛇并没有伤及温潮生的性命,只拿尖利獠牙抵住他喉咙,裹着他游到迦楼罗身侧。 “现在,我们双方筹码持平了。”迦楼罗摸摸蟒蛇的脑袋,“我无所谓生死,可你的这位朋友还年轻,如果就这么葬身蛇腹,未免有些可惜吧?” 她眼角眉梢都是狠色: “他看似在我手里,可其实这条性命,只在你一念之间。” 祁妙拦住想冲上去的青珩,望着脸色苍白的温潮生,问迦楼罗: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要的东西是婆娑匙?” 迦楼罗优雅颔首,“聪明。” “好,我给你。”祁妙干脆的拿出婆娑匙,“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你先把东西给我,我再放他。”迦楼罗道,“不然我可不确定,我的宠物会对你朋友做些什么。” 说着,大蛇的獠牙威胁性的往下压了压。 温潮生吓地连唇色都白了,虽没说话,但一切已在不言中。 祁妙没怎么纠结,点头答应: “好。” “不过,”她又道,“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样,否则,我会让你拿到东西也没机会用。” 迦楼罗微笑:“那是自然,我们魔族可不像你们人族,向来讲信用。” 祁妙手一扬,将婆娑匙扔到了她面前,“放人。” 迦楼罗隔空勾起它,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眼神奇异,低语: “这,就是解开封印的钥匙吗?” “看够了没?赶紧放人。”祁妙不耐。 迦楼罗反手收好,笑意更深: “这就放。” 说完,她对大蛇使了个眼色。 大蛇裹着温潮生慢悠悠游向几人。 祁妙快步上前接应,强行将温潮生从它嘴里扯了出来。 刚松了口气,猝不及防之下,大蛇重新化为长鞭,疾风与碎空声一同出现。 祁妙早料到她会来这一手,刚要回身抵挡,青珩突然从斜刺里冲出来,挡在她面前。 她立即反应过来,用力握住青珩双臂,硬生生与她换了个身位。 “啪——!” 凝聚了魔物所有力量的一鞭落下。 将将接触她后背的刹那,风声停滞,时间暂停。 紫色魔息争先恐后从少女的身体中涌出,不过眨眼间,便压制了这片天地中的所有魔气。 红色魔蟒来不及惨叫,一寸寸湮灭成灰,在地面落下斑驳的剪影。 万籁俱寂中,男子低沉的嗓音悠悠传来,似乎穿过了万水千山,带着一点儿空旷回响: “迦楼罗。” 停了停,他竟笑了一声,笑声好似砂纸磨过耳膜,令听者不寒而栗: “你想死吗?” 这个气息…… 迦楼罗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她没有任何犹豫,“噗通”跪下,半是狂喜半是恐惧,凄声道: “尊主!” “本座在问你,”玄渡语声中笑意渐浓,“想不想死。” 他格外仁慈:“留你全尸。” 闻言,迦楼罗身形剧烈颤抖,像是即将飘落枝头的枯叶,风稍大点就会碎成一堆残屑。 她艰难出声: “尊主,属下究竟做错了什么?还请尊主明示!” 闷热的空气中,男人缓缓收了笑,语气平静如水,没什么起伏。 他道: “你不该动她。” 这里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她不行。 唯独祁妙,不行。 她的命只属于他。 谁也不许动。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31 13:36:17~2023-06-01 15: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玖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大招前摇过长的后果 ◎没办法,哥就是这么迷人◎ “这是怎么了?” 魔气散去, 大片大片的月光洒下,地缝合拢,岩浆消失。 归墟之中恢复平静, 若不是战斗痕迹还在,便真的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匆匆赶来的修士们满脸迷茫, “炼生阵为何解开了?” 温潮生与青珩也面面相觑,“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迦楼罗怎么不见了?” 两人不约而同望向前方的少女。 祁妙浑然不觉,只蹲在地上, 低垂着眼。 在她面前,躺着一只白色小鸟, 气息萎靡虚弱到极致。 迦楼罗突然消失, 多半是因为那位前辈。 可这鸟又是哪儿来的? 被她误伤了从天上掉下来的? 她提溜起它已经开始僵硬的翅膀尖, 感应到对方急速消逝的生命力, 估摸着再过几秒就会彻底挂掉,忙从储物袋找出兰莳送的千年冰莲灵液,滴了一滴在它喙边。 小鸟抖了抖毛, 颤巍巍的睁开一条缝,露出红宝石般的眸子。 看清祁妙的脸后,它猛地蹬了蹬爪子, 两眼一翻, 又晕了过去。 祁妙:“……” 她幽幽问青珩:“我有那么可怕吗。” 鸟见了都能吓晕。 青珩:“这话我很难接。” 祁妙顺手把鸟揣进袖子里,抬手打断:“好了你不用接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温潮生一步步退到两人身旁, “劳烦二位抬头看看。” 祁妙应声抬头, 登时也是头皮一麻。 “刷——” 数百张人脸齐齐转向她, 四周挤得水泄不通。 虽人多, 却谁也没有说话, 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整个归墟中剩下的所有修士, 都聚在了这里。 其中不乏被她打劫过的。 感应到几股浓烈的杀气,祁妙咽了口口水,“各位,事情已经解决,不如,就这么散了?” “先把这些魔族处置了。”一少年阔步走出人群,并不买账,朗声道,“然后,再好好清算你我之间的恩怨。” “对,没错,我可记得清清楚楚,这位凌云宗的道友,都做了些什么。” “妖女!把我的十万灵石还回来!” 不知内情的其他修士纷纷询问,很快就被热心人士科普完事情经过,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异样。 祁妙反而乐了: “说好了十万灵石买命钱,不愿给的可以和那几位道友一样选择留下,怎么,如今脱了险又后悔了,嚷嚷着让我还回去?诸位,过河拆桥也不是这个拆法吧?” 最初出声的人涨红了脸:“分明是你故意胁迫我等!” 祁妙懒得和这群人讲道理,碧落剑一挥,凌厉剑气纵横而出,轻轻松松削平一座山尖。 “要清算是吧?行,咱们清算。”她勾唇,“谁先上?我奉陪到底。” 对不起,有金手指在,她谁也不虚。 她要打十个! 对面的修士本应那把剑而忌惮犹豫,听到她的挑衅后怒极反笑,向后一招手,狰狞道: “兄弟们,一起上!给她点颜色瞧瞧!” 霎时间,剑修御剑,符修画符,音修奏乐,锤修抡锤,以及其他专业修士同时放大。 场面顿时五光十色五彩缤纷五谷丰登。 可等烟尘散去后,原地早没了祁妙三人的身影。 只有地上,被人用剑刻下了深深的一行字—— 【大招前摇过长,先吃饭去了,改日再战。】 众人:“……” “她在羞辱谁?” “她在羞辱我们,所有人,每个人,全部人。” 此刻,在场修士的目标空前一致,团魂在心中熊熊燃烧: “我等与凌云妖女誓不罢休!” 另一边。 几道剑光迅疾闪过天际,留下一道云痕。 祁妙哼哧哼哧在前,青珩与温潮生勉强追上,跟在身后。 “不是,我们就这么跑了?”温潮生不可置信,“你的自信呢?哪儿去了?” 祁妙头也不回,“那你去一挑个几百试试。” 温潮生恨铁不成钢:“你的大宝剑呢?真是白瞎了。” 祁妙:“你懂个屁。” 碧落剑威力巨大,一个控制不好就弄死他们了,虽说比赛中可以死人是公认的规则,但杀完他们出去之后,她多半又得被整个修仙界追杀。 何必呢,这么来来回回的折腾。 “啊对对对,我什么都不懂,我不发表意见了可以吗。”温潮生不客气道,“现在去的是哪里我总能问问吧?” 祁妙惆怅:“浮□□。” 温潮生高声道:“什么洞?风太大我听不清!” 祁妙重复道:“浮、玉、洞,听清楚了吗?” “去那儿干嘛?”他奇道。 “废话,不周山都炸了,风玄草指定也没希望了。不过还好,我之前在地图上看到那儿也长了几株。” 祁妙握拳,胸有成竹,“我就不信了,我会这么点儿背!” …… “跑了三个地方都凑不出一株草来,像话吗?” 浮□□中,祁妙对着石壁上的草桩桩两眼发直,神情仿佛在梦游。 温潮生有心奚落几句,话到嘴边,他看了看青珩,突然用力咳嗽一声,假惺惺的安慰道: “没关系的小师妹,常言道,爱笑的女孩运气都不会差,你多笑笑,没准儿就不会这么背了,来,跟我一起扬起嘴角,踮起脚尖……” 祁妙气得胸腔急促起伏,用力一指洞口,狞笑: “你给我滚出克!否则我三天之内鲨了你。” 温潮生悻悻地走了。 青珩收回视线,细细打量面前石壁,半晌,下了断定: “有打斗痕迹,还很新。” 祁妙眼里又亮起一点光来:“所以是近期被人采了?” 东西只要不是云梦泽那个几十年前的不明人士,而是在这批修士手里的话,她放出消息重金求购,还是有希望的。 “这儿有字。”青珩倏地蹲下,对她指了指角落,“我看不太清上面写的什么,你来试试。” 于是,祁妙也跟着蹲下,两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一起,仔细辨认了好一会儿那行鬼爬似的字,磕磕绊绊念出声: “兰、庭、生、到、此、一……游?” 祁妙尾调不受控制的拔高,“兰庭生?!” 这家伙不是炼生发丹的时候被炸死了吗? 咋地,诈尸了??? “这个人,”青珩皱眉道,“不是兰莳仙子的父亲吗?据闻早已羽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祁妙霍然站起身,“找到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这一带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人。”青珩道,“看这打斗痕迹,他估计是被人强行抓走的,对方修为高深,他连抵抗都没能抵抗几招,就败了。” 祁妙一怔。 电光火石间,脑海中浮现刚醒时豆豆说的话。 ——“小兰偷东西逃跑,主人去抓他了,过两天才能回来。” 要死,这个小兰,该不会就是兰庭生吧? 整个归墟里,能轻而易举制服他的,除了自己,貌似就真的只剩一个人。 灵泽。 祁妙双头用力揉按太阳穴,生无可恋:“走吧,回精灵城。” 青珩也没料到是这个结果,诧异道: “我们才刚跑出来多久,又要回去了?” 祁妙无奈:“兰庭生在那儿,他手上拿着风玄草,我必须得找到他。” “那就走吧。”青珩没有多问,阔步昂首走出山洞,不忘轻踢了脚坐在路边的温潮生,“走了。” 温潮生笑嘻嘻转过身,吐掉嘴里叼着的茅草,手腕一晃,掌心多了一朵娇艳的野蔷薇,花瓣上还悬了两滴露珠,晶莹剔透。 青珩愣了愣,有些不太自然的别过脸,耳根微红: “给我的?” 温潮生满脸不解,抬手把蔷薇往自己发髻上一别,“不是啊,我只是给你看一下而已。” 他美滋滋地晃着脑袋,全方位无死角的展示了一边,如同孔雀开屏: “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朵六瓣的,怎么样怎么样,别致不?” 青珩:“。” 青珩:“呵呵。” 她转身的同时不忘再给了他一脚。 这一次用了十成力。 温潮生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正好砸在刚走出来的祁妙面前。 “砰——” 尘土飞扬。 她抬手扇了扇灰,俯下身,仔细端详着他头顶那朵和他一样,快要散架的花,啧啧赞道: “哟,你这够别致的啊。” 温潮生颤颤巍巍抬起头,半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承认吧,你也觉得我戴起来很帅,没办法,哥就是这么迷人。” 祁妙:“……yue。” 她远远绕过他走到青珩身边,疑惑道: “小师姐,为什么有的人明明那么普通,却又能这样自信?” 青珩冷笑:“这也不失为一种天赋。” 温潮生把脸默默埋进土里。 谢谢,有被内涵到。 * 精灵城。 铺满金子的房间里,年轻男子负手而立,白衣胜雪,容色如玉,眉间浮着一抹淡淡的愁绪。 “主人。” 身边的豆豆扑闪着小翅膀,沮丧道,“殿下她走了,你不能和她成婚了。” 灵泽莞尔,摸摸她的小脑袋:“无事,她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呀?”豆豆好奇。 灵泽目光移向窗外,昆仑树随风而动,叶片沙沙作响。 数不清的藤蔓上,吊着一个又一个茧房,笨重粗大,如同母亲的子宫,正孕育着一条鲜活的生命。 他收回视线,唇边笑意温柔,“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在这里好好等她,别让她找不到我们。” 豆豆并不理解: “那我们为什么不能主动找她?就这么一直等下去嘛?” “对,就这么一直等着。” 灵泽的声音多了半分涩意,“哪儿也不要去。” 她是这样告诉他的。 而他已经这样等了一万多年。 如同当初他对她所承诺的那样,安心留在这里,一步也不曾离开。 到如今,等待已经成了镌刻入骨髓的宿命。 改不掉,忘不了,避不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1 15:00:20~2023-06-02 21:00: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敌修仙,法力无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第 65 章 ◎包办婚姻是没有好结果的!◎ 一路火急火燎的御剑飞行, 祁妙终于赶在交流会结束的前一天抵达精灵城。 奇怪的是,路上竟然没有遇见半个修士。 更奇怪的是,就连精灵城的氛围, 也十分诡异。 三人偷偷摸摸缩在蘑菇屋后,只探出半个脑袋, 目光所及之处,却没有半只精灵的影子。 “他们人呢?”温潮生头顶了片芭蕉叶,鬼鬼祟祟的左右张望, “怎么都不见了?” 祁妙嫌他阻了自己的视线,一巴掌将他赶开, “让一让。” “莫非是出什么事了?”她对青珩道, “我去昆仑树那里看看, 你们在这里等我。” “一起去。”青珩起身。 祁妙正要拒绝, 又听她认真道:“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她蓦地笑了,“小师姐这是什么话,你从来没拖过谁的后腿, 一起去就是了。” 青珩紧绷的脸舒缓了些,与她相携而去。 温潮生十分自觉的跟上,在心中小声碎碎念道: “嘿嘿, 我也没拖过后腿, 四舍五入一下,我们这个团队是整整齐齐的一家人, 再四舍五入一下, 我和青珩师妹就是一家人。” “甚好甚好~” 几人走了约摸半柱香的时间, 终于见到昆仑树巨大的身躯。 令人没想到的是, 树上热闹极了。 巨大的树干上全是精灵, 树屋里也满满当当, 喧闹声直入云霄。 似乎全城的精灵都来了这里。 怪不得街上没人。 祁妙刚在树下站定,几根树藤便在她面前扭成了麻花。 ……怎么狗里狗气的。 下一秒,一只碧绿的小精灵从天而降,惊喜道: “你回来啦!” 毕竟走之前干了票大的,祁妙有些心虚,“你在等我啊?” 豆豆摇头,兴奋道:“不是我在等你,是我们主人在等你!” 她迫不及待的拉着祁妙上树,“快快快,跟我去见主人。” “等等等等,”祁妙脚刹,“我还有朋友!” 豆豆这才注意到,她并非独自一人。 “那就同去。”她抽出另一只手逮住青珩,三人一同踏上树藤编出的小平台,眉飞色舞道,“正好一起吃席。” 吃席? “吃谁的席?”祁妙好奇。 “吃你的席。”豆豆神采飞扬。 祁妙:“……我虽放走了那些人,也罪不至死吧?” 豆豆忙解释道:“没没没,你误会了,我说的是你和我们主人大婚的婚宴,你看,所有精灵都来昆仑树为你们布置现场了。” “咳咳咳——!” 祁妙猛地呛咳几声,青珩也瞪大眼,一叠声问道: “什么宴???” 豆豆:“婚宴。” 青珩:“和谁的?” 豆豆:“我们主人。” 青珩:“和你们主人的什么?” 豆豆:“……” 她扭头,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偷偷问祁妙: “你朋友是不是耳朵有问题?” “婚宴啥的先放一放。”祁妙按住即将暴走的青珩,侧面打听道:“你之前说的那个小兰,他全名可是叫兰庭生?” “不知道啊。”豆豆茫然,“他是主人捡回来的奴隶,大家都叫他小兰,没人叫过他本名。” 祁妙换了个问法,“你们城主抓到他了吗?” “那是当然。”豆豆骄傲道,“世界上没人打得过我们主人。” “啊对对对,你们主人最厉害。”祁妙很有眼色的恭维道,“简直是惊为天人。” 青珩:“……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无所谓,气氛到了就行。”祁妙乐呵呵回了一句,紧接着又问道,“豆豆,你知道小兰他偷的是什么东西吗?” 豆豆骗着脑袋回忆了一会儿,不确定道,“我好像听主人说过,那是个炉子,叫什么神农鼎,专门用来炼药的。” 一听被盗物品是这个用途,祁妙心里立时便有了数。 肯定是兰庭生没跑了。 在秘境里当奴隶都没忘了自己的老本行,他真的,她哭死。 说话间,树藤稳稳上升,一路所见,枝桠上果然都系着大红绸带,连绵不断,乍一看去,仿佛是昆仑树开了满枝的花。 “那是主人特意让我们布置的。” 豆豆吐槽道: “本来按照精灵城的规矩,成婚是要用白绸带的,他说那个颜色不吉利,让我们按照你们外面的规矩来,我却看不出区别,感觉都一样。” 祁妙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委婉道:“……确实不太吉利。” 满树的白绸带,跟坟茔上的招魂幡似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出嫁,是出殡。 “嗨呀,反正你们觉得高兴就好。”豆豆复又雀跃起来,絮叨道:“我都安排好了,你们婚后先别急着抱崽,先到处去玩一玩,然后在……” 祁妙越听脸色越扭曲,忍不住打断道:“那个,其实我还没见过你们主人。” “你等一下就能见到啦。”豆豆摇头晃脑,“不着急不着急。”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打算嫁给他。”祁妙再三强调,“也不打算抱崽,包办婚姻不会有好结果的。” 豆豆完全不在乎,“这没事,等你见了他以后,你就会想要嫁给他了,至于结果,主人他不是木系精灵,本来就结不出果。” 祁妙:“……” 小朋友,究竟是谁给你的自信? 头上长角脸上长鳞身体还细长细长的城主吗? 很快,树藤将几人送上了昆仑树的最顶层。 这里没有下面的嘈杂,很是幽静。 “好啦,前面是主人的屋子啦,他在里面等你呢,不过只能你自己过去哦。”豆豆嘱咐道,“见了主人要问好,不能没有礼貌。” 祁妙点头如捣蒜:“好的好的。” “你和温潮生在这里等着我,我去会会那个精灵城城主。”她对旁边的青珩交待一声。 末了,又不太放心的想要单独叮嘱温潮生一句。他这人太不让人省心,这次交流会马上就要结束了,眼看进了决赛圈,按照规则来说,只要苟住就行。 他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 一回头,青珩身后空空如也。 “?” “温潮生呢?怎么没在你身后?”她惊了。 青珩茫然:“他不是一直跟在你身后的吗?” 两人同时沉默下去。 “他不会……还没上来吧?” 昆仑树下。 玄衣修士站在原地,背影如霜雪般寂寞。 他试探着伸手碰了碰面前的树藤。 “啪——” 树藤不耐烦地拍开他的爪子,顺便抽了一记手背。 温潮生仰起头,对着遮天蔽日的树冠抽泣一声,眼里有八分悲伤四分彷徨五分疲惫: “我只差一步,就一步。” “转眼间,我们已是咫尺天涯。” “叹奈何,叹奈何……” 强行煽完乱七八糟的情,他擦了擦眼睛,吹吹发红的手背,又拉住树藤,讨好道: “大哥行个方便,我和刚才那几人是一起的,真的。” 他本是病急乱投医,谁知,树藤还真的犹豫了一下,没再抽他。 温潮生:有戏!!! 他再接再厉,只差声泪俱下: “不瞒你说,我和她们是家人般的关系,她们肯定早就发现我不在了,一路都在着急害怕恐慌不安!我得尽快去找到她们才行啊!” 闻言,树藤迟疑了许久,终是不情不愿的将他拦腰一卷。 随后上下晃动,粗暴的试了试手感。 满心欢喜等着坐升降梯的温潮生:? 等等,这上树方式,怎么和之前的她们不一样?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树藤用力向上一甩,失重感猝然袭来。 “砰”地一声,他随机插在某个树杈子上,震了漫天落叶。 “见了鬼了。”他□□着拔出自己的头,扶着闪到的腰站起来,冲底下呸了一声,咬牙切齿: “这个精灵城是不是专克我啊,前面敲后脑勺把我关树笼子不说,现在为什么连根破藤子都欺负我?我这么英俊帅气又风度翩翩,它居然用扔的???” “啪——” 一根树藤探出叶丛,快准狠的抽了他一鞭子,在空中扭成一行字: “我听得见。” 温潮生:“……” 他捂住肿得老高的半张脸,沉默两秒,突然哈哈一笑,目露肯定之色: “不愧是万年大树的藤,气质出尘脱俗不说,性格更是平易近人,连对待我这样的小辈也亲切非常呢,晚辈心生佩服,日后定为藤前辈浇水施肥,以报上树之恩!” 树藤扭出两个字:“呵呵。” 温潮生不动声色往后退了几步,又退了几步,直到退出它抽人的范围,这才把提着的心放下。 他怯怯道:“那藤前辈,没事的话,小的就先走了?” “慢着。”那根藤弯出一行字,“你不是要报答我吗?现在就可以。” “现在吗?”温潮生左右看看,很是为难,“晚辈赶时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哈。” 树藤飞快打字:“就这次,我要你去帮我办一件事。” “办事?”温潮生警惕的拢了拢衣襟,义正言辞,“触碰底线的事我可不干啊,虽然我知道自己的魅力有多大,但这并不是可以被利用的点!” 树藤:“。。。。。。” “六个圆圈?”温潮生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树藤:“无语的意思。” 温潮生:“……” 树藤:“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温潮生:“比你的无语小一点的意思。” 树藤忍住抽他的冲动,再度打字:“看看你的身后。” 温潮生试探着回头。 这里是昆仑树的中层角落,除了鲜艳夺目的红绸带之外,叶丛空隙里,还悬挂着一个又一个蚕茧,白白胖胖,约有半人高。 他提气跃起,碰了碰其中一个,惊奇道: “有温度。” 看来还是活的。 “这是什么动物的茧?”他问树藤,“精灵城特有的超大号扑棱蛾子吗?” 树藤:“那是在婚宴上用来给大家助兴的。” 温潮生“哇”了一声。 在婚宴上的祝福声里同时放飞这么多扑棱蛾子,确实有点子浪漫。 看来这群小精灵还挺纯真可爱的呢~ 树藤继续写道:“里面是和你一样的人族,会在婚宴上被城主砍掉头颅,大概率是串起来当风铃,或者发下去当球踢。” 温潮生:“。” 《纯真》《可爱》X 《手工达人》《蹴鞠健儿》√ 他撤回上面的话。 “怎么可以这样?!”温潮生瞳孔地震,“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杀这些人?” 树藤:“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它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受到刺激一般在空中狂舞,空爆声接连响起,震耳欲聋。 温潮生不得不捂住耳朵,瑟瑟发抖。 好一会儿,它才平静下来,再次拼出字:“你们人族可以联手杀掉我们的主人,我们为何不能向你们复仇?” 温潮生看得云里雾里,“什么主人,什么复仇?我一样都不明白,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树藤静了静,才慢慢弯起藤身,凑出一行字。 “我们的主人,是昆仑山最后一任山主。” 温潮生思索许久,才在记忆的一角找到那个陌生的名字。 他怔住,随后失声道: “白曦?!” “你来了。” 甫一踏进木屋,祁妙还没来得及打量室内布局,不远处便传来一声轻唤。 嗓音温醇,语气柔和若春水,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她循声看去,屋中悬着的纱幔如同蝉翼,轻薄到半透明,影影绰绰的映出一个人的剪影。 看身形,应当是个年轻男子。 不知为何,祁妙没由来的放松,仿佛见到故友,全然没有半分初次见面的局促与忐忑。 “我来了。”她笑着答道,又随口问了一句,“听说你一直在等我?” 对方停顿了良久,方才低声道: “是的。” 纱幔微动,探出一只修长如玉的手,微微向上一勾,露出来人半张脸,如同朗月入怀,濯濯春柳。 祁妙呼吸一窒。 原来她没用错成语。 果然是……惊为天人。 在她的怔愣中,灵泽对她弯唇一笑: “距今为止,我已经等了你一万四千三百年。” 他润泽黑眸中闪着细碎的光: “主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2 21:00:11~2023-06-03 23:54: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求神女垂怜 ◎能收保护费吗?◎ 传说中的精灵城城主头上没有长角, 脸上也没有生鳞,更不是细长条。 恰恰相反,他是一只长相很人族的蛟。甚至比绝大部分的人族都要好看, 气质温和无害,天然的让人想要信任。 祁妙为之前对他的恶意揣测忏悔两秒, 然后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叫我主人?”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可这小伙子看上去浓眉大眼的,也不像是有那种癖好的人啊…… 灵泽伸手示意她落座,抬手为她倒上满满一杯灵泉, 方才温声道: “在一万多年之前,我还是一条小蛇的时候, 你就是我的主人了。” 祁妙摇头:“你认错人了, 我连猫猫狗狗都没养过, 还有, 关于你提到的一万多年前,很抱歉的是,那时候我压根儿还不存在。” 灵泽也摇头, 目光落寞,“你只是不记得了。” 祁妙尝了一口灵泉,只觉得舌尖沁甜, 满口生香, 滋味很是不错。 她仰头一气喝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次没急着喝, 把玩着手中木头雕刻而成的茶杯, 估摸着这事儿一时半会儿掰扯不清楚, 干脆直奔主题: “你抓回来的那个奴隶小兰, 是否叫兰庭生?” 灵泽颔首:“是。” 祁妙不由得替他捏了把汗:“那他现在?” 不会已经因为偷东西被打死了吧? 灵泽仿佛看穿她心中所想, 安抚道:“他没事,我与他也算故交,不会要他的性命。” “故交?” 祁妙沉吟片刻,自顾自道: “按照时间线的推算,他应该是几十年前来的归墟,也就是说,你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和他相熟了?” 所以,归墟的入口其实早就被人找到了,只是一直没有公开,或者说,没有被现在的大众所知道。 “你们既然是故交,可为何,貌似关系并不好的样子?”她好奇道。 如果是朋友的话,应该不会让对方当奴隶的吧? “我与他认识,远在几十年之前。”灵泽的思绪随着窗外风声一同飘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接着道: “至于交恶,倒也算不上。” 他低眉一笑,眸光却没有半分温度,“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祁妙越听越迷惑,只得捡了最要紧的问他:“那他所追求的是什么?如何就与你不相同了?” 闻言,灵泽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声音很轻: “他想让你死,我却偏要你活,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之处。” “不可能。” 祁妙断然道,“我和兰庭生认识了几百年,他这个人品性怎么样,我心里有数。” 在多年的朋友与初次见面的陌生人里,她当然更愿意相信兰庭生,更何况,他对她也的确算得上是肝胆相照。 哪怕在最艰难的那段时期,他也没有放弃她这个朋友,该帮的忙一样不落全帮了。 说他想要弄死她,她是万万不信的。 “你和我说这些,究竟有什么目的?”祁妙沉声道。 “我想让你留下来。”灵泽指尖小心搭在她手背上,拉起一点袖子,浅浅的凉意在两人之间来回传递,很快染成一片温热。 他温润淡然的神情不在,眉间浮现几抹悲凉与决绝,“我想让你和我一同在这归墟中生活,再也不理会俗世的那些纷扰。” 祁妙皱眉,用力抽出自己手,索性摘下自己的面具,“我说了,我不是你的主人,你看清楚了,我长这样。” “转世后的外表会变,可魂魄的气息不会。”灵泽满脸执拗,“你曾是水族之主,想必现在,依然能命令某些高阶水族。” 听到这句话,祁妙心里一咯噔。 她不由得想起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当时那个什么海鲜王子,好像确实跟下了降头一样听她的话…… 而这件事除了他们俩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她控制不住的想下去,假如灵泽说的都是真的,那她,会是谁的转世? 一万多年以前的水族之主,貌似是—— 龙族。 祁妙眼皮跳了跳。 “我到底是不是在骗你,”灵泽理理衣襟,施施然起身,“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祁妙正要追问,门外却突然闯进一个人影,一路跑一路尖着嗓子叫道: “祁师妹小心!昆仑树全都告诉我了,这条蛟他心思歹毒的很,他要杀了归墟之境中的所有修士!咱们赶紧……” 剩下的话祁妙已听不清了。 眼前开始出现重影,头一阵阵发晕,她看着温潮生焦急的脸,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开口回话的力气。 是那杯水…… 她用尽最后的理智,看向满脸悲悯之色的灵泽。 他双唇微微翕动,无声对她道: “回到过去看看罢,看看那些人族,是怎样对待一心守护他们的……神女。” 她慢慢闭上眼,身子好似沉进了水中,飘飘悠悠,连同思绪也开始恍惚。 迷迷瞪瞪间,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 “后悔吗?” 还是和上次一样的话。 ……什么?到底后悔什么? 祁妙挣扎着想要醒来问清楚,眼皮却似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睁不开。 正较着劲,那声音又接着道:“待吾重临凡尘,你所爱着的那些世人,都将亡于神罚之下。” 他尾调上扬,无端带出几分戏谑: “白曦,这一次,似乎你救不了他们了。” * 修仙界最后一条小龙被送去了昆仑。 她将成为下一任的昆山之主。 她叫白曦。 离开所统治的海域时,白曦将将两百岁。这对大部分人族来说,都算漫长的一段时光,可在神族永恒的寿命中,所占之比微不足道。 她与幼儿无异。 抵达昆仑那日,修仙界所有人皆来朝拜,队伍一直延伸到她看不见的天际之外。 他们跪在地上,眼神狂热,虔诚唤她: “求神女垂怜。” 口号如山呼,她坐在昆仑树最粗壮的那根枝干上,低头看底下的人,神情懵懂。 牵她来这儿的师尊站在旁边,伸手摸摸她的头,耐心教导: “你是神兽后裔,生来便是神籍,因此占了此间八分气运,得享天道偏爱。但这世间的好处,往往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能力越大,责任便越大。 人族由神族所造,庇护他们,是你注定要承担的使命,此后的修行,万不可懈怠。” 白曦想了想,问道:“能收保护费吗?” 师尊:“……不能。” 白曦不高兴了,恹恹道:“我在海里的时候,那些鱼虾请我去保护它们或者报复别人,都是要给我交保护费的,你这样会坏了这行的规矩。” 说着,她爬起来就要离开,“我回去了,岸上不好玩。” 师尊扶额,无奈妥协,“行行行,我给你保护费,不过得等我死后。届时,我的所有灵石,以及整个昆仑山,连带着山上的弟子,都归你。只要你能当好神女保护世人,如何?” 白曦问:“什么是灵石?” 他拿出一颗亮晶晶的石头,“就是这个。” 白曦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 这颗石头,比她在海底收藏的所有珍珠贝壳都要好看! 这个神女她做定了! 于是,仍旧懵懂的白曦,郑重对他承诺: “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们,你记得早点死。” 师尊失笑:“那光保护可不够,你还要爱他们。” 爱? 白曦不明白这个字的含义,却循着神族血脉中最原始的本能点头。 “好,我爱他们。” 她向来说话算话,此后的几千年,果然在学着如何做一名合格的神女,从不曾懈怠。 她对众生一视同仁,不论是上山砍柴的樵夫,还是锦衣玉食的达官显贵,亦或是摔下树的一只雏鸟,皆会施以援手。 她大开昆山之门,广收弟子,不论修为深浅,也不分天赋高低,皆可拜入座下。 至此,所有修士心悦诚服,皆奉昆仑为尊,听命于昆仑仙山。 凡尘的人们为她建祠立庙,日夜香火不断,昆山神女的名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时,她似乎成了真正的神明。 时光荏苒,当初带她来昆仑,为她传道授惑的师尊开始老去。 他将在箱底压了一辈子的昆山玉交予她,满脸慎重,“这件神器事关天下人,切记要道心坚定,勿受其扰。” 白曦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扰的,这件神器虽名头大,可说到底,不过是个死物。 然后,当晚她照常打坐时,昆山玉中钻出了一个人影。 来者白衣墨发,眉目昳丽。 耳垂上一粒朱砂小痣鲜红如血。 朦胧轻烟散去,年轻男子俯身凑近她,几乎触上她的鼻尖。 她不闪不避,学着他的样子打量对方。 蓦地,他弧度优美的眼眸微微弯起,低笑: “瞧瞧吾发现了什么,看管吾的人,现在换成了个胆大的小神女。” 白曦歪头问他:“你是神器的器灵吗?” 这句话不知哪里不对,他忽然大声笑起来,好一会儿才回道: “我?我当然不是器灵。” “那你是什么?” “小神女,我同你一样,也是神族。” 白曦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他道: “不过,我可不是什么好神明,否则也不会被封印在昆山玉中这么多年。” 白曦迟疑着问道:“你是犯了什么错?” 他勾唇,懒懒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白曦撇嘴,“那你叫什么名字?” 室内沉默良久,久到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捏起她的下巴,眉梢危险的挑起,好似威胁般,一字一顿道: “记住了,我叫惊墨。” 从那一日起,这个叫惊墨的神开始不厌其烦的纠缠她。 他道:“小神女,向我许愿吧,无论什么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只要你开口。” 白曦闪着晶亮的眼,摇头:“我不要。” “为何?” “我并无贪嗔痴念,无愿可许。” 他不依不饶,“那你有爱的人吗?我为你寻来,也算满足你的心愿。” 白曦笑了:“我爱这世上的所有人。” 闻言,惊墨嗤之以鼻,“那是你还不知道他们有多丑恶。” 白曦笑容不改,“那又如何?月尚且有阴晴圆缺,人也不可能全然纯善,有明便有暗,只要明大于暗,那便够了。” 惊墨冷哼:“天真。” 扔下这句话,他化作轻烟缩回玉中。 第二日,白曦归山途中捡回一条濒死的小蛇。 她细心照料,打算当做宠物养在身边。 惊墨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揣着袖子,凉凉道:“我观你整日不是救这个,就是救哪个,可世间苦难何其之多,你救得过来吗?” 白曦耸耸肩,“不知道,尽力而为吧。” 惊墨哂笑:“有谁会在乎你的尽力而为?” 她瞳仁乌黑,对他晃了晃掌心团着的一团雪白: “喏,这条小蛇会在乎呀。” 惊墨怔住。 白曦憧憬道:“传闻蛇五百年化蛟,而蛟千年就能化龙,我好好的养着它,没准儿等到一千五百年后,我就能有同类了,还是相同的白色。” 他回过神,瞥了昏睡中的白蛇一眼,讥讽道: “不是所有蛇都能成蛟,更不是所有蛟都能化龙,它的资质还不配你想得那么长远。” 白曦毫不在意,“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呢?” 惊墨眼神轻蔑,“那你便试试。” 日子一天天过去,捡来的小蛇飞速长大,修炼果然吃力,用了足足三百年,才能勉强化形。 是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白曦为他取名灵泽,她走哪儿他便跟哪儿。 不像蛇,像虫。 “你怎么跟个跟屁虫一样。”白曦头疼,“不是让你去外面交同龄的朋友一起玩儿吗?” 灵泽小声道:“我方向感不好,害怕会走丢,找不到回家的路。” 白曦敲敲他的脑门,“那你便留在原地哪儿也别去,乖乖等着我,不管多远,我一定会来接你回家。” 灵泽:“真的?” 白曦:“真的。” 见他还是牵着她衣角不肯走,她眼珠转了转,从袖中取出一粒昆仑树的种子,掐了把他的脸,一本正经道: “怕什么,把这个带在身上,在哪儿走丢的就种在哪里,昆仑树会替我保护每一个离家在外的昆仑弟子的。” 灵泽终于放心,双手接过,对她怯怯一笑,眼尾弧度柔和如新月。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过去。 较之从前,白曦如今更加忙碌。 这些年出了许多事。 各族之间无休止的明争暗斗,师尊年迈即将退位,加之魔域悄无声息的壮大,时刻对修仙界虎视眈眈,她带着昆仑弟子几头照料,神龄到底尚浅,难免力不从心,不再像从前那样出现得及时。 不知从何时起,人们开始有怨言。 那些供奉她的庙宇慢慢冷清下去。 白曦路过时,正好看见前来拆除神像的工人,笑容黯淡了几分。 惊墨适时出现: “我早说过,人族贪婪,无知,肮脏,只会带来数不尽的灾难和麻烦,没有半点利用价值,还不懂得感恩,不值得你为他们付出。” 白曦没说话,埋头匆匆赶路。 惊墨趁机诱惑道:“小神女,对我许愿吧,我可以让他们重新供奉、爱戴你,也可以……让他们就此消失。” 说到最后,他俊美的脸上沁出一点残忍的笑意。 “看来这么多年过去,邪神的初衷还是没有变。”白曦揉揉眉心。 惊墨目光微不可查的停了停,凉凉道:“原来知道我是谁了啊。” “上古时期,你在世人的恶念中诞生,妄图灭世,未果,随后被诸神封印于昆山玉中。 可距今年代太过久远,封印的威力大不如前,只要有人对你许下心愿,你也许就能借助愿力彻底将其破开。” 说完,白曦叹了口气: “这些事,我在几百年前初见你的第二日就知道了,只是一直未曾提起。” 惊墨的目光避开她的脸,虚虚移向别处,凝着那一点虚空,冷笑连连: “呵,怎么,发现了还留我在身边这么久,是想妄图感化我?” 白曦摇头:“我没资格感化你。” “你从诞生伊始,眼中的世界便与我所看见的那个世界,并不相同。因此,我也不能强行要求你变得与我一样。” “我不想放你出世,也不想让有心之人利用你,将你留在我身边时时看着,反而对所有人都好。” 惊墨沉默了许久,干脆整个人背过身去,语气格外不屑一顾: “你又能留我多久?” 白曦仔细想了想,“大概没有具体期限。” 说到这里,她眉眼弯了弯: “你知道的,我们神族的寿命很长,长到看不见尽头。” “终其一生,你都别想摆脱我。” 惊墨缓缓收拢指节,微侧了脸,露出一线鸦黑眼睫,一如当年那般冷哼一声: “天真。” 不同的是,这一次,尾调微扬,洇开几许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特别注明:“这条小蛇会在乎”该梗源自小学三年级语文《这条小鱼在乎》此为化用 感谢在2023-06-03 23:54:42~2023-06-04 23:2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浅晞 6瓶;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补更二合一 ◎昆仑山的神女死于背叛◎ 白曦受了伤。 ——捉一只为祸一方的大妖时, 被对方用傀儡术操控修士偷袭,硬生生刺穿了琵琶骨。 她眉眼沉静,推开那名修士, 挥剑斩向妖物原身。 璀璨绚丽的剑光闪过。 那只大妖跪在地上,与人族一般无二的脸庞因疼痛而狰狞可怖。 白曦缓了口气, 持剑立在他面前,身后是震耳欲聋的呼喊声: “杀了它!杀了它!神女殿下,杀了它!” 回头一看, 是无数张因激动扭曲的人脸。 恍惚间,两者竟有几分相似。 她为这个认知惊出了一身冷汗, 握紧了剑, 目光重新落在面前苟延残喘的大妖上。 那妖物自知命不久矣, 倏地大笑, 对白曦嘶吼: “什么神女,他们敬你、信你、需要你的时候,你是神。可当他们不再敬你、信你、需要你时, 你又是什么?不过一个异族罢了!等着瞧吧,我今日之下场,就是你的明天!你的结局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说罢, 他奋力撞向那把剑。 金光骤然亮起, 灼烧他的身躯。 “它死了!它死了!” 哀嚎与无数人的欢呼同时发出。 白曦低眉,凝着地上明灭不定的灰烬。 风一吹, 最后的几点火星也熄灭。 只剩那尖锐的笑声还在风中回荡。 伤口钻心的疼, 她抬手用力按了按, 眼中有一瞬间的茫然, 低声呢喃了句什么。 没人听见她的话。 也没有人注意她染红了半身的鲜血。 ——或许有人看见, 但那又怎样?她可是神族, 强大无匹,不过区区一点小伤而已。 他们都是如此认为的。 白曦甫一落地,人群中又推出一名绑得严严实实的幼女,高喊: “殿下,这是那只大妖与人族叛徒结合所诞下的孽种!将它一起杀了吧!” 女童看上去约摸六七岁大,身形瘦小单薄,似乎很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脸色蜡黄。 绑她的人用了十成十的力气,手指粗的绳子狠狠勒进皮肉中。她明明怕极了,疼极了,却始终咬着牙一声不吭。 身上果然有淡淡妖气。 白曦没有立即动手,定定端凝着她,刹那间,便堪破对方短暂的前半生。 她久久没动。 人群躁动起来。 最后,他们再也等不及,合力抬起那名幼女,用力扔进河中: “既然神女心地仁慈下不了手,我们自己来!” 数九寒冬,河水冰冷刺骨。 瘦弱的孩童在水中浮沉,眼里盛满绝望,徒劳的朝水面伸手。 所有人脸上都是快意。 一道绯色披帛飞出,拉住了即将没顶的孩童的手。 人们脸上的笑意凝固。 白曦捞起那个孩子,为她驱走寒意,解开绳索,指尖轻轻抚过她身上每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温暖的灵力注入,火辣辣的痛感与伤痕一同消散。 小小的孩童愣住,对这突如其来的善意手足无措。 “殿下,它是妖孽,你为何要救它!” 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的行为。 “她母亲死于难产,她也受到父亲迁怒,出世后不久便被抛弃,自小流离失所,受苦难。”白曦挡在她面前,轻声道,“其父之罪,与她无关。” “可它身上流着那妖孽的血脉。”一男子大着胆子站出来,正是最初被操控的那人。 他满脸正义,高声道,“迟早有一天,它会和它父亲一样害人性命!” 众人连忙出声附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愤怒。 白曦寸步不让:“她无罪。” 他用力一指女孩儿,语声恨恨:“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只妖的声音又出现在脑海中,白曦淡淡瞥了他一眼,平静道: “我也并非人族。” 他瞬间失了声,不敢再与她争执,只是仍旧不肯收回手。 两相僵持不下。 最终,人群不欢而散。 白曦留在原地,捂住依然在流血的伤口,脸上几分落寞一闪而逝。 “你为何非要冒大不韪保下这孩子?让她去死就好了,反正——” 惊墨的声音响在她耳际,浸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半妖而已,从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这一辈子都会被世人憎恨,永不会被接纳。” 白曦收剑转身,“错的不是她,她没有罪。” 惊墨语带讥诮,故意拖长了声音,“对啊,我怎么忘了,她也是众生之一。” “咱们的神女殿下,可是爱着他们每一个人。” 说到最后,他放声大笑,笑声中裹挟着说不出的讽刺。 “可是,”他话音一转,语气陡然冷了下来,“你看,你分明救了他们的性命,却没有一个人感谢你。” “人啊,真是虚伪。” 白曦无言。 她看了眼血流不止的伤口,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将所有情绪收回,抬脚离开。 蓦地,衣袖被人轻轻拉住。 低头一看,是孩童憔悴惶恐的脸。 她对白曦道: “你流血了。” 白曦动作顿住,眉间很快染了笑意,对她摇摇头,“我没事。” 那孩子红了眼眶,低声道:“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白曦怔了怔,半晌,徐徐展眉,“你没有对不起我。” “不是的,”她呜咽着摇头,语无伦次,“都怪我,是我害你被大家讨厌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自己是半妖的。” “……” “如果你实在因为这个而感到不安的话。” 白曦叹了口气,随后微笑着抚摸她柔软发顶,嗓音轻柔: “那我宽恕你。” “——你认为自己犯下的所有错,我全都宽恕。” 小小的女孩子霍然仰起脸,泪水一滴一滴滚落眼尾。 她动了动干裂的唇,待要说什么,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抱紧白曦的裙角,放声大哭。 这个孩子无论怎样被人打骂,羞辱,哪怕让人扔进河里,都不曾哭过。 可却在得到别人的善意对待后,哭到不能自己。 不需要理由的宽恕。 不需要理由的善待。 自出生以来,她只得到了这一次。 北风刮来轻薄雪花,白曦蹲下为她披上厚实冬袄,“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小手抹着泪,哽咽答道: “我叫容忆,容易的容,回忆的忆。” “这个名字很好听。” 白曦温声道,“容忆,容易。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都能过得容易些。” 她没有说幸福或是快乐,只说容易。 然而即便只是这两个字,对于容忆来说,也已是奢求。 “我能跟你走吗?” 好似求生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她无论如何都不敢放开白曦,哀求道: “我知道你是昆仑山的神女,我可以跟你一起回昆仑吗?我会洗衣服做饭砍柴火,也能为你端茶递水,什么活儿都能干,只要你能带我走。” 这孩子确实已经无处可去,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今日之事必将重演。 白曦仔细想了想,递给容忆一枚玄铁令牌。 指尖微动,在正面刻下对方的名字。 “我可以带你回去,你不用做饭洗衣也不需要端茶递水,安安心心的长大。从此以后,昆仑就是你的家,好好生活罢。” 容忆双手接过,低头用力在袖子上擦了把眼睛,喃喃重复: “昆仑是我的家。” 念着念着,她又笑起来,抬头望向白曦,满脸坚定,双眼亮的吓人: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成为你这样的人,守护众生,守护昆仑。我绝对不会变成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样子,我要向他们证明,你是对的。” 白曦并不把小孩子幼稚的承诺放在心上,牵起她的手,迎着鹅毛似的雪花御剑,回首粲然一笑: “好,我等你长大。” 可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昆仑山的神女死于背叛,她所守护的人们背叛了她,一心想要她死。 诛妖事件过后,各地水患频出,饥荒与瘟疫同一时刻爆发。 不知为何,白曦的伤口久久不能愈合,反而越发严重。她只能撑着病体,带着修士们四处奔波,竭尽全力救险。 人们都说这是天罚。 只因为她救了不该救的人。 他们对她失望至极。 至此,世上再也没有一座她的神像。 白曦再也不能,从人们的信仰中汲取力量。 那道伤还是没有愈合,她病骨支离,身体一日比一日衰弱,哪儿也去不了,只能留在昆仑疗养。 魔域趁机发动战争,师尊在她门前站了一夜,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瞒着她孤身前往魔域。 最后,与魔尊同归于尽。 至此,天下太平,人人欢歌载舞。 她得知后,默默了许久,裹着满身风与霜收敛了他的尸骨,正式继承了山主之位。 初到昆仑那年两人说好的遗产,也如约落到她手里。 白曦却对那堆亮晶晶的石头没了兴趣,只觉得疲惫。 冷清的室内,香炉升起淡淡青烟,她合衣躺在塌上,侧耳听着那些从远方传来的极热闹的欢笑声,闭目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长。 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 帐边站了名年轻男子,神色晦暗,眸色沉沉。 是惊墨。 她刚睁眼便看见他,不由吓了一跳。 “你一直在这里看着我?” 惊墨隔空倒了一杯水,“你睡了太久,几年过去都不曾醒,我总得看看你什么时候死。” 白曦咳嗽一声,强撑着坐起来,接过悬浮的杯子,“没事,我感觉好了很多,应该过几日便能痊愈。” 惊墨突然问道:“你要渡世,可千千万万的人便有千千万万的恶,你渡得过来吗?” 她捧着温热茶杯,沉默许久,忽地想起当年捡回灵泽时。 他也曾问过相似的问题。 彼时她还年少,很是意气风发,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总觉得天底下没有什么是自己做不到的。 可又怕他觉得自己轻狂,因此故作谦虚的给了他一个“尽力而为”的回答。 可现在,再说起这个问题,白曦在心里反复的想了又想,思量许久,竟还是当年那个答案: “尽力而为。” 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没有故作谦虚。 她是真的,只能尽力而为。 惊墨扯了扯嘴角,“昆山玉的封印越来越弱,我的力量甚至比从前更强,溢出的恶念已经开始影响你的身体,所以你的伤才迟迟好不了。” 白曦喝干杯中水,捏了捏眉心,“我知道。” 否则也不会将昆山玉单独藏进密室,不再随身保管。 “到我这边来吧,白曦。” 他按住她肩头,目光炽热疯狂,再次发出邀请,“我们联手,一同毁了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毁了所有人。” 白曦挣开他,答得干脆利落: “我是昆仑的神女,只会救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人。” “……你忘了那只妖说过什么吗?”他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怜悯,“现在,人族已经不需要你了。” “你不再是他们的神了。” “……” 白曦的手无力垂下,瓷杯滑落,从床沿咕噜噜滚到厚实地毯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闷响。 好半天,她抬起漆黑眼眸,认真凝视着惊墨近在咫尺的脸,润泽瞳中好似蒙了层薄雾,闪着一点水光。 她一字一句答道: “不管他们需不需要我,我身上都流着神族血脉,我有我的使命与责任。” “别傻了,创造人族的是上古神,与你有何干系?” 惊墨拔高了一点声音,“这身血脉带给你的,除了神女这个名号,还有什么?这到底是你的使命,还是枷锁?” 白曦目光平静如水,“这是我的道心。” “是吗?”他咬着牙笑,“那你可知道,在你昏睡的期间,昆山玉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有多少人想要得到我?又有多少修士已经在暗地里付出行动?你藏昆山玉的那个密室里,究竟还有没有东西?” 白曦脸色猝然一变,当即就想起身,却被他狠狠按住,强行要她听完剩下的话。 “要不要猜猜他们都对我许了什么愿?” 他满脸戏谑之色,在她微颤的目光中,一字一顿道: “小神女,他们每个人都不甘心屈居于昆仑之下,要我杀了你,杀了你的昆仑。” 如同一桶冰水兜头盖脸浇下。 白曦瞳孔猛地一缩,身子止不住的哆嗦,四肢百骸皆一片麻木,喉中却如同火烧,连半个音也发不出来。 “你看,这就是所有人族的本质,听我的话,不要守护他们了,随我一同毁了这个世界,让他们……万劫不复。” “不可能。”她攒了点力气,艰难出声,“你骗我。” “骗你?” 惊墨嗤地一声笑了,挥袖间,她面前出现一面水镜。 “你可看好了,那些人是怎么议论你的。” 白曦大睁着眼看去。 水镜中闪过无数画面,声音潮水般涌出,灌满卧房每个角落。 “什么神女?!不过是个花架子!装得厉害。” “到底非我族类,不可全然信任。” “没错!她救了那个孽种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了!” “我忍昆仑山很久了,凭什么他们一声令下,咱们就得跟在后面东奔西顾?” “有昆山玉在手,修仙界该轮到我们做主了!” “现在四海升平,魔域也已构不成什么威胁,她该消失了。” …… 白曦近乎绝望的闭上眼,抬手驱散水镜。 惊墨抚上她的侧脸,嗓音放柔,犹如引人坠入深渊的魅妖,语气近乎蛊惑: “昆仑庇佑他们,他们却妄想利用我的力量毁灭昆仑,这样自私的人族,我们为何不能杀?只有他们消失,这个世界才会变得更好。” 白曦眼里没什么焦距,只是怔然凝着虚空,脸上木木的,半分表情也无。 惊墨与她额头相抵,低声呢喃,“别管什么正邪、是非、对错,我灭了整个人族,但众生却能因此活的更好,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善事?” 她恍惚了片刻,倏地用力推开他,踉跄下榻,跌跌撞撞的打开房门。 外面正值黄昏,落日熔金,漫天霞光。 从这个角度看去,恰好能看见广场上的昆仑弟子,或嬉笑打闹,或认真练剑,影子长长的拖在脚边,随他们的身形一同跃动。 鲜活得像地里刚冒出头的小白菜。 再远一点,白曦看见了山门外路过的樵夫,过于多的柴火压弯了他的腰,他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艰难,但始终不曾停下。 她脱力靠在栏杆上,大口喘着粗气,削瘦指尖死死扣住冰冷石面,手背青筋暴起,移动目光,看向另一个方向。 小村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升起,恰逢稚子下学归来,一路上引起鸡鸣犬吠不断,家人围坐桌边,从农忙说到课业,言笑晏晏。 更远些的镇上,将要参加科举的书生早早放下碗,坐在院子里摇头晃脑苦读。 还有河边撑船采莲的少女,口中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引得岸上少年频频偷看,不慎踏空摔进了水里,见状,一名路过的修士捧腹大笑,飞快施法将他捞了上来。 …… 这些,才是她真正在守护的众生。 白曦蓦地捂住脸,指缝中溢出清亮水痕。 “不过是伪装出来的假象罢了。”惊墨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然与我一同灭世,要不然,你与昆仑,都会消失。” “现在这样就够了。” 她说话的声音轻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很喜欢现在这个人间,不会让你轻易毁掉。” 惊墨霎时握紧双拳,问她: “为什么?” 邪神不懂爱恨,最大的执念便是屠尽人族,却又本能的对此愤怒,还有一点困惑,以及,没由来的嫉妒。 “人族的本质便是贪婪和自私,你爱他们?”他脸色铁青,眸中怒火万丈,“凭什么!他们凭什么得到你的爱?!” 静了静,他的声音冷如寒泉: “他们不配。” 风乍起,白曦浓黑的长发与雪白衣袂在风中猎猎飞舞,整个人好似下一刻便要乘风而起。 她拢住乱飞的发,眉眼悲悯: “你总说人心全都丑恶不堪,可这世上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光好好活着,便已经很难了,没有那么的善良和高尚,也没关系。” “好,”惊墨气极,一连说出三个好,“既然如此,我便遂了他们的愿,帮他们灭了昆仑!” 他眼角压着狠色: “等到昆仑山鸟尽人绝,血流成河的时候,看看你还能不能这样良善。” “若是如此,我会杀了你。”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杀我?你杀不死我。” “只要人心不灭,我便永存。” ———— 邪神的力量太过强大,可白曦虚弱的身体注定了她赢不了这场豪赌。 所以决战那日,她与天道做了交易。 她以自己永恒不灭的生命加上神籍,来换取封印惊墨的机会,与昆仑这一万四千三百年里,所有弟子的平安。 于是,时间在这一刻凝滞,昆仑就此消失在世人眼中。 而那些随他一并冲上昆仑的修士,再也没能回去。 最后,她抽出自己的神骨,将惊墨,连同封印惊墨的昆山玉,一起击碎。 五块神器碎片落向茫茫大地。 临死前,她听见灵泽因为找不到昆仑而发出的哭声,弯了弯眼眉,用最后的神力撕开一条虚空隧道,将他扔了进去。 哭声戛然而止,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失望吗? 是有些失望的吧。 否则,怎么在死前最后一刻,她竟然为自己尸身会堕为妖族,而感到满足。 若有来生,不做神了。 忘了,她没有来生了。 魂魄已散,往生无路。 后来,有人再说起昆仑山这位神女。 说她如何可怖,如何歹毒。 如何走火入魔,屠戮满门。 没人说她曾为苍生赴死。 再后来,便没有人记得她了。 她死之后,世间再无神明。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贝们昨天在搬家所以断了,今天二合一补上啦 感谢在2023-06-04 23:26:43~2023-06-06 14:3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离 50瓶;柠檬大王来吃肉 30瓶;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你同我成婚 ◎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改错别字)◎ 祁妙睁开眼, 恍惚了一会儿,用力摇摇头,从床上坐起来。 梦境冗长, 醒来时,外面天色已黑。 屋中烛火摇摇, 她抱着薄被,一时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 白曦的人生,白曦的感受, 她全都在梦里体验了一遍,清晰的知道那个昆仑山的神女, 在得知自己被背叛的那一刻, 有多绝望。 可即便这样, 她仍然心无怨怼, 庇佑苍生。 祁妙自认为,自己是永远做不到她这一步的。 所以,她只能是祁妙。 “你醒了?” 青珩推开门, 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放了碗温热的鱼汤。 见祁妙坐在床上发愣,眉头一皱, 随手放好托盘, 将她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怎么突然就晕了, 身体有哪里不对劲吗?” “我没事, 小师姐。”祁妙勉强笑笑, 透过半开的窗看了眼天色,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刚入夜没多久, 白天你不知道怎么回事, 忽然昏迷,怎么都叫不醒。” 青珩把汤递给她,面色凝重: “明天就是交流会的最后一天了,如果到那时还不出去,我们便只能等下一届交流会时再打开秘境了。” 祁妙接过碗,低头啜饮,不忘问道,“温潮生呢?” 青珩斟酌着说道:“温潮生在外面守着,据他说,那个灵泽似乎不太对劲。” 祁妙并不想在这里待上十年。 她一口气喝完汤,搁了碗起身,整理了下微乱的衣裳: “我去和灵泽谈谈。” “谈谈?怎么谈?你恐怕还不知道,他把咱们的身份牌都抢走了。” 青珩并不赞同,“而且你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 祁妙:“?” “什么?” “他在准备和你成婚。” 祁妙:“……” 忘了,还有这一趴剧情没走。 看过那些往事后,她大概明白,灵泽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白曦的原因。 他把她当成了分离上万年的主人。 可她并不是白曦。 她承不了这份情。 “依我看,还是走为上策。”青珩继续道,“等到子时守卫松散,咱们把身份牌偷回来,立刻出去。” 祁妙揉揉额角,“身份牌他多半贴身保管着,凭咱们几个,恐怕没这个本事偷回来,还是让我和他谈谈吧。” 顿了顿,她补充道: “其实灵泽是只很好的蛟。” 青珩微挑了眉,“你怎么知道?” 祁妙语塞:“嗯……就,看他的气质,也不太像坏蛟。” 青珩一副“看吧我就知道”的表情,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师妹,人不可貌相,蛟亦如此,你看脸分好坏的毛病得尽早改了。” 祁妙打着哈哈:“好的小师姐,明白了小师姐。” “不过——” 青珩上上下下扫视着她,目光怪异,“我总觉得,你哪里不一样了。” 祁妙:“蛤?” 她冲青珩眨巴眼,扭捏道:“是我更貌美了吗?” 青珩:“滚。” 祁妙:“诶。” 她灰溜溜的走了。 后面的青珩露出一点笑意,眸中疑虑却更甚。 怎么总觉得这人的气质,和之前不大相同了。 具体怎么不同,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非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多了一丝……宽宥? 好似不管你做了什么错事,她都能给予宽恕,包容世间一切恶意。 青珩打了个小小的激灵。 要真这样的话,那还能是人吗? 那是神。 “我不是神。” 祁妙找到灵泽,第一句话便是这个。 她的第二句话是:“我也不是白曦。” 夜凉如水,两人并肩站在昆仑树巅,头顶漫天繁星,耳畔三两虫鸣。 灵泽久久没有回应她的话。 她只得耐心解释:“你也说了,那是前世。” “前世种种,与我有何干系?我已经是一个全新的人格了,白曦之于我而言,与陌生人无异。” 灵泽倏地转头看她,眸底泛红,执拗地不肯妥协: “可在我眼里,你就是她,即便模样不同,性格不同,但你们拥有同一个灵魂。” 祁妙平静道: “白曦能为苍生死,我不能,她爱世人,我却只爱自己。 我敬佩她的所作所为与大义,但不影响我觉得她是个怨种。 我没有那么高尚也没有那么善良,我只是她口中所说的千千万万的普通人之一。” “就这样,你还觉得我是她吗?” 灵泽脸上有一瞬间的绝望,好似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毁得彻彻底底,不留一丝余地。 还有一句话祁妙没说出来。 早在一万多年前那场大战里,昆仑山的神女白曦,便已经彻底死了。 即使有转世,可也再不是那个她。 她回不来了。 “我也不知道还说什么安慰你比较好,总之,你对她的心意我明白了,并且也很感动,毕竟等了这么多年。”祁妙道,“但我真的不是她,我没办法替她处理你这段感情。” “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她难得有些无措。 灵泽眸中情愫复杂,倏忽闪过清亮水痕,他急忙偏过了脸避开她的视线,试图笑一笑,未果后,涩声道: “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 话音刚落,一滴水珠滚落眼眶,一路跌进他深凹进去的锁骨上窝。 祁妙:“……” 她真该死啊。 在心里谴责了自己三百句后,她换了个更委婉的说话方式: “我不能和你成婚。” 又是一滴水珠。 她硬着头皮继续:“麻烦把我们三个的身份牌还回来。” 灵泽默了默,对她伸出手,掌心躺着青珩与温潮生的身份牌。 “还有我的。”祁妙提醒。 “他们能走。”他的语气很坚定,“你不能。” 得,还是回到原点。 但逮到两个算两个,剩下的她慢慢和他掰扯。 祁妙生怕他后悔,赶紧拿走两枚身份牌,又道:“还有我的朋友小兰,可以放了他吗?” 灵泽霍然回身,“他想要你死。” 祁妙冷静道:“可以说说原因吗?” 灵泽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他想让你——” 他看了眼祁妙,抿抿唇,改口道:“兰庭生想让拯救苍生的神女白曦,活过来。” 祁妙沉默。 白曦若是活过来了,那她呢? 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会消失。 所以,这就是灵泽说的,兰庭生要她死。 那灵泽要她活……又是为何? 白曦回来,他应该比任何人都在高兴才对。 祁妙百思不得其解。 似乎是看穿她心中所想,灵泽垂下眼睫,笑容微苦。 “我不想让你再成为神女。” 就这样做个普通人,无忧无虑的过完一世。 没有什么使命,没有什么责任。 苍生怎样,都与她无干。 做神女,实在是太苦了。 现在的祁妙,就很好。 祁妙却在思考另一件事:“他也是昆仑山的弟子?” 灵泽摇头,“他只是个樵夫,曾被主人救过,不知怎的,活到了现在。”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 祁妙在储物袋里翻找一阵,找出在幽篁山拿到的令牌,“那你能帮我看看这是谁的吗?” 灵泽凝眉,“这上面有昆仑山的气息。” 祁妙忙不迭点头:“对,我发现它的时候,还有昆仑树的藤蔓挡在外面,但没有咱们脚下这棵大。” “归墟之境环境特殊,修仙界无法比拟。”他解释道,“所有昆仑弟子外出时,都会携带昆仑树的种子,若是找不到回去的路,便会种在原地,因为——” 因为白曦说过。 昆仑树会替她庇佑每一个离家在外的昆仑弟子。 祁妙和灵泽一同停下了声音。 静谧空气中无端涌上淡淡的悲伤。 好一会儿,他才接过那枚令牌,指尖抚过模糊不堪的字迹,聚起浓郁白光。 光芒熄灭,令牌露出原本面貌。 【容忆】 那两个字是,容忆。 好似一道惊雷炸响,祁妙被瞬间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思绪却前所未有的清晰,霎时浮现出千千万万个想法。 那个被白曦所救的半妖容忆,是幽篁尸山邪祟背后的主谋。 是当心一刀杀了无名道友,硬生生钉上锁魂钉的凶手。 亦是潜伏仙门,对她与苏家家主使用傀儡术,操控他灭了自己满门的叛徒。 太荒谬了。 祁妙想,这太荒谬了。 当年那个口口声声说要成为和白曦一样的人的孩子,在一万四千三百年后的今天,沾了满手的血腥,沉沦于黑暗,回头无路。 她慢慢蹲下身,满心困惑。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惊墨的真面目。 在世人眼中,昆山玉只是一件能无条件满足他人愿望的神器而已。 容忆那么执着于集齐神器,她的愿望,会是什么呢? 难不成……也是和昆仑有关的? 祁妙用力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 是与不是,等出秘境后见到百事通,一切自然水落石出。 现在纠结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灵泽,”她语气严肃,“我必须离开这里。” 灵泽同样坚持:“我不会再让你插手那些凡人的事,从此他们是生是死,都与你无关。” “不管你是白曦也好,祁妙也罢,”他几乎是在祈求她,“留在归墟,与我一同安安稳稳的生活罢。” 祁妙张了张唇,正要说些什么,身后猛地传来温潮生的声音: “祁师妹小心!” 她还没来得及接话,温潮生风一样跑来,一把将她拽到身后,满脸警惕: “这精灵城的城主坏得很!他把归墟里所有修士都抓了起来,团吧团吧裹成了一个大茧,准备将脑袋都砍下来当球踢!” 他语速实在太快,祁妙努力听着,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词语,试探着反问: “你要把脑袋砍下来当球踢?” 她委婉道:“这不太好吧,怪血腥的,容易吓到小孩子,吓到花花草草也不好。” 温潮生:“……” 他放弃和她交流,锵然拔剑,直指灵泽:“呔!把那些人都放了!” 灵泽丝毫不惧:“人族背叛吾主,我为何杀不得?” 温潮生听不懂这话的意思,祁妙却懂了。 她分析出事情起因经过,大概明白可,灵泽还是想再杀个人助助兴。 不,是杀一群人助助兴。 “他们早就不是当年那批修士。”祁妙劝道,“你找错复仇对象了。” 灵泽眉眼静如寒潭:“人族皆是如此,杀谁没什么区别。” 祁妙:“。” 惊墨不收你当徒弟真是可惜了。 “当然有区别!”她道,“要是有人因为你不知道几辈子开外的祖宗做了错事,特意来抓你砍你头,你心里能好受?”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好吧。 对面,听到她的话,灵泽不知在想什么,一时没说话。 半晌,他再度开口: “要我放了他们可以。” 祁妙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他继续说道: “你同我成婚。” 作者有话说: 小船:(猫猫打滚)没有营养液我就不起来啦!(超凶) 感谢在2023-06-06 14:38:10~2023-06-07 22:38: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雾 15瓶;无敌修仙,法力无边 10瓶;9-x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人外真的很香 ◎遇到这样的男人,就嫁了吧◎ 说实话, 祁妙很佩服灵泽的思维,哪怕离题千里,也能硬生生被他给拽回来。 一看就不会轻易让人pua。 “什么成婚?” 她还没表态, 温潮生反倒大声吵嚷起来,唾沫星子乱飞: “你自己是什么东西心里没点数?也敢肖想我们青珩师妹的小师妹?我告诉你, 不可能!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否则你休想——” “啪”的一声,疾风袭来, 将他掀翻在地。 正发懵时,灵泽施施然掀开袍角, 一只脚踩上他的背, 神色自若: “像这样?” 温潮生:“……” 士可杀不可辱! 他用力捶地, 厉声道: “你有本事真杀了我!否则, 小爷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灵泽抬掌,掌心亮起璀璨光芒,死亡的气息萦绕而上。 温潮生当机立断: “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他转头, 义正言辞对祁妙道: “真不是我胆小啊,实在是这位兄台太过优秀,祁师妹, 遇见这样的男人, 你就嫁了吧。” 祁妙:“……6。” 她恨不得当场踩死他。 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那边,灵泽收回脚, 颇为亲切的扶起他, 象征性拍拍灰, 温和道: “没事吧?” 温潮生受宠若惊, “没事没事, 能被城主踩一脚, 是我后背的荣幸。” 祁妙实在听不下去了,高声道:“小师姐!!!” 青珩鬼魅般出现几人面前,板着脸对她点头: “知道了。” 说完,她稳准狠地踹倒温潮生,单手抓住他左腿,大步将他拖了下去。 他犹自不甘的十指抓地,“记住我说的话啊祁师妹,遇见这样的好男人你就——嗷!!” 话还没说完,他猛地惨叫一声,十指一阵痉挛。 罪魁祸首青珩丝毫没有愧疚之意,轻啐了一口,喝道: “再敢多说一个字,另一条腿也给你卸了!” 温潮生满脸委屈,终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两人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原地只剩祁妙与灵泽二人。 她努力忽略灵泽灼灼的视线,认真道:“一定要成婚吗?” 灵泽点头。 她思考两秒钟,干脆答应:“好,那就成婚。” 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爽快,态度转变得猝不及防,让他有些没反应过来,失声问道: “你,真的答应了?” 祁妙竖起两根手指:“我有两个条件。” “我答应。”他道。 “……我都还没说是什么。” 灵泽眸子格外亮,“只要你能留下来,不管什么要求,我全都答应。” 祁妙斟酌道:“首先,第一个条件,放了兰庭生。” 灵泽不解:“为何?” “他唯一的女儿兰莳,还在外面。”她笑道,“若是见到自己父亲回去,想必会很高兴。” 灵泽犹豫了下,终是点头,“好,我放他和你两位朋友一起离开。” “那第二个条件,”祁妙道,“明天就举办婚礼。” “明天?”他不赞成,“太仓促了。” “没事。”她无所谓,“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按最简单的来。” 闻言,灵泽眸色深深,看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讪讪问道: “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无事,”他垂下眼,“就按你说的来。” * 光影错落,蝉鸣聒噪。 祁妙迎着夜色走回房间,刚关上门,一转身,面前凑来两张紧张兮兮的脸。 她吓了一跳,拍拍胸口,“干什么呢你俩。” “你答应他了?”温潮生怪叫道,“你真答应他了?” “嗯。”祁妙淡定走到桌边,捶捶肩膀,活动了下脖子,漫不经心道,“明日大婚。” 温潮生和青珩同时倒吸一口凉气。 “你认真的?”青珩难以置信,“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没。”祁妙煞有其事道,“我自愿的。” “……不是吧,你还真听了我的话?”温潮生面色复杂,“虽然,但是,这也……” “好了好了,不逗你们了。” 祁妙正经起来:“这只是权宜之计。” 温潮生/青珩:“?” “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这样做,我就算和他掰扯到天亮,估计也没什么用。” 她解释道: “不如先答应下来,我们暗中行事,将被抓的修士先救出来,最后想办法拿到我的身份牌,带着兰庭生一起跑路。” 温潮生抚掌赞道:“好,就这样干!” 青珩有些不放心,“真的能行吗?” 祁妙把他们两人的身份牌递过去,轻描淡写:“总要试试看。” “明天婚礼开始时,昆仑树上下的守卫不会再这样严密,”她部署着计划,“你们趁机救人先走,我随后就来。” “要走一起走。”青珩坚持道,“我们会先送走那些修士,然后来找你。” “对,既然是一起来的,走当然也得一起走。”温潮生道,“你放心,我们保证好好完成任务,把人一个不落的全救了。” 祁妙拿他们没办法,只得勉强答应,不忘强调: “那明天咱们好好努力,谁都不要受伤。” “收到。”温潮生嘿嘿笑。 “知道了。”青珩没好气道,“把你自己管好就行。” 祁妙胸有成竹,满脸胜券在握: “我心里有数。” 翌日。 精灵城城主要娶妻,整座城的精灵都聚在昆仑树上,为这张仪式忙前忙后。 温潮生和青珩一大早就偷偷潜行出去,只剩祁妙在屋子里上妆。 豆豆十分严谨的在她两颊抹了同样大小的胭脂,左右看了看,确保对称,放在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不错,美极了。” 祁妙看着镜子里那两坨高原红,嘴角抽了抽,委婉道: “要不我自己来吧。” “那怎么行。”豆豆一本正经道,“既然你马上就要嫁给我主人了,那你便也是我的主人,这种小事,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 祁妙:“……” 算球,反正被丑到的又不是她。 她花了两秒说服自己,心安理得的躺平。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 祁妙循声看去,看见了一身红衣的灵泽。 他负手站在窗前,光线被挡了大半,勾勒出一道挺拔剪影,身姿如竹,丰神俊朗。 影子斜斜的延伸进来,正好落在祁妙脸上,她眯着眼睛问: “你怎么来了?” 他缓声道:“来看看你。” 祁妙指指自己被画得五颜六色的脸,心态良好: “看到了,好看吗?” 灵泽勾唇,果真又仔细看了看: “好看。” 祁妙同情道:“有空去瞧瞧眼疾。” 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瞎了。 灵泽不可置否,“你怎样都好看。” 祁妙嗤地一声笑了,“你是在说我,还是在说白曦?” 灵泽沉默下去。 “说真的,”见气氛委实不大好,她换了个话题,“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随我们出去?” 这个问题似乎很难,好半晌,灵泽才背过身,目光落到精灵城中大大小小的屋宇上,眉间洇开几许淡淡的怅然。 他轻声道: “我没时间了。” ? 祁妙好奇:“什么没时间了?” “我说,吉时快要到了,我们没时间待在这里说话了。” 灵泽回过身,对她笑了笑,“不过,以后在精灵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随心,没有人能够管束你。” “听起来还不错。” 她敷衍的应和两句,见妆上得差不多了,抓起桌上的簪环往头上乱插一气,随后拎起繁重裙摆,一个敏捷的翻身,人已稳稳站在窗外。 灵泽去扶她的手悬在半空。 “走吧,不是时间快到了吗?”祁妙自顾自的理着袖摆,头也不抬的问他,“兰庭生呢?” 灵泽看了眼自己苍白的指尖,慢慢垂下手,低声回道: “我已经放了他,但他受了伤,还在昏迷中。” 祁妙若有所思的点头,“那走吧。” 灵泽:“什么?” 祁妙理所当然:“去吃席,正好我也饿了。” 豆豆扒着窗户急道:“这怎么行,你们都还没拜天地,怎么可以开席?这不合规矩呀!” 祁妙转而望着灵泽:“不能吗?” 灵泽莞尔一笑:“既然饿了,那就先开席。” “好嘞。”她心满意足,大步离开。 豆豆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灵泽,“主人!你现在就这样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灵泽笑容黯了黯。 以后…… 或许没有以后了。 他拿出那枚属于祁妙的身份牌,反复摩挲了一阵,终是叹息着收回去。 婚宴在昆仑树中层最大的树干上举办。 红绸随风飘扬,来往精灵一片喜气洋洋。 祁妙蹲在墙角,偷偷拿出通灵石,戳戳青珩: “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复:“一切顺利,已经送了一半的人回修仙界。” 配图是正努力划拉大茧的温潮生,面目有些许狰狞。 “不错,继续保持。”祁妙很满意,“等会儿记得把兰庭生找到一起带走,他还昏着的。” 青珩道:“知道了。” 收好通灵石,祁妙活动了下面部表情,瞥见朱红的裙角,不免有些唏嘘。 两世加起来,自己还是头一次结婚,没想到对方是一只蛟。 人外真的很香。 但下次结婚,新郎最好还是个人吧。 她摇着脑袋走出墙角阴影,前面果然已经开席,精灵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酒香与食物的香味一直飘到很远,闻着无不食指大动。 正思考着还有没有别的拖延时间的办法,灵泽不知何时出现,微抿了薄唇,握住她的手。 祁妙条件反射的甩开,却发觉手心多了样东西。 打开一看,是她的身份牌。 她又惊又喜,“你真的肯把它还给我?” “不止它。” 灵泽道,“这座精灵城,也属于你了。” 祁妙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若是以后归墟待腻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不能再留下来,便回去吧,这对你而言也算是多一条后路。 只是,记住你和我说的那些话,你只做祁妙,普通人祁妙。” 说罢,灵泽叹了口气,克制的替她拂过耳畔碎发,低笑: “此生能再见你一次,能让你为我穿一回嫁衣,我已无憾。” “到底什么情况?”祁妙有种不祥的预感,“你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 灵泽没说什么,越过她离开。 没走几步,天边一声雷响,震耳欲聋。 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笼罩而下,牢牢锁定一身红衣的年轻男子。 那是…… 化龙劫。 传闻,蛇五百年化蛟,蛟千年而化龙。 因为躲到了归墟的缘故,灵泽的化龙劫,生生推迟了一万多年。 祁妙耳边无端响起惊墨当时刻薄的话,一颗心直直沉了下去。 灵泽他……或许渡不过这一劫。 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举办这场婚礼的真正目的—— 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把精灵城留给她。 那个她可以无忧无虑,随心而为的,精灵城。 作者有话说: (收到营养液)(从地上爬起来)(乖巧鞠躬)超大声:“我爱你们!”感谢在2023-06-07 22:38:17~2023-06-08 21:3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肥杳一 6瓶;君苒 5瓶;9-x、明盈、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我愿意去凌云宗倒插门! ◎物种原来是这么跨的吗???◎ 天色阴沉, 乌云厚厚的压在头顶,生生让人喘不过气来。 雷光闪烁中,灵泽深深看了祁妙一眼, 飞身迎向属于他的劫难。 昆仑树漱漱而动,无数树藤蔓延交织, 化作一面盾牌,护在惊慌失措的众精灵头顶,同时也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某个角落, 捏碎最后一名修士的身份牌,温潮生擦擦脑门上的汗, 对着怪异天气纳罕: “莫非要下大雨了吗?怎么突然暗下来了。” 青珩握紧剑柄, 沉声道, “不, 是雷劫。” “雷劫?”温潮生恍然,“对哦,树藤大哥和我说过, 那个精灵城城主快渡劫了。” 青珩:“什么?” 温潮生解释道:“就是上次,那个树藤不是带我来见这些茧嘛,它让我想办法救他们, 因为灵泽的化龙劫快到了, 要是敢杀生,天劫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那现在, 他能顺利渡过去吗?” 不仅青珩, 祁妙也在想这个问题。 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身份牌。 只要再用些力, 她就能离开这里, 回到修仙界。 归墟中发生的一切, 都与她无关。 正要狠下心时, 她眼前不知怎的,又浮现当年灵泽初初化形的场景。 眼珠乌黑的孩童仰着脸,依赖的抓着她衣角,对她怯生生的笑,小声保证道: “主人,我一定会好好修炼,早点变成和你一样的龙,这样,你就不是世界上最后一条小白龙了。” “你从此不再孤独。” 从此不再孤独。 他多通透,轻易察觉白曦当初说出那句笑言时,背后极力隐藏的难过。 “……” 一声急过一声的雷鸣中,祁妙用力闭了闭眼,自暴自弃的收好身份牌,脆声叫道: “碧落!” “铮——!” 湛然长剑飞出,停在她面前。 她伸手握住,提气飞出昆仑树树藤覆盖的范围。 眼前霍然开朗。 压抑到极点的空气中,无数璀璨电光落下,萦绕在一条雪色长蛟之上,如同锁链,将它牢牢束缚。 长蛟伤痕累累,发出一声痛苦哀嚎。 它撑不了多久了。 罡风吹动祁妙裙摆,她深吸一口气,赶在下一道天雷劈下前,飞到它身边。 长蛟虚弱的睁开眼,看清来人是她后,立即激动起来,想将她送回去。 “你听我说。” 祁妙努力安抚着灵泽: “你还差十道天雷就能化作龙身,但看你这样,最多再挨两下就得魂飞魄散,我如果和你一起扛,天劫固然会加重,但如今我有碧落剑在手,咱们不一定抗不过去。” 灵泽变回人形,艰难出声:“你扛不住的,走吧。” 闻言,祁妙粲然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万一呢?” 灵泽愣了愣,恍惚一瞬,也跟着笑起来。 “那就试试。” 话毕,酝酿许久的天雷,骤然落下。 果然较之前更为强悍。 猛烈到刺眼的光芒中,祁妙向上扔出碧落剑,调动全身灵力,与灵泽双掌相击,大喝道: “什么都别想,心神合一!” 灵泽亦是提高音量:“好!” 澎湃灵力与汹涌妖力混合在一处,风樯阵马般滚向头顶凛冽长剑,以它为中心,爆发出一道密不透风的弧形光幕。 “轰——!!!” 水缸粗的天雷劈下,光幕颤了颤,勉强抗住。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底下,扛着兰庭生飞奔的两人察觉不对,赫然抬首,目光轻易穿过昆仑树的树藤,看见云层中的情形。 “……那是,你们祁师妹?”温潮生吓到结巴,“她她她她是不是疯了?!” 居然敢插手妖族渡劫?! 这是嫌自己命太长??? 青珩脸色难看至极,咬牙道:“我早就说过了,她是个疯子。” 彻彻底底的疯子。 雷声一声比一声响,光幕颤抖得愈发厉害。 灵泽咳嗽几声,气息衰弱到极点,他笑的无奈,“看来这一劫,我渡不过去了。” “你给我挺住,只剩最后一道了!” 祁妙额头布满冷汗,厉声斥道,“你忘了当初对白曦说过什么吗?你要变成龙,你要长长久久的陪在她身边,再也不让她孤单!” 灵泽眸底泛红,仿佛又变成了当年那条小蛇,带着一点小小的委屈,轻声回道: “原来你都记得。” “我记得,我什么都记得!”祁妙忙不迭道,“所以,你一定不要放弃,你要完成你的承诺!” 灵泽定定的凝视着她,时间好似在这一刻无限拉长,足够他透过她的脸,看清那个属于白曦的魂魄。 他道:“好,我答应你。” 话音落下,他双掌用力一推,猝不及防下,祁妙的身体连带碧落剑一同斜飞出去,她满脸难以置信,大叫: “灵泽!” 最后一道天雷落下,却是寂静无声的。 万物静止,灵泽偏过脸,对她勾了勾嘴角,眉目温柔。 白芒亮起,遮天蔽日,亦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至此,这片天地再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祁妙跌坐在昆仑树上,呆呆的仰头看着,许久没有回过神。 青珩与温潮生赶到她身边,用力摇晃她肩膀,“没事吧?!” “……我没事。”她茫然移动眼珠,迟钝的应了一声。 温潮生突然惊叫:“你怎么哭了?” 哭? 祁妙抬手摸摸眼角,指尖冰冷湿润。 她绝望的闭上眼,双手捂住脸,低低抽泣一声。 不是她在哭。 是她身体里,那个属于白曦的灵魂,正在为灵泽流泪。 ——他也曾是她的家人。 “没事了,都过去了。”青珩半蹲下身子,罕见放柔语气,“这一劫是他自己没能渡过去,与你无关。” 温潮生也忙附和:“对对对,你该做的都做了,这不怪你。”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话音刚落,一声长啸响彻天地。 祁妙怔住,慢慢抬头。 刺眼白芒散去,风声缭乱,道道金光破开乌云,射向地上的山川湖海。 庞大的阴影笼罩而下,归墟中无数生灵瑟瑟发抖。 倏地,那道影子的主人缓缓游至祁妙面前,对她低下新生出两角的头颅,等候封正。 ——只有被万灵之长的人族亲口确定,天道才会承认这条蛟的新身份。 祁妙望着它雪白优雅的身躯,在脑海中与锁妖塔里见过的巨兽渐渐重合。 那是…… “龙。” 祁妙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双手拢在唇畔,大声笑道: “龙,你是龙啊!” 下一刻,龙吟声穿云裂石,震耳发聩。 封正成功。 至此,灵泽的龙族身份,尘埃落定。 “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真的化龙成功的蛇。”温潮生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物种原来是这么跨的吗???” “这条妖龙实力不容小觑,我们决计打不过,”青珩担心的另有其事,“如果他铁了心不肯放祁妙走……” 一身红衣的灵泽翩然落地,负手含笑看向几人。 祁妙快步上前,拉住他左右打量,口中啧啧称奇:“还不赖嘛,真扛过去了。” 看来当年那个惊墨纯属瞎扯。 这不是好好的变成龙了吗? 虽然是妖龙,和白曦那条神龙没法儿比,但好歹大体上是一致的。 灵泽:“是因为有你,我才能平安渡劫成功。” 祁妙:“啥?” 灵泽温声道,“在方才的劫雷中,我突然明白,原来我这么多年迟迟没能渡劫,是为了等你的到来。” 祁妙豪迈一挥手,故作谦虚,“你这话说的,我也就帮了一点点小忙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他摇摇头,“因果如此。” 祁妙听得云里雾里,看了眼忧心忡忡的青珩两人,知道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尴尬而不失礼貌道: “既然没事了,我们就先走了哈?” 灵泽眸光黯淡,好一会儿,才出声:“一定要走吗?” 祁妙道:“一定要走。” 又是长久的一阵沉默。 就在她以为他会像之前一样阻拦时,他眉间笼上一层释然,微微颔首: “好。” 祁妙又惊又喜:“你真答应了?” “你去意已决,纵然强留,也不会过得开心。”灵泽嗓音艰涩,“只盼你真能和你之前说的那样,只安心做一个普通人,绝不重蹈覆辙。” 大石头落地,祁妙放松下来,用力一拍他后背,笑嘻嘻道:“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才不会犯傻为了什么苍生去死呢!神女这怨种爱谁做谁做,我是肯定不会做的。” 灵泽颔首,“这样就好。” “对了,你想不想离开这里,”她多问了一嘴,“算起来,你也有一万多年没回修仙界了,想和我一起回去看看吗?” 和她一起。 灵泽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视线落到下方一众懵懂精灵上,藏在袖中的手收拢成拳,用尽全力拒绝这份诱惑。 他叹了口气,低声道: “我有我的责任。” “行吧。”祁妙没有强求,对他招手道别,“那我们走啦。” 灵泽温柔注视着她,道:“走罢,我看着你走。” 她便扭身跑到青珩与温潮生身边,对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几句话,后者表情也由凝重转为欢喜。 三人一起对他点头致意,同时捏碎了身份牌。 他静静看着他们消失。 原地空荡荡的,只有风声依旧。 灵泽努力上扬的嘴角一点点放下,最终,抿成一条直线。 下次再见面,又会是什么时候? 大概…… 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后了吧。 又或者,他与她,此生不会再见。 悲伤如潮水袭来,生生压垮灵泽双肩,他抬手捂住眼。 “主人,你没事吧?” 豆豆察觉到他的难过,赶紧扇动小翅膀,飞到他面前,笨拙的安慰他,“没关系,新娘子走了咱们以后再找一个,你这么好,一定会有很多漂亮又厉害的精灵和妖怪喜欢你。” 一道水痕从他掌心蜿蜒而下,他道: “可我只想要她。” 从那年她将他从草丛里捡回去的那一刻起,他的眼里,就只有她了。 旁人再好,都不是她。 豆豆为难的挠头,“但她不喜欢你啊,你还要像从前一样等着她吗?” “等。” 灵泽放下手,通红的眼眸轻轻弯起。 她说过,只要他留在原地等着她,不管多远,她一定会来接他回家。 “所以,无论多久,我都等。” * 传送阵光芒最后一次亮起。 广场上的所有人纷纷屏住呼吸。 毫无疑问,现在出来的人,将会是此次交流会的魁首。 那个人……会是谁呢? 万众瞩目中,几道的身影一同出现。 正是祁妙与青珩、温潮生三人。 众人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落针可闻的广场上,唯有戴好面具的祁妙自信一挥手,高声道: “你们好啊,我的朋友~” “给我揍她!” 一声怒吼从人群里传来:“就是这个妖女在精灵城抢劫了我们!” 话音刚落,另一声怒吼从他们身后传来: “给我打!就是她给我们下了毒蘑菇,害我们失了智,当众丢了这么大一个脸!” 两拨人同时激动起来,大叫着冲向祁妙。 祁妙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青珩与温潮生抱臂在一旁看热闹,时不时闲闲的指点两句。 直到有人将方向转向了他们,狞笑道: “这是那两个帮凶!大家也不要放过他们!给我上!我要打得他们找不到回宗门的路!” 两人倒抽一口凉气,毫不犹豫,转身跟上祁妙的步伐。 三人并肩绕着广场跑,动作格外矫健,速度也已经在秘境的大逃杀磨练中,拥有了惊人的提升。 此情此景,让人不由得想起那天在夕阳下的奔跑。 那是他们逝去的青春。 祁妙幸灾乐祸:“哈哈,叫你们在一边说风凉话,被反弹了吧。” 青珩咬牙:“还不都是因为你!” 祁妙丝毫不觉得有愧,反而得意道:“谁叫咱仨是朋友,当然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听到某个词,青珩的脸色微微一变化,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 “谁跟你是朋友,少自作多情。” 温潮生咽下原本慷慨激昂的“好兄弟”三个字,顺着青珩的话回道: “就是,谁跟你是朋友!这个小团队明明只有我和青珩师妹的关系最好,你说对不对,青珩师妹?” 他讨好的抬手给青珩扇扇风。 青珩黑着脸:“闭嘴,滚开。” 祁妙则哈哈一笑,挤到两人中间,伸出双臂搭在两人的肩膀上,将他们用力往自己的方向一带,语气轻快: “承认吧,你们已经被我的魅力深深折服了,以后你们都离不开我了。” 青珩脸色更黑,一边跑,一边嫌弃的推推她,嗔道: “你烦不烦?后面还有那么多人在追我们,能不能正经点?” “好的小师姐,明白了小师姐。” 祁妙果然肃了神情,转过身,用力清了清嗓子,对气喘吁吁的一众仙门弟子道: “呵,连我们三个柔弱的本届交流会并列第一都追不到,趁早回家种地吧,辣鸡。” 青珩:“……” 温潮生:“……” 面目狰狞的仙门弟子们:“……” 奇、耻、大、辱 “啊啊啊啊我等必要杀了你!!!!!!” 青珩莫得感情:“我同意。” 温潮生满脸疲惫:“我也同意。” 祁妙:QAQ 说好的朋友一生一起走呢? 007在她脑海中叹气:“宿主,我突然觉得,你上一世被整个修仙界联手追杀,也许不单只是因为系统任务的原因。” 祁妙疑惑:“蛤?那是因为什么?不然我这么温柔善良又貌美如花的仙女,为什么会落到那个地步?单纯的运气差吗?” 007:“……” 它主机嗡嗡响,差点被这句话干废了。 “你送给温潮生的那句话,我今天原封不动还给你。” 它恶狠狠道: “祝你早日拥有对自己的清晰认知。” “你再这么皮下去,被整个修仙界追杀是迟早的事,我劝你好自为之!” 祁妙撇撇嘴。 无所谓,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她会自己换马甲。 迟早有一天,整个修仙界都会是她的马甲。 这么想想,还有点小期待呢~ “行了,都别闹了。” 高台之上,一直保持沉默的各大宗门领导终于发话。 他们从头到尾都在这儿,自然也将将下方情形看在眼里,听到祁妙的挑衅,眉心都控制不住的跳了跳。 这乖张的行事作风…… 他们脑海中不约而同想起某个人,某个活在传说中的人。 这下不仅眉心,连眼皮也开始狂跳。 已经有几位宗主吓得在心中连声念着佛号。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好端端的,怎么就想起她了。 真是罪过罪过。 苏铭瞥了眼他们五彩缤纷的脸色,轻轻摩挲腰间望舒剑剑柄,依旧稳如泰山。 无所谓,谁要真的发现是她,直接杀掉就好。 温长离先是有些恍惚,随后更加愤怒。 苏酩他找的这个替身,不仅身形、气味与云渺相似,连性格也像到如此地步! 这背后,定有他有意为之的引导! 他居然费尽心机到如此地步! 想到这里,温长离狠狠瞪着苏酩,漂亮的眸子里几乎喷出火来,恨不得把他当场吃了。 苏酩:“。” 有病。 找机会把他也杀了。 前面,浩然门的门主已经控制住下方乱成一团的场面,呵斥道: “好了,按照规定,秘境中的那些恩怨都不许带回来,不管发生了什么,通通不许再提!” 两拨修士偃旗息鼓,恹恹应道: “是。” 人群后方,一青年男子咬紧牙,不甘的看了又看祁妙几人的背影。 若是祁妙看见他,定会认出来,这就是在秘境中指责她上梁不正下梁歪的那人。 刚才出声煽动其他宗门修士的,也正是他。 倏地,他目光落到青珩身上,短暂的思考后,嘴角慢慢勾起。 “姜国的公主殿下?” “呵。” 浩然门门主整理了下仪容仪表,尽可能的不带任何私人情绪,开始发表本届青年交流的结束感言。 说起胜出者时,他不可避免的咬了咬牙,用力做了个深呼吸,这才念出那几个名字: “本届最后胜出的修士有三名,按照规则,他们并列第一,这三名修士分别是—— 凌云宗:祁妙 凌云宗:青珩 傲天宗:温潮生 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恭喜几人夺冠!”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 并没有多热烈。 祁妙站在属于凌云宗的方阵里,身边的同门也有些唏嘘: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小师妹明明得了第一,我却一点也骄傲不起来,甚至感觉有些丢脸。” 祁妙用力横了他们一眼,转而看向魂不守舍的霜岚,试探道: “大师姐,我整个秘境下来,都没看见你,你干啥去啦?” “我——” 霜岚舔舔干裂的唇,隐晦的看了眼傲天宗的方向,斟酌着回道: “我原本是要来找你汇合的,但路上遇见一株灵草,便想着顺手采了。 结果不小心受伤,被困在一处绝境,傲天宗的岑岭路过见到,想着来搭救我,却不慎与我一同困住。” “我们本想一直待在那里,等秘境结束,可一只高品阶的妖兽出现,他为了保护我身受重伤。 我只能捏碎身份牌,将他带回来医治。” 祁妙听的满头问号,忙伸手打断:“等等,不对啊,受伤的是他,你跟着回来做什么?” 霜岚诡异的沉默了。 一直在听墙角的青珩忍不住凑上来,忿忿道: “这你都不知道?定是那岑岭抓住了咱们大师姐什么把柄,用来威胁她一起放弃比赛资格。” 说到最后,她冷笑一声: “呵,傲天宗弟子,果然可恶至极!” 祁妙恍然大悟,右手亦是狠狠砸了一记左手手心:“可恶,下次见到那小子,我打爆他的狗头!” 霜岚乖巧揣手手,略带着几分心虚的回道: “……嗯,倒也不必如此。” 另一边,傲天宗方阵。 全身裹着绷带,疑似木乃伊成精的岑岭躺在前方担架上。 台上又换了个某宗门领导发表感言,他却无心去听,只努力歪着头去看不远处的霜岚,在大家看不到的角度独自春心荡漾。 嘿嘿,老婆,嘿嘿。 温潮生注意到他的异常,悄悄蹲下,满脸同情地摸摸他的头,柔声问道: “大师兄,你果然伤到脑部神经了吗?” 岑岭懒得理他,自顾自的在心里规划美好未来。 蓦地,他想起一件很严重的事。 “我觉得,咱们与凌云宗两派之间的关系,不应该再这么敌对下去了!” 岑岭义正言辞道: “大家都是数一数二的名门正派,理应和睦相处,多多往来才对。” 温潮生一愣,看了看站在霜岚身后的青珩,颇有些遇见知己的感觉,紧紧握住岑岭的手,热泪盈眶: “没错!我早就想说了!” 岑岭两眼放光:“所以——” 温潮生慷慨激昂:“所以——” 两人异口同声:“我愿意为了两派和平,前去凌云宗倒插门联姻!” 话音落下,他们同时瞳孔地震: “你也!” 说到一半,又默契的一起闭上嘴。半晌,岑岭才看了眼霜岚的方向,呐呐道: “好巧。” 温潮生也瞄着青珩,尬笑: “哈哈,是啊,真巧。” 说完,两人的心一齐沉了下去。 糟糕,他喜欢的不会是霜岚/青珩师妹吧?! 这一刻,火药味悄无声息弥漫。 傲天宗的两个男人,同时硬了拳头。 台上。 最后一位某某领导结束发言,终于进入下一个流程:“下面,请并列第一的几位小道友,上台领奖!” 祁妙与青珩应声出列,温潮生心事重重的跟在后面,几次对青珩欲言又止。 这视线如芒在背,青珩实在忍不了了,边走边回头: “你到底要干嘛?” 温潮生试探道: “青珩师妹,你觉得半身不遂、四肢瘫痪、不定时羊癫疯、并且全身裹满绷带的男人帅点,还是喜欢我这样修为了得人见人爱还性格儒雅的男人帅点?” 青珩:“……” 她扭头问祁妙:“他是不是有病?” 祁妙:“你终于发现了啊。” 温潮生伸手偷偷拉了拉她衣角,委屈巴巴: “你就说说你更喜欢哪个吧。” 眼看就要颁奖,青珩被他缠的没办法,耳尖漫开淡淡粉色,从牙缝里挤出一道气音: “你,是你!行了吧?!” 温潮生呆住,随后,脸色爆红。 他抬手捂住脸。 好害羞哦。 青珩师妹觉得他帅诶。 四舍五入,青珩师妹比起大师兄,更喜欢他多一点哦~ 思及此处,他不忘移开手指,从指缝里给了岑岭一个挑衅的眼神。 呵,老男人,不过如此。 台下的岑岭:??? 这小子眼睛抽筋了? 奖励一个接一个颁发。 祁妙站在最后面,正踮着脚翘首以盼,不远处的萧寂凝视着她,指尖敲敲扶手,忽地笑了一笑,朗声道: “就是这位凌云宗的小道友,取走了我万仙盟此次放在秘境中的彩头吧?果真是年轻有为。” 此话一出,全场的视线瞬间聚焦在祁妙身上。 眼看就要放到她手里的装了十万灵石的储物袋,硬生生转了个弯,又被浩然门门主收了回去。 他皮笑肉不笑,口吻甚至带了几分藏不住的报复的快感:“根据交流会最新规则,得万仙盟彩头者,不可再重复领奖励,抱歉,这十万灵石,你拿不了了。” 祁妙:“……” 她幽幽看了眼萧寂。 故意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是,他是不是有毛病啊?! 看到别人发财就让他心里这么不好过吗??? 各大掌门议论纷纷。 “这么说,云渺的碧落剑在她手里?!” “那可是一把不得了的神兵利器啊,她当年就是靠这把剑,才屡次脱险。” “她死后碧落剑也跟着失踪,没想到,竟在万仙门手中,更没想到,他会舍得拿出来做此次大会的彩头!” …… 这声音实在不算小,祁妙也被迫听了一耳朵。 好家伙,搞半天,当初掘了她坟偷她本命剑的,是萧寂这个狗贼! 那她的百万遗产,想必也在他手上了!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这人看着浓眉大眼的,其实坏的很! 正气愤间,冷不防的,一道雪亮剑光袭来,剑气纷乱间,温长离的声音格外刺耳: “交出碧落剑!你不配用它!” 祁妙扭头险险躲过,瞬息间,苏酩已迈步上前,轻而易举夹住三尺剑锋。 他沉声道:“温宗主,不要太过分了。” “我就是过分,你能拿我怎样?”温长离怒极反笑,“怎的,要不要我当着大家的面,说说你都做了哪些好事?!” “啪嗒——” 回答他的,是鎏金面具跌落在地的脆响。 祁妙呆呆看着被剑气劈成两半的面具残骸,茫然抬首,对上众人探来的视线。 这一瞬间,系统后台狂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8 21:37:42~2023-06-09 21:24: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她是云渺?! ◎决定了,今晚就叛出师门◎ 【叮咚~攻略目标温长离好感度+未知数, 当前好感度10】 【叮咚~攻略目标温长离好感度+未知数,当前好感度50】 【叮咚~攻略目标温长离好感度+未知数,当前好感度80】 【叮咚~攻略目标温长离好感度+未知数, 当前好感度95】 【叮咚~攻略目标温长离好感度-未知数,当前好感度-99】 【叮咚~攻略目标萧寂好感度-未知数, 当前好感度-999】 【叮咚~攻略目标萧寂好感度-未知数,当前好感度-1000】 万籁俱寂,只有脑海里一片嘈杂, 温长离与萧寂两人的好感度疯了一样变化,系统当场死机, 弹出一堆乱码。 祁妙僵在原地, 对上周围人们惊恐的眼神, 与温长离厌恶的神情, 大脑里有片刻的空白。 她,好像没用换颜花。 之前在秘境里时,为了给灵泽证明自己不是白曦, 她摘下了面具,并解除了换颜花的效果,后来事情一多, 便忘了这一茬。 那现在…… 事发突然, 她半点准备都没有,还没等她想好应对办法, 旁边的苏酩已长臂一伸, 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挡住那些窥探。 “我们走。”他低声道。 说完, 拉着她的手腕, 抬脚便要离开。 “苏宗主, 你不准备解释一下吗?” 蓦地,一辆木制轮椅挡住两人的路,坐在上面的萧寂歪了歪头,似笑非笑: “不知为何,我见到你这徒儿的真面目,总觉得有几分眼熟。” “仿佛——” 顿了顿,他故意拖长语调,“又看见了我那亡故的前未婚妻。” 台下的仙门弟子满脸迷茫,只有少数几人惊诧抬头,台上的各大掌门却一片哗然。 他们看着祁妙,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几息,禁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的确,眼前的少女虽然浓妆艳抹,两颊还施了过于重的脂粉,可那眉眼,那轮廓,与那传闻中早已经死去的云渺…… 很有几分相似。 “对啊,苏宗主解释一下吧!”有人按捺不住,“她与云渺那妖女生的这样像,还能让碧落剑认主,这真的没问题吗?!” “她不会是那妖女转世吧?!” “依我看,她就是那妖女!不知道用了什么阴损的招数,竟然迷惑了苏宗主!” …… 台上乱成了一团,议论声一声大过一声,甚至有人已经拿出了自己的法器,满脸戒备与警惕。 事件的中心点,祁妙低着头,正要破罐子破摔杀出一条血路时,苏酩稳稳地抓着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鬼使神差的停下。 “这是本座的弟子,祁妙。”他淡声对萧寂道,“萧盟主怕是错认了。” “是吗?”萧寂撑着下巴,懒懒道。 “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苏酩颔首,不卑不亢道,“只凭一张脸便要定她的罪,未免太过儿戏。” 萧寂轻嗤,转而对其他人道:“不知各位宗主,如何看待此事?” 众人自是不依,厉声质问道: “苏宗主可有证据?非是我等心胸狭隘,只是,这段时间接连有旧友故去,恐怕与她脱不了干系!” 提起这件事,祁妙心里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看向苏酩。 这事可不好解释,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 他,会说些什么呢? 不止她,台上台下所有人,都在等苏酩的回答。 众目睽睽下,苏酩面无表情,语气亦无起伏,他答道: “哦,你说那些人?都是本座杀的。” 平静的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祁妙:“……” 收拾收拾一起死吧。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自己是凶手,所以干脆自爆了??? 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狂掐人中。 而其他人不知是被他的话吓到,还是惊到,半天都没有人出声。 还是萧寂率先反应过来,眉间染上肃杀之意,“苏宗主,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苏酩斜斜睇他一眼,“本座从不开玩笑。” “苏酩!他们究竟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何要这样做?!”其他人反应过来,大声质问。 苏酩冷冷道:“没有为什么,想做便做了。” 说完,他突然笑了一声,嘴角虽弯,眼中却无半分笑意,看得一众掌门不寒而栗。 “若本座想动手,你们加起来,也不是本座的对手。” 祁妙默默在心里翻译了一下他的话—— 识相的就别来惹老子,否则连你们一块儿弄死。 该怎么说呢,真不愧是曾经的龙傲天呀。 他是懂怎么火上浇油的。 祁妙更加绝望。 看得出来,苏酩他并不是很想活了。 自己果然是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苏酩,让他来处理这件事。 现在好了,俩人一个都别想活。 运气好没准还能赶上同一批摆渡船过忘川,十八年后又是一只全新的怨种。 然而,事情却好似,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糟糕? 那边,听到苏酩的话,众人齐齐打了个寒颤。 的确,整个修仙界,轮武力值,苏酩排第二,无人敢排第一。 况且,在场大半的人之所以能这么快当上一宗之主,很大一部原因,便是因为上一代宗主的突然去世。 若是此时旧案重提,不确定性……可就太多了。 这也是为什么,就算那些人无故去世,事情也一直没有闹大的原因之一。 人,一直是一种很现实的动物。 思及此处,他们精神一振,满脸义正言辞: “此事必有误会,苏宗主定是受了冤枉,不如暂且先放在一边,日后调查清楚了再议罢。” 祁妙:“?” 不是吧,你们这么怂的吗? 对她喊打喊杀的时候不是很狂吗? 这事儿也兴看人下菜碟??? 苏酩毫不意外,满眼讽刺,“那本座便先行告退了。” “等等。”萧寂沉着脸,“苏宗主可不要离题了,咱们现在讨论的,是你这名弟子的身份。” “本座说过了。”苏酩毫不相让,“她是祁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那碧落剑又如何解释?”萧寂目光锋利。 这下,不等苏酩开口,祁妙自觉拿出碧落剑,用力掷到他身上,讥讽道: “说来说去,都是为了这把剑,既然萧盟主这么舍不得,那我不要了还不行吗?还你。” 萧寂握紧碧落冰冷的剑鞘,咬牙: “云渺,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说了我叫祁妙。”有了苏酩撑腰,她理不直气也壮,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萧盟主要是还不放心,大可以搜我的魂,看看我究竟有没有被你口中的云渺夺舍。” 搜魂术能查出中术者的所有记忆。 届时,她的身份,一目了然。 萧寂没料到她会主动提出这件事,下意识便觉得其中有诈,迟疑着没有答应。 果然,祁妙停了停,又接着说道: “不过,若是查出我的身份没问题,凌云宗便是蒙受了不白之冤,从此以后,我们会退出万仙盟,不再插手修仙界任何事。 不管是魔域来犯还是妖界□□,都与凌云宗无关,别指望我们凌云弟子会来帮你们。” 这番话一出,空气仿佛冻结。 浩然门门主抬手指向她,不敢置信道:“你,你不过是个小小的弟子,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是本座授意的。” 苏酩上前一步,站在祁妙身前,淡声道: “凌云宗的声誉,不容任何人污蔑。” 这下,没人再敢开口。 萧寂气极,正待说什么,却被人死死拦住,低声劝道: “归墟中混进了魔族,想必是为了婆娑匙而去,如今,那魔尊玄渡怕是要复活了。 眼下正是特殊时期,我观那祁妙除了长相外,也确实没什么别的疑点,咱们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罢。” 凌云宗是数一数二的剑宗,正是修仙界的主要战力。 若真的开战了,没有他们的相助,这场仗,必败无疑。 现在还不到动他们的时候。 萧寂也知道这个道理,望着祁妙得意的表情,死死握拳,指尖刺进掌心皮肤,鲜血淋漓。 祁妙看在眼里,心里更加畅快,愈发挑衅: “如何,这个魂,萧盟主今日搜,还是不搜?” “……” 萧寂用力闭了闭眼,松开手,扯扯嘴角: “不必了,是本座一时恍惚,认错了人。” 祁妙掩唇阴阳怪气一笑,“理解,毕竟萧盟主年纪也不轻了,偶尔眼花是很正常的。” 萧寂手背青筋暴起。 祁妙笑意更深。 呵,偷我本命剑是吧? 偷我一百万遗产是吧? 故意当众刁难我是吧? 今天膈应不死你,我就不姓祁。 她捡起地上碎成两半的面具,正要离开,忽地又想起一件事,脚下方向一转,径直走向浩然门门主。 对方连连后退,“你要干什么?” 祁妙伸手,干脆利落道:“十万灵石。” 浩然门门主:“?” “我都不要碧落剑了,”她理所当然道,“该得的奖励自然要给我。” 浩然门门主下意识想拒绝,刚要说话,后背倏地一凉。 回头一看,苏酩正垂眸摩挲着望舒剑剑柄上的花纹。 浩然门门主:“……” 他咽了口口水,自怀中掏出之前那个储物袋,满脸憋屈的扔进祁妙手中,“收好了。” 祁妙笑成一朵花,“好嘞。” 没想到事情发展的太过顺利,之前担心的事情竟一件也不曾发生。 她有些感慨。 早知道不装了。 怪累的。 苏酩颔首上前:“我们走。” 祁妙乖巧背手:“好的呢,师尊。” 一柄长剑拦在两人身前。 握剑的人,是一直未曾开口的温长离。 “温宗主,还有何贵干?”她压下心里的紧张,脸上堆起假笑。 温长离看了她好一会儿,眼里闪过一丝失望,将目光移到苏酩身上,没有如往常一般暴跳如雷,只寒声道: “你真让人恶心。” 他加重语气,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就算生得再像,她也不是她。” “你骗得过别人,骗不了自己。” 祁妙:“……” 苏酩:“……” 不是,这人到底为什么对替身剧本这么执着啊??? 两人同时无言以对。 见状,从变故开始便一直缩在角落,极力降低存在感的温潮生连忙跳出来,强行拖走温长离。 他压低声音道: “师尊,你安生些吧!没看见这气氛不对头吗?” 温长离杀意凛然,“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苏酩。” 温潮生老老实实道:“这话你一百年前就说过了,结果到现在还打不过他。” 温长离狠狠踹了他一脚:“既然我杀不了他那就先杀了你!” 温潮生:“。” 决定了,今晚就叛出师门,改投凌云门下。 还能近水楼台先得青珩师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09 21:24:33~2023-06-10 20:5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柠檬大王来吃肉、小可爱 10瓶;宿槐 5瓶;玖月、娆、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第 72 章 ◎“苏酩他,仍然在继续爱着你。”◎ 回了客栈, 祁妙把玩着手上的面具残骸,与苏酩相对而坐,心中思绪万千。 闹了这么一场, 此次的交流会闭幕仪式算是废了。 不过好在奖金成功到手,废了也没事。 为了避免别人发现, 兰庭生被青珩藏在了她那无敌贵的可储活物法器里,得赶紧把他弄出来才行。 风玄草应当在他手里,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要杀她, 先把救祁亦然的丹药炼了再说。 还有那个婆娑匙,迦楼罗消失后它也跟着消失了, 不知道是被她带走, 又或是落到了别人手里…… 想着想着, 祁妙有些口渴, 刚动了动手指,面前立时递过来一杯水。 她抬眼,诧异, “你还没走啊。” 苏酩收回注视她的目光,脸上划过几分黯然,轻声道: “碧落剑, 我会帮你拿回来。” “不用。”祁妙无所谓道, “现在它已重新认主,不管在哪里, 只要我一声召唤, 它知道怎么飞来找我。” 苏酩默了默, 手指曲了曲, 无意识蹭着光洁的瓷质杯身, 终于还是问出在心里藏了许久的问题: “你这身衣裳……” 她低头扫了眼身上的大红嫁衣, 想起自己刚才还穿着这个上台去领奖,后知后觉的开始尴尬,咳嗽两声,不太好意思的回道: “没什么,在秘境里嫁了一次人而已。” “砰——” 上好的青釉茶杯在苏酩手中碎裂。 猩红血迹滴落,在地毯上缓缓洇开。 他双唇颤抖,艰难出声:“你,嫁人了?” 祁妙点头,“算是吧。” 不对,准确的说,也不算嫁人,应该是嫁妖? “是谁?”他喉头发紧。 祁妙观他神色,知道他是误会了,正要解释,话到嘴边却拐了个弯。 ——这或许,是断了他执念的一个好机会。 她半真半假道:“和我成亲的那位,名叫灵泽,是归墟之主,在很久之前,我们便认识了。” 顿了顿,在苏酩绝望的眼神中,她一狠心,额外补充道: “我们两情相悦,待此间事了,我便会去归墟找他双宿双飞。” 苏酩久久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凝视着她,眸底通红。 祁妙无端有种错觉 ——面前的人就快碎了。 只要她再多说一句,他就会像那个青釉茶杯一样,变成一堆形状各异的碎片。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她暗中掐了自己一把,咬牙继续,“要没别的事,就请离开吧。” 闻言,苏酩恍惚起身,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忽地回头。 “妙妙,我不是从前那个没用的苏酩了。” 说着,他似乎是想笑一笑,可努力良久,嘴角也只勾出一个难看的弧度,最终还是放弃,重新敛了回去。 “为什么,”他眸子里空落落的,漾起一点细碎水光,声音轻的近乎呢喃,“你为什么,就是不愿给我一次机会。” 祁妙微微别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许久没有说话。 夕阳西下,余晖透窗而下,将她的影子无限拉长,差一点便延伸到他脚边。 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 终究是差了那一点。 苏酩自嘲一笑,“好,我明白了。” 他转身推开房门,侧了侧脸,“从今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 “如你所希望的那样,咱们,一刀两断,音问两绝。” “啪嗒”的一声轻响,房门合上。 屋子里只剩祁妙一人。 她不知在想什么,出了一小会儿神,随后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缝隙。 街上的喧闹声潮水一样灌进耳中。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黑衣青年格外显眼。 他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接连撞到几位行人都未曾察觉,背影削瘦单薄,透着一股子化不开的萧瑟和孤寂。 后台的好感度丝毫未变。 祁妙揉揉额角,叹气,“看来没能成功啊。” “宿主,”007小声道,“苏酩他,仍然在继续爱着你。” 即便得知她已另嫁他人,他的爱意也没有半分减少。 她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宿主,他对你好痴心。”007忍不住道,“感觉你有点过于狠心了。” 祁妙合上窗,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没有再说话。 快刀方能斩断乱麻。 她若不狠一些,便是变相的吊着苏酩,这对他来说,更加不公平。 更何况,谁知道他还会为了她做出什么事来? 杀人也好,自残也罢,现在他修为高深,其他人不敢置喙。 可将来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这些都将成为向他索命的利器。 毫无疑问,如果远离她,苏酩能活的更好。 “就这样站在原地吧,谁也不要向对方靠拢。” 青珩推门进来,听了个话尾巴,茫然道: “什么靠拢?” 祁妙整理了下表情,努力隐去眉间怅然,扬起一个笑脸: “没什么。” “我们走后,那群老头没说什么吧?”她不放心的问道。 青珩嗤了一声,“无非就是些牢骚话。” “那便好。”祁妙稍稍放下心,“兰莳同你一起回来了吗?” “和她打过招呼了,但她被杂事绊住了脚,等会儿才会过来。” 说着,青珩拿出储物法器,对着床榻默念口诀。 白光闪过,兰庭生凭空出现,安稳躺在床上,依然不省人事。 祁妙几步走到榻边,俯身仔细观察着他。 “我们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别人他还活着?”青珩不理解,“他是蓬莱岛的前任岛主,兰莳的父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邪修。” “光他诈死离开修仙界这一件事,解释起来便已经很麻烦了。”祁妙摇头,“更别提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我可不想耗费一整天的时间,去和别人解释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事情。” 她道:“让他醒了后自己去处理吧。” 祁妙这么一说,青珩顿时觉得此举颇为明智。 “对了,我回来的路上,看见宗主了。”她蹙眉道,“我叫他好几声都没答应,感觉怪怪的。” 祁妙唔了一声,含糊道,“可能受什么刺激了吧。” 青珩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小师姐,”祁妙想起另一件事,有点紧张,“你刚才也在台上,听见那些人是怎么议论我的,你对我的身份,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青珩沉默了一会儿,没好气的拍了她后脑勺一巴掌: “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是那个讨人嫌的祁妙,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身份?” 讨人嫌的祁妙:“蛤?” “不过,我最开始讨厌你,”青珩接着道,“第一是觉得你不配,明明看上去天赋平平,却能空降宗门。” “第二,是嫉妒。” 祁妙:“蛤???” 没听错吧,天资聪颖且壕无人性的姜国公主,也会嫉妒她? 青珩笑了一声,面上浮现几分追忆之色: “我刚到凌云宗的时候,人人都和我说公平二字,即便我是公主,也不能例外。” “我说好,那我不做公主,只做凌云弟子。” “可后来,你出现了。” 那时的青珩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为什么她能不一样? 为什么自己要放弃作为公主的一切做个普通人,她却能享受特权? 人人都在提的公平在哪里? 那时的青珩,满心都是遭到戏耍的愤怒,与几不可查的挫败感。 连带着祁妙,也遭到她的迁怒。 听完青珩的话,祁妙在心里叹气。 世上哪有真正的公平。 其实仙门,才是那个最现实的地方。 修为,人脉,资质。 这三者只要有其一,往后便是康庄大道,日子怎么都不会太难过。 若一样都没有,终其一生,都只能做个小小的底层修士。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另一种公平了。 青珩释然一笑: “后面我也想明白了,这事儿说到底也怪不了你,我该去找制定这套规则的人,而不是向你发难。” 祁妙没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时有些愕然。 小师姐的思想高度……似乎比她最初猜测的,要高出不少。 “所以,我当时在祁家村对你的道歉,是真心的。” 她有些不自在的伸出手,别别扭扭道: “祁妙,我们以后……做朋友吧。” 祁妙眨巴了下眼,歪着脑袋看她,故意揶揄道: “哟,小师姐,现在不想和我一决高下啦?” 她瞪祁妙,清亮的眸子里满是恼意:“少废话,做还是不做?” “做做做。” 祁妙不敢再惹她,一叠声应道。 她一把握住青珩的手,冲她挤眉弄眼,“那以后就请多多关照了,公主殿下。” 青珩冷哼道:“等你哪天死外面了,作为朋友,我一定会去给你收尸。” 祁妙哈哈大笑,丝毫不以为意:“如此,那就有劳小师姐了。” 青珩作势要打她,她扭身躲开,正打闹时,兰莳牵着元元姗姗来迟。 她有些好笑,“这是做什么呢?” 两人停下动作,异口同声道:“你终于来了。” 兰莳不明所以:“怎么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让开身体,露出被挡住的床榻。 那上面躺着的人…… 兰莳看清他的脸,瞳孔颤了颤,手一松,拿了一路的糖人跌落在地。 元元小小的“呀”了一声,“姑姑,你怎么了?” 她却浑然不觉,紧走几步到他身边,反复确定无误后,死死抓住祁妙手腕,问道: “这是?” “你爹。” 祁妙老实答道。 兰莳匪夷所思:“他不是死了吗?”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祁妙斟酌道: “我们在归墟中误入了一个叫精灵城的地方,你爹他恰好也在那里,因为某件事得罪了城主,才被打成这样,我们得知后,就把他偷偷带了出来。” 兰莳听完前因,忙替他号脉,紧皱的眉头松开几分,舒了口气: “他没什么大事,昏迷一段时日就会苏醒。” 祁妙点头,“这件事最好先别让其他人知道。” 死了几十年的人突然活着回来,难免会有些阴谋论。 更何况,兰庭生的身份,本就不甚清白。 ——他可是与昆仑山处在同一时代的人,与那容忆一样,已在这世上活了一万多年。 回想起灵泽的话,祁妙心里有点沉重。 如果兰庭生的目的是杀了她,那从一开始的相识,就是他在有意接近吗? 可他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下手…… 正胡思乱想时,元元猛地抱住她的腿,兴奋道: “妙妙姐姐,你得了第一名吗?” 祁妙回过神,点了点她鼻尖,矜持道: “对,我是第一,夸我。” “好厉害!” 元元一脸崇拜,握紧小拳头: “我以后也要像妙妙姐姐这样厉害,我要做九州第一剑仙!到时候想打劫谁就打劫谁!” 祁妙:“……” 青珩“噗嗤”一声笑出来,慢悠悠道,“小小年纪懂的倒不少,也不知道像谁。” 被内涵的祁妙给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不轻不重地敲了元元的小脑瓜子一下: “好的不学坏的是吧?把最后一句给我收回去。” 元元撇撇嘴,“那就不打劫了,只做剑仙。” 祁妙终于满意的点点头,“不错不错,有志气,一看就随我。” 元元偷瞄了一眼不远处,见兰莳正忙前忙后照顾兰庭生,趁机与祁妙小声咬耳朵: “姑姑这几天都和一个穿蓝衫的哥哥在一起,妙妙姐姐,我是不是要有新的姑父啦?” 祁妙:“?” 穿蓝衫的哥哥? 莫非是那个海鲜王子重溟? 等等,既然他从相思镇回来了,那是不是说明,他已经问到那具白骨的魂魄下落了? 这些天祁妙一直惦记着这事,见终于有进展,开心的无以复加。 现在,只差百事通那里的消息了。 她有种预感,容忆隐藏多年的身份,就快要大白于天下。 作者有话说: 到现在也没研究出来楼中楼要怎么回复,呜呜呜我就是个废物感谢在2023-06-10 20:52:08~2023-06-11 23:03: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67638822 2个;黎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壶中天 10瓶;宿槐 5瓶;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折梅为聘 ◎萧寂,我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祁妙◎ 月夜。 依旧是上次的郊外。 祁妙盘腿坐在青石上, 翘首以盼。 很快,清凉的夜风停了停,蓝衣公子出现在视野中。 她对他挥挥手, “这儿呢。” 重溟大步走来,一屁股坐到她旁边, 斜了她一眼,警惕道: “你要我打听的事我已经打听到了,我的身份, 你不许和兰莳提起半个字。” 祁妙点头答应,“可以。” 重溟这才放下心, 从袖中抖出一页纸。 “那群河鲜一个个傻的出奇, 本殿下用了九牛二虎之力, 才勉强从一只老王八口中套到一点消息。” 祁妙:“你说就是了。” 重溟:“跳河自尽的叫茵娘, 它从小看着长大的,至于那具白骨,是仙门弟子, 它没见过。” “这我已经知道了,说点我不知道的。”祁妙沉吟道,“比如, 那具白骨的魂魄, 到底去了哪里。” 说起这个问题,重溟忽地笑了一声, 故意买了个关子, “你绝对想不到。” 见状, 祁妙坐正了身子, 等着他的下文。 重溟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 “她, 在茵娘身体里。” 祁妙睁大了眼。 “当时茵娘跳河后, 尸体恰好就砸在了那具白骨之上,更恰好的是,她们两人八字相同,魂身极度契合。 待茵娘入了冥府,她便趁机摆脱锁魂钉的控制,夺了这具身体,借尸还魂。” 所以,祁妙他们当时见到的,已经不是真正的茵娘。 所以,她才会对凌云剑法那样熟悉。 所以,她费尽心机引他们去幽篁山,其实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告诉他们真相—— 容忆。 祁妙抬头,望向夜幕上的那轮明月,心中的那个猜测由最初模糊的轮廓,慢慢清晰。 只等百事通送来最后一块拼图。 那个人,真的会是她吗? * 与重溟分开后,祁妙沿着乡间小路慢腾腾返回城中。 虫鸣蛙叫里掺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那轮月晕来看,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一切都很祥和。 她随手扯了根狗尾巴草叼嘴里,不禁回想起上次的这个时候,也是在回城途中,自己偶然撞见了苏酩在破庙杀人。 这一次……不会再有什么事发生了吧? 祁妙在心里默默祈祷。 天不遂人愿。 往往怕什么来什么。 莫十九带着万仙盟的人出现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逮到你了。” 狗尾巴草掉在了地上。 祁妙在心里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一天天的,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反正就是没有安生日子过。 “不知莫统领有何贵干?”她不动声色的后退。 莫十九笑容更大了几分:“我来给你做花圈。” 祁妙:“???” 下一刻,莫十九收了笑,寒着脸对身后示意,“动手。” 刹那间,几十名高阶修士同时掐诀结阵,将祁妙困在中间,前路被堵死,后路亦被断绝,她逃无可逃。 事情发生的太快,她狼狈躲过阵中刀光剑影,沉声问道: “无缘无故对凌云弟子动手,万仙盟这是什么意思?” 莫十九冷笑,“因为你,我哥到现在还缠绵病榻,成了半个废人,咱们之间,早该算这笔账了。” 祁妙满头问号,“莫十三?相思镇一别后,我再也没见过他,他受伤关我什么事?” “不,你们见过。” 莫十九一字一顿道: “在祁家村。” 祁妙一怔,旋即很快明白过来。 那个想杀她的黑衣人…… 是莫十三? 原来万仙盟这么早开始,就想要她的命了。 祁妙咬牙。 不用想也知道,这背后的主谋,是萧寂那个狗贼。 他或许,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所以才会拿出碧落剑,想要当众拆穿她。 只是没料到其他人会这么怂,因为不敢得罪苏酩,连带着对她的身份,也不肯细查。 “我要见萧寂。”她干脆道。 “你死后尸体自会被呈到盟主面前。”莫十九恨声道,“当然,前提是你还能留下全尸。” 祁妙便不再废话,心一狠,接连扔出上百道剑诀,硬生生将阵法炸开一个缺口,顶着刮骨似的刀风,纵身飞出,直直落到人群后方。 那里有一辆木制轮椅,坐在上面的青年斜靠着扶手,玉簪束发,眉目温润,俊美脸庞带着病态的苍白。 他摩挲着腕上的檀木珠串,对面前的少女闲闲一笑。 “还是发现我了啊。” 祁妙没说话,只是薅起袖子,一把掐住他咽喉。 莫十九:“城主!” 萧寂抬手,艰难对他摇摇头,双眼仍然直勾勾盯着祁妙,脸色因为缺氧,而渐渐涨红,青筋爬上了额头。 他精通阵法,修为却并不算高,身体在早些年就损伤到了根基,虚弱得可怜。 只要祁妙再加上一点点力。 他即刻便会死在她面前。 最后一刻,祁妙还是放了手。 “咳咳咳——!!” 犹如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长长的一声呼吸后,萧寂剧烈咳嗽。 他狼狈的弓着身体,冷汗打湿了额发,再也没有刚才的风度翩翩。 祁妙烦躁的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子儿。 听到系统里持续下跌的好感度,更觉糟心。 不过想想也是,在他的认知里,当年萧家出事,他死里逃生,拖着一身的伤来凌云寻她,却被她当众退婚羞辱。 有这样的前提在,他想弄死她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除非他脑子突然坏掉了,或者她救了他的命,否则,这个破任务,绝不可能完成。 “咳咳,怎么不直接杀了我?” 萧寂蓦地抬头,素来波澜不惊的脸上浮现一抹讥笑: “云渺,你如今倒是格外的心软。” 祁妙一把攥住他衣领,凑近了些,在他耳畔低声道: “我叫祁妙,萧城主,你不要认错人了。” “祁妙?”萧寂眼里没有半分温度,“你怎么敢用这个名字,你怎么配用这个名字。” 祁妙理直气壮:“名字父母所给,我为何不能用?” 他指尖死死扣住轮椅扶手,一字一顿道: “你杀了我的妙妙,如今还顶着她的名字夺舍。云渺,你果真无耻至极。” 祁妙满脸错愕。 萧寂眸中戾气翻涌,哑声道:“当初你退婚,我不怪你,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杀了妙妙。” 他眼眶通红,“那是世上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了。” 祁妙默然。 好一会儿,她松开萧寂的衣领,站直了身子,“没有第二个妙妙。” 萧寂理理衣襟,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笑话。 她低垂着眼,凝着地上的砂砾,轻声道: “从一开始,就只有我。” “还想骗我?” 他嘴角弧度嘲讽,对她的恶意半点不加掩饰,“让我猜猜,你该不会是想要和我说,自己是妙妙吧?” “云渺,你真够恶心的。” “你头上的簪子。”祁妙道,“是我送你的生辰礼物。” 顿了顿,她多加了一句: “作为祁妙这个身份送你的生辰礼物。” 萧寂定在原地,脸上的表情缓缓凝固。 “什么,意思?”他语声艰涩。 “我是祁亦然的女儿。”她低声道,“我本名,就叫祁妙。” 那年,祁妙按照系统的指示,完成退婚剧情后,那个断了双腿的少年并没有多加纠缠,只是安静转身,拖着残废的身体一步步爬下山。 她悄悄驱使分身在后面跟了一路,最后,看着他浑身是血地昏倒在路边。 整整一天一夜,没有人救他。 来来往往的人那样多,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可没有人为他停下过脚步。 ——那时的修仙界每天都在死人,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同情心这种东西,最好还是不要有为好。 祁妙坐在路边茶棚里,看着那个少年的呼吸一点点变弱,就快要咽下最后一口气。 她最终还是没能继续坐下去。 救萧寂这件事可大可小,她不想节外生枝,便给分身施法换了容貌,带他躲进一处山谷治伤。 萧寂一直在昏迷,直到三天后,他突然苏醒,问她姓名。 她一时慌乱,下意识报了自己的本名。 “我叫祁妙,是……医女。” 他点点头,念了一遍她的名字,眼一闭,又昏了过去。 祁妙本想离开,可她怕自己前脚刚走,后脚他就会挂掉,只能留下继续帮他疗伤。 不懂医理不会制药不要紧,回凌云的问药阁一趟,就什么都有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将那些药团吧团吧全塞进了他嘴里。 没想到的是,她还真把人救活了。 她当时一度怀疑自己有医学天赋,准备弃剑从医。 后来才知道,纯粹是萧寂意志够强,自己挺过来了。 两人在山谷里相处了半年,说过的话却屈指可数,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发呆。 祁妙则精心侍弄着门前为了完整人设,而种下的不知道什么品种的药草。 一天浇一次水。 两天锄一次地。 三天换一批草。 无所谓,反正主打的就是个氛围感。 只是,凌云宗的问药阁由于频频失窃,谣言已经从抓贼,进化为了抓鬼。 大家都很害怕。 后来,天气转凉,屋子里生起了炉子,温暖如春。 窗外大雪纷飞,他们围炉而坐,一同赏着雪景。 萧寂难得多说了两句话。 他说:“今日是我的生辰。” 祁妙吐掉嘴里的瓜子皮,敷衍的应了声:“哦。” 他说:“这枝梅花送你。” 祁妙:“?” 懂,这小子是在点她,好暗戳戳的要生日礼物。 她接过他手中沾着雪水的梅花,从之前批发的那一打玉簪里,随便拿了根出来。 “这是我祖传的玉簪,”她煞有其事的强调,“世上可就这一支,现在归你了。” 萧寂并不肯收,“此物太贵重。” 她只当他在假客气,探身往他头顶一插,还算真心的送了句祝福: “生辰快乐。” 说实话,她和萧寂虽然订了婚,但熟是真的不太熟。 见面次数甚至还比不上温长离那个死对头。 她唯一和萧寂有交集的地方,是互换庚帖那天,萧家为了表示诚意,让他将自己所有的破阵口诀都告知于她。 从此以后,只要是萧寂设下的阵法,她都能解开。 后面,两人便只靠书信往来。 纸上他的用词中规中矩,并无一丝未婚夫妻该有的情意,多半是找人代写。 看得出来,他对这门婚事,不太满意。 当然,以祁妙那时的名声来说,能满意才有鬼了。 至于为什么就算这样,萧家也要坚持联姻,那就要问问祁亦然了,谁知道他背地里和萧家都说了些什么。 没准儿答应把凌云宗当做她的陪嫁也说不定。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冷,隆冬已至。 在祁妙考虑着除夕夜菜色的时候,系统突然让她不用再考虑了。 她不会和萧寂一起过年了。 她要杀了祁妙,当着他的面。 于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凌云宗的云渺仙姬来到这座山谷,杀了那个小医女。 滚烫的鲜血融化白雪,萧寂抱着那具凉下去的尸身,对祁妙道: “我一定会杀了你。” 分身死去,主体亦会感到疼痛,祁妙收剑回身,不让他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色,声线微颤: “好,我等着。” 许多年后,萧寂从一个家破人亡的残废,变成了万仙盟的盟主,人人恭维他,讨好他,再也不敢欺辱他。 他依旧恨云渺。 这恨意一直持续到她的死讯传来。 萧寂听完后,折了一支红梅,再次回到那个山谷,在积雪覆盖的坟前,静静坐了一整日。 “把你赶下山的是我,救你的人也是我。” 祁妙道,“萧寂,你明白吗?” 明明是初夏的夜,吹来的风却如此冰冷。 以至于萧寂想要说话时,牙齿微微磕碰在一起,发出一点轻响。 他废了很大力气,才说出三个字: “我不信。” “信不信随你。”祁妙转身离开,“我要回去睡觉了。”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半截轻纱从指尖溜走,什么也没抓住。 莫十九急道:“城主,就这么让她走了?” 萧寂神色恍惚,许久才道:“把聘书找来。” “什么聘书?”莫十九满头雾水。 萧寂迟钝的转头看他,眸子黑黢黢的,半点光也无,说话的速度很慢,慢到莫十九能听清每一个字。 “当初,萧家对凌云宗的云渺仙姬,下的那份聘书。” 那份,他因厌恶,从未打开看过的聘书。 莫十九的速度很快,当晚,那封落灰的大红洒金聘书,便呈上了萧寂的案头。 他抖着手展开,无声默念。 “……今雍州萧氏二郎萧寂,与凌云宗宗主祁亦然之女祁妙,缔结姻亲。 自聘定后,择日成亲,愿两心相契,举案齐眉……” “轰”地一声,萧寂大脑一片空白,喉头铁锈味翻涌,呕出一滩浓稠的鲜血。 是与那聘书同样触目惊心的红。 祁妙,云渺。 她们,原都是一个人。 第74章 我会把你当我爹孝顺的! ◎嗨,美女◎ 【叮咚~攻略目标萧寂好感度+未知数, 当前好感度91!】 【恭喜宿主成功攻略萧寂!望宿主再接再厉,早日拿下温长离与玄渡!】 刚吃完宵夜回客栈的祁妙:“?” “什么玩意儿?!”她蹭的一下站起来,“这就涨了???” 不是, 萧寂他有毛病吧? 这就爱上她了? 这就喜欢她喜欢得要死要活了? 他一点原则都没有的吗??? “看来,他早就在暗恋你小号了, 并且为了给你小号报仇,一直想弄死你这个大号。” 007幽幽冒出来,“所以, 你为什么不早和他说这件事?” 两人要早说开了,哪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哪能折腾这么大一圈? 任务早就完成了!!! 祁妙淡定的坐回去:“忘了。” 007匪夷所思:“这你也能忘???” 她反问:“这为什么不能忘?” “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 又不是一年两年, 是几百年, 换你你能记得住啊?我的脑子又不是机器, 还带存档的。” 007:“……” 说的,好像也对哦。 祁妙摊手: “而且,当时我和他连话都没说几句, 他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在我的角度看来,连普通朋友都够不上, 谁能知道他喜欢我啊。” 007彻底无言以对。 这么说来, 貌似的确怪不到她。 “反正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就别再纠结这些细节了。”她感慨, “咱们去挖煤的几率足足少了一半呢。” 007兴奋的搓手手:“宿主, 你还救过谁的命?快, 好好想想。” 祁妙老实摇头:“没了。” 007委婉道:“那你说, 温长离和玄渡有没有可能也在暗恋你?” 祁妙回答的比它更加委婉: “修仙界明天就要爆炸了的可能性, 都比你说的这俩大。” 007:“……” 它望天凝噎, “干完这一票我还是退休好了。”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停,把眼泪收一收,我还有事要问你。”祁妙正色道。 007眨巴眼:“啥事?” “在归墟里,你也看到了,我的前世是昆仑白曦。” 她缓缓道: “可是,这里不是一本书吗?我作为书外的人,怎么会是书中人的转世?这个逻辑对不上。” 除非,这里根本不是书中世界。 果然,听了她的话,007思考了两秒,肯定道: “你被上一个系统骗了。” 祁妙愕然:“什么?”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007道,“但可以确定的是,你不是穿书。” 祁妙心中一片茫然。 时间过去太久太久,她已经忘了自己是如何穿来的,正如她几乎想不起校门口的雪糕是什么味道一般。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的重生,会与这个有关吗…… “那你呢007,”祁妙突然问它,“你会骗我吗?” 007立刻答道:“当然不会!我永远忠于你,这是从出厂就设置好了的,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 听到这个回答,祁妙惴惴不安的心总算平复下来。 “放心吧宿主,只要咱们好好完成任务,把他们四个拿下,以后的日子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啦。”007雀跃道,“到时候咱们就吃香的喝辣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为什么是他们四个呢?”祁妙忽地抬起长睫,似乎在自言自语。 前一个系统,要逼他们恨她。 后一个系统,要让他们爱她。 为什么,一定要是他们四个呢? 她捏捏眉心,将脑袋埋在臂弯中,试图找出他们四人的共同点。 出身不一样,性格不一样,模样不一样。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袖子里有什么东西动了动,发出“叽”的一声响。 祁妙回过神,将手伸进袖子里,掏啊掏,掏出一只小白鸟。 她与白鸟大眼瞪着小眼。 差点忘了,在归墟里还捡了这么个小家伙。 看样子这是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了。 祁妙还算友善的笑了笑,试探着开口:“你好?” 小鸟“叽”了一声,两眼一翻,直挺挺倒下。 祁妙:“……” 得,这鸟她没法儿养。 见她一次昏一次。 糟心。 本要等它醒后就放生,但她转念一想,或许有个地方,会更适合它。 祁妙喜滋滋的去了婆娑界。 一段时间不见,婆娑殿门口的栀子花都抽出枝条了,绿油油的,长势喜人。 埋头除草的毕方见了她,握紧翅膀尖,恨不得冲过来打她一顿: “你说你好好的种什么花?主人现在天天要老子在这里找虫子吃,烦死了!” 祁妙奇道:“你们鸟族不是最喜欢吃虫子吗?” 毕方猛翻白眼:“别把老子和那些凡鸟相提并论,我早就脱离了这种低级趣味。” 祁妙尬笑,“原来如此。” 她一边把手伸进袖子里,一边对它道:“我给你找了个小鸟朋友,以后你不想吃的虫子,可以给它吃。” 毕方嫌弃到炸毛:“老子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那些小体型鸟!什么朋友?它不配,让它滚远点!” 祁妙从袖子里摸出刚醒的小白鸟,“喏,就是它。” 小白鸟似乎被陌生的环境吓到,有些懵懵的,举起翅膀揉揉眼睛: “叽?” 毕方:“……” 毕方靠着锄头,自信一摸脑门:“嗨,美女~” 小白鸟:“。” “叽!!!!!” 它连滚带爬的扑腾翅膀飞走,笔直地冲进开着门的婆娑殿中。 “砰——” 它撞上一堵“墙”,落到了冰冷的地上。 捂住脑袋抬头一看,紫衣男子居高临下的睇着它,神情似笑非笑。 小白鸟:“……” 它又想晕了。 “居然没死。”玄渡阴恻恻的开口,“不如,本尊再送你一程,如何,迦楼罗?” 迦楼罗眼泪汪汪:“尊主,属下真的知错了,我已经被打回了原型,刚刚还被一只丑到不行的鸟骚扰……” 说到最后,她差点哭出了声。 他动了动手指,凝出一道气劲,隔空将迦楼罗倒吊了起来,紫眸中满是愉悦。 “你知错了,与本尊要杀你,并无关联。” 小白鸟在空中晃来晃去,眼前冒出一排闪亮的星星,舌头也开始打结: “求、求尊主饶恕……” “前辈!” 祁妙风风火火冲进来,看到好不容易救回来的鸟又要挂掉了,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前辈,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她一个飞扑把鸟救了下来,“这是我特意带来给你作伴的。” 玄渡微挑了眉,“你可知她是谁?” “不知道,没见过这个品种。”祁妙翻过来覆过去的检查着小白鸟,“反正看着怪可爱的,你就留下来吧。” “不然这里就你和毕方,还是有些冷清了。” 玄渡嗤了声,很是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到底还是没有再对迦楼罗出手,只冷冷瞥了她一眼,无声警告。 小白鸟抱住祁妙的手指,瑟瑟发抖。 祁妙摸了摸它的脑袋,有些遗憾的对玄渡说道: “我在归墟中本来找到了一把钥匙,叫婆娑匙,或许和解开这里的封印有关,可惜最后弄丢了。” “你想解开封印放我出去?”玄渡语气不明。 “对啊,不然整天关在这里,你迟早得彻底疯掉。” 祁妙撇嘴: “都怪那个迦楼罗,要不是她,你现在没准都出去了,下次要再见到她,我定要把她砍成九九八十一块。” 掌心的小白鸟默默松开她的手指,抖得更厉害了。 玄渡眼角眉梢漫开一点笑意,“你不怕我是坏人,出去后,危害苍生吗?” 祁妙摇头:“我不知道你的前尘往事如何,但此刻站在我面前的你,不会是坏人。” “谁给你的底气?”他向她靠近了些,抓起她的一缕长发在手中把玩,压低声音,“没准儿我出去后,第一个就杀了你。” 祁妙眨了下眼,背着手歪着脑袋对他笑,故意拖长了语调,“你会吗?” “……” 玄渡垂眸认真凝着她,灯光明亮,其中一星恰好落在少女浓密的长睫上,随她呼吸微微颤动,似一只展翅欲飞的蝶。 于是,他眼尾亦勾出一个缱绻弧度。 他不会。 即便她曾杀过他。 玄渡的手慢慢向上,移到祁妙后脑勺,稍一用力,她被迫抬高了头,向他靠的更近。 她脸上有一瞬间的慌乱。 “我会永远护着你。”他盯着她的眼睛,另一只手摩挲着她红润的唇瓣,很低很低的笑了一声。 “这是镌刻在我骨血中的诅咒。” 祁妙呼吸一窒。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推开他。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再如刚才那样亲密,她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不是,咱们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干什么?”祁妙脑瓜子嗡嗡的,没好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很……” “很什么?”他好整以暇的问。 祁妙看着他秾丽的眉眼,卡了壳,迟迟说不出后面半句话。 很勾人啊。 不不不,她怎么能这么想? 轻浮,太轻浮! 前辈只是看着年轻,实际上不知道都几千岁了,比她爹还大,比她爹的祖宗还大。 她这是在犯罪啊。 祁妙一秒恢复正常,后退一步,对玄渡结结实实鞠了个深躬。 玄渡:“?” “前辈。” 她真诚道: “你说要保护我,我真的很感动,我发誓,从此以后,我会把你当我爹一样孝顺!他有的你也一定有,绝不厚此薄彼,一碗水端得平平的!” 玄渡嘴角的弧度僵住,整个人好似中了定身术一般,久久不曾有动静。 祁妙探头探脑:“前辈?” “出去。” 他闭上眼睛,用力揉了揉额角,指向大门,轻轻吸着气。 “滚出去。” “……哦。” 祁妙抄起躺地上装死的小白鸟,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啧,脾气真大,说生气就生气。 她明明都这么有诚意了。 她爹可是祁亦然,她拿他和祁亦然相比,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偌大的宫殿中,只剩玄渡一人。 他坐回王座上,单手支颐,脸色有些微的扭曲。 爹? 呵呵。 他气笑了。 余光瞥见足底,玄渡的神情微一变化,慢慢柔和下去。 ——祁妙总担心他会着凉,上次特意在集市里给他买了鞋。 这么一想,她对自己其实还……还真挺孝顺的。 他额角青筋欢快地跳了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玄渡喃喃自语,打开掌心,光芒闪过,一把造型奇特的钥匙出现在上方。 “只有从这里出去,她才能真正看见我。” 他拈起婆娑匙,目光透过洞开的殿门,落到试图给迦楼罗喂虫子的少女脸上。 她不会走向他也没关系。 他会自己走到她的面前。 然后,教她如何爱一个人。 * 一连过了好几日,百事通那里才传来消息。 “午时,邀月楼见,该带谁来你可别忘了。” 祁妙当即振臂一呼,“青珩,兰莳,元元,快!蹭饭的机会来了!” 几人气势汹汹冲向邀月楼。 这是蜀州城最大的酒楼,吃顿饭动辄便要几千灵石。 看得出来,百事通为了给兰莳留个好印象,这是下了血本。 刚推开二楼雅间的门,没想到的是,重溟也在里面。 正茫然时,他对她们微微一笑,率先开口: “吃饭怎么也不叫我?” 旁边的百事通耷拉着脸,偷偷对祁妙道: “这人非说是你们朋友,要一起吃饭,你认识吗?” 祁妙和青珩元元三人,同时扭头去看兰莳。 盯—— 兰莳轻咳一声,承认的倒是坦荡: “认识。” 说着,她径直落座,“来都来了,不过是添双筷子的事。” 重溟特意换了个位置坐在她身边,殷勤倒水,不忘招呼祁妙几人: “坐啊,愣着干什么。” 热情得仿佛他才是请客的那个人。 “你们认识?”兰莳奇道。 “见过几次。”重溟到没否认,避重就轻,“不算很熟。” 兰莳点点头,“既然认识,我便不多介绍了,先吃饭吧。” 好不容易开餐了,重溟又是夹菜又是盛汤,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与兰莳之间的氛围不对头。 百事通双手端着碗,孤零零坐在一边,白白胖胖的脸上五官全挤在一起,看上去马上就快哭了。 不知道是为兰莳没了而哭,还是为钱花了没吃到菜而哭。 祁妙实在看不下去,再加上害怕他因为这个反悔,不告诉她有关容忆的消息,勉为其难伸手给他夹了一筷子肉。 小胖子豁然抬头,眸中有四分惊讶三分动容两分无措,以及一分羞涩。 刹那间,千言万语与所有情绪糅合在一处,他含泪吃下那口肉。 祁妙满脸慈爱的看着他进食。 嗯,这孩子一看就是有福气的,瞧这圆溜溜的脑袋,跟个小猪仔似的。 她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在他含羞带怯的目光中,语重心长的叮嘱: “要营养均衡。” 百事通感动得就着这筷子青菜吃完了三碗大白饭。 邀月楼对面的茶舍,同样是二楼的位置,两人同时放下茶杯。 从这里的窗口看去,正好能看见对面雅间中的场景。 苏酩面无表情,握着茶杯的手却指节泛白。 萧寂神色冷郁,对莫十九道:“三天之内,我要知道那个人的身份。” 莫十九:“……好的。” 恰好温长离上来喝茶,见他们这副模样,好奇的一同扭头看向窗外,瞳孔一缩。 对面雅间里坐着的是……她。 他用力摇摇头,不,这只是那个替身。 温长离冷笑一声,大步走到桌边,随手拉了把椅子坐下,故意找某人不痛快: “苏酩,你徒弟上酒楼吃饭怎么不叫你?看来你们的师徒情分,也就这样了。” 苏酩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全然当他不存在。 温长离吃瘪,转而望向萧寂: “哟,萧盟主,你怎么也在这儿?” 萧寂头也不回的对莫十九道:“把他赶出去。” 莫十九指指自己:“我?” 萧寂:“对,你。” 莫十九只得深吸一口气,认命的开始清场: “温宗主,请你离开。” 温长离不动如山,满脸挑衅,“你们坐得,本座为何坐不得?” 他冷哼一声: “本座倒要看看,你们背着别人,是在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闻言,萧寂终于肯正眼看他一眼,目光却是怜悯和庆幸的。 温长离:“?” “你干什么这样看我?”他瞪眼。 萧寂没理会他,眸子转了转,视线落到对面的苏酩身上,双眼微眯,又警惕起来。 苏酩蓦地轻声开口:“你都知道了。” 温长离:“什么什么,知道什么?” 萧寂“嗯”了一声,没有丝毫迟疑,郑重对他道: “我不会再放手。” 温长离:“谁谁谁,你要放谁的手?” 苏酩扯了扯嘴角,“你不放手也没用,她,已经嫁人了。” 萧寂差点当场从轮椅上站起来,“你说什么?!” 温长离:“等等等等,谁嫁人了,嫁给什么人?” 苏酩语气苦涩,“她亲口告诉我的。” 萧寂眼中满是彷徨,低喃,“不会的,不会这样的……” 完全被隔离在频道外的温长离满头问号。 他用力一拍桌子,震得茶杯抖了几抖,咬牙切齿: “我说,你们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完全当本座不存在吗?!” 苏酩起身,背影萧索,“我先走了。” 萧寂转动轮椅,低落道:“十九,我们回去。” 温长离:“……” 懂,这群人在孤立他。 他忍住掀桌子的冲动,沉着脸抬脚离开。 走了几步,鬼使神差的,他回头又看了眼对面的雅间。 少女洗去过浓的妆容,越发显得唇红齿白,清瘦窈窕,似芙蓉初开。 她撑着下巴,与身边人低声交谈,言行举止,恍若故人归来。 温长离一时看入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狼狈转过头,抬手遮住泛红眼眶。 一个替身而已,他对自己反复说道。 那不是她,再像也不是。 “别看,渺渺会难过。” * “嗯?” 祁妙转头看了眼窗户,街对面的茶舍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生意很不好的样子。 “怎么了?”青珩问。 “没事,刚刚感觉怪怪的,现在好多了。”祁妙耸耸肩,把注意力重又放在百事通身上。 “你刚刚说,容忆她怎么了?” “容忆她死了。”百事通道。 在做几位都吃了一惊,“她死了?怎么死的?” 百事通放下碗,用桌布优雅地擦了把嘴,隐晦的瞥了眼重溟的方向。 祁妙秒懂:“没事,他是自己人。” 百事通便清清嗓子,继续说道: “早在十三年前,容忆就死了。” 祁妙皱眉,“你仔细说说,从头到尾,事无巨细的说。” 百事通道:“据我打探到的消息,容忆此人很是神秘,她乃是一介散修,无门无派,总是独来独往,至交好友也只有一人。” “是谁?”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百事通:“你们凌云宗的紫苏长老。” 青珩想到什么,与祁妙对视一眼,后者微微摇头,示意她先听完。 她只得按捺住,继续听百事通往下说。 当年,容忆与紫苏关系极好,甚至互相为对方打造法器,并且常常结伴外出游历。 直到十三年前,她们在一次游历中,遇见了凶兽,容忆为了掩护紫苏离开,身死道消。 “紫苏逃到了一处村落,奄奄一息之时,便是你父母救了她。”百事通对祁妙道,“这才有了你拜师凌云的机缘。” 雅间中一片寂静。 没有人说话。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事,全是假的。 ——来之前,她们已将各自得知的所有信息,一同整合过。 祁妙搓搓脸,叹气,“果然是她吗。” 当年来到祁家村的,是两个人。 根本没有什么凶兽。 容忆,也根本没死。 那个此。 其实是未能写完的紫。 死的那个人,从一开始,就是紫苏啊。 她的挚友,用她亲手打造送给对方的那把匕首,杀死了她。 从此,她的身份被顶替,尸体沉入河底,魂魄亦被下了诅咒。 谁也不知道,真正的紫苏,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青珩鼻尖红红的,“所以,那时,咱们提到凌云宗和霜岚时,她才会主动出现在咱们面前,她才会那样激动。” 在那之前,她一次又一次的被万仙盟当成妖孽诛杀,只能躲在那间小木屋里。 于是,她的囚笼从河底,又变成了那个屋子。 百事通走后,雅间依旧安静。 “我们把这事儿告诉万仙盟吧?”青珩忍不下去,出声打破沉默,“让他们把容忆抓起来好好审问一下,看看她到底有什么阴谋。” “没有证据,谁也不会信你。”兰莳忧心忡忡,“况且她伪装的实在太好了,竟一丝破绽也无。” “我们看不出也就罢了,霜岚师姐她……”青珩皱眉,“她真的一点都察觉不到吗?”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 “之前,我们曾问过她关于容忆的事,她也有所隐瞒,会不会……” “不是。”祁妙摇头,“她和容忆不是一伙的,应该另有隐情。” 她笃定道: “整个凌云宗都没人知道她的身份,否则无论如何,他们也会杀了她给紫苏报仇。” “那现在怎么办?”兰莳道,“交流会之前她就消失了,怕是早有察觉,故意逃离了这里。” “等等,我师尊空寻长老不是在她身边吗?”青珩道,“他之前传来消息,说他们在某个边陲小国,不如,咱们让他把她骗回来?” 祁妙静了静,慢慢起身走到窗边,靠着窗棂俯视下方热闹的街道,目光低垂。 “谁说,她不在这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2 21:03:13~2023-06-13 22:1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赤泽 6瓶;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萧寂:我可以做小 ◎请你不要再口出狂言了!◎ “这话什么意思?”青珩不解。 “莫非, 容忆一直留在蜀州城,只是未曾露面?”兰莳猜测道。 “我在这儿,她不会轻易离开的。”祁妙指了指自己, 微笑,“毕竟, 她想要的东西还没拿到手。” 青珩:“什么东西?” 兰莳却猜出了个大概,诧异,“昆山玉真在你这里?” 祁妙摇头, 看了眼埋头吃点心的元元,“昆山玉不在我手上,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 一直坚持认为那东西在我这里。” 兰莳拧眉, “你现在很危险, 不如先随我去蓬莱避一避。” “没事,之前她被温长离的扶光剑所伤。”祁妙又道,“现在估计正躲在哪个角落疗伤。” 青珩恍然, “那天霜岚师姐彻夜未归,身上还带着血腥味,莫非就是去照顾受伤的她了?” “十有八九是的。”祁妙摩挲着下巴, “我们只要跟着霜岚, 应该就能找到容忆,先把人抓了再说。” “就凭我们?”青珩扫了眼在座的人, 难得不自信了, “能行吗?要不还是告诉万仙盟, 让他们派人一起去抓吧。” “这件事暂时不能对外声张, 以免打草惊蛇。” 祁妙斟酌道: “不过我会去和苏酩说清楚, 紫苏是凌云宗的长老, 他作为宗主,理应知道事情真相。” “有他在,不用担心咱们会打不赢。” 这下确实是十拿九稳了。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收拾收拾一起下楼回客栈。 魔族冒充仙门弟子进了归墟秘境,仙门对这件事都十分重视,生怕魔尊有复活的苗头,一致决定暂时留在蜀州城,共同商议对策。 一路遇见的,几乎都是各大宗门的人,鲜少有普通百姓出来闲逛。 几人心事重重,气氛很是压抑。 一队巡逻的浩然门弟子经过,为首的梅李茂看见祁妙,刹住了脚步。 “站住。” 祁妙停下,不明所以,“有事?” 梅李茂抱臂看着她,警告道: “现在所有仙门弟子都要留在城中,无故不得擅自外出,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别让我逮到你们瞎跑。” 祁妙点点头:“知道了,多谢梅师兄。” 梅李茂哼了一声,直言道:“我可不是好意提醒你,我是为了抓到你的把柄。” 祁妙:“……” 既然要抓把柄还和她说这么多。 浩然门的人真是,纯真无邪。 也是,一个吃了毒蘑菇变成智障后会拉二泉映月的人,想必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正说着话,另一队巡逻的浩然门弟子路过。 最前方的青年睨了他们一眼,视线在青珩身上停了停,笑得意味深长,撞开梅李茂,径直离开。 “那小子谁啊?这么欠。”祁妙皱眉,把青珩拉在自己身后挡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青珩回忆了下,认出来他,低声提醒:“说你上梁不正下梁歪那个,你还说要给他上坟。” 听到这儿,祁妙总算有了几分印象。 她说什么来着? 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祁妙走到梅李茂身边,问道: “他也是你们浩然门的?” 怎么画风差这么多? 他还没说话,身后的抱琴少女缩缩脑袋,小声回答: “那是我们宗主的独子,叫吴良行,不过他素来高傲,一直都很瞧不起咱们呢。” 祁妙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抱琴少女笑了笑,友好道:“我和大师兄都是梅字辈的弟子,我叫梅凡瑙,后面的是我小师弟,梅辛焱。” 祁妙/青珩:“。” “贵派取名方式,还真是,独树一帜。”她们嘴角同时抽了抽。 “总之,你之前得罪了他,最好小心点。”梅凡瑙怯怯的左右看了眼,对她强调,“他被宗主宠坏了,一定会想办法报复你的,没准儿会偷偷找人打你一顿。” “好,我知道了,多谢。”祁妙含笑道。 打她一顿? 谁打谁还不一定呢。 他要敢来,她就打得他爹都不认识。 “傻不傻,咱们和她可也有仇在身,你提醒这么多做什么?”梅李茂敲敲她脑袋,“还不赶紧巡逻。” 梅凡瑙委委屈屈的点头,对祁妙挥挥手,抱着镶满宝石的琴与他一道走了。 祁妙在后面看着他们金光闪闪的背影,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感叹: “连门派服用的布,都是几千灵石一尺的云锦。” “浩然门,怎么就这么有钱啊。”她羡慕的眼睛都红了。 “据说他们宗门地底下有一条大型矿脉,再加上他们主修乐器,平日开销并不如剑修大,”兰莳好笑道,“相比于凌云来说,的确要宽裕不少。” “嗐,有矿就是好。”祁妙随口感慨了一句。 身后的青珩听到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行了,耽搁的够久了,回去吧。”祁妙收回目光,掸掸衣袖上的灰,“还有一堆事儿呢。” * 回到客栈,霜岚果然不在。 一个预料之外的人却来了。 客栈前,年轻男子一袭单薄青衫,挺直脊背坐在轮椅上,沉默的注视着楼上某一个窗口。 他周身气压极低,来来往往的人皆不敢直视。 “萧寂?” 祁妙停下脚步,先是诧异,很快又脸色一变,笑容狰狞: “来的正好。” 偷了她的百万遗产,就想这么算了? 那不能够! 她冲上前,不由分说将轮椅从莫十九手里扯过来,风一样推着进了客栈,随便闯进一间无人的空房,“砰”地一声关上门。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原地只剩莫十九凌乱在风里。 待他反应过来要追上去时,青珩与兰莳已默契的拦在门口,脸上挂起假笑: “看样子他们有事相商,咱们还是不去打扰为好。” 莫十九欲要强闯,重溟一把搂住他肩膀,强行将他换了个方向,不耐烦道: “说了不方便,怎么还要进去?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莫十九狠狠一跺脚,厉声威胁道: “我们城主要是少了半根头发,我明天就给你们做花圈!” 青珩:“呵呵。” 重溟:“哈哈。” 莫十九:“……” 果然,哥哥说的对,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那个妖女在一起玩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房间里。 “啪嗒——” 祁妙落好锁,活动了下手腕和脖子,面无表情转身,看向屋中央的萧寂。 他指尖用力扣住轮椅扶手,轻声唤她: “妙妙。” 她冷笑:“现在怎么又相信我是祁妙了?” 萧寂沉默一会儿,艰难说道,“之前种种,是我对不起你。” 他眸底通红,语气复杂至极: “我早该想到的,你那样做,其实是为了让我不再颓废,以仇恨为动力,打起斗志一步步向上爬。” “我能走到今天,都是因为你,妙妙。” 祁妙:“……” 她是那个意思吗? 她怎么不知道? 所以这几天他一直没动静,其实是在脑子里给她当初的行为,编一个合理的解释??? “妙妙,从前是我太过愚钝,害你受了诸多苦。” 萧寂驱使轮椅上前,小心抓住她一点衣袖,仰起脸,双眸盛满悲戚: “可我发誓,从今以后,我会尽我所能的保护你,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祁妙毫不犹豫:“不能。” 为了以防他继续纠缠,她又拿出了那个万能借口: “我已经嫁人了,夫君在归墟里,是城主,还很有钱。” 这一次,萧寂沉默了更久。 见状,她在心里暗自点头,不错不错,这个借口着实好用,以后不管对谁都能派上用场,解决很多没必要的麻烦。 毕竟,谁也不会去纠缠一个有夫之妇吧? 萧寂道:“我可以做小。” “噗——” 祁妙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咳咳,你刚刚说什么????” 萧寂脸色有些苍白,似是下定决心,蓦地,抬头直视她双眼,重复道: “我可以做小。” “……” 再三确定自己没听错后,祁妙摸摸他额头,语气凝重: “没有发烧,所以,你是疯了吗?” 萧寂紧握的手慢慢松开,琥珀一般的眸子漾开星星点点的惊喜,语气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你在关心我吗?” 祁妙:“……” 她肯定道:“你一定是疯了。” 萧寂放柔嗓音:“当年你曾说过,要三个人一起过,我在来的路上仔细想过了,如果是你的话,我可以的。” “只要,只要你能在空闲的时候,偶尔想起我,就够了。” 他把自己的所有骄傲连同自尊,一并放在她的脚底,卑微到了泥里。 这已是他能做到的,最大的妥协。 如果连这,她也不允许,那他…… 萧寂用力闭了闭眼。 那他又能如何? 不过是个残废罢了。 对面,听到他的话,祁妙头要炸了。 她按住萧寂的肩膀,使劲晃了晃:“你没事吧?你没事吧?你真的没事吧?” 当年她说三个人一起过,纯粹是为了与他退婚,故意在羞辱他啊!! 她真的没有搞n那个啥的想法,真的没有! “萧寂,咱俩没可能的。” 祁妙弯腰,视线与他平行,在他黯淡的眼神里磨了磨后槽牙,努力心平气和的与他沟通: “你清醒一点,不要再口出这些狂言了,好吗?” 萧寂眼里划过一丝受伤,声音轻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你嫌弃我是个残废?” “不是,怎么又扯到这上面去了?”她一阵抓狂,只差举手发誓,“我绝对没有因为你的腿瞧不起你过!” 萧寂眼瞳亮了亮,旋即,眉间笼上一抹轻嘲: “我不过是个不良于行的废人罢了,离了这辆轮椅什么都做不成,连屋子都出不了,只能待在原地。” “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高攀你。” 祁妙:“……” 萧寂苦笑一声,翻开自己覆了薄茧的掌心: “当年,我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才拖着这双断腿从流明山山脚,爬到凌云宗的山门,后来每逢阴雨天,双腕便似针扎。” 祁妙:“……” 他嗓音低沉,浸着化不开的哀伤: “可现在每每想起,心中更后悔的,是当初答应了你的退婚。 若非如此,咱们年少订婚,你本就该是我的妻,何至于到了现在这般田地……” 说着说着,萧寂猛地咳嗽起来,削瘦的身体随着晃了晃,竟是连坐都坐不稳了,狼狈的伏在扶手上。 他艰难抬眸望向她,眼角亮着一点未来得及抹去的水光。 祁妙:“……” 草。 她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心软了,半蹲下身子,抬手替他拍背顺气: “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莫十九进来。” 说完,她起身想要出去。 衣袖被轻轻拉住。 回头一看,萧寂低垂着眼,长睫难掩眸中失落,“你要找机会离开,然后永远躲着我吗?” “不是,”祁妙尽量耐心道,“我是看你咳得厉害,怕你咳出什么问题,想去给你找点药。” “不要紧的,只是一点旧疾,并不打紧。”他扭头又咳了两声,长睫轻颤,乞求道,“别走好不好?我想再好好看看你,趁我还活着。” 祁妙:“。” 她自暴自弃的拉了把椅子坐下,顺手又给他拍了拍背,“行行行,看,你想怎么看怎么看,我不走就是了。” 萧寂端凝着她,满足的笑了笑,虚弱开口:“妙妙……” 门忽地被人大力推开,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两人同时循声扭过头。 苏酩寒着脸站在不远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定在她为他拍背的手上。 他眼里闪过几分失落,转身欲走,“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了。” 祁妙却想起什么,连忙伸手挽留,脆声道: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 作者有话说: 萧寂:我可以三个人一起过的 祁妙:我不可以 萧寂:为什么? 某作者:因为会被绿江锁文(含泪微笑) 感谢在2023-06-13 22:18:49~2023-06-14 21:3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赤泽 10瓶;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还好,够硬 ◎她的三座坟被三个不同的人掘了◎ 安静的房间里, 三人围着桌边相对而坐,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忽地,苏酩冷笑一声, 打破沉默,“本座怎么不知, 萧盟主的身子,竟弱到这种地步了?” 萧寂脸色苍白如纸,轻声道:“咱们并不算很熟, 你不知道,也算正常。” 苏酩意味不明的“呵”了一声, 转头问祁妙: “你信吗?” 祁妙刚要说话, 萧寂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她忙给他倒了杯水, 对苏酩皱眉: “他都这样了,你少说两句行吗?” 苏酩搁在膝上的双手骤然收紧,在衣摆上抓出一道褶皱。 萧寂微笑摆手, “没关系,他曾是你的弟子,我亦拿他当自家的小辈看待, 不会往心里去的。” 苏酩刷的抬眸, 眼神似刀,一寸寸剐着他。 萧寂笑容不变, 坦然处之。 祁妙嗅到空气中的火药味, 见他们又有打起来的势头, 赶紧道: “等等, 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们说。” 苏酩立时转头:“什么?” 祁妙组织了一下语言, “是关于紫苏的事。” “她, 被人顶替了。” 接着,祁妙将所有事的始末一一道之。 “所以,现在的紫苏不是真正的紫苏,她叫容忆,是昆仑山的弟子,已经活了上万年,当年曾用傀儡术操纵苏家主灭了苏家,前不久又强行操纵我留在凌云。” 听完后,苏酩沉默了许久,绷紧下颌,“我去把容忆找出来。” “等等。”祁妙拉住他,“跟着霜岚就能找到她,现在先静观其变,别打草惊蛇了。” 萧寂沉吟道:“此事万仙盟会暗中配合,她若真在这蜀州城,便已是瓮中之鳖,逃不掉。” “我更感兴趣的是,她为什么要顶替紫苏。”他若有所思,“两人本是至交好友,直到出了祁家后,她才突然动手杀了紫苏。” 很明显,为的是—— 祁妙。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紫苏都在祁家定下了师徒之约,若干年后,祁妙会前往凌云,拜她为师。 “可时间也对不上啊。”祁妙道。 她现在才重生,但十三年前,容忆就已经见过原主了。 难道她那时就知道,自己一定会重生在这具身体里? “我有意识时,这具身体已经是现在这般大,当年的事并不清楚。”祁妙道,“坦白说,我连自己为什么会重生都不知道。” 萧寂敲敲桌面:“既不是夺舍,那便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了。” 那个人……会是容忆吗? “对了,兰庭生没死。”祁妙又想起一件事,“他这些年一直在归墟里,我这次顺道把他带回来了,现在在兰莳那里修养,还没醒呢。” “有意思。” 萧寂勾唇,“又一个死而复生的。” 祁妙不客气道:“他是诈死,我可是真死。” 萧寂脸色微一变化,眸中闪过几分内疚,“是我的错。” 祁妙抬手打住:“停停停,咱俩说不好谁对谁错,这笔账太乱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都别再提了成吗?” 萧寂勉为其难的点点头,“好。” “还有你。”祁妙对苏酩道,“也别老是嚷嚷着什么从前什么当年,没必要,明白吗?” 苏酩低声回道:“明白。” “行了,那接下来的任务很清楚了,”祁妙拍了拍手,让他们打起精神,“等霜岚再去找容忆,然后咱们顺藤摸瓜抓住她。” “还有真正的紫苏,她一直下落不明,也得派人去找。” “所有的事交由我们去办,”萧寂正色道,“你就留在客栈,哪儿也别去,我会让十九来保护你。” 苏酩难道与他意见一致,“没错。” 祁妙认真考虑了下,该说的内情都说了,剩下的,貌似自己的确也帮不上什么实际性的忙。 非要跟上去,没准儿还会拖后腿。 万一和电视剧里的经典桥段一样,不小心被反派抓住,用来威胁他们什么的,就有些狗血了。 “好,那就都交给你们了。” 她潇洒起身,刚要抬脚离开,脑中灵光一闪,总算想起自己一开始抓萧寂的目的是什么。 “把我的遗产还给我。”她对萧寂伸手,在他茫然的眼神中,咬牙切齿提醒道: “我的一、百、万。” 萧寂仍是不解:“什么?” 祁妙见他神情不似作伪,低低吸了口冷气:“你掘我坟头的时候,只拿了剑?不对,你只掘了我放剑的坟头?” 萧寂低咳一声,不太自然道:“我只找到那一座坟,当时满心愤懑……” 祁妙大脑一阵眩晕,脱力跌坐回去。 所以,她的三座坟,分别被三个人给掘了。 她的爹,她的剑,她的钱。 各奔东西。 祁妙痛苦的搓搓脸,这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你很需要灵石吗?”萧寂递给她一把钥匙,体贴道,“这是我的私库钥匙,你想要什么,直接拿。” 是开留香城宝库的钥匙诶。 祁妙眼睛都直了。 那里面何止百万啊…… 那是她打十辈子工都挣不到的天文数字。 这一刻,她承认,自己可耻的心动了。 她真的不想努力了。 倏地,斜刺里伸来一只手,精准抓住那把钥匙,用力往萧寂身上一扔。 “凌云宗还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 苏酩面无表情,“妙妙若有需要,自有我出手相助。” 祁妙幽幽道:“苏宗主,咱们凌云的财政情况怎么样,你心里没点数吗?” 弟子们都要穷得去劫富济自己了好吗? 连宗门食堂都是执法长老自掏腰包办下去的。 苏酩:“……” 他默默弯腰重新捡起那把钥匙。 “行了,我现在不缺钱。”祁妙忍痛把钥匙还给萧寂,“我只是单纯的想找回属于我的那一百万。” “以及偷我一百万的那个贼。” 她的尾音危险挑起,“等我抓到他了,我会让他知道,盗墓,为什么要八字够硬。” “为什么?”苏酩认真问她。 她阴恻恻一笑,“因为不够硬的,都会被墓主人砍成九九八十一块。” 萧寂/苏酩:“。” 两人同时在心中暗暗掐算自己的八字。 还好,是硬的。 他们不动声色的舒了口气。 * 霜岚一整天不见人影,下午才从外面回来,等到夜深时,她再度离开客栈。 祁妙从窗户缝儿里瞄着,直到看不见她了,才彻底合上窗,扭身坐回桌边。 青珩在看姜国来的家书,眉头微蹙。 莫十九抱臂靠墙站着,脸色漆黑。 其他人都各自留在自己的房间里。 夜色安静,无声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 “怎么了?”见青珩似有忧色,祁妙问道,“姜国出什么事了吗?” 青珩收起信笺,轻轻摇头,“敌国来犯,我阿兄决定御驾亲征,母后想让我回去。” 修仙界有规定,仙门不得插手凡人国度间的倾轧,她若回去,便做不成凌云弟子了。 祁妙也知道这条规定,安慰道: “你们姜国王军素来百战百胜,就算没有你去帮忙,肯定也能打赢的。” 青珩勉强笑了笑:“嗯。” 见她心情还是不太好,祁妙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对莫十九道:“你确定要这么一直站着吗?” 莫十九扭头哼了一声,继续维持着那个腰间盘突出的姿势: “少管我。” 祁妙:? 这么有个性的吗? “真不知道你给城主下了什么药,他放弃杀你不说,”莫十九满脸憋屈,“居然还让我来保护你。” 祁妙啧了一声:“知道你还在为你哥抱不平,但你搞清楚好不好,是他,要先来砍死我,我那只能算正当防卫。” 莫十九说不过她,狠狠瞪她一眼,“总之,伤了我哥,就是你不对。” 祁妙:“……” 兄控真烦。 青珩却有些奇怪:“你哥叫莫十三,你为什么叫莫十九?难道还有其他兄弟姐妹?” 对着她,莫十九态度稍微好了一点点,莫得表情的回道: “因为三三得九,我与他是双生。” 青珩:“。” 祁妙:“。” 这取名方式,和浩然门的梅字辈弟子,有得一拼了。 “行了,我在门外守着。”莫十九最后一点耐心耗尽,“有事直接叫我。” 说完,他推门而出。 屋子里只剩祁妙和青珩两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蜀州城一切如旧。 “怎么半点动静都没有?”青珩担心道,“也不知道萧盟主和宗主他们抓到容忆了没。” 祁妙气定神闲,“要连他们都抓不到,那咱们也别想了。” “也不知道那个容忆到底躲在哪里,竟然能安安稳稳藏这么久。”青珩随口道。 在交流会期间,几乎每家客栈旅社都被浩然门征用,里面住的人员都会逐一登记。 街上也有万仙盟的成员时刻巡逻,稍有异常,都会立即上报。 一个看起来就很可疑的受伤修士,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逃过这个对她来说危机四伏的局势? 祁妙想到什么,脸色猛地变了。 与此同时,蜀州城边缘处爆发出一阵巨响,罡风刮过,整栋楼似乎都在颤抖。 火光冲天,街上吵闹声四起,夜晚不再平静。 青珩立刻就要冲出去看个究竟,祁妙死死按住她,对她无声摇摇头,视线转而移到门口处。 那里,莫十九笔直的背影浅浅映在窗户纸上,安静而沉默。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他却始终一动不动,好似感觉不到。 青珩的表情渐渐凝重下去。 祁妙调整了下呼吸,低声叫他的名字: “莫十九?” 他仿佛没听见,仍然站在那儿。 祁妙不再迟疑,用眼神示意青珩起身,两人慢慢往窗口的方向退去。 下一刻,那道影子晃了晃。 “吱嘎——”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抱剑少年缓缓抬头,眼中半分情绪也无: “去哪儿?” 祁妙镇定道:“开窗透透气。” 莫十九乌黑的眼仁紧盯着她,冷不防的拔剑,毫无征兆地对她出招。 “小师姐!”祁妙高声道。 “来了!” 青珩早有准备,扛着重剑从她身后跃出,手一扬,“咚”地一声,重剑脱手砸向莫十九。 他一连后退几步,脸上始终没有波澜,只是捡起掉落的剑,机械的继续舞动。 青珩与他打作一团。 祁妙的目光透过大开的房门,瞥见灯光明亮上的走廊里,数不清的影子无声摇曳。 她眼皮一跳。 ……从刚刚开始,这家客栈,便好似静的过了份。 很快,那些影子的主人出现在她面前。 最前面的赫然是—— “兰莳……” 祁妙脸色难看至极。 兰莳的眼神同莫十九一样,空洞,麻木,没有半点情绪。 她刚举起手,祁妙飞速掐诀撑起结界,将她连同她身后的所有人一同挡住。 “容忆!”祁妙厉声道,“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 好一会儿,一声轻笑传来。 女子温柔的嗓音徐徐拂过耳畔: “好久不见呀,妙妙。”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4 21:31:19~2023-06-15 23:54: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敌修仙,法力无边 10瓶;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烦死了!!!! ◎哪怕杀再多的人,我也要回家◎ 人群散开, 紫衣女子缓步踱出,眉眼温柔可亲,似乎只是来寻自家小辈的寻常师长。 正是顶着紫苏容貌的容忆。 祁妙一脚把莫十九踹出结界外, 与微微喘气的青珩并肩而立,无声和容忆对峙。 “这么紧张做什么, 我要真想杀你,在之前便有无数机会动手,何必等到现在?”容忆笑道。 “你一直躲在这家客栈, 躲在霜岚房间。” 之前霜岚表现出来的种种,不过是故意迷惑他们的假象罢了。 祁妙咬牙, “好一招灯下黑。”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容忆挽了挽耳畔碎发, “这样简单的道理, 你竟然不懂?” “既然你在这里, 那霜岚那边……”祁妙神情一震,转头看向窗外火光。 “放心,她不会有事, 只是为我拖延一阵时间罢了。”容忆格外贴心的解释道,“毕竟,我与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师徒, 怎舍得让她送命?” 青珩喝道:“你究竟对霜岚师姐说了什么, 让她甘心配合你做戏?” 容忆仍是那副温温柔柔的语气,“作为师尊, 要自己的弟子帮忙一件小事, 需要特意说些什么吗?” 祁妙冷笑:“鬼话连篇。” “之前我问过她关于容忆的事, 她明显有所隐瞒, 想必是你对她瞎编了什么, 才让她选择站在你这边。” 容忆瞧着祁妙两人的表情, 蓦地噗嗤一笑。 “果然还是瞒不过妙妙。” “其实倒也没什么。”她歪了歪头,“我只是对霜岚说,我确实杀了人,不过,杀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好友容忆。” “她知道了我是杀人凶手,却还是选择无条件的帮我,你看,我们之间的师徒情谊,何其深厚。” “卑鄙!”青珩怒火万丈,“你骗得霜岚好惨!死的人分明是紫苏!” 祁妙按住激动的青珩,镇定的问道:“空寻长老呢?你杀了他?” 提起空寻,容忆停顿了一会儿,方道: “放心,他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和紫苏在一起。” 青珩失声道:“你抓到真正的紫苏了?!” 容忆脸上浮现一抹虚假的笑意,“抱歉,我暂时不是很想说这个话题呢。” 总之,人目前应当是没事。 祁妙松了口气。 她指指兰莳他们,对容忆道:“你来这里,想必是冲我而来,放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怎么会是无关紧要呢?” 容忆拍拍手,兰莳沉默的走到她身边,她亲切的揽住兰莳肩头,旋即笑容一点点敛下,直到面无表情: “把昆山玉的碎片给我,否则,我就让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在你面前自尽。” 祁妙试图告诉她真相:“昆山玉里封印的是邪神,他只想灭世,不会真的实现你的愿望!” 容忆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沉声重复:“把祁家与苏家的昆山玉碎片,给我。” 与此同时,兰莳横剑与颈,丝丝缕缕的鲜血渗出白皙肌肤。 “好好好,我给你!”祁妙的心差点跳出来,连声高喊,“你先让她把剑放下!” 容忆阴沉沉的盯着她,“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否则,只消我一个念头,她即刻就会死在你面前。” “我绝对不会。”祁妙忙保证道。 闻言,兰莳的剑松了点。 “东西呢?”容忆拔高了声音。 祁妙刚动了动身体,青珩立刻抓住她手臂,她给了青珩一个安抚的眼神,拿下她的手,走出结界,没怎么费力,便在人群中找到元元。 “在这里。” 她轻轻解下元元胸前的长命锁,手指微一用力,“啪嗒”一声,锁身打开,露出里面的白芒。 “当年苏家没了后,我便把苏家的那块碎片和元元一起,送到了蓬莱。” 祁妙将白芒交给容忆,摇头,“这分明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人人都想要。” “那是因为你什么都有了,人生何其圆满。” 容忆轻抚那角碎玉,瞳仁倒映着一点亮光,声音低不可闻: “不懂我们这些,要靠执念才能活下来的人,究竟有多痛苦。” 祁妙静了静,“你的执念,是昆仑吗?” 容忆不答反问:“还有一块呢?祁家的那块碎片,在哪里?” 祁妙看了眼窗外,一时没作声。 那块碎片…… 早就不在她手上了。 见她这般,容忆眸中戾气涌现,“把它交出来,如果你不想这些人死的话。” 祁妙迟疑几秒,想起之前在混沌境中找到的那块碎片,心下稍定,做无奈妥协状: “我把它埋在了一座山里,得去取才行。” 容忆一字一顿道:“我说了,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 祁妙忙道:“真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取!要是没有,你大可以杀了我!” “反正,你也急着逃出蜀州城,不是吗?” 她替容忆分析着局势,“你看啊,最多再过一时半刻,苏酩他们定会赶来,以你现在的身体,要打赢他们,恐怕很难吧?” 见容忆神情略有些动摇,她再接再厉的劝道: “到时候你要是死了,那你费尽心机收集昆山玉,不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容忆斟酌了一会儿,蓦地对她重又扬起笑脸,轻声细语道: “好,那辛苦妙妙陪我走一趟了。” 神态举止,俨然与平时的紫苏无异。 祁妙不寒而栗。 容忆亲昵的挽着祁妙胳膊,笑颜如花,“如果让我发现你在骗我,你的这些师兄师姐和朋友,一样会死。” 祁妙:“……知道了。” 两人并肩下楼,青珩在后面追上来,大声叫着她的名字: “祁妙!” “没关系的小师姐。” 祁妙头也不回,背对她挥了挥手,语气尽可能的轻松。 “你留在这里照顾他们,我很快就会回来。” 青珩向前走了两步,又徒劳停下,双拳握紧又松开,咬牙回道: “好,我等着你。” 祁妙笑了一声,抬脚与容忆走出客栈。 因着之前那一声巨响,此刻街上乱糟糟的,到处都是出来打探消息的仙门弟子,吵闹中夹杂着几声小儿啼哭。 城中禁空,祁妙与容忆一路低调走向城门。 偶有弟子与两人擦肩而过,对她们投来好奇的视线。 容忆步调从容,调侃道:“你现在与青珩,感情倒是不错。” 祁妙弯了弯眼睛:“我们现在是朋友,她心眼儿其实挺好,就是嘴太硬。” 容忆目露回忆之色,“真好,我曾今也有一个朋友。” “可是你杀了她。” 祁妙道,“还将她沉尸河底,往生无路,再世不能。” 容忆:“我要回家。” 祁妙:“什么?” 她平静重复道:“我要回家,哪怕杀再多的人,我也要回家。” 祁妙一阵缄默。 容忆身为半妖,从小被世人厌恶,哪儿还有家? 她口中的家,在昆仑。 正要说话时,城门出现在不远处,几队浩然门弟子守在那儿,为首的赫然是梅李茂。 见到拼命对他使眼色的祁妙,他浑然不觉,得意一笑: “哈哈,这下让我抓到你的把柄了吧?白天才让你别瞎跑,现在就在这儿见到你了。” 祁妙为他捏了一把汗,赔笑道:“梅师兄,烦请让一让,我和紫苏长老出城有急事。” “都说了所有弟子不得离开蜀州城,不管你有什么急事都先放着。”梅李茂恐吓道,“现在赶紧回客栈,否则我可真抓你了啊。” 祁妙还要说什么,下一刻,他表情陡然一变,麻木转身,示意其他人放行。 城门大开。 她扭头去看容忆。 后者脸色微微发白,但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古时有大妖,善用傀儡术,以用此术操控人族自相残杀为乐,一夜屠尽上百座城池。 这就是容忆遗传自她那只大妖父亲的天赋。 而她曾那样痛恨这个父亲,痛恨身上的妖族血脉。 “走吧。” 容忆淡声道。 祁妙“嗯”了一声,最后回望了眼爆炸声源处,抬脚踏上她的飞剑。 疾风四起,她被吹得快要睁不开眼,只好伸手抓住前面容忆的衣摆,努力辨认着方向。 从这儿到埋碎片那座山,以容忆的速度,估计得飞半个晚上。 两人挨在一起,容忆身上浅浅的花香随风而来,祁妙恍然: “你喜欢吃臭豆腐,其实是为了掩盖换颜花的香味吧?我之前好像无意中闻到过一次,只是没在意。” 容忆:“不,我是真的很爱吃。” 祁妙:“……” 好吧。 毕竟臭豆腐这么好吃,谁会不喜欢呢? 她理解。 祁妙又道:“你搜集昆山玉,是想让昆仑重现人间?” 容忆不答反问,“我的弟子令牌在你那里?我不知你用了何种手段迷惑了昆仑树,但你最好把它还回来。” 祁妙从储物袋里翻了翻,找出那方令牌,撇嘴,“还你就是了。” 容忆劈手夺过,小心擦了擦上面清晰的字迹,蹙眉: “你动过它了?” 祁妙坦言:“我让灵泽帮忙恢复的,原本的太模糊了,看不出写的个什么东西。” “他还活着?”容忆诧异,“你与他认识?” “我在归墟中见到他的。”祁妙正色道,“就是因为他,我才知道昆山玉并不是一件正经神器,它满足不了你的愿望。” “行与不行,总要试试才知道。”容忆的嗓音透着沧桑,“一万多年了,我苟且偷生这么久,为的只有这件事。” “可它会让很多无辜的人死去。”祁妙道,“届时昆山玉合体,邪神降世,必会清洗人间,白曦的牺牲就白费了。” “胡说!”容忆怒道,“我们山主可是上古龙族后裔,不死不灭,恒古永恒,怎可能真的死了?!” “她只是厌了凡尘,不愿再见你们,方才封了山隐世不出。” 夜风中,容忆的声线微扬,裹挟了点不易察觉的哽咽: “都怪我当年贪玩偷跑下山,这才被落下了,一个人在这世界踽踽独行上万年,都怪我,都怪我。” 她双肩颤抖,语气近乎绝望:“我想回昆仑,我想回家。” “只要能回家,能再见到山主,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杀多少人都无所谓……” 祁妙安静下去。 容忆还不知道当年昆仑消失的真相。 如果她知道了,恐怕就不只是想回家了。 ——她估计会发疯灭了整个修仙界,成为不亚于她父亲的存在。 容忆,容忆。 一生都靠年少时那点回忆活着。 她的日子,并没有因为这个名字过得容易一些。 “如果我说,我是白曦的转世呢?”祁妙认真道,“你会听我的话,放弃集齐昆山玉吗?” 飞速前行的灵剑停了刹那,容忆面色古怪的回头,上下打量祁妙一眼。 “首先,我们山主没死。” 她讽刺道: “其次,我们山主是普度众生、慈悲为怀的神女,转世后怎会是你这个作恶多端、人人喊打的妖女?” 祁妙:“。” 真的很讨厌一些刻板印象。 她不死心,说出了在那场梦境中所见到的,白曦与容忆之间相处的所有事。 “你忘了当年对白曦说过什么吗?你说你要成为她那样的人,你要证明世俗对你的偏见是错误的。” 容忆默默许久,扯了扯嘴角:“这些,都是灵泽告诉你的?” 她讥笑:“倒是费心了。” 祁妙还待说些什么,她眉羽重重一压,不耐道: “你话真的很多。” 说罢,并起双指,迅速点了点祁妙额头。 祁妙大脑有片刻的空白,旋即,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再度出现。 她试图张嘴,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而容忆的脸色更加白,已到了如纸的地步,身上的伤口乍然崩开,迸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她擦了把额头上的冷汗,眸光微黯。 祁妙大概知道容忆为什么会急了。 ——她等不了了。 幽篁山被发现,她无法再靠那些邪祟为自己抢夺阳寿,加之换颜花也没了,她的身份很快就会暴露。 横竖都是死,不如放手一搏。 祁妙在心里叹气。 这人的执念太深,罪孽太重,早已无法度化。 如果白曦见到现在的她,不知会做出何等反应? 大概,是会失望吧。 最黑暗的黎明过去,第一缕朝阳落下时,飞剑稳稳停住。 光线并不算很亮,清晨的山间一切都朦朦胧胧的,看不清那些树与花。 祁妙跳下剑身,立时被冰凉的雾气扑了满脸。 她打了个小小的激灵,举目四眺,循着耳边溪水的叮咚声缓慢前行。 容忆在后面跟着,不时出声催促。 ——按照速度来算,苏酩他们多半快要赶来了。 祁妙也知这个道理,故意磨磨蹭蹭,变着花样的带她兜圈子。 “从现在起,每隔半柱香的时间,我便杀一个人。”容忆面无表情,“你大可以继续这样转下去。” 祁妙无法,只得老老实实走到当初埋碎片的溪畔。 她示意容忆撤掉自己身上的傀儡术。 容忆迟疑一下,照做。 祁妙活动了下嘴,抬手对着一块空地掐诀,默念咒语。 下一刻,当初特意布下的隐藏阵法解开,露出底下的潮湿土壤。 她蹲下身体,拿了个尖锐的石头开始挖。 等不及的容忆一把推开她,简单粗暴的一个剑诀砸下去,泥土四处飞溅,坑底溢出熟悉的光芒。 她伸手捡起,将上面沾染的污渍擦干净,漆黑眼瞳更亮了几分。 “只差最后两块了。”她喃喃。 祁妙把手浸在沁凉的溪水中濯洗干净,淡声道: “既然东西你拿到了,那些人,可以放了吧?” 容忆挥袖收好碎片,转身面对她,“我会让他们暂时恢复正常,等你帮我找到最后两块碎片,我就彻底解开傀儡术,放了他们。” “为什么是我?”祁妙皱眉,“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能找到?” 容忆信步上前,学着她的样子洗干净了手,“昆山玉告诉我的。” 祁妙:“?” “当年我与紫苏无意中经过祁家,见到了三岁的祁妙。那时,我怀中的昆山玉碎片,便给了我一个预言。” “在十三年后,眼前这个祁妙的主魂会彻底苏醒,成为我认识的云渺,而天命注定,她会找到剩下的所有碎片。” 祁妙还是不懂:“彻底苏醒?什么意思?” 容忆嗤笑,“看来你还不知道。” “你死后,有人聚齐了你的魂魄,为你重新做了具身体,幼时的迟钝憨傻浑浑噩噩,不过是因为自爆时魂魄受创,需要时间逐一恢复。” 祁妙脑子里一团乱。 所以她的重生,与容忆并没有关系。 而是另一个人的手笔? “你当年为什么要杀紫苏?”她又问。 “当然是因为她亦察觉到了这个孩子的不同,否则,怎会定下师徒之约?” 容忆摸出一方紫色手帕,擦拭着手上水珠,大抵是太过用力,雪白的皮肤泛开刺眼的红,语气却是轻描淡写: “她还想回去禀明宗门,我只能杀了她,顺便顶替了她的位置。” “说起来,我也算救了你一命。”她冷睇着她,似笑非笑,“若是那时的你被人发现是云渺,绝无长大的可能。” 祁妙:“……我谢谢你哦。” “我本想当时就带走你,可兰庭生突然出现,对我横加阻挠。” 容忆狠狠掷了帕子,咬牙道: “最后,我们两败俱伤。” 当时情况危及,兰庭生被她一掌打进了虚空裂缝中,生死不明。 而她也同样身受重伤,怎么都解不开他下的毒药,阳寿开始控制不住的流逝。 无奈之下,她只能将祁妙的事先搁置在一边,借着云游的名义外出,为自己寻找续命的方法。 容忆惋惜道: “倘若事情进展顺利,你本该是第二个霜岚,对我言听计从,早就将所有昆山玉的碎片为我找来,怎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祁妙消化了下这些信息,总结道: “紫苏真倒霉。” 识人不清交了这么一个朋友,白白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容忆沉寂了好一会儿,自嘲一笑: “是啊,认识我,应该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祁妙又道:“你能不能把紫苏的脸换了,我看着有点膈应。” 容忆刚要抬手,又及时停下,皱眉道: “我凭什么听你的?” 祁妙:“……行,你开心就好。” “来为我做事吧,云渺。”她抚上祁妙的侧脸,语调带着几分蛊惑,“昆仑重开后,我会带你入昆仑,让你成为昆仑弟子,拥有无上荣光。” 祁妙:“婉拒了哈。” 容忆:“。” 祁妙惆怅道:“都说了我前世是白曦,昆仑山主都做了大几千年,你开的这个条件,对我真没什么诱惑力。” “——还没一百万灵石来的实在。” 容忆脸色铁青:“住口!你还敢在这儿信口雌黄!我们山主也是你配提的?” 祁妙:? 祁妙开始叛逆了:“白曦白曦白曦白曦白曦白曦白曦——” “很好,”容忆冷冷挑唇,“看样子,你的那些朋友,对你来说,并不算重要。” “傀儡术还未解开,先从谁杀起好呢?”她戏谑道,“兰莳?还是那个苏家幼女苏元元?” 说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抚掌大笑: “貌似让她们自相残杀,也很有趣啊。” 祁妙一秒闭嘴。 “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要见到剩下的两块昆山玉碎片。” 容忆眉间沉着狠意: “否则,你做好准备给她们收尸吧。” 话音落下,山间一片死寂。 半晌,祁妙长长叹了口气:“好罢,我答应你。” 容忆轻笑一声,看了眼远方,身形化光消失。 “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溪畔只剩祁妙一人。 水声清脆悦耳,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她再也憋不出,捡了块鹅卵石,扬手用力丢进水中: “烦死了!!!” 祁妙咬牙切齿,“果然,还是让修仙界明天就爆炸好了。” 她原地转了几圈,心中郁气挥之不散,连带着五官也微微扭曲,双手无意识握紧了拳: “惊墨,你最好真的能够灭了这个世界。” “不然,我就自己动手了。” 在场唯一听众007:“……” 不好,宿主貌似被刺激疯了。 “妙妙!” 蓦地,身后传来急急的两声唤。 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 祁妙刚一转身,便被拉入一个冰冷的怀抱。 对方抱的死紧,几乎将她融入骨血。 她费力推了推,推不开,只得暂时放弃。 仰头一看,入眼是青年削尖的喉结,再往上,是清晰的下颌线与淡色薄唇。 以及……耳垂上的一粒小小红痣。 鲜红似血。 祁妙眼皮一跳。 这粒痣,她曾见过的。 ——在惊墨的身上,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大小。 她一时差点忘了呼吸。 倏地,身边飘来几声尴尬的低咳: “苏宗主,你这是?”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5 23:54:55~2023-06-16 23:0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ilili 70瓶;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我敲泥爷爷的! ◎嗯,妙妙真棒◎ 来的不止苏酩一个人。 蜀州城中的动静太大, 几乎惊动了所有宗主门主或宫主。 明白这是声东击西后,苏酩连夜循着祁妙的气息追来,其他人也纷纷跟上。 谁知, 却看到了这一幕。 这怎么……也不像正常师徒间该有的氛围吧? 惊疑不定的众人中,唯有温长离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 满脸嘲讽。 “苏宗主,你的爱徒没事,”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过你再这么抱下去,保不齐她就要被你勒死了。” “苏宗主。”萧寂也冷脸看着他, “可以放手了吗?” 祁妙不知哪儿来的力气, 猛然推开苏酩, 整理了下表情, 大大方方对众人道: “我被人绑架,师尊情急之下有些失态,烦请诸位见谅。” 众人将信将疑, 但到底没捅破这层窗户纸,跟着打起了哈哈: “没事,担心自家徒弟情有可原, 大家都能理解。” 温长离呵呵冷笑, 凉凉道:“别人不知道,反正本座可不会用这种方式担心温潮生。” 祁妙没忍住, 用力瞪了他一眼, 用眼神警告他少说两句。 温长离莫名抖了抖。 这感觉……怎么有点熟悉。 他满脸迷茫。 苏酩垂眸瞥了眼空落落的手, 揉了揉眉心, 哑声问祁妙: “没事吧?” 祁妙摇头, “她没对我做什么。” 她对他使了个眼色, 示意具体的回去再说。 苏酩颔首,没再出声。 萧寂对其他人朗声道:“还请各位先回蜀州城,昨夜之事,万仙盟会给各位一个交代。” 一阵应和声后,宗主门主和宫主们很有眼色的消失,在场只剩下他们几人。 “你怎么还没走?”萧寂不悦的望着温长离。 温长离:“。” 懂,又在孤立他。 他负气道:“好,我走!” 说是这样说,脚下却分毫未动。 那边,萧寂已经放出了自己的双层飞舟,柔声对祁妙道: “妙妙,上来罢。” 温长离下巴差点惊掉。 这是萧寂会发出的语气? 不对劲,他很不对劲。 祁妙吹了一晚上的风,脑瓜子嗡嗡的,实在不想再御剑回去,没有多加推辞,快步走上甲板: “那就麻烦你了。” 苏酩自觉跟上。 萧寂笑容淡了下去,“我记得,自己刚刚并没有邀请苏宗主吧?” 苏酩掏出一颗灵石扔给他: “船费。” 萧寂:“……” 他握拳,沉声道:“我不缺你这一颗灵石,还请下去。” 回答他的,是“咚”的一声。 苏酩倒了。 祁妙眼疾手快的扶住他,却被他的身体压着一起跌坐到地上,疼的龇牙咧嘴。 她推开他坐起来,拍拍他的脸。 见他眉头紧锁毫无反应,她无奈道: “苏酩好像受伤了,要不这次就让他搭一程吧,不然御剑御到一半摔下去了,很容易砸死无辜路人。” 萧寂:“。” 他笑得温柔,“既是你提出来的要求,当然没问题。” “你,滚下去。”他换了个方向,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偷摸上来的温长离,再也维持不住温润的假面,冷声道: “万仙盟的飞舟不欢迎你。” 温长离麻利的往地上一趟,安详闭上双眼。 萧寂:“?” 为什么有人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做狗? 注意到祁妙探来的目光,他略有些狰狞的重新挂上笑: “算了,那温宗主就与咱们一同回去,反正顺路。” 温长离一秒从地上爬起来,也学着苏酩的样子,扔给他一颗灵石。 “船费。” 萧寂:“呵呵。” 飞舟缓缓启动,破开晨雾,直上云霄。 船舱里,苏酩躺在床上,看不出哪里受伤,上药也不知该往哪儿上。 祁妙正要扒衣服仔细看一眼,萧寂眉心跳了跳,伸手拦住,“男女授受不亲,我来罢。” 她没什么所谓,“行。” 说完,坐到一边,聚精会神的看着苏酩。 舱内静了静,萧寂委婉道:“不如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祁妙正好乐得轻松,将手中的药瓶放下,慢悠悠踱到甲板。 飞舟上布有挡风结界,并不冷。 一路前行时,撞开大朵大朵被朝阳勾出金边的云,格外有趣。 她靠在栏杆上,仔细回想着苏酩那颗痣。 究竟是巧合,还是他…… “你最好离苏酩远点。” 温长离玩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应声回头。 年轻男人翘着脚坐在椅子上,衣饰华美,面容精致,与世人眼中传统的剑修形象沾不上半点边,倒像某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焯,同样都是剑宗,傲天宗怎么比凌云宗有钱这么多? 那枚乌金耳坠反映着光,随着他抬头的动作微微晃悠,闪烁不定。 祁妙下意识眯了眯眼,顺口问道:“你为什么还戴着这枚耳坠?” 温长离轻嗤一声,吊儿郎当道:“我喜欢,你管得着?” 祁妙:“……” 当初送你的时候,可没见你喜欢。 否则就不会只剩一只了。 果然,人类的审美是个迷,真是难以捉摸。 “听到我说的话没,离苏酩远点。”温长离加重语气重复。 祁妙索性彻底转过身,背靠着栏杆,漫不经心道: “温宗主何出此言?” 温长离戏谑道:“你作为弟子,与苏酩朝夕相对,难道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常吗?” 反常? 祁妙不明所以:“你指的是什么?” 他避开她的脸,目光虚虚落在另一边,抿了抿唇,“你与我们某个故人,生得有些相像。” “他收你为徒的心思,并不单纯。” 故人本人·祁妙:“。” 她难得多看了温长离一眼。 他这是怕她不知道自己是“替身”,被苏酩欺骗,所以特意在提醒她? 看来,时间真的改变了他很多。 他好像,也没以前那么狗了。 “多谢温宗主提醒,”祁妙斟酌道,“你说的事我大概知道,但我与师尊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也不会有。” 温长离发出一声冷笑。 “想来也是,你之前以面具覆面,且满口谎言,应当就是知晓此事,怕受到牵连。” “但你明知自己只是个替身,还要留在苏酩身边,”他轻蔑道,“恐怕心思并不比苏酩单纯到哪里去,你二人棋逢对手,的确是本座多虑了。” 祁妙:“……” 呵,果然,狗就是狗,永远也变不成人。 她学着他的样子冷笑一声,轻飘飘道:“温宗主,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你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温长离沉了脸,“你竟敢这样对本座说话。” 祁妙作无辜状:“我说什么了?我只是在请教温宗主而已。” 温长离怒极反笑,刷地起身,一步步向她靠近。 祁妙察觉不对,拔腿就跑。 他随手扔了个缚体咒,霎时间,她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祁妙是真怕他发疯把自己扔下去,高声警告,“我要喊了啊,萧寂可也在船上!” 下一刻,他干脆连她的嘴一并堵上。 “就凭萧寂那个残废,他能拿本座如何?” 温长离掐住她下颌,俯身凑近,眸子里盛满熟悉的恶意: “既然苏酩教不好你,本座不介意替他代行管教。” 祁妙后背抵在栏杆上,一点点向外倾斜,摇摇欲坠,惊出一身冷汗。 自己怎么忘了,他从一开始,就想杀了她这只死对头的小多利来着。 她口中“唔唔”了几声,在心里骂了几百句脏话。 他注视着她,目光冰冷:“这一次,没有人会来救你了。” 确实,苏酩还在昏迷,萧寂也在船舱里面,甲板上只有他们两个人。 祁妙一口气提到嗓子眼。 这个高度摔下去,是会死的吧? 万一还砸死了无辜路人怎么办? 祁妙在心里骂的更狠了。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丰富,温长离饶有兴趣的问道:“还有什么遗言吗?” 祁妙发觉自己能说话了,狠狠呸了一声,怒道: “高空抛物,你不讲道德!” 温长离:“……” 他干脆利落的一推。 祁妙当即失去平衡,身体倒着翻出栏杆,似一只坠入大风中的白鸟。 隐约中,云层里传来一声尖叫: “温长离,我敲泥爷爷的!!!” 温长离面无表情:“呵,连骂人都学的这样像,真是有心了。” 下一刻,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他扭头,看见捂住胸口跌跌撞撞冲来的苏酩,脸色白的像纸,嘴角还有未来得及拭去的血迹。 没有半点犹豫,苏酩纵身跳了下去。 见状,温长离脸色微微一变。 萧寂也驱使轮椅出现,难以置信道: “温长离!你在干什么?!” 温长离语气淡漠:“杀了个冒牌货罢了。” 萧寂:“她就是云渺!” 温长离嘴角弧度嘲弄:“看来,连我们的萧盟主都被她那张脸骗过去了。” 萧寂差点气得吐血。 他放弃和温长离交流,转动轮椅来到栏杆边,毫不迟疑的跟着跳下飞舟。 温长离:“……” 温长离有点慌了。 少女的模样不受控制的浮现在眼前,他仔细回想着见到她以来的点点滴滴。 相似的容貌与香味,扶光剑的示好,碧落剑的认主,还有骂他的语气…… 以及萧寂苏酩两人反常的表现。 他越想越心惊。 难道说…… 温长离摸了摸那枚乌金耳坠,蓦然想起,她刚刚用的是—— 还。 你为什么还戴着。 他脸色猛地一变,冷汗浸透了里衣,来不及想其他,单手一撑,随着他们一同跳了下去。 “渺渺!!!” 声音在云间凄厉回荡,与最开始那声惨叫,可谓相得益彰。 * “我有罪。” 船舱里,祁妙躺在床上,胳膊腿上缠满绷带,无神的双眼,彻底失去对生活的渴望。 温长离“噗通”一声跪下,向她膝行几步,语无伦次的重复道: “我有罪,我真的有罪,你打我吧,不,你杀了我吧!” 祁妙:“……” 把人扔下去后又整这一出? 他有病吧? 她艰难翻了个身,不是很想看见他。 旁边,萧寂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逼出来的:“温宗主,请你离开。” 苏酩则粗暴拎起温长离的衣领,不顾他的挣扎,强行带他离开房间。 “砰——” 房门关上的刹那,拳头击中皮肉的沉闷声,与青年的惨叫声一同响起。 萧寂善解人意的挥袖布下隔音结界,很快,祁妙的世界重回清净。 她松了口气,“多谢。” 萧寂端着一杯水,伸手喂到她唇瓣,体贴道: “喝一口润润喉吧。” “我自己来。”祁妙下意识拒绝。 她刚要抬手,胳膊立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想杀温长离的冲动更强烈了呢。 萧寂道:“还是我来吧。” 他吹凉了水,伸手将杯子喂到她唇边,动作轻柔,气氛一时有些暧昧。 祁妙浑身不得劲,忙道:“别别别,我自己有办法的。” 说完,她蠕动身体坐起来,用灵力隔空操控水壶倒了杯水,摇摇晃晃飞到唇边,低头小口小口的喝着。 末了,她抬头得意一笑,眼珠晶亮,“怎么样,我说了自己能行吧。” 萧寂直勾勾的盯着她,弯唇一笑,嗓音里带了几分宠溺,“嗯,妙妙真棒。” 祁妙:“……” 草,气氛怎么更奇怪了。 忽地,萧寂放下手里的杯子,拇指揩过她唇边,神色自然的擦去不小心溢出来的水痕: “要再喝点吗?” 祁妙:“……不,不用了。” 她尴尬得脚指头缩在一起,艰难控制面部表情,恨不得原地打个滚,滚出他的视线范围。 “苏酩他的伤怎么样了?”她果断转移话题。 萧寂轻描淡写道:“没什么要紧的。” 少了根肋骨而已。 祁妙点点头,“他这么厉害,霜岚是怎么伤到他的?” 萧寂顿住,似乎在考虑要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 “他的伤,不是霜岚所致的。” 祁妙怪道:“那是?” “他是旧伤复发。” 萧寂缓缓道: “你被容忆带走后,她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一路上刻意掩盖了你们的气息,我们根本没有你们的踪迹。” 说到这里,他眸中浮现一抹余悸。 昨晚,他亲眼看着那个素来沉默寡言的人,因为找不到她,发了疯一样的使用禁术,不管不顾的燃烧着自己修为。 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了。 实在是—— 叫人嫉妒。 萧寂笑意黯下去。 有时候,能够不顾一切,也是一种资本。 他低眉,视线落在自己的双腿上。 很遗憾的是,他没有这种资本。 早在很多年前,就没有了。 “你怎么了?” 眼前突然闯进了一张尚且青涩的脸,萧寂一怔。 祁妙不知何时滚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伸出了床外,轻轻挨着他的腿,从下往上望着他,受了惊吓一般道: “你是要哭了吗?” 离得有些近了。 萧寂低头凝着她明亮的眼,目光缓缓上移,瞥见她刚喝完水,红润幼嫩的唇瓣。 心跳无端快了几拍。 他闭了闭眼,随后克制地摸摸她的头发,“我没事。” “哦哦。”那颗脑袋又缩回去了。 他心下跟着一空。 祁妙灵敏的蠕动回原位,没察觉到他的沮丧,一心惦记着苏酩的旧伤,想起什么,忙道: “你精通阵法,我之前刚好遇见了个不认识的,可以拜托你帮我看看吗?” 萧寂重挂起微笑:“当然。” 祁妙忙甩出自己的储物袋,“里面有一张纸,我画在那上面了,你找找。” 萧寂依言找出。 他望着纸上繁复的阵法蹙眉,“你是在哪里见到的?” 祁妙含糊道:“忘了。” 萧寂便没再追问,沉声叮嘱道:“这阵法不伤人,只伤己,不过,你以后见到用它的人,离远些。” 祁妙:“?” 萧寂道:“因为那都是些疯子。” 祁妙:“蛤?” 他解释道:“此乃九幽阵,设此阵者,可入幽冥。” 传闻,九幽阵连接了冥界大门,只要施法者付出足够的代价,就能打开大门,进入冥界。 然而,一旦阳寿未尽者到了冥界,天地规则反噬之下,顷刻间便会折寿几十年。 因此阵风险太大,早在几百年前就被修仙界列为邪门歪道,谁也不许再用。 祁妙听完,一阵默然。 这是上次在苏酩的房间里发现的。 从地上干掉的血迹来看,九幽阵出现在那儿,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联想到苏酩身上的伤,她大概明白了来龙去脉。 这个傻叉,一直在拿自己的身体献祭九幽阵法,得到去冥界的机会。 ——修士吸纳天地灵气,又经天雷淬体锻筋,每一寸血肉骨骼都珍贵无比,更何况,他境界还不低。 所以苏酩才会给自己的房间下禁制,谁也不许进来。 ——凌云宗的人要是知道,他屋子里有这么个玩意儿,别人不说,估计执法那老头会直接当场气死。 然后再气活,再气死,如此循环反复无穷尽也。 “你先出去吧,”她深吸一口气,咬牙,“让苏酩滚进来,现在,立刻。” 听出她的语气不对,萧寂神色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幸灾乐祸,轻声应道: “好。” 他离开后不久,房门“吱嘎”一声打开,苏酩大步走进来。 祁妙隐约从他身后窥见躺在地上的温长离,貌似肿成了猪头。 她正要细看,苏酩已反手关上了门,挡住她的视线。 “妙妙,你找我?”他的眼睛很亮,像是落入泉水中的黑曜石,水面漾开一圈又一圈小心翼翼的欢喜。 祁妙停了停,叹了很长一口气,真诚询问: “你想死吗?” 苏酩毫不犹豫:“若你需要我去死,我即刻就能去死。” 祁妙气笑了,“好,你现在就去。” 话音刚落,他抬手抓向自己的心口,动作狠厉,没留半点活下来的机会。 祁妙没料到他来真的,顾不上自己半残的状态,一个飞扑过去,死死抓住他的手,吓得脸色都变了: “停停停!” 苏酩唯恐伤到她,两人刚一接触便卸了力,他端凝着她,黑润润的眸子里欢喜更甚: “师尊,你不想我死吗?” 祁妙伤口痛得她抽了口气,脑瓜子也嗡嗡的,诚恳道: “你正常一点行不行,我害怕。” 苏酩薄唇轻抿:“到底怎么了?” 祁妙提醒:“九幽阵。” 他立即反应过来,脸上满是错愕,“你怎么会知道?” 祁妙没好气道:“你一个大活人跑去冥界做什么?就这么想死,还是担心死了以后没地方住,提前去圈地买房子???” 苏酩低下头,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些许。 好半天,他哑声道:“我想找到你。” 祁妙一愣。 苏酩:“我在人间找不到你。” 苏酩:“只能去冥界黄泉。” 苏酩:“我以为,你会在那里。” 屋中安静下去。 花瓶中插着一束洁白栀子,花香馥郁缱绻,染上发梢衣摆。 良久,祁妙转身去开窗,等香味散去后,她回头看他,声音很低: “别喜欢我了,苏酩。” 几缕碎金色的日光穿过窗口,无数细小的尘埃浮在光柱中,苏酩站在阴影处与她对视,倔强姿态一如当年。 他道:“我做不到。” 祁妙不解:“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执着?” 苏酩捂住心口,感受到里面激烈的跳动,眉间轻嘲: “可能,这就是我的宿命。” 我本就为爱你而生。 祁妙盯着他耳垂上的红痣,在脑海中渐渐与另一个人重合。 如果……转世的人,不止白曦呢? 她悚然一惊。 白曦当年对天道献祭了自己永恒的生命与神籍,本应该就此魂飞魄散,再无来生。 可她现在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一定有什么,是她在那个梦里没有看见的。 惊墨,惊墨。 祁妙又想起他被封印进昆山玉时的情景,雨幕破碎,雷霆漫天。 他就那样看着白衣神女。 眼中没有恨。 只有茫然,与……绝望。 最后,神女敲碎昆山玉,连同里面的邪神,一并碎裂。 他被肢解为五份,再也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邪神。 然后呢? 祁妙费力回忆。 没有然后了。 白曦的一生只到这里。 “你的脸色很不好。”苏酩上前扶住她,嗓音轻缓,“去休息吧。” 祁妙默然随他躺回床上。 她阖上双眼,似是要入睡。 苏酩放轻脚步,刚要离开,倏地听见她的声音: “萧寂的耳垂上,有痣吗?” 苏酩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起这个,犹豫了一下,匆匆抬脚: “我这就去看看。” 祁妙又道:“不用了。” 他疑惑回头。 祁妙瞧着头顶的葱色帐子,目光沉静:“不管你们是与不是,我不是她。” “这些,都与我无关。” 她慢慢偏过头,对着苏酩笑了一笑,声线平稳,字字清晰: “我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6 23:02:51~2023-06-17 23:02: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苏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老公是公务员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粉色娇嫩,你如今几岁? ◎其实我暗恋的那个人,一直是你◎ 回了蜀州城, 这里的一切都与从前一样,似乎昨晚的动乱根本没发生过。 霜岚被暂行关押。 祁妙第一时间去看她。 昏暗的牢房里,她抱着膝盖背对祁妙, 一动不动,宛如一座雕塑。 “我师尊, 真的死了吗?”她轻声问。 祁妙犹豫了一下,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十三年前,她就死了, 如今魂魄附在茵娘的身体里。” 低低的呜咽声传来,霜岚双肩微微颤抖, “十三年, 十三年我竟然都没有发现, 那不是她……” 叫了弑师仇人一声又一声的师尊。 她泣不成声, “我对不起师尊。” 祁妙道:“这不怪你,容忆换了紫苏的命灯,谁也没发现她死了, 她常常外出,你真正与她的接触时间并不算久,察觉不到是正常的。” 霜岚仍是郁郁。 祁妙怕她想不开, “你振作点, 紫苏现在还在容忆手里,等一切都过去了, 你们仍可以再见。” “一切都过去, 那是什么时候呢?”霜岚喃喃。 祁妙在心里叹气。 大概, 是容忆得偿所愿的时候吧。 客栈里的人都恢复了正常—— 表面上的正常。 傀儡术还没解开, 只要容忆一个念头, 他们依然会失去自我, 以她的吩咐办事。 只有那两块昆山玉的碎片,能救他们。 可邪神出世,也许所有人都会死。 救一人还是救万人。 两边孰轻孰重,她算不明白。 走出那座牢房,祁妙与脚步匆匆的岑岭擦肩而过,他脸上满是焦急。 她驻足目送他进去,轻舒了口气,转身离开。 “不管怎样,找到东西再说。” “找得到个锤子。” 什么天命注定,全是放屁! 几天后,饭桌上,祁妙徒劳挥舞着两条缠满绷带的胳膊,暴躁的想打人。 “啧。” 对面的青珩重重放下碗。 祁妙立刻坐好,重新用灵力操控筷子,试图给自己夹一块肉。 元元不小心打了个喷嚏,飞到一半的肉“啪”地掉落。 她没灰心,正要再次尝试,身下的凳子却被人转了个方向,那块她梦寐以求的灵兽肉被人喂到了唇畔。 苏酩道:“张嘴。” 饭桌上霎时一静。 不止青珩,兰莳与元元也放下了碗,直勾勾的盯着两人。 祁妙当然是拒绝的。 她正要说话,身下的凳子突然又是一转。 她面前的人变成了萧寂。 祁妙:“?” “还是我来喂妙妙吧。”他语气温柔,舀了一勺汤递至她面前,“不烫了。” 祁妙:“?” 苏酩默不作声的把她转回来:“吃肉。” 萧寂不甘示弱的将她转回去:“喝汤。” 祁妙:“……” 祁妙默默起身,瘸着腿坐到青珩身边,可怜巴巴的看向她: “小师姐。” 青珩抽了抽嘴角,但到底没有拒绝,端起碗,舀了一勺饭塞进她嘴里。 祁妙吃的一脸满足,又坐到兰莳身边,兰莳心领神会,笑着喂了她一筷子青菜。 她扭头对苏酩和萧寂炫耀:“看到了吗,我有小师姐和兰莳,根本不需要你们。” 苏酩:“……” 萧寂:“……” “走的时候不是说没事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青珩抱怨道。 祁妙咽下口中的食物,表情狰狞:“容忆的确没把我怎么样,这伤是……” 温长离那个狗贼整出来的。 兰莳安慰道:“只是看上去吓人,并不算严重,修养一阵便没事了。” 重溟幸灾乐祸:“看样子这段时间你都不能自己拿筷子吃饭了。” 元元踊跃报名:“我来喂我来喂!” 祁妙点头道:“没白疼你。” 说着,她注意到元元胸前坏掉的长命锁,有些愧疚,“我给你买个新的。” 元元头摇的像拨浪鼓,“没关系的,就算我的小锁坏掉了,我还是很喜欢它。” 说着,她咬着筷子头,对祁妙弯了弯圆溜溜的大眼睛: “如果你坏掉了,我也会一样继续喜欢你的。” 祁妙勾了勾嘴角,轻声道:“好。” “温长离又来了。”青珩突然出声,皱眉望着门口。 温馨气氛一秒破碎,祁妙收起笑,咬牙切齿: “把他给我叉出去。” 这几天温长离跟被下了降头一样,天天往她这里跑,次次被赶,次次凑上来。 还穿的花里胡哨的。 不知道是吃错什么药了。 门口,温长离刚露了个头,就被苏酩与莫十九一左一右拦住。 萧寂徐徐上前,皮笑肉不笑道: “温宗主,我们正在吃饭,不方便谈事。” 温长离双眼一亮,从怀里掏出一双筷子,自顾自往里走:“我也没吃呢,正好可以坐下来边吃边聊。” 祁妙:“……” 终于知道温潮生的厚脸皮像谁了。 “温宗主,妙妙现在不想见你。” 萧寂靠着椅背,笑容讥诮,“你何必在这里碍眼?” 温长离握拳,看着不远处的祁妙道:“我不信。” 祁妙伸手挡着脸,字字铿锵:“是真的。” 温长离一副天塌了的样子:“渺渺,我真的知道错了……” “等等,你叫我什么玩意儿?”祁妙放下手,满脸诧异。 温长离道:“我知道你是渺渺……” 她打了个激灵,忙伸手打断:“停,你闭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带着温长离去了隔壁房间。 后面跟了一串尾巴。 好不容易能和祁妙独处,温长离不客气道:“萧盟主,苏宗主,我们没叫你吧?” 苏酩没说话。 萧寂则神色自然:“搭船的时候我也没叫你。” 温长离:“……” 这人心眼比针尖小。 他“啪”地关了门,将两人拦在门外。 “行了,好好说说吧。”祁妙眉头紧锁,“你怎么知道我是云渺的?” 温长离转身,讪讪道,“萧寂告诉我的。” 祁妙悟了。 “我当年抢了你暗恋的兰莳,”她发自真心的问,“所以,你把我扔下飞舟是为了报复我?” 温长离霎时红了眼,嗓音苦涩: “我暗自喜欢的那个人,一直是你,渺渺。” 祁妙:“。” 她看了眼当时昏迷后一直没打开过的后台。 【叮咚~攻略目标温长离好感度+未知数,当前好感度90】 【任务已完成】 哈哈,修仙界明天就要爆炸了。 她平静的闭上眼,又睁开。 “不是,我拿你当死对头,你居然喜欢我???!” 祁妙心里一万个不理解,僵硬的攥住他衣领,五官扭曲成一团,狰狞道,“到底为什么啊?你到底为什么啊???你说啊!!” 温长离狼狈的抬袖擦擦眼睛,语气有几分委屈:“我们从小就认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喜欢你,不是很正常的吗。” 祁妙:“???” “你喜欢我,你还天天和我互殴,不是我被担架抬回去,就是你被担架抬回去。”她匪夷所思,“你是不是对这两个字有什么误解?” 温长离更委屈了:“那是我还没意识到,后面我就没有主动和你动过手了,都是你往死里打我。” 祁妙:“。”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她难得有些心虚,“谁叫你自己不知道跑。” 温长离沉默一下,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我如果跑了,那下次来见你,又要用什么理由呢?” 两人是出了名的死对头,除了掐架之外,再无其他见面的机会。 她也不会给其他机会。 或许她自己不知道,她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祁妙扶额,瞥见他身上熟悉的荧光粉色外衫,眼角跳了跳,不解道: “你为什么又开始穿这些乱七八糟的衣服了?” 温长离扯了扯衣摆,理智气壮道:“我特意穿给你看的。” 祁妙:“蛤?” 他高高挑起眉梢,神态中带了几分少年意气: “只要我穿的够鲜艳,就算身边有再多的人,你也一眼就能看见我,然后,就再也不会去看别人。” 祁妙:“……” 的确不会看别人。 别人不会丑的像他这样清新脱俗。 “你年纪不小了,穿这个不合适。”她叹气,拍拍他的肩,“还是老成稳重些吧。” 温长离很是受伤的样子:“你嫌我老?” 祁妙还没说话,他自言自语道:“也对,你如今不过十六,可我,可我已经……” 他情绪低落下来,“你是因为这个才嫌弃我吗?” 祁妙忙安慰他:“当然不是。” 在他重又亮起来的眼中,她温柔道:“我只是单纯的嫌弃你这个人而已,绝对与年龄无关。” 温长离:“……” 他捂住心口,这里,就这里,拔凉拔凉的。 “当年你和萧寂退婚时,对他说的那个心上人,究竟是谁?”他鼓起勇气问她,“别人背地里都说是我,可我知道,不是。” 祁妙:“嗯……这个人……” 根本不存在。 “是你在归墟中的那个夫君吧。”他咬紧后槽牙。 祁妙:“……也可以是他。” 她在心里默默对灵泽说了声抱歉。 温长离安静下去,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变幻不定。 祁妙看的心惊胆战,“你不会和萧寂一样,说什么要三个人一起过的鬼话吧?” 温长离:“我当然不会那样。” 祁妙:“那就好那就好。” 温长离狞笑:“我在想,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他。” 祁妙:“……” 这也没比萧寂好到哪里去。 “你走吧,”她一阵心累,“短时间内,我不想再看见你。” 温长离:“为什么?” 祁妙晃晃胳膊,皮笑肉不笑:“我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 “噗通”一声,温长离又跪下了。 他双手抱住她的腿,痛哭流涕,“我错了,我真的犯了死罪,渺渺,你打我一顿吧,和以前一样,往死里打,我绝对不会躲!” 祁妙没好气:“滚开。” “我不。”他道。 祁妙抽不出脚来踹他,扬声喊道:“苏酩,你还在不在?” 房门应声打开。 萧寂微笑道:“他有事离开了,不过我还在。” 祁妙指指脚上的一坨人形生物,拜托道:“那麻烦你帮帮忙,把这玩意儿弄走。” 萧寂头也不抬:“十九,把他弄走。” 莫十九:“……我?” 萧寂:“对,你。” 莫十九认命的上前,弯腰想扯开温长离。 温长离瞪着他,“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对本座拉拉扯扯?” 莫十九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一把薅起他,连拖带拽的扔出房间。 温长离不死心的拍着门:“渺渺,我明天再来看你。” 祁妙额头的青筋直跳:“滚呐!” 温长离不情不愿的走了。 莫十九自觉守在门外。 屋子里只剩祁妙与萧寂两人。 她这才分出心思问他:“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吗?” 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蹭一顿饭吧? “我是想问问你,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们。”萧寂笃定道,“容忆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 “她现下被整个修仙界通缉,极有可能,会鱼死网破。” 祁妙迟疑了一下,没回答这个问题。 选择救兰莳他们,便是置修仙界所有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若不救,死的只有容忆与客栈里的他们。 整个修仙界,安然无恙。 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用自己的安危,去换别人活命的。 萧寂道:“你在找昆山玉?” 祁妙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拥有整个万仙盟,”萧寂摩挲着手中的檀木珠串,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可你宁愿让百事通帮你打听,也不来找我。” “还没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笑了一声,“我心里有数,不会逞强,但也不想欠人情债。” 她已经说的这样直接了,萧寂再没理由纠缠。 “好。”他专注的望着她,轻声道,“我明白了。” 祁妙点点头,语气轻快:“那我就先走了。”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萧寂偏头嘱咐莫十九: “让人暗中去找昆山玉的下落。” 莫十九满脸不解,“城主,她都拒绝你了,你怎么还要帮她?这样真的值得吗?” 萧寂单手支颐,眺望远方如火落日,半晌,轻笑一声: “不知道,可能,我只是不想看见她皱眉头。” 停了停,他又道,“以后你有了心上人就懂了。” 莫十九委婉道:“城主,我光看到你这个样子就怕了,根本不想有什么心上人。” 萧寂笑骂了一句,摇摇头:“这件事哪能由你做主。” 莫十九:“那由谁做主?” 萧寂悠悠收回视线,看向自己苍白指尖: “这一世为谁而生,为谁而死,冥冥中早就有了答案,剩下的,不过是等你去发现。” “偏偏天道无情,绝不会更改那个答案,该发生的始终会发生。” “谁也阻止不了。” * 隔壁的饭已经吃完了。 不过气氛有些怪怪的。 祁妙左右张望,不见青珩人影,奇道:“我小师姐呢?” 兰莳低声道:“她收到了家书,先回房间了。” 祁妙点点头,正要去找她,兰莳拉住她衣摆,声音压得更低:“青珩的脸色不太好,怕是姜国出什么事了,你说话注意些。” 祁妙心里咯噔一下,肃容道:“好,我明白了。” 说完,她快步回房。 推开门一看,青珩正在收拾东西。 听到动静回头,看见祁妙的脸,她眼圈霎时红了。 见状,祁妙凝声道:“到底怎么了?” 青珩哽咽了一下,废了很大的力气,才回道:“母后来信说,我阿兄战死了。” 那场战争终究是输了。 御驾亲征的君主与他的将士一起,死在了沙场。 祁妙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手足无措道:“你别难过……” “我要走了。” 青珩忽地抱住她,呜咽道:“我要离开凌云宗,回姜国了。” 祁妙沉默一会儿,拍拍她的背,“不怕,我和你一块儿回去。” 青珩摇头,坚定的拒绝:“这是我的责任,与你无关。” 说着,她勉强笑了笑,“放心,我师从凌云,上了战场没人打得过我。” “那我在这里等着你。”祁妙展眉,“等你解决完了姜国的事,还回来做我的小师姐。” “之前我总是留在原地等你,”青珩松开她,闷声道,“终于有一次是你等着我了。” 祁妙无奈,“这个有什么好记的。” 她想起什么,交给她一枚令牌,“这是萧寂之前给我的腰牌,你拿着它,不会有人拦你。” 现在蜀州城是戒严状态,没有万仙盟的首肯,谁也不能离开。 青珩伸手接过,由衷道:“多谢。” “什么时候走?”祁妙问。 “今天晚上。”青珩握紧令牌,“宗主已经答应我脱离宗门,从现在起,我就不是凌云弟子了。” “那到时候我送你。”祁妙道。 “不用,谁也别来送。” “我不喜欢看着别人离开,”青珩擦了把脸,“也不喜欢别人看着我离开,走的时候不用送,回来了也不用接,就当我从来没走过。” 祁妙:“……好。” “那你要和温潮生说一声吗?”她试探着问。 青珩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不用了。” 她说不用,可到了晚上,城门处,还是出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夜色深沉,路上很是冷清,没什么行人。 锦衣少年抱臂蹲在城墙下,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眉梢与睫羽沾了湿漉漉的露水,远远看去,就像只被遗弃的小狗。 听到脚步声,他不抱希望的转头,见到青珩,灰暗的表情立时生动起来,双眼一亮,跳起来对她招招手: “我在这里!” 青珩一怔,快步上前,“你怎么来了?” “祁妙告诉我你要走的事了。” 温潮生低头解着腰间的储物袋,声线与指尖一起打颤,含含糊糊道: “我本来当时就想找你,可又担心会打扰你与同门话别,只能提前守在这里,我本来还怕等不到你,但幸好,没有错过。” 话说完了,储物袋还是没解下来。 他急得额头出了层薄汗。 青珩在旁边冷眼看着,终是叹了口气,拍开他的手,指尖灵巧穿梭,几个呼吸间便将储物袋解了下来。 她递过去:“喏,笨手笨脚的。” 温潮生摇摇头,反而拉过她的手,将储物袋放在她掌心,殷殷叮咛: “里面是一些丹药和防身法器,还有吃的和用的,我知道你们姜国什么都有,你是公主什么也不缺,但是,但是……” 说到这里,温潮生停了很久都没能继续开口,眼里一点点蓄起水光。 他狼狈转身: “你就当我瞎操心吧。” 夜风微凉,青珩细瘦的手指一根根合拢,攥住那个簇新的荷包,声音散在风中,有些小: “谢谢。” 温潮声嗓音嘶哑:“你真的还会回来吗?” 青珩语气坚定:“当然。” 良久,他慢慢转身,眸底通红,似是下定决心: “好,等你回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青珩预感到什么,心跳快了几拍,声音越发小:“嗯。” 一阵沉默后,她抿抿唇,“我也有东西给你。” 温潮生忙问:“什么?” 青珩手腕翻转,两人之间浮现一盏琉璃灯,暖色灯光在她脸上拉出一道阴影,亦点亮她漆黑双瞳。 “我脱离了凌云宗,命灯也无处放了,现在先交给你暂时保管。” 她耳根漫开一抹淡淡的粉色,不太自然道:“等我重入凌云宗的那天,你再还给我。” 温潮生郑重收下,承诺道:“我定会日夜小心看护,到时完好无缺的还你。” 青珩低头笑了笑,纤长睫羽上停着一星灯光,随她的动作微微颤动。 他看得呼吸都慢了。 城门快到关闭的时间。 青珩轻轻吸了口气: “我要走了。” 温潮生回过神,“嗯”了一声,抽抽鼻子,抱着她的灯让开路,难得聪明一回: “祁妙说你不喜欢看着别人离开,也不喜欢别人看你离开,我来的路上就想好了,只要我们背过身一起走,这样,就谁也不用看谁离开。” 青珩眉眼弯弯:“不错,就这样吧。” 于是蜀州城城门处,两人同时转身,各自朝着自己面前该走的那条路抬脚。 果真谁也没有看着谁离开。 不知走了多少步,温潮生终是没忍住,偷偷回头。 恰逢城外亮起一抹剑光,青衣少女衣袂翻飞,乘风而去,直上云霄。 他在原地仰着头看她,目送她消失在夜空,将那盏温热的琉璃灯抱的更紧了些。 倏地,心里涌出一股没由来的恐慌。 朦朦胧胧的,不知从何而起。 似乎是因为离别,又似乎,是因为那个并不怎么遥远的,模模糊糊的将来。 “……一定要回来啊。” 月色下,少年低声喃喃。 “我还没亲口对你说喜欢,你绝不能失约,绝不。”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17 23:02:58~2023-06-18 23:0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低叹可惜 10瓶;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是我在等着她啊 ◎她说,她想回凌云,有人还在等她◎ 一个月过去, 最后一块昆山玉的碎片一直没有消息。 连回姜国的青珩也没有消息。 祁妙在认真思考要不要让萧寂帮忙时,他已将一个地址交给她。 “有人说,曾在这里, 察觉到了昆山玉的气息。” 祁妙愕然,“你一直在背后帮我找它?” 萧寂弯弯嘴角, “你想要的东西,我总是会替你找到的。” 祁妙抿了抿唇,“如果我说, 这也许会害死很多人呢?” 萧寂神色不变,“可它也能救很多人, 不是吗?” 祁妙慢慢笑了, “是。” 很巧的是, 碎片所在的那个地址, 在姜国境内,正好顺路看看小师姐,应该不会耽搁太久的时间。 出发前一夜, 祁妙这样想着,早早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穿过黑暗, 站在一座宫殿前。 偌大的宫殿灯火通明, 里面却空无一人。 这里是? 祁妙忍不住东张西望,有些奇怪。 做梦了? 倏地, 一道哭声随风飘来。 她循声而去, 不远处, 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宫女正蹲在地上偷偷哭泣。 祁妙弯腰想拍拍她的肩, 手径直穿了过去, 她便收回手, 试探着开口,“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小宫女毫无所觉,继续抹眼泪。 看样子是听不见也看不见了。 祁妙放弃和她交流,正要进那座宫殿看看,一个太监装扮的人匆匆走来,不由分说揪起小宫女,狠狠给了她一巴掌,看得旁边的祁妙眼皮一跳。 老太监嗓音尖利:“陛下好不容易醒了,你为什么还在哭?存心找晦气是不是!” 小宫女半边脸高高肿起,语气凄切: “我为公主而哭!” 我为公主而哭。 “轰隆——!” 天边一记炸雷,祁妙在黑暗中猛然坐起,一颗心狂跳不止。 回忆着梦里那句话,她用力揉了把胀疼的太阳穴。 下一刻,急促的拍门声突兀响起,几乎撕裂夜幕。 “出事了。”她这样想着,立刻翻身下床去开门。 门外站着温潮生。 长廊的光线很亮,亮到足够照清楚他惨白的脸,与手里捧着的那一盏琉璃灯。 ——已经熄了,连温度也凉了下去。 他手颤的厉害,哆嗦着吐出几个字,每个字都带着深深的寒意,裹着风灌入祁妙的耳中,连同她的心,一并凉了下去。 “青珩的命灯……灭了。” 人死即灯灭。 祁妙用力扶着门框,茫然的想: 小师姐,死了。 * 暴雨倾盆,风声呜咽。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掠至城门。 守城的梅李茂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阻拦,下一刻,城门外,一艘金灿灿的飞舟急速升空,连残影也无,眨眼间便消失在他眼前。 梅李茂不确定的问师弟师妹: “刚刚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好像是祁妙和温潮生?”梅凡瑙奇道,“凌云宗怎么又有人出去了?上个月才走一个,都还没回来呢。” 梅辛焱问:“大师兄,他们没给令牌,我们要去抓回来吗?” 梅李茂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影子都没了,怎么抓?再说了,抓回来后咱们一起因为失职受罚吗?” “算了,就当没看见。”他思索几秒,胡乱一挥手,“走的这样急,或许是有什么急事,等回来问清楚再说。” 梅凡瑙乖乖在小本本上记好姓名,末了,随手往回翻了一页,眨巴着眼问: “凌云宗上一个走的叫青珩,她还没回来呢,祁妙和温潮生是去接她吗?” “或许吧。”梅李茂笑道,“他们仨不是老在一块儿吗?有人迟迟不归,另外两人自然会去接。” “对哦,他们三个人,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来着。” 从蜀州城到姜国,飞舟在云间走了三天三夜。 进入国境时,祁妙一寸寸寻视着脚下大地。 没有预想中的战火纷飞。 虽有几座城池成了废墟,但影响并不大,百姓正齐心协力重建家园。 看来那场仗已打完。 青珩守住了她的姜国,完成了作为公主的责任。 可是…… 她死了。 飞舟停在皇宫上方。 祁妙冷眼睨着那一片锦绣繁华,目光没什么温度。 毫无疑问,青珩是一名出色的剑修。 她或许会死在修士之间的斗法中。 或许会在探险时死在一个古老遗迹中。 又或许,她会在守卫修仙界的某一次战役死中。 她不该死在这里。 能杀了她的人,从来不在这里。 一定,有哪里不对。 温潮生还抱着那盏琉璃灯,他游魂似的走到她身边。 “这里就是青珩的家了。”他轻声道,“每个屋子都这样大,住在里面的人,应该不常见到对方吧?怪不得,她总是很孤独的样子。” 祁妙用力闭了闭眼,轻声道:“走罢,她还在等着我们。” 皇宫里一片喜气洋洋,不见半分缟素。 人人都道:“陛下终于醒了。” 没有人提起公主。 一个都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祁妙有些怀疑,或许是命灯出了错。 青珩其实根本没死。 她下一刻就会扛着重剑出现,要找她一决高下。 “我们找不到她。” 温潮生带着哭腔的声音响在耳畔,“她的气息分明就在这座皇宫里,可我们找遍了每一个屋子,都没有她。” “她到底在哪里啊。” 祁妙沉默一会儿,撤去隐身决,凭空出现在御花园中。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宫女太监的尖叫声。 一片纷乱中,她随手抓住一人,拿住自己的弟子腰牌,目光平静: “我乃沧州流明山凌云宗弟子,求见,姜国太后。” 很快,她与温潮生被带到慈宁殿。 紫金炉上香雾缭绕,珠帘微动,满头华翠的美妇人款款走出,长眉斜飞入鬓,红唇微扬,一颦一笑间,尽是雍容华贵。 这就是青珩的母亲,姜国的太后。 祁妙停止脊背,仔细打量着她,依稀在她身上看见了几分青珩的影子。 是亲生母女无疑。 可为什么这个人脸上,半点哀伤也无? 难道,她还不知道青珩出事了吗? 祁妙心中疑虑更甚。 对面,见到祁妙与温潮生的装扮,太后似乎早就有所预料,并无半点吃惊,尚算客气道: “这位仙子,应当便是小女姜珩曾经的同门?” 祁妙斟酌道:“我与好友途径此处,想起师姐青珩归家后便无联系,特来探望,她近来可好?” 听到她的话,前来奉茶的宫女手抖了抖,噤若寒蝉。 祁妙多看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左脸淡淡的巴掌印上,眸色沉沉。 见两人并不对自己行礼,姜国太后皱了皱眉,语气也跟着略微变化,不耐道: “小女已脱离凌云,不再是仙门弟子了。” 言外之意已是在赶人,丝毫不提青珩到底如何。 祁妙的心直直坠了下去。 温潮生再也忍不住,沉声喝问:“她到底在哪儿?!” 姜国太后被他吓了一跳,眉间划过几分忌惮,迟疑了许久,方才回道: “珩儿她,她前几日,不幸病故了。” 好似被一盆冰水兜头盖脸浇下,温潮生脸上血色尽退,脚下踉跄几步,将要摔倒时,被旁边祁妙用力架住。 她死死抓着他的胳膊,冷静道:“尸体呢?” 对面的妇人嗫嚅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小师姐的尸体呢?”祁妙一字一顿道,“你把她,藏到那里去了?” 殿中气压不知何时低了下去,无形杀意漫出,顺着肌肤渗入骨髓,让人止不住的颤栗。 太后目光惊恐,终于开口:“她已……下葬。” “带我去她墓前。”祁妙道。 太后面色一变,咬牙道:“不行!这不合规矩……” “你是我小师姐的母亲,我不想对你动手。”祁妙淡声道,“我只想去她墓前看看,上一炷香而已,可若你执意不肯,我只能用自己的方式了。” 太后垂着的眼皮跳了跳,深吸一口气:“明日,明日本宫带你们去……皇陵看她。” 祁妙定定的看着她,眼角积着一抹嘲讽,“好,那就多谢了。” 出了慈宁宫,几个太监宫女引着两人去下榻的殿宇。 不远处,一个青年男子大笑着举手跑过,身后跟了一群侍从,满脸惊慌失措。 祁妙驻足问道:“那是谁?” 之前那个奉茶小宫女低声回她: “启禀仙子,那是我们姜国的陛下,之前御驾亲征时受了伤,前几日才醒过来,神智……还有些不清。” 祁妙扯了扯嘴角。 早就战死的人活了过来。 活得好好的人却死了。 姜国,真是有意思。 到了下榻处,宫人纷纷行礼离开。 小宫女慢腾腾走在最后,犹豫再三,还是回了头:“仙子,你,既然是我们公主的师妹,那你,可认识一个叫祁妙的人?” 祁妙收拢掌心:“……我就是。” 小宫女双膝一弯,重重跪下,眼圈通红,脸上残留的巴掌印也微微发红。 “公主咽气前,一直在叫你的名字。”她眼泪淌了满脸,“她还说,她想回凌云,想回蜀州城,那里有人在等着她,无论如何,她也想回去……” 祁妙身子晃了晃,指甲深深刺进手心,体内气血翻涌。 温潮生似哭又似笑,指了指自己:“我在等着她,是我在等着她啊。” “既然仙子找了过来,”小宫女擦擦眼泪,哽咽道,“还请仙子全了我们殿下的遗愿!” 祁妙麻木的点点头,嗓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好,我带她回去。” 青珩没有葬在皇陵。 她被一卷草席裹着,埋在了冷宫的一个小角落。 天色将晚,落日余晖洒向大地,偏偏略过了这座荒凉的宫殿。 廊上一盏灯都没有。 因此,这里暗的似乎也比其他地方都要快。 祁妙矗立在那个隆起的小土堆前,努力睁大眼睛,去看那块木头做的墓碑。 上面只写了简简单单两个字—— 【姜珩】 是姜国公主姜珩,不是她的小师姐青珩。 他们找遍了皇宫里所有的屋子,却原来,她一直躺在这里啊。 “是假的吧。”温潮声嘴角上扬,勾出一个怪异的弧度,“这样小的地方,她怎么睡的下?” 小宫女对着孤坟磕了几个头,呜咽道: “殿下死后,太后娘娘让人将她的尸体扔到乱葬岗,我四处求人,才得以偷偷将她埋在这里。” “我家在边境,双亲本会因战乱而死,是殿下打退了敌国,救了他们。”她捂住脸,泣不成声,“可我却只能为她做这些。”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公主。” “可这样好的她,为什么就死了呢?”她哭着问祁妙。 祁妙眼里没什么焦距,好一会儿,她点点头,轻声呢喃: “是啊,她怎么就死了呢。” “温潮生。”她扭头,嗓音淬冰似的冷,“把坟挖开,我要见小师姐,问问她到底为什么……会死。” 作者有话说: 【浅浅一刀,应该不会有人被虐到吧?(心虚)】 Ps:推一个基友文~ 《星际第一萌宠顶流》/巫银花 星际就算有返租异能者,也不能没有好rua的毛茸茸呀! 存稿箱我替你们看过了很足! 文案如下— 【头顶猫狗双全生活求收藏~(★^v^★) ~】 某天,一条热搜横空出世 #汪汪们带战士回家了# 人们第一反应:犬系异能者?偷偷干大事竟然不带其他系! 骂骂咧咧点进去,结果—— 星际第一新闻网v:废弃区萌乐园院长的白毛巨犬在星舰落地出召唤成千上百只狗狗,将预计三天的搜救工作缩短至十三小时。 目前战士们都已在回家路上,感谢院长和她的汪汪们。 废弃区哪有什么好笋? 这年头动物除了可食用作用,还有什么用? 他们倒要看看什么人能蒙骗官方号! 怒气冲冲地点进院长的视频号。 几分钟后, 这是什么小天使狗狗!又会打架又会撒娇! 还有那个看着高冷黑猫,傲娇真得好萌啊! 英气精致的独角兽,社恐害羞的美人鱼…… 怎么在院长面前那么听话! 心里:院长上辈子是救过你们命吗? 嘴上:求院长对崽崽们雨露均沾吧! 还有一部分人忙忙碌碌一看而过,直到后来—— 哄开心的独角兽妹妹会说笑话,但是对着恐怖鬼怪啊! 会吐水的人鱼弟弟,会玄学的黑猫姐姐,有体重的白狗哥哥…… 各有其能,大大减少无限世界的伤亡率! 最可怕的是,院长乐盈“亲切问候”他们特意留下最弱的怪物: “就你,连萌宠都打不过?” 所有人都冷静不住:我也要一个宠我的宠! 如果没有,我要送院长成为顶流,天天云养崽崽们! 很快星际最有含金量的顶流名单,乐盈人气和商业价值都在第一。 一个月以前,萌乐园开业第一天空无一人还历历在目的乐盈:? 有点突然 而后星际第一上将聂纪淮点赞热搜 #别怕,萌宠会带你回家!# 观众:我们有点突然 聂纪淮v:@乐盈,是神婆,也是我老婆[玫瑰] 观众:??? 乐盈:为什么改我“不是神婆,是你老婆”原话 观众:!!! 男二:你要攻略的人是我啊,盈盈! 乐盈:? 从前她是浮尘与世的苟活者。 预言者问她,她的未来无限荣光,还会纠结感情吗? 征服世界,美好感情,她当然都要。 -阅读指南- ·轻喜沙雕风,星际私设多,萌宠互动多 【笑死,前几天,花花还问我独角兽是胎生还是蛋生? 我当时回:卵生 她:??? 所以独角兽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呢?】 感谢在2023-06-18 23:03:18~2023-06-19 23:1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盈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1章 你做什么去? ◎杀人去◎ 晚风起, 几片枯叶轻飘飘落下,遮住少女眉眼。 一只手轻轻替她拿开。 祁妙扔掉枯叶,认真凝视着逝者苍白的脸颊。 青珩神情平静, 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除了僵硬与冰冷之外, 看上去与睡着无异。 可她确确实实是死了,连魂魄也离开这具躯体,去往了冥界。 所有的侥幸如沙漏尽。 直到这一刻, 祁妙心里才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真实感。 温潮生跪在她身侧,久久没有说话。 “你母亲说你是病故。”祁妙替她整理着耳畔碎发, 一字一顿道, “我不信。” “我要你自己告诉我, 你究竟怎么了。” 一星白芒在她指尖亮起, 缓缓没过青珩额头,直入识海。 “强行与死者识海相接,你不要命了?”温潮生失声道, “万一你被困在里面,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祁妙没有回答,继续默念法咒。 无数庞杂记忆潮水般涌来, 几乎撕裂她的灵台, 引起一阵剧痛。 她脸色迅速苍白下去,嘴角沁出一丝血迹。 见状, 温潮生咬咬牙, 忽地笑了, “好, 我替你护法, 要死大家一起死, 来世咱们仨继续做朋友。” 他双手掐诀结印,数十道虚影飞出盘旋在祁妙头顶,随后依次冲进她体内,在她灵台沁出一层柔和光晕。 痛感顿时减轻大半,祁妙压力骤消。 她沉下呼吸,神识浸入那片波澜不生的识海,向着最深处沉去。 快要窒息时,她看见了青珩。 少女对祁妙微微一笑,旋即如泡沫般消散。 祁妙徒劳伸手,指尖唯有虚无。 她闭上眼,放任自己漂浮在这片寂静的水流中。 * 姜国国君与发妻感情很不好。 青珩虽是嫡出的公主,他也不甚亲近,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 母亲呢? 母亲的目光一直停在阿兄身上。 她对他嘘寒问暖,日日关切,满足他一切愿望,将他视作自己毕生的希望与荣光。 有记忆起,青珩总是一个人呆着。 ——她的兄弟姐妹并不喜欢和她一块儿玩。 皇家的孩子,小小年纪便已有了自己的心思,清楚的知道要亲近谁,才能让自己过的更好。 而在宫人们的眼里,一个不受重视的公主而已,并没有巴结的必要。 于是,她吃饭的时候一个人,睡觉的时候一个人,打雷害怕的时候,还是一个人。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想,等自己长大之后,肯定就不会再害怕了。 宫中做新衣时,青珩的袖子总是短一截。 ——母亲用的还是旧年的尺寸,可她已长高了许多。 她赌气不说,跑到了花园,久违的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小小孩童欢喜的拉住他衣摆。 他果然停下脚步,看她的眼神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是哪个宫的孩子?” 青珩怯怯报了自己的名字,他想了好一阵,大抵猜知道了她是谁,眉头一皱,敷衍的说了两句话,匆匆离开。 青珩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瞥见他掉落的香囊,忙捡起来,鼓起勇气追上去,却看见父亲弯腰抱起另一个孩子。 小公主与她一般大,正搂住他脖子撒娇,他眉梢眼角都挂着笑,语气温柔如水,没有半分不耐。 原来,他也可以是这样好的一个父亲。 青珩躲在假山后面,手里还攥着那个香囊,呆呆的看着他们。 直到雷声响起,她才猛地回过神。 大雨倾盆,四周早没了人。 雷声一直不曾停下,电光似乎要把天幕撕裂,她怕的不敢动,抱住双臂蹲在地上,希冀着能有人来找她。 一个都好。 没有人来找她。 一个都没有。 后来,她记不太清自己是如何淋着雨,走回那座大得可怕的宫殿的。 只知道,自己从此再也没有怕过打雷。 青珩就这样长大,命运的转折点悄然来临,她测出了灵根,得到进入凌云宗的机会。 那一天,父亲头一次对她露出了赞许的表情,母亲也亲手为她做了汤,与她依依惜别,言谈间满是得意: “没想到,你比你阿兄还要争气些,到了凌云好好修习,早日进入内门,最好拜个厉害的长老为师,看那些人还怎么和咱们娘仨斗。” 青珩沉默很久,勉强对她笑了笑:“好。” 她想抱一抱母亲,对方却催促着她赶紧离开。 于是,她收回伸了一半的手,慢慢登上凌云宗派来的飞舟。 从此,她不再是姜国公主姜珩,她是凌云宗弟子,青珩。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在这里,她不再是一个人。 她有了朋友,有了师长,也许不久之后还会有一个道侣。 她很喜欢这里。 如果可以,她再也不想离开。 可是—— “我既受姜国百姓供养,自然也要担起公主的责任。” 战乱来临,她告别所有人,回了阔别已久的故土。 多年过去,父兄接连去世,母亲也老了许多,见到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阿兄死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青珩如当年一样沉默了很久,小心握住了她的手,“母亲,你还有我。” 母亲只是摇头。 战火不断,国君崩殂,合宫上下人心惶惶。 青珩接过了阿兄的担子。 一切都很顺利。 她轻而易举打退了敌国,保住了姜国国土,带着百姓重建被战火毁掉的家园,丝毫没注意到母亲看她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奇怪。 终于,所有事情都解决完毕,她拒绝继位,提出了离开,坚持要回蜀州城。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母亲又端来了一碗汤。 青珩珍而重之的小口喝完,然后,灵力尽失。 她看着神色决然的母亲,满心迷惘,“阿娘,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母亲没说话,另一个青年从门口走进来,那张熟悉的脸上布满笑意,讥讽道: “你当然没错,只是公主,哪能比得上陛下?” “青珩,如今战事已平,你没用了。” 青珩看着自己母亲,轻声问: “是这样的吗?阿娘。” 母亲红了眼:“算阿娘求你,就算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也让你阿兄活过来罢。” 青珩没有拒绝的权利。 药效发作,魂魄被硬生生一点一点的抽离体内,她痛的蜷缩在地上,冷汗与眼泪一同落下,黏住颊边碎发。 她用尽了全力对那个貌美妇人伸出手: “阿娘……” 母亲转过了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剩下的那个青年嗤笑一声,脚底碾过她指尖踱步出去,漫不经心道: “要怪就怪你那个师妹,得罪谁不好,竟敢得罪我。” “不过你娘还真是好骗,我只是稍微撒了个小谎,说能用你的命复活你阿兄,她便催着要我杀了你,谁能知道,你阿兄就算活过来了,也只是个痴傻的怪物呢。” “你最好快些死,我等着拿你魂魄炼丹,赶着七日后丹成的吉时。” 长夜漫漫,殿中只剩她一人。 她呕出一口猩红的血,用力抱住自己的膝盖,小声叫着: “祁妙……” 一个小宫女从殿外冲进来,“殿下!” 她想要扶起青珩,可手刚一放上去,青珩便开始剧烈颤抖,血迹很快濡湿了半身素衣。 她不敢动了,只哭道:“殿下,你怎么了?!” 实在是太痛了。 青珩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连同神智也开始昏沉,只是浑浑噩噩的,一声又一声的叫着祁妙的名字。 “祁妙,祁……妙……” 小宫女哭着问:“殿下,你说的那是谁?是害你的人吗?” 她用力摇头,蓦地,纤细手指攥紧小宫女的衣袖,艰难出声,“我要回去……” “回哪儿去?” “回凌云去。” 青珩怔怔望着殿中华丽的穹顶,恍惚间,看见了连绵青山,与月光下少年带笑的脸庞。 她眼眶里涌出大滴大滴的泪珠,“回……蜀州城去。” “那里还有人在等我。” “还有人在等着我啊……” 可她回不去了。 她的尸体被母亲下令扔到乱葬岗,后来几近周折,最终埋在了冷宫的一个小角落。 这里常年晒不到太阳,阴暗,潮湿,冰冷,只有一颗枯树并几丛苔藓。 她将长眠于此。 …… 风又起,落叶萧萧。 祁妙慢慢睁开眼。 冷宫还是那个冷宫,小师姐,还是那个小师姐。 她一寸寸收回手,对着青珩的尸身默然。 小宫女交给她一方小小的木匣,神色悲戚:“太后娘娘下令毁去公主所有的遗物,这是我偷偷藏起来的,是她最珍视的东西……” 祁妙机械的伸手接过,慢慢打开。 里面东西不多。 一个崭新的储物袋,一张灵矿地契,一封简短的信。 祁妙展开信纸。 【姜国有全天下最好吃的糖葫芦,我从不骗人。】 她顿了顿,拿起那个储物袋,打开一看,果然,里面用白瓷瓮装了满满当当的山楂果,红艳艳的,似血。 藏得太久,里面太过温暖,果子表面的糖浆已经有些微微化了,可依然是娇艳欲滴的。 祁妙捻了一颗,终于想起那一日,她们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时,在凌云宗吵闹的食堂里,青珩曾骄傲的对她说—— “我们姜国的糖葫芦,才是世间最好吃的。” 她低头咬了一口,倏地落下泪来。 “你没骗我,的确很好吃。” 日光黯淡,风声大作。 有什么轻而薄的东西从空中飞了下来,落了庭中几人满身。 温潮生怔怔伸手:“下雪了。” 祁妙收好木匣,拂落肩上白雪,束起长发。 她仰头望着阴沉天幕,一字一顿的唤到: “碧落。” 千里之外的某个房间,剑光亮起,剑匣狂震,几名守剑弟子惊恐后退。 随后,长剑脱鞘飞出,化光消失于虚空。 眨眼间,它出现在主人的手中,啸声如龙吟。 她提剑迈下台阶。 身后,温潮生问她:“你做什么去?!” 她吐出一口浊气,回头粲然一笑。 “杀人去。” * 青珩死后第四日,姜国太后与皇帝,倒在同一个凌云弟子的剑下。 青珩死后第七日,蜀州城内,有人一剑荡平了浩然门的山头。 各宗门弟子纷纷赶来,见到罪魁祸首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不是凌云宗的祁妙吗?” “她这是要做什么?” “怎么杀气腾腾的……” 萧寂蹙眉,“出什么事了?” 苏酩道:“前几日,凌云宗一个前弟子死了,她连夜赶去祭奠。” 温长离表情不太好:“温潮生那小子突然不见了,恐怕也是因为这事儿。” 议论纷纷中,浩然门的人也冲了出来。 梅李茂不敢置信: “原来是你在拆我们宗门!” 祁妙道:“我找你们宗主的儿子。” “找他干什么?” “杀了他。” 梅李茂目瞪口呆:“你疯了吗?” 祁妙平静道:“在他死之前,记得把我小师姐的魂魄,从丹炉里放出来。” 众人哗然。 抽取他人魂魄炼丹,可是邪修的做派。 “一派胡言!”人群让开一条路,浩然门的宗主匆匆走出,满脸的正义凛然,“你休要信口雌黄!我儿是正道修士,从来不会这种邪术!” “我不是来和你理论的。”祁妙捏捏眉心,“我是来要一个结果的。” “那你可有证据?”他道。 祁妙:“我小师姐的魂魄,就是最好的证据。” “那便是没有证据了。”他视线落到苏酩身上,斥道:“苏宗主,你就是这样管教弟子的?!” 苏酩默不作声的站在祁妙身边,望舒剑出鞘。 意思很明显。 “你!”浩然门门主勃然大怒,对众人道,“今日诸位都在场,可都看清楚了,他们凌云宗是怎么仗势欺人的!” 其余宗主也早看凌云不顺眼,皆道: “如今魔尊复活在即,魔族蠢蠢欲动,各大宗门理应以大局为重,摒弃前嫌,严令禁止内斗,有什么龃龉误会,都等此事结束后再一并清算。” 一时间,众人皆出声附和。 “……” “你们都说大局为重,可我从来不是顾大局的人。” 祁妙一寸寸横过碧落剑,在璀璨剑光与他们惊恐的表情中,微微笑了笑。 “想杀的人我一定要立刻杀,该报的仇,现在就要报。” 话落,万千剑气倾泻而出,锋利无匹,直向浩然门内而去。 眨眼间,便将富丽堂皇的宗门毁去大半。 “……这剑意……”浩然门门主脸色大变,“她就是妖女云渺!” 所有人的神情猛地沉了下去,具都抽出兵刃。 祁妙没理他们,只掠身飞向废墟。 躲藏在那儿的青年目光惊恐,转身就跑。 她一剑斩断他的双腿,语气平静的出奇,可每一个字都说的无比清楚。 “把我小师姐的魂魄,交出来。” 他疼的满地打滚,凄声叫道:“父亲,救我!” “疼吗?”祁妙笑容讽刺,“分明不及我小师姐当时所受的痛楚,万分之一。” “妖女!放了我儿!”浩然门门主脸色铁青,待要动手,苏酩与温长离挡在了面前。 “你们!”他又惊又怒,厉声质问萧寂,“妖女行凶,万仙盟就这样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萧寂施施然揣着袖子,勾了勾嘴角,徐徐道: “什么行凶?不过是正派弟子处置一个邪修罢了。” 浩然门门主几乎吐血,发指眦裂,“那妖女果真有本事,竟勾引的你们三人与她狼狈为奸!” 萧寂敛了嘴角,“吴宗主,慎言。” 他面无表情:“否则,浩然门就此消失在修仙界,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浩然门门主瞳孔一缩,看了眼哀嚎的儿子后,终究是狠心收回了脚。 那边,接连断臂后,地上的人终是撑不住,颤巍巍交出一个丹炉。 “她在,这里面。” 祁妙立刻屈指一点,刹那间,一星微弱的光慢慢飞出,停在她手心。 “小师姐?”她唤道。 光点晃了晃,似在回应。 祁妙紧抿的嘴角攒出一点笑意。 苏酩上前,低声道:“她太弱了,随时会消散,这样的魂魄,冥界不会派鬼差来收。” 祁妙笑意不变,嗓音破碎在风中:“不收,那我便自己送去。” 苏酩想到什么,眸光一震,“你……” 话还未说完,祁妙一掌拍开他,咬破指尖,凌空结印。 天色骤然暗下去,黑的像深夜,唯有她脚下,亮起炫目到刺眼的光芒。 她盘膝坐在阵法中心处,浓郁的铁锈味伴随着血色激涌而出。 狂风中,少女沙哑的声音一遍遍回荡。 “吾愿以鲜血为祭,聚九幽之阵,开冥府大门,送青珩入黄泉,再行往生。” 一扇生满铁锈的大门轰隆隆升起。 而后,门开。 苍老的嗓音飘散在耳畔: “允。” 祁妙轻笑一声,在众人惶然的眼神中,一步步走进那扇门。 天旋地转,世界骤然变换。 三百里黄泉,彼岸花竞相盛开,不远处,忘川河水流翻涌,其中无数恶鬼浮沉。 有人拍了拍祁妙的肩膀,她猝然回头,看见一身青衣的少女。 “……小师姐。” “是我。” 青珩皱眉看她,不满道:“怎么又弄成这副鬼样子?” “……” 祁妙鼻尖一酸,忽地抱住她,“小师姐,糖葫芦很好吃。” 青珩笑了笑,得意的扬起眉:“我就说吧,我可从来不骗人。” 祁妙喉间哽塞:“都怪我,如果当初我能收敛些,不做那些事,你就不会被我连累,你就不会死。” 滚烫的水珠滑入脖颈,痒痒的。 青珩愣了愣,抚着她的后背,叹息道: “我的死与你无关。” 她眼睫低垂,“只是我的母亲不爱我而已。” 祁妙低声呜咽。 “如果,我只是凌云宗的青珩就好了。” 青珩弯起嘴角,嗓音轻缓,带着几分向往: “不做姜珩,不做公主,只做你的小师姐,青珩。” 祁妙将她抱得更紧了些,胡乱应道,“你就是青珩,只是青珩,你的家在凌云,不在姜国,你只是我的小师姐,不是什么公主……” “……可惜这辈子就这样了。” 青珩轻轻吸了口气,笑道:“不过要是还有下辈子,我就不做公主了。” “做只山鸟兔子狐狸,都挺好的。” 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眼眶通红,声音带了哭腔,“到时候,你要是有缘见到我,可要把我带回去,好生养着。” “不要再让我一个人吃饭,一个睡觉了,我怕打雷,要是遇见下雨天,要记得带着伞来接我回家。” 祁妙泣不成声,只能用力点头,“好,好。” “我会好好养着你,”她道,“我会和你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下雨天的时候,我会帮你捂住耳朵,哪儿也不去……” “谢谢了。”青珩在她肩上蹭了蹭脸,留下一道深色水痕,“能够认识你,我很开心。” “还有——” “告诉温潮生,我也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 【刀完了(小声)】小师姐还会再出场的 第82章 他是玄渡? ◎区区杀父灭门之仇罢了◎ 冥界大门合上。 白衣少女回到人间。 九幽阵光芒散去, 连同地上厚厚的血泊,一并消失的干干净净。 祁妙脸色苍白到极点,连同唇色也是灰白的, 身形好似一片枯叶,随时会倒下。 一只有力的手握住她胳膊, 将她扶稳。 她撑着碧落剑,头也不抬的推开他,目视前方人群, “不用,我自己能行。” 苏酩默默收回手, 站在她身侧。 在场除了凌云、傲天之外, 所有仙门围在四周, 满脸警惕, 随时准备出手。 浩然门门主怒喝:“妖女!你逆天夺命死而复生,究竟意欲何为?!” “真是好笑。” 祁妙踹了地上已经没了动静的吴良一脚,眉间盈满郁色: “你儿子拿人魂魄炼丹, 是个真正的邪修你不提,反而口口声声叫我妖女。” 浩然门门主狠狠啐了一声,“我儿固然有错, 可现在也以命偿还, 倒是你,手上有多少罪孽, 你数得清吗?!” 她冷笑, 眉羽微扬, “所以呢, 你要替天行道, 杀了我吗?” 他眼中闪过浓重恨意, 面上却一派冠冕堂皇: “不止我,今日在场的诸位同仁,都将为当年死在你手上的道友报仇!” 没人应和,众人脸上满是忌惮。 当年的云渺……可是九州第一剑仙。 祁妙歪了歪头,轻嗤一声,“吴宗主,貌似,你的同仁可不这么想。” 浩然门门主怒不可遏: “她的碧落剑固然厉害,可她现在身受重伤,为了进冥界已经耗去了半条命,此时不出手杀了她,日后必将酿成大祸!” 听到这番话,再加上祁妙确实萎靡到了极点的气息,众人终于有了几分意动。 “杀了这个妖女!”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在场众人一阵山呼: “杀了云渺这个妖女!” “杀妖女!替天行道!” “为当年那些道友报仇!” 祁妙神色嘲讽。 苏酩面无表情挡在她身前,“要杀她,先问我的剑。” “苏宗主,你可别忘了,你苏家满门,可是被她所灭!”浩然门门主道,“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可对得起你父在天之灵?” “当年苏家灭门,是容忆所为。”苏酩冷声道,“与我师尊,并无关系。” 浩然门门主几乎笑出声,“好的很,为了维护这个妖女,你连这种谎都扯出来了,真是好的很!” “也是,区区杀父灭门之仇罢了,哪能比得上美色惑人?” 他讥诮道: “你对你师尊那点龌龊心思,别以为大家看不出来,罔顾人伦还敢以正道修士自居,你与这妖女,都够无耻的。” 苏酩眸子黑漆漆的,半丝光也无,嗓音仿佛结了冰: “闭嘴。” “要打就打,废什么话。”温长离不耐烦,拔出扶光剑,“不管是云渺还是祁妙,有我在,她的性命,谁也拿不走。” 浩然门门主颤着手指向他:“你们可都想好了,这是在背叛整个修仙界!与所有人为敌!” “背叛又如何。”萧寂十指交叉放在膝上,微笑道,“杀了你们,修仙界还是那个修仙界,不会有半分影响。” 瞬间,众人脸色难看至极,隐隐夹杂着几分畏惧。 “各位都听到了吧?这三人俨然已入魔。” 浩然门门主厉声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等着将来他们与妖女一起,将我等一一铲除吗?” “就算是为了后辈着想,杀了他们!” 一时间,群情激奋。 祁妙:“……” 可够能忽悠的。 分明是想报杀子之仇,却硬生生把一己私欲,上升到了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层面。 有点好笑。 怪不得惊墨想灭了这群人。 他诞生于人族的恶念中,每时每刻都感受着所有人的阴暗面,比她此刻所看见的不知多几百倍。 换做是她,也得一心灭世。 她揉了揉眉心,上前几步,越过苏酩几人:“别说了,听的耳朵疼。” “苏酩和温长离他们三人与此事无关,今日你们的敌人只有我,要杀我的,尽管出招。” 剩下的人对视一眼,见她脸色惨白,终是按捺不住: “上!诛妖女!” 祁妙拦住苏酩,挺直了背,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亮。 手中的碧落剑感受到主人心境,微微震颤,锋芒毕露。 千钧一发之际,一刻不停的风猛地静止,猎猎飞舞的旗帜顿在半空。 “叮铃——” 一声铃响自天际传来,声音不大,却叫众人心头不受控制的一沉,如同压了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喘不过气。 “谁要杀你?” 倏地,有人这样问道。 祁妙霎时抬眼。 天幕之上,毕方鸟舒展宽大双翼,羽毛似熊熊烈火,点燃漫天晚霞。 在它身后,一架巨大的朱红辇车缓缓驶来,所过之处皆燃起奇异紫色魔焰。 车身每一处细节都巧夺天工,车檐四角系着的黄铜铃铛微微摇晃,每响一声,底下修士们的脸色就愈白一分。 白色巨鸟盘旋在一侧,仰头清鸣一声,望向下方众人时,目光冰冷。 辇车停下,一只苍白瘦极的手伸出,轻而薄的鲛绡扬起一角。 祁妙得以窥见车内男子昳丽的小半张脸。 那是…… 她瞳孔一缩:“前辈?” 他怎么从婆娑界出来了? 其他人也惊呼:“魔尊玄渡的凛焰车?!” “他果然复活了!” “玄渡?”祁妙愣了愣,难以置信,“他就是被我炸死的那个玄渡?” “小心,他恐怕来者不善。”萧寂低声道,“当年你与他同归于尽,如今他只怕怀恨在心,特意前来报复。” 祁妙:“……” 那到是不会,要报复的话,她早就被他掐死了。 下一刹那,紫色魔息自辇车内漫开,遮天蔽日。 年轻男子缓步走出,负手而立,扫了眼满脸惊恐的仙门百家,带着几分病态的脸上挂着淡淡笑意。 大风吹来,绣了两生花暗纹的华美衣角纹丝不动。 他笑容更深:“刚刚是谁,要杀她?” 没有人敢出声。 玄渡转向祁妙,声线平缓:“你来说。” 祁妙:“。” ……这个哥好像要把在场的人都给灭了。 另一边,浩然门门主的视线在祁妙与他之间来回巡梭,似乎懂了什么,大喝道: “妖女,你居然还勾结魔族!” “说,玄渡复活,是不是你在背后捣的鬼?!” 他高声呵叱:“叛徒!” 祁妙正要说话,下一刻,他身上突然亮起一星紫色魔息,不过眨眼间,便以燎原之势点燃全身。 惨叫还未来得及发出,整个人已化作一捧飞灰。 见到这一幕,不止祁妙,所有人都低低吸了口凉气,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视线的中心处,玄渡面无表情:“甚吵。” 于是,万籁俱寂,连倒吸冷气的声音也不再有了。 此时此刻,数千人聚集在这片天地,全场却落针可闻。 玄渡终于露出一点满意之色,“不错。” 众人提着的心还未来得及放下,又听他对祁妙道: “本座替你杀了他们,可好?” 众人脸色煞白,求救似的看向祁妙。 他若动手,毫无疑问,在场只有鲜少几人能逃脱。 那里面,绝对没有自己。 祁妙倒是认真思考了几秒他的建议,还是叹了口气,“算了,里面大部分人都是被浩然门那个洗脑了。” 他已经死了,剩下的人成不了气候,不足为虑。 她说不杀,玄渡便真的收回了自己魔息。 霞光温软,再度照到众人身上,恍如隔世。 他勾勾嘴角,对祁妙伸出手,漫不经心道: “跟我走?” 祁妙没有犹豫,点头:“好啊。” 苏酩一把拉住她,惶然道:“师尊……” 她一点点拿开他的手,对同样沉着脸的萧寂与温长离二人笑道: “我去魔域了,咱们有缘再见。” 话落,迦楼罗在空中盘旋几圈,落到她面前,恭敬俯身。 万众瞩目中,她轻盈跃上,乘风而起,很快飞到了凛焰车旁。 正要提裙子跳上去,玄渡握住她的手,轻轻往身前一带。 她稳稳落在他面前。 他轻笑一声,嗓音温醇如酒: “毕方,回去。” 一声长鸣,毕方挥动双翼,扶摇直上。 铃声再度响起,朱红色的辇车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 他们面面相觑:“真的,就这么……走了?” 萧寂攥紧双手,“这个玄渡,到底怎么回事?” 温长离暴躁道:“人凭什么他说带走就带走?” 苏酩沉默一会儿,“当年在魔域,师尊暂居的地方,就在封印魔尊的附近。” “他们,做了一段时间的邻居。” * 舒适宽大的辇车内,祁妙靠着软榻发呆。 一旁的玄渡倏地蹙眉,伸手揩去她眼尾泪痕,“哭什么?不愿随我去魔域?” 祁妙回过神,摇摇头,“我只是又想起一个朋友了。” 玄渡:“谁?” 祁妙沉默一会儿,岔开话题,“没想到啊,你居然是魔尊,怪不得那么厉害。” 玄渡轻呵一声,“看样子,你还是没想起我是谁?” 祁妙:“谁?” 玄渡:“你当年落脚魔域时,常常找隔壁的邻居说修仙界的坏话。” 祁妙:“……不会是你吧?” 玄渡:“是我。” 祁妙恍然大悟:“怪不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会那样问我。” 她摊手:“可我那时候是个瞎子,都没看过你的长相,就凭声音哪能记得你是谁?” 玄渡:“呵。” “不过你今天能来找我,想必你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已经在心里原谅我了。”祁妙讪笑。 他瞥她一眼,玩味道:“本尊若真同你计较,见你第一面时,就会杀了你。” 祁妙:“哈哈,你真幽默。” “不过我当初可不是故意要炸死你的。”她赶紧强调,“我是要放你出来,结果不知道怎么的,把你一起带走了。” 玄渡垂下眼睑,不可置否一笑。 一个修为半废的化神期修士自爆,并不足以杀死魔尊。 只是魔尊,正好想和她一起死罢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0 23:17:30~2023-06-21 23:26: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嗑糖怪 5瓶;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哪方面都很行 ◎除了杀人放火外没有不良嗜好◎ 毕方一路飞回了魔域。 这里与修仙界不同, 没有太阳,只有一轮血月高悬,光线略显黯淡。 地上植被稀疏, 多是荒野砂石,数百座座城池如同众星拱月, 环绕着恢弘大气的魔宫。 百年后,祁妙再一次来到这里,感触颇深。 当年她是无路可走, 修仙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才听系统的话逃来了这里。 这一次…… 好像情况也差不多。 她又成了那个人人喊打喊杀的妖女。 并没有啥太大的改变。 玄渡复活的事早已传遍整个魔域, 辇车还没停稳, 欢呼声便海啸般涌来。 祁妙探头一看, 吓了一跳。 底下全是来迎接的魔族, 密密麻麻的,一眼望不到头,具都匍匐在地。 “恭迎我主归来!” 震耳欲聋。 祁妙有些发怵, “这场合,我跟你下去不太合适吧?” 玄渡:“无妨。” 车帘掀开,他自然的对她伸出手。 祁妙犹豫了下, 看了眼后台不足百分之九十的好感度, 还是握住了他的手。 她之所以跟他回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知为何, 玄渡的好感度忽上忽下很不稳定, 系统暂时不能判定任务成功。 要想彻底摆脱挖煤的命运, 她只能寄希望于在魔域这段日子了。 随着两人露面, 一众魔族安静下去, 头压的极低, 并不敢看他们。 祁妙这才明白,他说的无妨,是什么意思。 魔宫的布局与婆娑殿很是相似,玄渡随意倚在王座之上,祁妙自觉站在一边当背景板。 几队黑袍人匆匆走进,领头的正是变回人形的迦楼罗。 见了玄渡,她单膝跪地,语气难掩激动: “恭迎我主归来。” “原来你是那只小白鸟。”祁妙脱口道。 迦楼罗同样对她行了一礼,一改初见时的针锋相对,姿态更加恭敬: “多谢仙子救命之恩,迦楼罗当初多有冒犯,还请仙子饶恕。” 祁妙:“……没事。” 整半天,是她亲手把迦楼罗带到了玄渡面前。 “尊主,这位是?”几位黑袍魔君迟疑着上前,视线落到祁妙身上,不可避免的皱了眉头,“修仙界的人,怎会与您一同回来?” “你在盘问本尊?”玄渡冷笑。 他们齐刷刷跪下:“属下不敢!” 玄渡抚了抚衣袖,“这是本尊的贵客,传令下去,所有魔族都不得对她无礼,见她如见本尊。” 除了迦楼罗外,所有人满脸不可置信。 几千年来,尊主头一次这样对一个女子上心,复活当天还特意亲自驾车去接她回来。 莫非…… 魔后有着落了? 怪不得圣女会是这样一副态度,恐怕是早就知晓了。 思及此处,他们立即随着迦楼罗对祁妙行了一礼,谄媚道: “不知仙子如何称呼?” 感受到他们突如其来的热情,祁妙有些不太习惯,清了清嗓子方答道: “叫我祁妙就行。” 众魔当然不敢这样称呼她,求助似的看向玄渡。 玄渡单手撑着下巴,闲闲道:“这事儿还未定下,日后再议。” 祁妙茫然。 一个称呼而已,也要这么慎重吗? 还得日后再议? 唯有众魔心中雪亮。 那就是……还在追求阶段了。 他们更加不敢得罪祁妙,生怕一不小心惹恼了她。 到时候收拾东西跑回修仙界,自己可就惨了。 ——玄渡从来不是个脾气好的尊主。 “仙子,我先带您下去休息。”见众人要议事,迦楼罗忙道,“一路奔波,您定然累了。” 祁妙很有眼色,知道自己现在不便留在这儿,点头应道: “好。” 临走前,她不忘对玄渡打个招呼,“我先走了。” 玄渡“嗯”了一声,对迦楼罗道:“该让她住哪儿,知道吗?” 迦楼罗早有预料:“可是纤凝殿?” 玄渡满意的点点头。 她微微一笑,上前引路,“仙子这边请。” 祁妙不明所以的跟上。 到了无人处,她拉了拉迦楼罗的袖子,“纤凝殿是什么地方?很特别吗?” “倒也没有很特别。”迦楼罗慢吞吞道,“只是,这座宫殿,离尊主所住的坤灵殿,挺近的。” 祁妙放下心。 魔宫这么大,再近能有多近? 怀着这样的心情,她见到了纤凝殿,和它五步之外的坤灵殿。 祁妙:“……” 她嘴角抽了抽。 这要是晚上开个窗,都能讲悄悄话了吧。 “仙子请进。” 迦楼罗做了个手势,“里面已准备好热水沐浴更衣。” 祁妙走了几步,还是没忍住,回头问道:“你们尊主……” 迦楼罗:“没娶妻,没纳妾,没子嗣。” 祁妙:“不是,我说的是……” 迦楼罗:“除了爱杀人放火之外,没有任何不良癖好。” 祁妙:“他……” 迦楼罗:“身体也很好,哪方面应该都没有问题。” 祁妙:“。” 她闭上嘴。 “仙子,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迦楼罗贴心道,“属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祁妙扶额,“该了解的不该了解的,我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迦楼罗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 两人穿过庭院,祁妙鼻尖微微翕动,目光落到花圃里的纯白花朵,诧异道: “栀子花?” “这都是婆娑殿外的那些,尊主亲手移栽来的。”迦楼罗笑道,“我之前还怕魔域的气候种不活这些花,幸好,都活下来了。” 祁妙弯下腰,细细打量那些在这荒凉之地里,新鲜得有些突兀的植物。 在它们的根部,土壤湿润松软,散发着浓郁灵气。 她伸手拨了拨,在里面捡出一颗上品灵石。 然后是第二颗,第三颗…… 整个花圃底下,都埋满了灵石,硬生生造出了一座小型灵脉。 灵气滋养下,再恶劣的气候,它们也能开出花来,并且,常开不败。 祁妙收回手,有些错愕。 为了几枝花,竟这样的大费周章。 玄渡这人,真是奇怪。 当初她与他做邻居时,并不知道他是魔尊,只当他是寻常魔族。 无聊时,她就摸黑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一边嗑瓜子一边与隔壁的他高谈阔论,誓要讲遍修仙界所有人的坏话。 他很少出声,只时不时的应一声,证明自己还在。 后来,系统要求她按照云渺原本的人生自爆下线,以死换魔尊出世,继而再次开启正魔大战。 她心情难免复杂,许久没有再找他一起背后说人坏话。 自爆那天,系统给出的最佳地点离住的地方并不远,为了避免误伤这个邻居,她还说了几句重话赶走他,这才放心把自己炸成了烟花。 没想到 他没走,他就是那个魔尊。 他和她一起被炸成了烟花。 真是—— 祁妙叹了口气,蹲下身子沉进水里。 造孽啊。 浴池很大,奶白色的水里还飘着花瓣,她伸手捞了一瓣,浮上池面。 不期然对上一双紫色眼眸。 祁妙脚底一滑,差点没把自己淹死。 “你怎么来了?” 她惊恐的望着岸上,条件反射又往下蹲了蹲,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抱怨道: “走路也一点声音都没有。” 雾气朦胧,玄渡背着手站在岸边,垂眼看着她。 倏地,他蹲下身子,伸手撩了一捧温热的水,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眼下这个场合,并不太适合说话,嗤了一声: “你倒是会享受。” 祁妙往后退了点,理直气壮:“都是迦楼罗给我安排的。” 玄渡笑了一声,“喜欢吗?” 祁妙一本正经道:“就,勉勉强强吧。” 玄渡挑眉,蓦地弹了她几滴水珠,惹得她禁不住眯了眯眼,他嘴角翘起,施施然起身: “出来吃饭。” 祁妙用力点头,等他走出视线后,麻利擦干身体,换上干净衣裳,趿拉着鞋走出浴室。 寻着香味摸来饭厅。 桌上果然已经摆上了食物,都是人族寻常的家常菜,并没有想象中魔族的茹毛饮血。 玄渡坐在主位,迦楼罗侍候在一旁。 她随意在他身侧挑了个位置坐下,长发还在微微滴水,洇湿了小小一片后背。 见状,他墨色眉羽一压,将她连人带椅拉到面前。 他握住她的长发,掌心迸发出温和的暖意,以指为梳,一点点往下滑。 迦楼罗看得一脸欣慰。 祁妙:“……其实我用个小法术就能弄干了,只是懒而已。” 玄渡:“闭嘴。” 祁妙:“哦。” 确实有些馋了,她从桌上捞了块点心,准备边吃边等他弄完,刚咬了一口,脸上立刻挂上痛苦面具。 看得出来,魔域应该不缺糖。 齁得她无论如何,也咬不下第二口。 可要是就这么扔了,会不会不太好? 祁妙一时有些为难。 后面的玄渡瞥了一眼她的表情,松开干透的长发,接过那块点心,顺手扔进嘴里。 祁妙:“……” 旁边的迦楼罗握紧双手,连连点头,无声激动。 “吃饭。”玄渡道,“愣着做什么?” 祁妙僵硬的拿起筷子,鼓足勇气尝了口离她最近的菜。 咦? 除了点心之外,其他的食物味道倒是挺好。 她放下那一点不自在,专心吃饭。 空气静谧,席间只听得碗筷碰撞的轻响。 忽地,玄渡淡声开口: “你当初不是因为讨厌我才那样做,我很高兴。” 祁妙哼哧哼哧往嘴里扒饭,含糊道:“是啊是啊,我也很高兴。” 闻言,玄渡将筷子一放,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声音染了几分笑意: “祁妙,选我吧。” “苏酩是个哑巴,萧寂是个残废,温长离没有脑子,只有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猝不及防之下,祁妙一口饭喷了出来。 玄渡面无表情地擦擦脸上的饭粒:“选我。” 她:“……” 可你是个神经病呢。 作者有话说: 端午安康~今天早一点更,嘿嘿感谢在2023-06-21 23:26:56~2023-06-22 04:56: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炑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末末 5瓶;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做我唯一的魔后 ◎二婚就二婚吧◎ 祁妙来魔域后, 魔宫一天比一天热闹,每天都有人上门求见。 苏酩与萧寂轮番过来,接连铩羽而归。 温长离放聪明了些, 随着温潮生一并混了进来。 祁妙毫不留情的将他一脚踹出去,只留下温潮生一人。 一段时间不见, 当日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已不再,他穿了从未穿过的素色白衫,只身站在庭中, 身后是开得热闹的花圃,而他眉间寂寥, 似秋雨冬雪。 “我来是想告诉你, 我将青珩葬在了凌云宗的后山。”他道, “如她所期望的那样。” 说话时, 他并不看祁妙的脸,眼睫倾覆而下,掩住眸中情绪。 祁妙掐住指腹, 语气尽量平静,“好,我知道了。” 微风吹过, 树影摇晃, 两人同时沉默下去。 “当日她去转世时,有什么话留给我吗?”倏地, 温潮生轻声问她。 或许是对此不抱什么期待, 他并没有等祁妙的回答, 自嘲一笑, 摇摇头, 转身欲走。 “她说——” “她亦喜欢你。” 温潮生的脚步顿住, 久久停在原地,背影一点点佝偻。 他没有回头,双肩与声音一并颤抖,“她真的,这样说?” 祁妙道:“我的小师姐青珩,心里有你。” 温潮生似乎笑了一声,转过身,眸子里晃悠着清澈水光。 他低下头,拿出一个编得歪歪扭扭的蔷薇花环,“我还没把这个给她。” 或许是时间隔得太久,即便有灵力护着,花瓣也有些蔫了。 一滴晶莹水珠打在上面,仿佛初晨的露水。 他笑不出来了,伸手捂住脸,喉间压抑着哭声。 “我还没来得及把这个给她……” 祁妙的目光落在花儿上,怔住。 那是—— 生长在归墟中的六瓣野蔷薇。 谁也不知道,在那个山洞外,少年曾满怀欢喜的捧回一束蔷薇,想要编成花环送给喜欢的姑娘。 可最后,他还是悄悄藏了起来。 太丑了,他想。 等下次,下次编出更好看的,再送给她。 到时候,她会怎样呢? 她一定会对他笑。 “我以为,总是来得及的,我们来日方长。” 可没有下次了。 也没有来日了。 祁妙自己也并不怎么确定的道,“她去转世了,你还有机会,将这个交给她。” 温潮生紧紧抱着蔷薇花,任凭指尖被花刺扎透,鲜血淋漓。 “纵然她转世后与我再相逢,她也不是那个青珩了。” 他脸色灰白,眼神空洞,没有什么焦距,整个人像幽魂一样飘走,只留下一道嘶哑的声音。 “我喜欢的那个青珩,不会再回来了。” “……” 祁妙抬头望着魔域那轮血月,伸手接住一寸月光,嘴角扯出一个嘲弄的弧度。 是啊,她怎么忘了。 青珩转世后,会有一段全新的人生,她会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小师姐,不会再回来了。 “在想什么?”身旁,有人问她。 祁妙扭头,看见玄渡线条流畅的侧脸,他学着她的样子抬头伸手,眉间与指尖一同沾满月华。 并不是霜一样的清冷,带着一点朦胧绯色,比起月光,更像黄昏时分的霞光。 这一刻,这个世人眼中嗜血狠毒的魔头,温柔得不成样子。 她一时无言,只安静的凝着他。 倏尔,他转头看她,对她挑了挑眉梢,“你还没回答我,刚刚在想什么。” 祁妙的目光从他耳垂上的红痣移开,“没什么。” “说。” 他捏住她下巴,强迫她抬头,眼神带着沉沉的侵略性。 祁妙便真的开口问道:“一个人转世后,是否真的就与前世再无瓜葛?” 玄渡想也不想,“当然。” 祁妙沉默。 所以,她不是白曦。 青珩,也不是青珩。 她深吸一口气,正要说话,玄渡接着道: “可也不尽然。” 祁妙疑惑:“嗯?” 玄渡背着手与她漫步在庭中,嗓音低沉,“前世是你,今生亦是你,你就是你,永不会改变。” 祁妙没听太懂,“什么意思?” “白纸可挥毫可作画,但纸终究还是纸。”他悠悠道,“到了某一刻,你还是会做出和她相似的选择。” 这下祁妙听懂了,她坚定道,“不,我不会。” 玄渡笑了笑,曲起手指敲敲她脑袋,“整日想这些东西做什么,不如随我去修仙界散心。” 祁妙升起一点危机感:“你不会是要趁机去灭了修仙界吧?” 于是,玄渡阴恻恻的答道:“对啊,我要杀光那些人,鸡犬不留。” 祁妙:“。” “你正常点。”她给了他一拳,“好好说话。” 他笑声清朗,捉住她的手,牵着她往身前一带,另一只手紧紧桎梏住她的腰。 “祁妙,”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我本来是想杀了所有人的。” 她紧张道,“然后呢?” “可我想到,这样做你会不高兴。”他漫不经心道,“便放弃了。” 祁妙:“……您还真是随意。” 玄渡手上的力度一松,身子向她靠的更近,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 于是,桎梏变成了拥抱。 “不是随意。”说话时,若有若无的热气拂过她耳畔,酥酥麻麻的痒,“因为是你,我才会让步。” 他道: “你爱着的人间,我也想要学着去爱一爱。” “……不是要去散心吗?” 祁妙推开他,眼里挂上一点虚假的笑意,转身道,“走吧。” 玄渡定定看了她背影片刻,眸光黯了黯,抬脚跟上。 这是一座最普通不过的小城。 河水穿城而过,天黑时,四周都是朦朦胧胧的灯火,倒映在水里,天河一般。 一艘小船随着河流晃悠悠的飘着。 水声潺潺,蛙鸣一刻不停,岸上间或着传出几声孩童的大笑。 祁妙在船头坐了一会儿,索性仰面躺倒,枕着双臂眺望着头顶繁星,夜风送来清凉的花香,缠缠绵绵拂过鼻尖。 她闭眼听着这个吵闹的人间,心里久违的平静,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她在回纤凝殿的路上。 迷迷糊糊抬头,入眼是玄渡线条冷硬的下颌。 “醒了?”他似有所觉,垂下眼,眸中含着笑。 她静了静,终于清醒了些,意识到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身上还裹了一件斗篷,忙拍拍他肩膀: “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玄渡每一步都走的很稳,没让她受到半分颠簸,“就快要到了。” 祁妙听见系统后台好感度增加的提示,没有再坚持,期盼着这一次能在九十之上稳住,不再下跌。 只要能稳住三天,任务就能完成了。 她心里捏了一把汗,玄渡却浑然不觉,一路将人抱回了纤凝殿,安放在软榻上。 “谢谢了。”她打了个呵欠,“时间不早了,你也回吧。” 玄渡站着没动。 祁妙:“?” “还有什么事吗?”她小心问道。 蓦地,他单膝跪地,为她拭去鞋尖不小心沾染的泥土,语气很是稀松平常,仿佛只是再说天气很好: “做我唯一的魔后,如何?” 她愣住:“……你这是,在求婚?” 玄渡:“是。” 祁妙有些措手不及,“可是,我嫁给你,你的那些属下和子民,不会有意见吗?” 玄渡:“谁有意见,我便杀了谁。” 祁妙见他不像是在开玩笑,仔细思考一阵后,点头: “好,我嫁给你。” 二婚就二婚吧。 比不答应掉好感度强。 等系统宣布任务完成后,她再找机会离开就行了。 听到她的应允,玄渡徐徐展眉,嗓音微微扬起,“好,那就三日后成婚。” “这么赶?”她诧异。 玄渡:“不赶。”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够久了。 这三天,已是他能忍耐的极限。 * 魔尊要成婚的消息,传遍了修仙界。 因着魔后是凌云宗弟子,故而,这也算是魔域与修仙界正式建交。 短时间内,两族不会再有战事发生。 请柬发出去的不多,主要给了三个人,反复提醒他们务必前来随礼。 苏酩:“。” 萧寂:“……” 温长离:“!” 这一天,不管是凌云宗,还是万仙盟,亦或是傲天宗,皆是一片愁云惨雾。 与之相反的,是魔域的喜气洋洋。 碍于玄渡的威势,魔族们不敢对祁妙的身份多加置喙,短暂纠结后也就看开了,欢欢喜喜的开始布置现场。 祁妙一天试了几百套婚服,累到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刚喘一口气,迦楼罗又来报,“仙子,有个自称兰庭生的修士前来求见。” 他醒了? 祁妙大喜过望,连声道:“带他进来!” 来的不止兰庭生,还有兰莳与元元。 三人一同走进大厅,四处打量着厅中陈设,脸色紧绷。 见到匆匆赶来的祁妙,兰莳快步上前,不可置信道:“你真要嫁给玄渡?” 祁妙:“对啊。” 兰莳皱眉,“他暴虐嗜杀,你嫁给他还不如嫁给苏酩。” 祁妙讪讪:“其实他人还不错,传言大多夸张。” 元元忧心忡忡,“妙妙姐姐,我也觉得我哥哥比他好,你别嫁给他,嫁给我哥哥吧。” 祁妙给了她一个脑崩儿:“你懂什么。” 两人还待说些什么,她连连摆手,“行了,我心里有数,你们不用再劝,这个婚,我是非成不可的。” 见状,她们只得作罢。 突然,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话的中年男子咳嗽一声,缓缓走出人后,抚着一把特意蓄起来的胡须,似乎甚是欣慰: “许久不见,看来你过得还不错。” 祁妙表情不变,对兰莳与元元笑道,“你们先去帮我挑挑首饰,我与兰岛主说几句话。” 两人不疑有他,在迦楼罗的带领下结伴离开。 厅中只剩祁妙与兰庭生两人。 面对他,她勾起的嘴角瞬间放下,一把揪住他胡子,恶狠狠道: “兰庭生,你就没有什么,想要和我解释的吗?” 他“哎哟”惨叫一声,再没有刚刚的仙风道骨,连连求饶: “我说,我什么都告诉你!” 祁妙哼了一声,“我的复活,是你捣的鬼吧?容忆说她在十三年前本要带走我,结果你突然冒出来,和她打了一架。” 兰庭生心疼地数着被薅掉的胡子: “那可不,我废了老大的劲,才把你那些碎的七零八落的魂魄补回去,再用秘法重塑身躯,精挑细选了一户人家抚养你长大。” “结果你现在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他含泪控诉。 祁妙愣了愣,不解:“你救我做什么?” 兰庭生支吾了一下,“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不该救你?” 祁妙总觉得哪里不对,待要细想,脑海中又闪过一件事,她语速飞快: “对了,风玄草在你那吧?赶紧把祁亦然的药炼了。” “还用你说?我醒后就开始炼药了。”他有些得意,“有神农鼎在,原本几十年才能炼成的药,现在只要一年,你明年就能见到你爹了。” 祁妙惊了:“你说的是你偷的那个神农鼎?你没还给灵泽???” 兰庭生尴尬的再次咳嗽一声,“当初放了我的时候,他把它一起送我了,就是为了融合神农鼎,我才会昏迷这么久。” 祁妙不仅感慨,“灵泽真是个好人啊。” 兰庭生也感慨,“他确实一直都这么善良。” 她顺嘴问道,“你偷神农鼎,就是为了帮我炼药?” 兰庭生:“也不完全是。” 祁妙:“?” 兰庭生:“也炼炼人啊魂魄啊什么的。” 祁妙面无表情:“你成邪修了?” 兰庭生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不是谁的魂魄都炼的。” 祁妙握紧拳,冷声道:“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拿人魂魄炼丹的邪修,你若敢这样,我第一个杀了你。” 兰庭生委婉道:“可是,该死的那个人,是你才对。” 祁妙抬眼,“什么?” 兰庭生:“想必你已从灵泽那里知道自己的来历,你是昆仑山的白曦。” 祁妙轻嗤一声:“知道,我还知道,你想杀了我,复活白曦。” “你听我说,”他深吸一口气,“这片天地会有一场浩劫,唯有白曦,才能救世。” 祁妙目光轻嘲,“那我呢?” 兰庭生沉默下去。 “白曦活过来了,那祁妙,自然也就不存在了。”她声音很低,“原来你费尽心机救我,只是为了让我去死,让我成为另一个人。” 兰庭生赶紧找补道:“其实严格来说,你也不算死了,你与她,本就是同一个人。” “你错了,”她一字一顿道,“我不是神女,没有那些所谓的使命与责任,我只为自己而活。” 兰庭生叹息一声:“可苍生需要你。” 她冷笑,“我凭什么要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去死?” “因为这一场浩劫,是你引起的。”他道。 祁妙笑容僵住。 “当年那一战后,你本该魂飞魄散,是邪神集齐你的魂魄,强行将你与他的四个碎片一同转世轮回。” 兰庭生道: “你想必,也猜到了他们是谁。”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6-22 04:56:37~2023-06-23 07:27: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苏酩,你疼不疼啊? ◎原来,你从没有抛弃过我◎ “这与所谓的浩劫, 有什么关系?”祁妙道。 “因果循环,冥冥中早就注定好,你会找到所有昆山玉碎片, 召唤出邪神本体,届时, 他们五个若是合体,人间或将再次陷于水深火热。” 兰庭生道:“只有白曦能与他匹敌,拯救万千黎民。” 祁妙冷笑:“在神之上还有天道, 祂为什么不来拯救?” “一切早有定数,”他摇摇头, “天道只负责维持天地规则正常运转, 不会干预生灵命运, 也不能直接杀死你与碎片。” “祂唯一能做的, 是将你送去另一方世界,谁知,邪神又将你拉了过来。” “于是, 天道便只能退而求其次,让你成为云渺,想要在你死后, 将你又送回去。” “……所以我上一个系统, 是天道派来的。”她恍然。 兰庭生:“可以这么说。” 祁妙安静了一会儿,忽地直视他双眼, 掀了掀嘴角: “既然我留在修仙界不是天道所愿, 也能避免那个所谓的天命, 那你呢, 你为何要费尽心机复活我, 将我强行留在这?” “或者说, 你又属于哪一方阵营?” 兰庭生沉默良久,方道:“我忠于天下万姓,只求现世安稳。” 祁妙嗤笑一声:“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据我所知,你当年不过是个樵夫。” 这一次,兰庭生没有回答她。 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是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相握。 祁妙讥讽道:“看来你也有秘密。” 兰庭生深深的,深深的叹了口气,恳切道,“妙妙,相信我,这是最好的结局。” “当然是最好的结局。”祁妙皮笑肉不笑,“除了祁妙不复存在之外,谁也不会死,对别人来说,怎么能不算是最好的结局呢?” 兰庭生还待说些什么,祁妙不耐烦了,“你走吧,我不想再听这件事。” 顿了顿,她补充道,“如果祁亦然你不救了,我就自己想办法。” 兰庭生起身,无奈道,“我会救他,不为其他,只为我们是朋友,有几百年的交情。” 祁妙颔首,“谢谢,但你要我死,我还是不能接受。” 他看着祁妙,欲言又止许久,终究还是转身离去。 “你明日大婚,我就不参加了。”他背对着她挥挥手,“大喜的日子,免得惹你不痛快。” 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祁妙收回视线,一个人静静坐在大厅。 好半天,她整理好表情,起身回内室。 兰莳和元元要待到婚礼结束才会离开。 祁妙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正兴高采烈的挑选着凤钗,笑弯了眉眼。 她靠着门看了一阵,才抬脚走进去。 听到动静,兰莳转过头,往她身后看了两眼,奇道: “我爹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祁妙状似轻松的耸耸肩,“人走了没事,反正礼金到了就行。” 兰莳抿着嘴笑,“放心,礼金不会少你的。” 元元插嘴,“姑姑都快把半个蓬莱岛搬过来了。” 祁妙有些意外,“意思意思随点就可以了,不用这么夸张的。” “蓬莱也算你半个娘家,自然要为你的嫁妆出份力。” 兰莳素手微抬,为她发间插上一支金钗,嗓音轻柔: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嫁给玄渡,可若是他对你不好,你不用惧怕他的身份,随时回来,不管是凌云还是蓬莱,我们永远会为你撑腰,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祁妙长睫颤了颤,倏地抱住她,将脸埋在她脖颈蹭了蹭,闷声道: “兰莳,你真的很好。” 兰莳拍拍她的背,打趣道:“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感伤了?莫不是明天就要成婚,紧张了?” 她不说话,只是抱着兰莳不撒手。 元元在一边急得跳起来,不满道:“我也要抱抱!” 祁妙敲敲她脑门,弯腰抱起她,满脸嫌弃,“你都多大了,还整天抱抱抱的。” “我每天都有在好好吃姑姑炼的药,很快就能长大啦。”元元骄傲的挺起胸膛,“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做九州第一剑仙,变得和你一样厉害!” 祁妙噗嗤一声笑了,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好,等你做九州第一剑仙那一天,我给你颁个奖,奖品随便你选。” 元元咧嘴一笑,晃了晃手里镶着红宝石的臂钏,不放心道: “你说话算数哦,到时候我要比这个还好看的镯子。” 祁妙撞撞她额头,“傻,那叫臂钏。” 元元捂住脑袋嘿嘿傻笑,满脸向往:“到时候,我还要穿最漂亮的红裙子,戴最好看的首饰,交很多很多的朋友!” 祁妙停了停,看着她稚嫩的脸颊,慢慢弯起眼睛,声音轻了很多: “好。” * 一切都很顺利。 大婚所需要的东西已经准备完毕,只等今夜过去,典礼开始。 祁妙早早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凉意抚过面颊,她猛地惊醒,条件反射的伸手。 灯光明亮,晃得她眯了眯眼,缓了几秒,才看清捉住的是谁。 兰莳。 祁妙松了口气,放开她的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翻个身准备继续睡,迷迷糊糊道: “别闹,赶紧睡,明天还要早起。” 兰莳坐在床边,慢慢勾起嘴角,笑容有些僵硬: “妙妙,我来祝贺你成婚。” 祁妙平稳的呼吸一滞。 她坐了起来,冷眼看着兰莳,开口时,唤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容忆,三月之期还未到,你不该操控她。” “但你好像完全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兰莳眼神木讷,继续说道,“我该给你个教训。” 话音落下,她袖中寒光一闪,却不是冲着祁妙,而是自己的脖颈。 祁妙瞳孔一缩,飞速伸手拦住。 下一刻,锋利刀刃割破皮肉,猩红血珠滴落,濡湿衣袖。 她死死握着那把匕首,大口喘着气,惊魂未定,“我没有忘,我一直在暗中寻找,你别动她!” “明天,我要见到两块昆山玉的碎片,”兰莳的表情多了几分狰狞,“否则,我不介意让婚礼,变成葬礼。” “咚——” 兰莳脱力倒在锦被之上,陷入昏迷。 祁妙指尖颤得厉害。 她想摸摸兰莳的脸,注意到手上的血迹,又收了回来,握紧鲜血淋漓的掌心。 夜风吹开窗户,同样吹散一声喃喃自语。 那声音低的只有她自己能听清。 “……兰莳,小师姐没了,我不能再没有你了。” 纤凝殿外,少女行色匆匆,快步离开魔宫。 有人拦在了她面前,身上喜服熨帖齐整。 “不成婚了吗?”玄渡问。 祁妙被迫停下脚步,眉间浮现几分疲惫,“抱歉,我有急事要办,明天估计不行。” 他没有怒声质问,只是平静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祁妙犹豫道:“我要去一个地方,取一件东西。” 玄渡:“不能带上我?” 祁妙坦言:“我不知道。” 玄渡点点头,为她披上一件斗篷,冷白手指微勾,替她系好长长的带子: “我让毕方送你去。” 祁妙迟疑了一下,“谢谢。” 从这里赶到萧寂给的那个地址,御剑最快也要一天一夜,如果有毕方,明早就能抵达。 火红色大鸟挥动双翼,掠过天际那轮血月,振翅飞向更远的地方,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玄渡负手站在原地,眺望着一人一鸟消失的方向。 迦楼罗不知何时出现,表情不太好,“尊主,您就让她这么走了?” 玄渡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迦楼罗急道:“那明日的婚礼怎么办?请柬都发出去了,所有魔族都会来为您祝贺,可魔后却不见了,您会就此沦落为正魔两道的笑柄……” “那就通知延期,谁敢有异议,杀无赦。” 玄渡抚了抚喜服袖摆,冷着脸离开。 迦楼罗慌忙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儿?!” 他头也不回,语气缓而慢: “去为我的新娘子杀人。” 深蓝色的天幕破来一缕鱼肚白。 大片大片的云朵积压在东方,边缘沁着淡淡金光,好似描了个边。 毕方的声音带着不满,“你说你,大半夜不睡觉,瞎跑什么?老子本来还打算今天去找迦楼罗的。” 祁妙跪坐在它背上,长发随风飞舞,白皙脸庞同旁边的云朵一样,镀了层暖色,与她眸中的冷意大相径庭。 她看着下方的山河,挽了挽耳畔散落的发,顺便为它抚平几朵吹乱的绒毛: “把我送到后你就回去吧,不用再等我。” “那怎么行。”毕方大惊失色,“人是我带出来的,自然也要由我带回去,不然,我怎么和主人交代?” “你办事就办,我站远点不会打扰到你,不管多久,我都等着。”它碎碎念,“哪有出了门就不回家的道理。” 祁妙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好半天,才低声道: “……谢谢。” 毕方打了个激灵,头顶竖起几根鸟毛,“你现在说话怎么黏黏糊糊的,恶心死老子了。” 于是,祁妙给了它一巴掌,恶狠狠道:“不要不知好歹。” 毕方终于满意的点点头,抖抖翎羽,精神抖擞: “不错,这感觉才对。” 祁妙无言以对。 说话间,他们已进入姜国境内。 上次的事情结束后,另一位姜国皇子迅速登上皇位,手腕还算了得,没过多久动乱的时局便稳定下来。 现在,那场战争在姜国留下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 人们照常吃饭,照常做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很少有人再想起,曾有一位公主殿下,千里迢迢赶回来保护他们。 记忆就是这样不堪一击。 祁妙捏紧指间的纸条,那上面写着她此行的目的地,日暮山。 那是一条灵脉的终点,同样是姜国千千万万灵矿中的一个。 她摩挲着上面的字迹,蓦地想起什么,打开随身携带的储物袋。 里面放了一张灵矿地契。 落款是她的名字,地点赫然在—— 日暮山。 祁妙的手颤了颤,差点拿不住这一张轻飘飘的纸。 就算没有萧寂,没有容忆,她也会找到昆山玉的碎片。 ——青珩早就将这座灵矿送给了她。 如她从前承诺过的那样,送给了她。 兰庭生的话再度回响在脑海中。 因果循环。 命中注定。 一切都在无可奈何的走向结局。 风声萧萧,祁妙用力闭上眼,倏地笑了一声。 “所以,这就是我的天命。” 她倏地睁开眼,攥紧手中地契,“我不认。” 事在人为,她不信,当真没有半点办法。 还没到走投无路的时候。 …… 日暮山在姜国的最西边,还没有被开采过,地势极高。 山上光秃秃的,只有又冷又硬的石头,半点遮挡也无。 传言,到了黄昏时分,太阳会从这座山的背面落下,只需抬头,便能看见世间最盛大的晚霞。 祁妙站在山顶,素手搭在眉心,极目远眺,想象着那片晚霞的模样。 应当是极美的。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手,仔细感应着脚下这座山。 那里面灵气浓郁,藏有成千上百万的高品灵石,是座毋庸置疑的好矿。 她的神识一寸寸搜过,半晌,终于在最底下找到了那一抹熟悉的气息。 心念一动,那一角莹润碎片出现在她手中,散发着圣洁的光芒。 祁妙看了一会儿,将它揣进袖中,头也不回道: “出来吧。” 身后,风声停了停,紫色裙角摇曳生姿。 “倒是机灵,竟发现了我。”容忆掩唇轻笑。 “跟了我一路,”祁妙回身,半勾了嘴角,“对我就这么不放心?” 容忆笑容不改:“不过是担心妙妙的安全罢了。” 祁妙不可置否,“是担心我,还是担心昆山玉?” 容忆摊开掌心,柔声道:“把东西交给我。” 祁妙拿出那一块碎片,牢牢握在手心,“你先解开他们的傀儡术。” “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容忆冷下脸,“我即刻就能让他们去死。” “好啊,那就一起去死。”祁妙笑吟吟道,“我会毁了这块碎片,你永远也别想得到完整的昆山玉。” 说着,她指尖亮起一星紫色魔息,戏谑道: “这是玄渡赠我防身所用,可湮灭万物,你猜猜,它能不能烧毁这块小小的碎片?” 容忆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祁妙敛了笑,眼中漾开一层戾气,“大不了鱼死网破。” “……” 许是忌惮她真的不顾一切,容忆安静了半晌,勉强妥协: “我可以解开一半人的傀儡术,剩下的,等拿到两块碎片再说。” 魔息凑近碎片。 容忆眼皮一跳,飞快出声:“兰莳!” 祁妙的动作一顿。 “除了兰莳外,我解开客栈所有人的傀儡术,这是我最后的让步。”她咬牙,“你若再得寸进尺,我就让她与我一同陪葬。” 祁妙见好就收,微笑道,“当然不会。” 她耐心等着容忆施术解咒,继续微笑:“你对着天道立誓,刚刚已经解开他们的傀儡术,所言没有半分虚假,否则即刻便魂飞魄散。” 容忆沉了脸,“你别太过分。” 祁妙耸耸肩,“没办法,我又没法儿验证,自然得谨慎些。” 她死死盯着祁妙,目光触及到那星魔息后,终于还是举起了手,对着天道立下誓言。 话落,没有半点异常。 祁妙松了口气。 “我与你们不同,向来信守承诺。”容忆冷哼,“现在,可以把东西给我了吗?” 她耐心耗尽,语气格外重。 “当然。”祁妙爽快的将碎片扔过去。 容忆忙抬手去接,反复确认无误后,寒着脸再次对她伸手: “还有一块。” “解开兰莳的傀儡术,然后立誓。”祁妙一字一顿道。 “你先给我。” 这一次,容忆铁青着脸,无论如何也不肯让步,“她是我最后的筹码,没有拿到碎片之前,我绝不会放过她。” “你若想鱼死网破,那我便陪你鱼死网破。”她狠声道,“青珩已经死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不能受得住兰莳的血!” 祁妙:“……” 两人对峙片刻,她叹了口气,垂了眼,点点头: “好,我给你。” 说完,她如上次那样扬手一扔。 不过这一次,扔的偏了些。 容忆目光追随着半空中的碎片,下意识跟着转身。 无数刺目金光在脚底乍然亮起,瞬息之间连接为繁复法阵,数十道玄铁锁链从虚空中延伸而出,捆住她手脚,令她动弹不得。 容忆一惊,正要拼死破阵离开,两柄飞剑从天而降,带着沉沉威压钉进她肩胛骨,她猛地吐了口血,倒在地上。 紫色魔息铺天盖地的燃烧,逼迫她蜷缩在小小的角落。 玄渡缓缓走到祁妙身边,替她整理了下颊边碎发,“现在杀了她?” 祁妙摇头,“我还有事要问。” 另一道传送阵亮起,萧寂驱使着轮椅出现,身边是苏酩与温长离两人。 在他们身后,无数修士鱼贯而出,具都严阵以待。 一切发生的太快,似乎只是眨了下眼,情势便天翻地覆。 祁妙走出人群,歪了歪脑袋,对阵中女子微微笑: “容忆,这一次,你输了。” 容忆伸手想拔出望舒剑,却被一道剑气震开,再度呕出一口鲜血。 她捂住胸口,嘶声道:“看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 “其实也不算计划,”祁妙晃了晃通灵石,“来的路上简单开了个小会而已,刚好大家都有时间,可以过来一起抓一抓你。” 容忆面目陡然狰狞,“你不怕我杀了兰莳吗?!” 祁妙没什么所谓,“你大可以试试。” 容忆试着动用妖力,脸色一变,“你做了什么?!” 萧寂徐徐道:“此阵可压制妖力。” “若是你的父亲,凭这个阵法,是决计压不住的。”他莞尔,“幸而你只有一半的妖族血脉,只救兰莳一人,还是能做到的。” “……你们,倒是好配合。”容忆擦干嘴角的血迹,挣断铁索,摇摇晃晃站起来,“可那又怎样?” “昆山玉的碎片我已全部到手。”她神色癫狂,笑得大声,“我现在可以回昆仑了。” “你们,谁也阻止不了我回家。” 话音落下,她将所有碎片拼凑在一起。 昆山玉亮了一瞬,又熄灭下去。 “怎么会这样……”容忆脸色惨白,颤抖着手去调整碎片,“怎么会这样……” “因为最后那一块,是假的。”祁妙道,“它只是一块生长在碎片旁边的普通灵石,沾了点昆山玉的气息罢了。” 在容忆近乎绝望的眼神中,她平静道,“我根本没有去找最后那一块碎片。” “你骗我,你骗我!” 脑海中紧绷的弦猝然断裂,容忆不顾疼痛,拔出身上的扶光剑,想要冲过来杀了祁妙。 扶光剑震开她的手,飞向自己的主人。 她亦被玄渡的魔息拦住,在原地歇斯底里的尖叫。 担心她自绝,萧寂又往阵法里加了层禁制,从里到外禁锢住她所有行动。 “干脆杀了她吧。”温长离抖了抖剑刃上的血珠,皱眉,“吵死了。” “还不能杀她。”祁妙专注的看着容忆,等她情绪平复了些,沉声问道: “你把真正的紫苏和空寻,藏到哪里去了?” “他们啊——” 顿了顿,容忆噗嗤一笑,故意拖长了语调,“我这样十恶不赦的人,怎么可能还会留他们性命?” 她神态宛如娇俏少女,拔高了声音,“我当时也骗了你,早在你去归墟的时候,我就杀了他们。” “你是没见到他们抱在一起死的样子,真是让人感动。所以,我干脆将他们连同魂魄一起,烧成了一把灰,再也没办法转世投胎。” 说到最后,容忆放声大笑。 祁妙表情瞬间无比难看。 “让我想想,我还做了哪些事。”她语带讥诮,“不止苏家,萧家也是我灭的,想不到吧?” 萧寂赫然抬首,“你说什么!” “你们萧家也有一块昆山玉的碎片,你不知道吗?”容忆捂住嘴,做惊讶状。 萧寂:“……” 她感慨道:“当时为了拿到它,我杀光了你家所有人,又在你爹面前硬生生打断了你两条腿,他这才肯交出来呢。” “不过我也遵循了自己的诺言,放了你一命——只是让你再也站不起来而已,你该谢我。” 众人哗然。 萧寂双手握拳,眼眸猩红,“你该死。” 容忆笑容诡异:“好啊,现在就杀了我。” 话音落下,她脚下的法阵光芒大作,浸着浓重杀意。 虚空中伸出的不再是铁索,而是凶兽梼杌的法相。 一声咆哮后,伴随着熊熊燃烧的魔息,它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阵中女子。 而她纹丝不动,甚是满意的闭上眼。 祁妙想到什么,倒吸一口凉气: “等一等!” 玄渡立时收了魔息,她飞身掠进阵中,召出碧落斩碎法相,惊魂未定的抓住容忆领口。 “你是故意的。”她一字一顿对容忆道,“你故意激怒我们,想让我们杀了你。” “啊呀,被你发现了。” 容忆轻笑,柔声道,“我若死了,兰莳也会没命。” “我虽无法控制她,可我们性命相连。” “我要她给我陪葬,我要你们亲手害死她,终生都活在愧疚之中!”她厉声道。 祁妙周身血液凝固,竭力抑制心中的杀意,“放过兰莳,有什么事,冲我来。” “除非给我最后一片昆山玉的碎片。” 容忆抬了抬眼尾,眸中渗出几分狠意,“否则,一个人若是打定主意想死,你们决计拦不住。” 疲惫如潮水涌出,祁妙捏捏眉头,“我说过,我没有那个东西。” 早在一百多年前,她抽苏酩剑骨时,便没有了。 “那就去找。”容忆语气讽刺,“你能找到的不是吗?只不过是看在你心里,苏酩与兰莳,究竟谁更重要。” 祁妙愕然,“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才发现,神器碎片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 容忆的尾音微微上扬,缠着化不开的讽刺。 “方才我拼凑时,它们告诉我,最后一块碎片就在这里,就在苏酩的身体里,就在……他的心里。” “正因为有了这块碎片,他才能活着爬上了还魂崖,重新生出剑骨,修为一日千里,成为现在的苏大宗师,不是么?” 祁妙猛地睁大双眼。 “好了,做个选择吧。”容忆好整以暇的看着她,“苏酩,还是兰莳?” 祁妙:“……” 盛夏时节,日光灿烂,她却遍体生寒。 “噗嗤——” 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黑衣青年没有半点犹豫,抬手召回自己的本命剑。 冷光闪过,紧接着,是一声利器刺破皮肉的闷响。 浓郁的铁锈味弥漫开来。 他身子晃了晃,有什么深色液体急速漫开,眨眼间洇湿半身衣裳,仿佛水痕。 “苏酩!!!” 祁妙率先回神,惊叫一声,飞奔到他身边,接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只看了一眼胸口处,脸色便与他一道惨白下去。 在那里,豁开了一个大洞,里面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鲜血泊泊流出。 她抖着手拿出自己所有的灵药。 没用,根本没用。 他全身的血都要流干了。 “轰”地一声,她大脑一片空白。 “……师尊。”苏酩轻轻叫着她,急促的吸了几口气,安抚道,“我没事。” 他对她艰难伸出手,拉过她被匕首割伤的掌心,轻轻吹了吹。 “还疼不疼?” 祁妙:“……” “你疼不疼?”她颤着手试图捂住他的伤口,嗓音染了一丝哭腔,“你疼不疼啊,苏酩?” 苏酩摇头,猛地呛出几口血,涩声回她,“我不疼的,师尊,真的。” 祁妙起身欲走,语无伦次道:“你别说话了,我现在就让兰庭生救你,他会治好你的,他一定会治好你……” “没用的,趁着还有时间,让我和你说说话罢。”他抓着她的手不放。 祁妙动作一顿,没有再提离开。 “……没能做让你骄傲的那个弟子,我很抱歉。”苏酩勉强聚起灵力,小心抚过她掌心伤痕,直到它们愈合如初。 如此,他方才展眉一笑,费力在她掌心放了什么东西: “可是师尊,我绝不会让你两难。” 那是一块血色碎玉。 还带着温温的暖意。 那是他的体温。 祁妙抽泣一声,不断摇头,眼泪接二连三滴在他脸上,“不值得的,你这样做,不值得的……” “值得。”他接住一滴泪珠,执拗道,“你看,你为我哭了,不是吗?” 祁妙用力擦了把脸,别过了头,“我才没有哭,只是被风迷了眼睛而已。” 倏地,苏酩勾勾嘴角,嗓音带笑: “其实,我有时候也会奇怪,明明伤的那样重,我是如何在还魂崖底活下来的。” “原来,”他低喃,“一直是师尊在护着我。” 祁妙双肩颤抖,“不是我,是你自己争气。” 苏酩目光微微涣散,眸底倒映着她眼圈通红的脸,漾起一圈圈温柔涟漪,声音低不可闻: “原来,你从没抛弃过我……这就够了。” 他再度伸手,想替她擦擦眼泪。 “师尊,这一次……你没有推开我,我真的很高……” 将要触到她脸颊的一刻,那只手无力垂落,跌在她散开的裙摆上。 万籁俱寂。 她怔怔低头,凝着他悄然阖上的双眼,哑声叫道: “……苏酩?” 没有人回答。 于是,她拔高了一点声音,再度喊道:“苏酩?” 仍是无人应答。 青年安安静静的躺在她怀里,长睫在眸底镀上一层阴翳,似乎随时都会醒来。 祁妙却不敢再叫。 她死死咬着唇,直到鲜血淋漓,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玄渡掰过她的脸,沉声道: “松口!” 祁妙不说话,只是咬着唇不断摇头,喉中溢出几声极轻微的破碎的泣音。 他抬手用力捏住祁妙下颌,她被迫松开血肉模糊的下唇,终于忍不住,哭着去抓苏酩的手。 “我没有抛弃过你,从来没有。” “我也没有恨过你怨过你,你一直,一直都是最让我骄傲的弟子。” “我一直推开你是因为,因为我想要你好好生活,只有远离我,你才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我再也不会推开你了,你回来,你回来吧……” 山顶上,阳光明媚。 空气一片安静,唯余少女的哭声,一遍遍回荡在众人耳边。 无数仙门弟子低下了头,眼眶泛红。 沾着血的昆山玉冉冉飞起,落到另一人手中。 “我向来守诺,”容忆微笑,“东西既已拿到,我会解开对兰莳的操控,放她自由。” 话毕,她指尖微颤,屏息将碎片拼进残缺的神器之中。 刹那间,昆山玉身上的裂痕爆发出璀璨光芒,顷刻间便恢复如初。 容忆双眼随着它的光芒一同点亮。 “我总算可以回——” 倏地,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身体猛然晃了晃,僵硬的低头。 胸前透出一截剑刃,沾着浓稠的血色。 容忆一寸寸转过身,看见另一张熟悉的脸。 不过,比记忆中更加憔悴,苍白,瘦削,几乎让她快要认不出来。 “……阿岚?”她轻声唤。 “是你害死了我师尊,害死了空寻长老,害死了宗主!是你让他们灰飞烟灭!!!” 不知何时出现的霜岚嘶声尖叫。 大抵是恨极了,她猛地拔出长剑,再狠狠刺进容忆身体,如此反复,血珠飞溅,濡湿她半边面颊,恍若修罗。 “我要你偿命!” “……” 昆山玉落了地,骨碌碌滚远。 容忆向她走了一步,任凭剑身将自己贯穿。 她抬起手,为歇斯底里的女孩儿拭去脸上血迹,半点不觉得疼一般,只柔声安慰对方: “别怕,我那是气不过,故意骗他们的。” 说完,她对霜岚弯了弯眉眼,笑容狡黠,“紫苏和空寻都好好的,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们。” “别想再骗我!”霜岚双眼通红,用力抽出长剑,“我不会再信你了,永远不会。” “岚儿!” 蓦地,身后,有人急急叫着她。 霜岚愣了愣,霎时回头。 同样身穿紫衣的年轻女子与空寻站在不远处,满脸焦急。 霜岚定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呆呆转头看向容忆。 容忆咳出两口鲜血,脱力倒在地上,费力抬头望着她笑: “我给紫苏换了一具很好的身体,把剩下的阳寿都给了她,百年之内,她不会再离开你。”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她,对不起……空寻,可我真的,真的,太想回家了……” 最后,容忆对她道:“阿岚,莫哭。” 霜岚怔然抬手摸了摸脸,指尖一片湿润冰冷。 那不是容忆的血,是她的眼泪。 原来不知何时起,她已泪流满面。 大风吹过,云层遮住日轮,在地上投下一片阴影。 黯淡天光中,少女忽地极快的呜咽一声,扔了手中长剑,捂住脸,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说: 【摸摸头不哭嗷(应该不会有人哭吧?心虚·jpg)】 感谢在2023-06-23 07:27:33~2023-06-24 23:08: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49741219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桃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漂一大白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大结局·上 ◎从此,我们永存◎ “容忆已死, 没有人会放邪神出世。”兰庭生叹道,“看来你的天命,改了。” 祁妙没有回答他的话, 松开苏酩冰冷的尸身,扫了眼哭到声嘶力竭的霜岚, 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想要拿回被容忆扔下的昆山玉。 温长离赶在她之前捡起,正要交给祁妙, 表情却猝然一变。 “……你真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神色专注, 喃喃道, “你能让我和渺渺, 一生一世, 不再分离吗?” 见状,祁妙眼角跳了跳,疾步走到他面前, 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温长离!你清醒一点,不要被惊墨蛊惑了!” 温长离茫然望着她,“可是, 我想要向它许愿, 我想要它满足我的愿望……” 祁妙越听越心惊。 昆山玉可以无限放大一个人的欲望,任何接触它的人, 都会控制不住的想要向它许愿。 里面的邪神, 则趁机借助愿力破开封印。 所以, 只有无欲无求的白曦, 能够随身携带它几千年, 而平安无事。 她深一口气, 半哄半骗的对温长离说道: “把它给我好不好?” 温长离艰难的伸出手,挣扎着想将昆山玉交给她,可指尖不听使唤的攥住玉身,不管怎样,都松不开。 他汗湿了额发,哀求道: “渺渺,让我许愿吧,我的愿望很小,真的很小,就算实现了也不会有多少愿力的。” 祁妙试图掰开他的手指,“不行,现在封印本就岌岌可危,任何一个愿望,都能放他出来……” 她力气没有对方大,怎么都掰不开他的手,只能暂时封住他的嘴,扭头叫救兵: “玄渡!” 玄渡云淡风轻道:“砍掉他的手即可。” 祁妙:“换个正常人的办法!” 他一把捉住温长离的手,向后拧了半圈。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温长离脸色一白,被迫松开手,昆山玉落到地上。 祁妙:“你把他的手拧断了?!” 玄渡:“我没砍掉。” 重点是这个吗? 祁妙来不及和他算账,见他想要去捡昆山玉,忙一叠声阻止,“等等!” 她凝出一道气劲,隔空小心卷起那块美玉。 刚松了口气,心神却蓦地一晃。 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从玉身上传来,她忍不住将它拿在手里,一眨不眨的看着。 “向我许愿吧……”有人低声在她耳畔说道,“我能满足你所有的愿望。” 祁妙有些恍惚,“真的吗?” “当然。”他轻笑,“你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于是,祁妙不受控制的开口。 她听见自己说: “我想要——” “苏酩,活、过……” 最后一个字出口前,她眼神一变,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继续说下去。 “没关系的,”那个声音继续道,“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愿望,即便你许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说出来吧,说出来。” 祁妙冷汗涔涔,极力抵抗着诱惑,想将昆山玉扔开。 手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将它抓的死紧,仿佛黏在了一起。 她想要苏酩活过来。 她想要青珩活过来。 她想要,这一切从未发生过。 “玄渡!”千钧一发之际,她颤声道,“砍断我的手!” 玄渡当然不肯。 祁妙真的要忍不住了,催促道,“快啊!” 玄渡咬牙,捉住她双腕,强行掰开她紧握的手,拿走昆山玉的同一瞬间,将它扔了出去。 祁妙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玄渡扶起她,“没事吧?” 她摇摇头,惊魂未定,“没事。” 悬崖边缘。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拾起昆山玉,紧紧攥在手心。 注意到这一幕,祁妙脸色一变,脱口叫道:“温潮生——” 温潮生慢慢抬起眼,眸底血丝根根崩裂,晕开一片朦胧水色。 他轻声道: “我想要和青珩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虚空中隐约有低喃声响起。 “允。” 昆山玉剧烈震颤,迸出道道白芒。 狂风渐起,有雷声炸响。 滚滚乌云从天际涌来,遮住高悬的明日,雷声越发的大,震耳欲聋。 修士对天地异象感知最是敏锐,山顶上的人此刻都咽了口口水,控制不住的毛骨悚然。 倏地,连绵不断的雷声停滞片刻。 天空被撕开一道口子,从中不断涌出浓稠黑气,一团团落到人间,引发无数动乱。 电光划过,照亮白衣神祇俊美无铸的脸庞,他伸指拨开身前几缕薄云,凤眸低垂,端凝着底下众人,脸上一片漠然。 忽然,他对着某个方向弯了弯嘴角,耳垂上,一粒小痣殷红似血。 “好久不见,小神女。” 祁妙认出他是谁,怔怔道:“……惊墨。” 他笑:“你还记得我,我很高兴。” 昆山玉归位,邪神降世。 一切都来不及了。 崖边,纯白光芒包裹住温潮声,朦胧中,他对祁妙摇摇头,身形一点点散开: “抱歉,我真的,太想她了。” 祁妙眼睁睁看着他消失,“……温潮生他,死了吗?” 惊墨道:“他只是去了名叫青珩的那个人身边。” “……这样也好。”祁妙似哭又似笑,“这样,我的小师姐,就不会孤独了。” 惊墨默了默,忽地问道:“你后悔吗?” 这一次,祁妙知道他说的后悔,是指什么了。 她道:“我不是她,我没有办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他恍若未闻,对祁妙伸出手,兴致勃勃的发出邀请: “怎么样,要和我一起毁了这个人间吗?” 祁妙晃了晃沉重的脑袋,“抱歉,我不感兴趣。” 惊墨定定的看着她,轻笑一声,徐徐收回手,“那我就自己毁了这个人间。” “反正,你现在也不能阻止我,不是吗?” “……” “差点忘了,我还有几个分身,”惊墨含笑望向玄渡几人,“看来,你们在人间这些年过得不错——啧,还死了一个。” 温长离又惊又怒:“你什么意思?!” 萧寂沉沉看着他,没说话。 玄渡嗤了一声,“你也配与本尊攀亲戚?” 惊墨笑意不变,对他们勾勾手指,低声道:“过来,与我合体罢。” “我们五个,本就是一体。” 温长离正要说些什么,惊觉魂魄竟不受控制的被拉扯向上,即将脱离躯壳。 他忙去看萧寂两人。 同样表情不算轻松。 难道说…… 温长离不可置信的抬头。 一道锋利剑光斩向半空中的惊墨。 他轻而易举的避开。 下一刻,碧落剑化作无数虚影,铺天盖地刺向他。 惊墨并指一夹,在万千虚影中准确制住碧落本体,微一用力,剑身发出一声痛苦的□□,断为两截。 他松开手。 “哐当——” 残破剑刃落到祁妙脚边。 刹那间,她四肢百骸冰冷一片,就连呼吸,也泛着深深寒气。 这就是神的力量…… 人族与之相比,如隔天堑。 所以当时兰庭生才会说,只有白曦能赢。 事实也的确如此。 这一刻,山顶上,所有修士都陷入深深的绝望。 温长离三人向祁妙靠拢,将她团团护住,满脸戒备。 白衣神祇笑容玩味,“既然你们想玩,那我就陪你们好好玩一次。” “让我想想,从哪里杀起好呢?” 他指尖敲了敲额头,很快有了主意,语调微扬,“就……从这里开始好了。” 日暮山一阵剧烈摇晃,有人凄厉喊道: “大师兄!” 祁妙迟钝的望向声源处。 锦衣修士被锁链高高吊在半空,身体随风晃荡。 那是…… 浩然门的新任宗主,梅李茂。 “大师兄!”抱琴少女哭喊着奔向他,想救他下来。 他艰难出声,“别过来!” “阿焱,拦住你师姐。”他脸色灰白,一点点垂下头,“以后,她就交给你照顾了……” “大师兄!!!” 祁妙看着他阖上双眼,没了气息,麻木的想。 又死了一个。 惊墨戏谑道:“这才刚开始。” 这一次,他挑中了一对双生兄弟,心情极好的对祁妙笑道:“要不要和我赌一把,看看谁能活下来。” 祁妙看清那两个人是谁,好似被兜头盖脸泼了一盆冰水,连连后退,“不要,不要……” 神罚降下。 莫十三脸色猛地一变,来不及多想,张开双臂挡在弟弟身前。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溅了他满脸。 莫十三睁开眼睛,看见仰着脸对他笑的莫十九。 “……十九?” “哥。”他轻轻晃了晃身子,“你没事吧?” 莫十三颤抖着手摸摸自己的脸,指尖猩红一片。 “哥,我有一点儿疼。” 莫十九低喃着靠向他,身子一点点下滑,跌坐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他衣摆。 他如同幼时一般,笑得像只邀功讨赏的猫,得意的对莫十三扬扬眉。 “但是我救了你,你就不用这么疼了。” “……” “我偷偷做了花圈,你别再买了,别人没我做的好看。” “……” 莫十三僵硬的转动脖子,视线定在他被洞穿的躯干上,声音哆嗦的厉害,几乎是乞求的语气: “十九,你别说话了。” 莫十九耷拉着眼皮,小声道: “哥,从小到大,你总是嫌我话多,现在我不说话了,以后……也不会说了……” 少年松开他的衣摆,静静躺在地上,身下沁出浓稠鲜血,微微反映着黯淡天光。 刹那间,莫十三本就苍白的脸色蒙上一层青灰,他脱力跪下,颤抖着将少年抱在怀里。 “十九!!!” “答案揭晓,死的是弟弟。”惊墨好心提醒。 “我看见了。”祁妙好半天才道,黑白分明的眼里没什么焦距,反应亦慢了半拍。 惊墨饶有兴趣,“吓到了?” 祁妙:“我再想,要怎么做,才能杀了你。” 他笑声清朗,“杀我的办法,你不是很清楚吗。” 祁妙眼里有水光一闪而逝。 是啊,杀他的办法,她早就知道了。 只要她死。 只要祁妙,从此消失。 可是—— “我们和你拼了!” 山顶上的修士们不甘就这样死去,奋起反抗。 一切好像在做梦。 大地开始崩裂,海水倒灌入天空,浩浩荡荡的飓风过境,无数人死去,无数人哭泣。 那里面有祁妙认识的,也有祁妙不认识的。 她站在原地,不知被谁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 忽然,一直冷眼旁观的兰庭生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 说话时,他对着不远处的空地挥挥衣袖,放出一方约有人高的青铜四足大鼎,不着痕迹的与惊墨对视一眼,清清嗓子,对几人凝声道: “各位,杀了惊墨,我有两个办法。” 温长离:“是什么?!” 兰庭生:“第一个办法,是杀了祁妙,神女归位,与邪神一决生死。” 空气一窒。 萧寂毫不犹豫:“我们选第二个。” 兰庭生缓缓道,“第二个办法,你们四个分身,自愿跳进神农鼎中,受业火炼化,重新融为一体。” “届时,你们加起来或许能与他,有一战之力。” 空气又是一阵安静。 祁妙想要说话,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急出一身冷汗。 “唔唔——!” 她用尽所有力气,对他们艰难摇头。 不要。 不要选第二个。 她想清楚了,她愿意去死的。 她可以去死。 为了天下苍生也好,为了朋友私心也罢。 她都可以的。 真的。 “好。” 玄渡平静道,“我们选第二个。” 祁妙眸中雾气弥漫,她极力睁大眼,想要透过朦胧的泪光看清他的表情。 他侧过脸,五官模糊成一团,只能听见沙哑的嗓音。 “别怕。” “唔唔——!” 祁妙大声叫着他的名字,可发出来的,始终只有含糊不清的气音。 她用力眨掉眼里的泪珠,努力想要突破禁锢,抬脚追上他们。 下一秒,身体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她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只能盯着一小块地面,竭力竖起耳朵,去听他们的动静。 蓦地,有人轻声对她道: “保重。” 是保重,不是再见。 ——他们,也许没有再见的那一天。 几声闷响后,世界一片寂静。 祁妙怆然闭上眼。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很久,又似乎,只过去了一刹那。 兰庭生将她翻了个面,解开定身术,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好了。” 没了桎梏,祁妙从地上弹起来,直奔神农鼎。 鼎中业火沸腾,连带着上面的空气,一并扭曲。 里面什么都不剩了。 她带呆呆坐在地,问跟上来的兰庭生,“他们呢?” 兰庭生道:“肉身烧成了一把灰,魂魄正在融合。” 祁妙靠着灼热的鼎身,抬头看着空中。 天真低,低得好似伸伸手就能够到。 这样想着,她真的对着虚空伸出手,指节微曲。 指间缝隙中,白衣神祇满脸悠闲,修士们依旧前仆后继的上前,很快又变成一具具尸体坠落。 “他们,真的能杀了惊墨吗?”她轻声问。 兰庭生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个“他们”,模棱两可道,“或许吧。” 祁妙不可置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就在这时,神农鼎猛地颤了颤,一团金色光芒从中飞出,仿若日轮,足足驱散了半面天空的乌云。 惊墨掀了掀嘴角,“总算来了个有意思的。” 那团魂灵之光赫然冲向他,带着破釜沉舟的孤勇。 霎那间,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然后,一切湮灭于无声。 祁妙与无数人一起屏息抬头,眸子里倒映着绚烂到极致的天幕,她固执的不肯眨眼,直到生生刺出眼泪。 良久,空中的光芒缓缓散去。 俊美的白衣神祇对她歪了歪头,微笑道,“活下来的是我,高兴吗?” “……” 祁妙眸中的神采一点点淡了下去。 “我认了。” 她的嗓音破碎在风中,轻的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我认命了。” 她弯腰捡起地上残破的碧落剑,指尖抚过剑刃,蓦地笑了一声,“早点去死了不就好了。” “何苦折腾到现在,平白又多出那么多的人命。” 似是知道主人要做什么,碧落剑不安的抖动剑身,极力想要挣脱她的手。 祁妙强行握住它,视线扫过周围一具具尸体,最后,落到兰庭生身上。 “是不是只要白曦回来,这一切,就都能结束了?” 兰庭生似是不忍看她,别过了脸,点头道:“是。” “我死后,”她低声道,“将我的尸体烧成一把灰,就,埋在凌云宗吧,埋在小师姐旁边。” “墓碑上,要刻祁妙的名字。” “要证明我也曾来过这人世间一趟,不是别人,只是祁妙。” “还有,替我给元元买个新的长命锁。” 兰庭生语声艰涩:“好。” 她不再犹豫,横剑于颈,最后望了眼天边,叹了口气。 “可惜,没能看见日暮山的晚霞。” 那应当是…… 极美的。 …… 杏衣少女安静躺在地上,身边,沾了主人鲜血的断剑悲鸣一声,剑身粉碎。【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天际,传来一声龙吟。 不过眨眼间,白色巨龙出现在众人眼中,鳞片还覆着浅蓝色的玄冰,霜花结满了两只龙角。 它停在日暮山的上方,停在惊墨的对面,微光闪过,化作了年轻女子的模样,乌发雪肤,眉目如画。 众人一时间看得愣住,久久回不过神。 “小神女,你回来了。”惊墨双眼霎时亮起,嗓音带笑。 她抿了抿红唇,目光平静,看向他时,与看这世间花草砂砾并没有什么不同。 “惊墨,没想到你还是这样不知悔改。” “又要杀了我吗?” 惊墨弯着那双好看的凤眼,随手捞了把长剑握在手里,“不过,提醒你一下,你早就不是神了,以你现在的状况,至多再次与我同归于尽。” “你可要想清楚。” 白曦面无表情,“只要你死,我能不能活着,也没那么重要。” “……” 惊墨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失笑,“还真是……恨我啊。” 白曦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了手。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同归于尽。 可最后一刻,邪神扔掉了自己的剑,收起所有护体结界,微笑着张开双臂,让她将自己粉身碎骨。 漫天雷霆中,属于他的那根神骨飞到了白曦的身体里,在她额间留下一枚神印。 她重归神女位。 一万四千三百年后的今天,世间终于又有了一位神明。 邪神呢? 即将消散前,邪神如愿抱住了他的小神女。 他说:“我们从此永存。” 白曦沉默的看着他化作灰烬。 风吹云散。 正是日暮时分,不知为何,她忽地眯着眼抬头。 落日熔金,霞光绮丽,铺满了整个天幕。 “……果然很美。” 她无意识喃喃,眼里很快又盛满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发出这声感慨。 谁也没发现,一道微光从地上的灰烬中悄然飞出,没入神农鼎内。 “神女殿下。”兰庭生迅速收好神农鼎,肃容上前,恭敬行礼,“感谢殿下再次救众生,于危难之间。” 白曦颔首,“不必多礼。” 她仔细打量着兰庭生,“我记得你,你是那个樵夫。” 兰庭生微笑,“没错,得了些机缘,方才活到现在。” 白曦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而看向地上的尸首,神色悲悯。 她手结神印,默念法咒。 下一刻,圣洁白芒亮起,带着柔和的生命力抚过所有人,一直随风飞到更远的地方。 于是,开裂的大地闭合,海水重归大海,邪神散落人间的恶念消失殆尽。 死去的人们,重新站了起来。 “大师兄?” “十九!” “霜岚!” “……” 日暮山上热闹起来,死而复生的修士们与好友一起相拥痛哭,互诉衷肠。 只除了一具尸体。 杏衣少女平躺在地上,脖颈上的血液已经干涸,变成暗红色。 温柔霞光落在她身上,她却依旧冷冰冰的,唇瓣是僵硬的灰色。 “她为何不能复生?” 白曦蹙眉看着她,试图治好她脖颈上的伤,兰庭生轻轻拦住她,“这一个,不用救了。” 白曦不解。 兰庭生摇摇头,叹息道,“她不会再回来了。” 白曦正要说些什么,有人在身后轻声唤她。 “山主大人。” 她循声回头,对满脸忐忑与不可置信的女子笑了笑。 “容忆,你已经长这么大了。” 容忆鼻尖一酸,拼命忍住流泪的冲动,对着她直直跪下。 “请山主惩罚。” 白曦疑惑:“你犯了什么错?” “殿下,我违背了我的承诺,我没能变成你这样的人。”她废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这句话,嗓音艰而涩。 白曦查阅了她所有记忆。 她点头,“原来是这样。” “殿下,我有罪。”容忆额头重重抵在地上,恳切道,“杀了我吧。” “……” “你会永堕畜生道,为你所犯下的错赎罪。” “不过,”白曦缓缓伸手,轻抚紫苏发顶,目光仍旧是仁慈而怜悯的,“对于你没能遵守诺言这件事——” “我宽恕你。” 容忆猛地定住,霎时抬眼,大滴血泪涌出眼眶。 这一刻,仿佛时光倒流,世界重叠,她又成了当年那个被人扔进河里的小姑娘。 白衣神女目光宽宥,对她道: “我宽恕你。” …… “能再次见到你,真好。” 容忆笑着闭上眼,任凭身体一寸寸化作飞灰。 白曦目送她消失,再转过身时,方才地上那具少女的尸体已不见了。 “我为她敛了尸,这是她的遗愿。”兰庭生道。 白曦点点头。 既是一心求死的自尽,复活失败,也是常见的。 万事不可强求。 “事情办完,我该回去了。” “回哪儿去?” “昆仑。” * 恒古的钟声穿过时间的洪流,响彻在整个修仙界。 所有人的脸上猛然一变,不约而同的抬头望向极北方。 此时夜空光芒大作,亮如白昼,使人轻而易举的看到北方的那片虚影。 是一座山,山峰几乎贯穿天幕,积雪覆盖,气度极宏伟冷然。 那是—— 有人失声叫道:“昆仑山。” 更多的人视线却被另一个影子吸引。 白衣女子站于山顶云间,玄鸟清啼,她张开双手,放任自己向下跌去。 又是一声钟鸣,震得人心头一颤。 成百上千道声音接连响起: “恭迎昆仑山主归山!”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昆山神女已经复活。 一直消失的昆仑,也重新出现在了世人的视线。 不过,与从前不同的是,这一次,昆仑没有统管整个修仙界,连各大宗主的求见也一一驳回。 若非必要,那位神女不会再出山,统一对外宣称闭关。 这一闭,就是十年。 初夏时分,白曦终于离开昆仑。 修仙界新生代交流大会照常展开,这一次,主办方在凌云宗。 她实在推辞不过,加之也确实闭关闭了太久,是时候出来透透气,便答应了出席。 得知此次交流会神女会亲临,各大宗门都铆足了劲,势必要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 凌云宗派来接待白曦的,是兰庭生。 他女儿兰莳是凌云的长老,更别提,凌云现任宗主曾在蓬莱养过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蓬莱与凌云的关系极好,可以说是一家人。 “这边是宗门食堂。”兰庭生一边走,一边介绍道,“前面那个山头,是云起峰,历代宗主所居之地,也是这次你下榻的地方。” 白曦缓步跟随着他,偶尔左右打量一眼,心里不知为何,总是涌出一股熟悉感。 一路上,凌云弟子们偷偷挤在柱子后面看她,满眼惊艳。 到了云起峰的脚下,山路两旁开满了各色野花,白曦瞧着心里欢喜,顺手采了几束,打算编个花环。 忽地,她余光瞥见湖边的落寞人影,定住了脚。 对方年纪不大,约莫十六七的样子,如墨长发仅用一根发带束起,穿一身素净的白衣,连背影都透着冷意。 她难得有些好奇,侧过脸问兰庭生: “那是谁?” 兰庭生也仔细辨认了一阵,这才躬身回道: “启禀殿下,那就是凌云宗的宗主,苏元,她如今亦是九州第一剑仙。” 白曦连连点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骄傲:“看着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还挺厉害。” 正说着话,少女不经意间转过了身,白曦得以看见她的脸。 她生得杏眼樱唇,胸前戴着一枚坏掉的长命锁,身形纤细高挑。 是个标准的美人,只是神情太过冰冷,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总感觉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曦叹息着摇头,随口道,“这样年纪的小女孩儿,应该穿红裙子才对嘛,多好看。” 似乎是听到两人的对话,少女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元元,快过来。”兰庭生趁机招呼道。 她脚下方向一顿,只得朝白曦走来。 “这位可是昆山神女?”她面无表情的客套道,“久仰。” ……好像并没有看出久仰的意思。 白曦并没有在意她冷冰冰的态度,想了想,顺手从胳膊上褪下一支臂钏,对她晃了晃,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她道:“初次见面,这是送你的见面礼,也是奖品。” 苏元猛地抬头,“你说,奖品?” 白曦含笑道:“听说你是九州第一剑仙,这样年轻有为,自然该得奖励。” 可不知为何,她的话音将将落下,面前的少女霎时便红了眼。 白曦有些无措,“可是你不喜欢?” 苏元摇头,接过那只臂钏,喉中哽塞: “多谢……神女。” 白曦微笑,目光慈爱: “不必多礼,我虚长你一万多岁,勉强能做你的长辈,你若修行上有何难题,都可前来昆仑寻我。” 苏元捂住胸口的长命锁,“……好。” “这锁已经坏了,为何不换一个?”白曦问。 “这是故人所赠,”苏元道,“不能换。” “故人,哪个故人?” 作者有话说: 还没写完,但是he!!!!!! 第87章 正文完结 ◎大结局·下◎ “我的故人, 死在十年前,邪神出世那一日。” 苏元道。 白曦有些奇怪,“我明明复活了所有人。” “是啊, 所有人都活过来了,除了她。” 苏元眼里闪过清亮水光, “只有她,变成了一捧骨灰,被葬在了阴暗的地下。” 白曦仔细回忆了一下, 恍然,“你说的那个人, 我应当见过。” “她是自尽, 自己舍弃了性命一心求死。”她摇头道, “这样的人, 我救不回来。” 苏元似乎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白曦见她神色伤感, 有些后悔说起这个话题,干巴巴的安慰了几句,赶紧随着兰庭生上了云起峰。 在她身后, 苏元定定凝着她的背影, 手中攥紧那只金灿灿的臂钏。 许久之后,她轻声道:“不是, 她不是你。” “你从来不是神女。” 住处是兰庭生安排的。 就在水行阁内, 房间朝向很好, 最重要的是, 窗口还有一颗樱桃树, 白曦很喜欢。 等人都退下了, 她信步在偌大的庭院中闲逛,身边花草葳蕤,美不胜收。 再往前走,是一棵巨大的海棠树。 朱砂似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地上积了厚厚一层,人踩在上面时轻飘飘的,好似在云端。 树下置有石桌石凳。 她走过去坐下,撑着下巴抬头,目光落到花枝间的树干上,总有些心痒痒。 ——躺在上面睡觉,应该会很舒服吧? 碍于此地并非昆仑,她到底还是忍住了。 袖中有什么东西微微发烫。 白曦将它摸出来。 是一块晶莹美玉。 十年前那一战后,昆山玉重回她手中,只是,里面的邪神已经不在。 它现下只是一个普通的法器,唯一的作用是替她指路和照明,昆仑苦寒,还顺带兼具了暖手之途。 可邪神分明是杀不死的。 白曦寻不到他的踪迹,不明白他又在玩什么花样,心里总觉得不安。 她抚上额间神印,更添几分困惑。 他为何要那样做? 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次复活,她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却不知道该问谁。 忽地,昆山玉震了震,朝某个方向发出一道光线。 这是在……指路? 好好的,它要她去哪里? 白曦不明所以的起身。 出了水行阁,沿着清幽山道一路向上,不多时,她来到云起峰峰顶。 拨开挡路的细竹枝,绕开地上的兰花草,她蓦然抬首。 断崖之下,峰峦叠嶂,万壑绵延。 断崖之上,静静矗立着两座坟茔。 一株几人合抱粗的雪松长在旁边,树形犹如张开的巨伞,替它们遮住风雨。 这里,就是昆山玉所指的终点。 白曦漫步上前,弯腰去看墓碑上的字。 许是时时被人拂拭的原因,石碑很是光滑干净,上面镌刻的字迹被施了法术,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模糊,依旧清晰可见。 她的手指随着笔势游走。 “凌云宗弟子,青——珩?” 白曦在口中反复念了几声,又去看右边的墓碑。 一字一句念道: “凌云宗弟子……祁妙。” 她停顿了下,忽略心中那点莫名的异样,弯唇笑笑,点头肯定: “这两人挨的这样近,想必生前感情还不错,死后一同葬在这里,风景绝佳,又有友人作伴,甚是妙哉。” 除了两座坟外,此处再无什么特别。 白曦不明白昆山玉为什么要她来这儿。 难道,是坏掉了? 她一阵纳罕,转身欲走,却不期然撞上了一个人。 对方很快往旁边走了两步,让开路,声音很是温和: “抱歉。” 白曦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面容俊朗,修为不俗。 “你是凌云宗的长老?”她问道。 他愣了下,大概也看出她不是本宗弟子,笑着解释,“不,我不是。” “那你是来参加交流会的别宗宗主?”她愈发好奇。 “我的确是宗主,不过不是别宗,而是凌云宗的。”他道。 “胡说。”白曦蹙眉,“我见过凌云宗的宗主,是个小姑娘,不是你。” 那人失笑,“因为我是前前前任宗主。” 白曦诧异,“隔了这么多代,你不会和我一样活了上万年吧?” 那人沉默一下,“我只有四百三十二岁。” “那你怎么就成了前前前任宗主了?” “大抵,是因为前两任宗主,寿数都太短,死的,都太早。” 白曦叹道:“那他们还怪可惜的。” 那人默然不语。 “我叫白曦,是昆仑山主,无意中走到了这儿。”她问,“你呢?” “我叫,祁亦然。” 他道,“我来这里,是为了祭奠我的女儿。” 白曦回头,看了两座坟茔一眼,“这里面哪个是你女儿呀?” “我的女儿,叫祁妙。葬在她旁边的,是她小师姐青珩。” 他蹲在右边的墓碑前,摸了摸上面的刻字,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 “我女儿以前很不喜欢这个名字,我从不敢唤她的小名妙妙,不过后来,她终于接受这个名字了。” 白曦高兴道:“那你能叫她妙妙了。” 他道:“可是已经没有机会了。” “我睡了很长一觉,等醒过来的时候,听说她已经去世许久,只给我留下了这座坟。” 祁亦然道:“我不肯信,便想要挖开看看,里面究竟躺着谁。” 白曦无端有些紧张,“里面是谁?” 祁亦然:“里面只有一捧骨灰,和一柄残剑。” 白曦:“啊,那怎么办?你不就看不出来她是谁了吗?” 祁亦然道:“我认得那柄剑,那是我女儿的本命剑,听说,她便是死在此剑之下。” 白曦听完,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她看惯了生死,自然可以放下,可对眼前这人来说,怕是难以走出去。 “你想再见她一面吗?”白曦道,“我可以帮你查查,她转世去了何处。” 祁亦然眼睛亮了亮,很快又黯了下去,“不必了。” “为什么?”她不解,“你不是很想她吗?” “她已经转世,不再记得我。”他怅然道,“若相见不相识,何尝不是另一种遗憾。” 白曦点点头,没有强求,“好。” 见天色已经不早,她与他道别,“我先走了。” 祁亦然温和道:“慢走。” 她笑了下,与他擦身而过。 走出一段距离,她忍不住回头。 男子还坐在墓前,细心擦拭着那方石碑,口中轻声说着什么。 她叹息一声,不再留恋,大步离开。 “相见不相识,的确遗憾。” * 第二天就是交流会开始的日子。 仙门百家齐聚一堂,广场上人头攒动,满脸都是好奇与向往。 他们都看着同一个方向。 白衣神女款款而来,安静坐在上座,气质出尘圣洁,让人觉得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可有偏偏带着致命的吸引力,让人忍不住将视线停在她身上。 各大门派的宗主与长老纷纷向白曦见礼。 她复活后头一次出昆仑,对场上的人大多陌生,兰庭生适时出现,在一旁为她介绍来人姓名身份。 “神女安好。”一男一女上前,对她抱拳行礼。 白曦刚要询问,兰庭生已经附耳过来: “这是傲天宗的宗主与宗主夫人,岑岭和霜岚。” 于是,她对两人微微点头示意,“初次见面,昆仑白曦。” 霜岚是个很热情的人,连声道: “我从前亦是凌云弟子,神女若是无聊想到处逛逛,可唤我做陪同。” 白曦一向对自来熟的人很有好感,微笑道: “如此,那就多谢了。” 他们坐到一边,白曦还没来得及喝口水,面前又站了两人。 “这是凌云宗的紫苏长老与空寻长老。”兰庭生道。 白曦一眼看出紫苏异常:“你不是人吧?” 紫苏眉眼温柔,对她盈盈一拜,“没错。” 白曦总觉得她有些眼熟,仔细看了又看,脑中灵光一闪,了然:: “你是容忆的那个朋友?” 紫苏静了静,仍旧笑道:“没错。” 白曦:“你可恨她?” 紫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一切都已过去,回首当年,恍如大梦一场,梦中种种情形,已然记不大清了。” 白曦有些欣赏这个人,“能够放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的阳寿还剩九十年,可有续命之念?”她问。 闻言,紫苏与空寻相视一笑,“凡人寿数本就只有百年,我还有九十年时间所爱之人相守,不该再奢求其他。” 白曦连连点头,目送两人入座,突然对兰庭生道,“现在的修仙界,好像与一万多年前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兰庭生问。 “说不上来。”她弯弯嘴角,“或许是人不一样了。” 即便这十年没有她,修仙界依旧安稳繁荣,各大门派和睦相处,齐心协力守护九州。 现在这个修仙界,不再需要神女了。 “久仰神女风姿,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正出神时,旁边一道女声徐徐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曦循声看去,不由感叹,好一个美人。 “那是我女儿,兰莳,她也是凌云宗的长老。”兰庭生解释道。 白曦对她很有好感,笑容更深了几分,“你好,我叫白曦。” 兰莳怔怔的看着她,“我是兰莳。” 白曦:“我知道,你父亲刚刚告知了你姓名。” 她不依不饶的重复,“我是兰莳。” 白曦疑惑的看向兰庭生。 “抱歉。” 兰庭生匆匆上前,将兰莳拉到一边。 不知说了些什么,兰莳眼圈一红,转头瞥了她一眼,脚步沉沉的离开。 “她怎么了?”等到兰庭生回来,白曦忍不住问道。 “没事,只是将你与一个朋友错认了,被我训斥了几句。”兰庭生道。 “我与她的朋友生得很相似吗?”白曦好奇。 “完全不像。”兰庭生斩钉截铁,“殿下天人之姿,无人可比,她只是一时眼花。” 白曦搓了搓小臂,“知道了。” “那边那个是谁?”她忽然指了指不远处。 兰庭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是浩然门的宗主,梅李茂,旁边的是他师妹,梅凡瑙。” 白曦:“……” “这个宗门,真有意思。”她干巴巴道。 兰庭生尬笑,“殿下说的是。” “那他们后面的呢?”白曦又道,“长的这么像,难道是双生兄弟?” “殿下猜的没错。”兰庭生道,“那是万仙盟的盟主和统领,莫十三,莫十九。” 白曦:“十三,十九?” 见白曦对他们的名字感兴趣,兰庭生猜测道:“或许是家中其他兄弟姐妹,弟弟叫十九是因为前面……” 白曦道:“因为三三得九。” 兰庭生一时没听清:“什么?” 白曦道:“三三得九,所以,弟弟叫十九,不是吗?” 兰庭生哑然,“我也不知,他们从没和人说过这事儿。” 白曦满脸迷茫:“那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殿下是神女,自然无所不知。”兰庭生恭维道。 “是这样吗?”她若有所思。 兰庭生倏地问道:“殿下可否借我昆山玉一用?” “你要它做什么?”她不明所以,“它现在只能指路暖手。” 兰庭生直言:“我想试试能不能让它生出器灵,好陪你在昆仑解闷。” 白曦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爽快的摸出昆山玉交给他,不忘叮嘱: “最好是个小姑娘,我喜欢可爱一点的那种。” 兰庭生:“……我尽量让他做……可爱的小姑娘。” 时间差不多了,人也都到齐了。 该致辞了。 按照往年的规矩,本来应当由主办方第一个开讲,这次白曦来了,众人理所应当的看向了她。 白曦:“……” 她来的时候也没人和她说过,还有这个环节啊。 见状,苏元默不作声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纸条,压低嗓音: “随便把上面的规则念一念就行了。” 白曦如获大赦,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清清嗓子,走到人前。 全场鸦雀无声,屏息凝神等着她开口。 她展开纸条,一板一眼的照着念,开头很顺,但到了最后,总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本次大赛以和平竞争为主,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 “禁止趁机在比赛中……敲诈、勒索、打劫他人财物?” “禁止在比赛中开展大型歌舞表演,妨碍赛事正常进行。” “禁止在比赛中恶意向对手……投毒?” 白曦:“。” 这些规则怎么……奇奇怪怪的。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兰庭生不在,她忍不住低声询问身边的苏元。 苏元沉默许久,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因为这三条规则,在上一届全被人犯了,影响恶劣,所以这次才加了上去。” 白曦:“……” 所以是真的有人打劫了。 嘶。 这就是新时代的修士吗? 恐怖如斯。 坐在另一边的梅李茂满脸追忆之色,失笑道,“的确恶劣,当年我就是那个被打劫的人,后面得知她拿了第一,更是气得好几天没吃下饭。” 白曦乐了:“打劫你的人是上一届的第一?” 梅李茂道:“正是。” 她禁不住问道:“上一届的第一是谁啊?今天也在场吗?” 梅李茂的笑容淡了下去,“她叫祁妙,已经,不在了。” 白曦恍然大悟:“原来是她。” 见他满脸不解,她解释道:“我昨天看见她的墓了,还有她小师姐青珩的墓。” 听到这句话,梅李茂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啊,上一届的三个第一,都已不在了。” 白曦:“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叫温潮生。”他道,“他们三个,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不知为何,白曦听得心里闷闷的。 她没有再说话,耐心等着前面那位某宗宗主发言结束。 很快,传送阵亮起,广场上的弟子们一一消失,前往归墟。 这里没有她什么事了,等七天后交流会结束,再来走个过场就行。 她打算回房午休。 刚走到云起峰脚下,兰莳拦住了她,满脸欲言又止。 白曦对她印象很好,贴心道:“你又把我错认成你朋友了?” 兰莳摇头,固执的看着她,“我没有认错,你就是她。” 白曦委婉道:“可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 “你只是忘了。”兰莳含泪道。 白曦奇道,“我忘了什么?” 兰莳正要说话,苏元不知从哪里走出来,拔高了一点声音打断她: “姑姑。” 兰莳颓然止住话头。 苏元握住她的双臂,对她缓缓摇头,认真道:“她不是。” 兰莳呜咽一声,靠在她怀里失声痛哭,“她真的回不来了吗?” 苏元拍拍她的肩膀,默然不语。 白曦在一边看着,心中困惑更甚。 回到房间后,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种种迹象来看,这个凌云宗,好像与她,有些什么特殊的联系。 她试图掐指细算,一无所获。 本要再去问问兰莳,对方却开始躲着她,一连几天也不见人影。 直到交流会结束,她要启程回昆仑。 同样一直不见人影的兰庭生出现,将昆山玉还给了她,“过段时间他就能出来见你了。” 她抓紧机会问他,“兰莳说我忘了什么,你可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兰庭生顿了顿,语气莫名,“你真的想记起来?” 白曦:“自然。” 兰庭生犹豫许久,递给她一个瓷瓶,“回昆仑之后,吃下里面的丹药,你就能想起来。” 白曦贴身收好。 昆仑山还是走时的模样。 弟子们正在练剑,见到归来的白曦,齐齐停下,对她行礼。 白曦一一点头答应,又指导了几句要点,这才转身回房。 她拿出药瓶,倒出里面的丹药,看了一会儿,仰头吞下。 眼前渐渐一片漆黑,她阖上双眸,安然沉睡。 * 再次醒来时,已是三天后。 室内寂静无声,榻上的女子慢慢睁开眼,揉着额头坐起身。 门外,有人屈指扣了几声,“殿下,你醒了吗?” 是兰庭生的声音。 她晃晃昏沉的脑袋,“进来。” “吱嘎——” 他低着头跨过门槛,瞥见桌上的药瓶,心中了然,“都想起来了?” 她默了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兰庭生一时拿捏不准她的态度,斟酌道:“那你……” “你是想问,我现在是白曦,还是祁妙?”她抬眸,“对吗?” 兰庭生却似看穿,摇头道,“不用问了,你是白曦。” 白曦笑了一声,“的确。” “祁妙对于我而言,只是一段经历罢了,她是我,我却不是她。” “她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当初一直不肯让你回来。”兰庭生低声道。 白曦踱步到门外,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长发,倏地回头,问兰庭生: “所以,你是哪一方阵营的?” 兰庭生苦笑一声,“连这个也想起来了。” 白曦没说话,安静等着他的答案。 他道:“当年,是惊墨赐予了我超出常人的寿命。” 白曦瞳孔一缩。 兰庭生道:“那时你本该魂飞魄散,惊墨耗尽了所有神力,让四个分身带你转世为人,临走之前,他交代了我一件事。” “什么事?” “让你回来。” 白曦:“所以,你把我的魂魄留在修仙界,重新做成祁妙,等着合适的机会到来,与他一起将她逼死,换我回来。” “……她本就是你的一部分。”兰庭生道。 白曦摇头,“那时的她就是她,不是谁的一部分,只是祁妙,你们确确实实逼死了一个人。” 兰庭生眸光颤了颤。 “007呢?”她道,“还有那个任务,怎么回事?” “那个——” “007是他派来的,”兰庭生道,“那个任务,姑且算是天道与惊墨的一次赌局。” “赌?” “赌你会不会对他动心,哪怕是其中任何一个都好。” “惊墨赌你会。” “赌注,是他的神骨,他若是输了,神骨便为你所用,让你成神。” “很明显,天道赢了。” 白曦打断,蹙眉:“若是赌这个,那任务怎么会是想办法让他们爱上我?他弄反了吧。”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要赢。” 兰庭生一字一顿道:“他要让你重新做神,不老不死,万古长存。” 白曦愣住。 良久,她垂下眼睑,“惊墨在哪儿?” 兰庭生:“……你会见到他的,很快。” 白曦便不再追问。 “祁妙的事,我很抱歉。”兰庭生又道,“是我想的太片面。” 白曦温声道,“我会把祁妙从魂魄中分离出来,让她从此只做祁妙。” “为什么?”兰庭生怔住,“你明明知道这样做,自己会元气大伤。” 白曦眉眼弯弯:“因为,还有人在等着她回去。” 兰庭生愕然,许久,郑重对她拱手作揖,“多谢殿下。” 顿了顿,他手中白光一闪,多出一枚玉铃铛,“届时,麻烦殿下将这个交给她,我努力了这些年,终于有了些成效。” 白曦仔细打量着铃铛,突然笑了一声。 “好。” …… 几个月后。 昆仑山上走下一名杏衣少女。 约莫十六七岁大,头上梳着双丫髻,发间系了红绸子,一双眼黑白分明,目光澄澈似秋水。 “妙妙,一路平安啊!记得常回来看看!”身后,昆仑山的弟子们挥手送别,满脸不舍。 少女双手拢在唇畔,大声回道:“好嘞!我会常来蹭饭的!” 走了没多久,天边几道雷鸣,大雨突至。 四野无人,她撑了结界挡雨,一路走,一路故意去踩地上的水坑,玩的不亦乐乎。 冷不防的,前面的树下传来一道悲鸣。 她踮脚伸长脖子看去,看见了蜷缩成一团的毛茸茸,白色的。 她顶着雷声与大雨上前,蹲在它面前,小心伸指戳了戳,“你没事吧?” 毛茸茸颤巍巍的抬起头。 原来是一只小狐狸。 眼珠碧莹莹的,如同上好的翡翠。 不知为何,她很喜欢它的眼睛。 雷声轰隆不停,它低低呜咽着,不断发抖,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 她把它抱在了怀里,伸手捂住它的耳朵。 小狐狸眨了下眼,试探着蹭了蹭她。 “我叫祁妙,别怕,”她眼圈微红,放柔了嗓音,“想不想跟我走?我正要回家,可以带你一起。” 小狐狸迟疑的看了眼身后丛林,对她叫了一声,似在回应。 “你给我撒手!!!” “砰”的一下,里面连滚带爬冲出一只灰毛狐狸,气急败坏道: “我们两小无猜一个林子里长大,就等它修炼成人给我做媳妇儿,不过是一下没看着,你说抱走就抱走了?!还回家?哟,这年头绑架还能整成这么高级的词汇呢?” 祁妙:“……” “两只都归我了。” 刚好雨停,她一手一个,捞起来就走。 灰狐狸:“?” 它明明是来救媳妇儿的,怎么自己也被绑了? “啊啊啊你放开我!”它跟条蛆似的扭来扭去,叫的声嘶力竭,“救命啊!有人强抢狐狸啦!” 祁妙“啧”了一声,“闭嘴,不然我扇你了。” 灰狐狸继续扭来扭去,“救命啊!有人要扇英俊帅气玉树临风的狐狸大嘴巴子啦!” 祁妙:“……” 貌似精神状态不是很好的亚子。 她放下小狐狸,正要好好搓一把这个逆子脑壳,却被它逮着机会咬了一口手臂,趁她吃痛收回手时,它稳稳落地,叼着小狐狸就要跑。 小狐狸纹丝不动。 小狐狸的眼神很危险。 小狐狸一口咬住灰狐狸,将它按在地上狠狠打了一顿。 灰狐狸:“……” 心寒,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真正的失望也不是泪流面面。 而是言语简短,目光冷淡,我的话你无动于衷,你的事,我也不会在过问。 “我不跑就是了嘛。”它委屈巴巴的去蹭祁妙腿,对小狐狸道,“你看,我都主动求和了。” 小狐狸高贵冷艳的踹开他,自己窝在祁妙怀里,看也不看它一眼。 灰狐狸:QAQ 嘤,媳妇儿不要它了。 祁妙给了它脑壳一巴掌,正要捞起来继续赶路,余光瞥见地上的玉铃铛,一摸腰间,果然空空如也。 估计是刚才被这个逆子给薅下来的。 想到这里,她又给了它一巴掌。 灰狐狸:“……” 这人有病吧。 祁妙弯腰捡起玉铃铛,随意晃了晃。 和之前一样,没有半点声音。 她叹了口气,不抱希望的收起。 忽地,连绵不断的微风停下,头顶树枝滴下一滴积攒的水珠,却在即将落到她身上时,骤然蒸发。 腰间铃铛闪了闪,兀自响了起来。 祁妙愣住。 雨后初霁,铺了碎石的林间小路上,有人撑伞缓步而来,在地上拓下一个宽肩窄腰的影子。 行到了离祁妙几步远的地方时,他微微抬高了伞面,她得以看见他的面容。 是个肤色苍白的少年,左耳戴着一枚乌金耳坠,头发很长,用发带扎了一半,剩下的披散在背后,与墨色外衫几乎融为一体。 他的眼睛很好看,是形状流畅的凤眼,眼瞳好似被冷泉浸过的黑曜石,又在某个角度里透着一点暗紫,一眨不眨盯着别人的时候,会让人不由自主的紧张。 比如现在,祁妙紧张了。 她掌心无意识蹭了蹭裙摆,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什么,眸子里雾气弥漫,水光晕开他的脸庞。 他收了伞,走到她面前,垂着眼看她,“好久不见。” 祁妙对他笑了笑,又撇了撇嘴,像是快要哭出来,只能狼狈别过了脸: “你叫什么名字?” “我从前有许多个名字,你希望我是谁,我便是谁。”他拉起她的手,掌心聚起灵力,捂在狐狸留下的伤口上。 察觉到她的为难,他微笑道:“若是一时不知道该叫谁,不妨,赠我一个新的姓名。” 祁妙思索了好一会儿,拍板道: “既然今日下了雨,你又穿黑衣,还捡了两只狐狸,不如我以后,就叫你龙傲天。” 他:“……” 他转身就走。 祁妙急急追上去:“哎!龙傲天不满意东方铁柱也可以啊!” 他走的更快了。 “要不然叫皇甫富贵?” “独孤猛汉?” “冷冰璃爱羽梦翠霜?” “……” 小道上,两人并肩向沧州的方向行去,不断有新的名字从女孩儿口中蹦出,少年一脸无奈,却依旧次次出声回应。 一白一灰两只狐狸跟在身后,蓬松的尾巴时不时缠在一起,晃晃悠悠的,仿佛恋人牵手漫步。 璀璨日光破开阴云,天地间的一切都亮堂堂的。 一切,都有了新的开始。 * 昆仑山。 暗室,白曦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双手结印,专心调息吐纳。 袖中的昆山玉颤了颤,钻出一道模糊人影。 白衣墨发,眉目昳丽。 耳垂上一粒朱砂小痣鲜红似血。 “小神女。” 白曦霎时睁开双眼,眸子亮了亮,“邪神?” 他很低很低的笑了一声。 “不,我是你的器灵。” …… 那是很遥远的从前了,初次见面时,尚且年幼的神女将邪神错认为器灵。 那时的惊墨满心讥诮嘲弄,只想逃出封印他的那块石头。 可时光长河的这一头 他心甘情愿被困在这块石头里,做她的器灵。 从此世间再无邪神。 只有惊墨。 终于,他亦成了众生—— 被白曦所爱着的众生。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 撒花花~ 第一本书有很多不足之处,真的非常感谢你们的体谅!!一路追更的宝贝们,你们就是我连载最大的动力呜呜呜呜希望咱们下本书还能再见!!!!! Ps:后面就是修错别字以及写番外啦,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嘛?阔以在评论区留言哦,我会好好考虑滴~mua~ 注:【心寒,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真正的失望也不是泪流面面。而是言语简短,目光冷淡,我的话你无动于衷,你的事,我也不会在过问。】——源自网络 感谢在2023-06-25 12:01:36~2023-06-26 10:0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