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忽然变得悠长而朦胧，似是沉睡前最后的叮咛：“你确定，你手里拿着的是把刀吗？”
“？！”
石清络忙不迭地低头去看，明晃晃的刀刃正好映出了廖阳那双黯淡深邃的黑眸，刹那间，他的意识仿佛被这双眼眸吸引，下一秒响指声落，他手中的匕首忽然化作了一条毒蛇，吐着信子就向他攻击而来。
“啊！”他大叫一声，迅速甩掉了这条毒蛇。
哐啷，匕首落在了几米之外的地板上。
廖阳趁机逃脱。
石清络回了回神，盯向那一头鱼骨辫长发倏然伸手去抓，然而还未碰到，半路就杀出来一只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郑媛媛牢记着戚迷传授的防身术，在攥住敌人的手腕时，马上就开始用力掰他的小指，脚也不闲着的朝石清络的裆部一踢。
——戚迷：女人和男人打斗起来悬殊太大，这一招虽然是有点不好看，但是很有用，遇到危急情况你就用这个，能保命就行。
果然如她所料，这一招很是有用，瞬间石清络的惨叫声更甚，双腿夹紧就瘫跪在了地上，疼得浑身发颤。
“你……”他恶狠狠的盯着郑媛媛，狠厉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剥皮拆骨。
紧接着，他的目光飘忽到了房门口，一看仅有几个孩子在那里，当即变化策略准备抓个孩子做人质。
石清络咬牙，提着一股劲儿就冲了过去。
孩子们大叫着散开，仅剩吴沐晨一人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站在那里。
“吴沐晨，快躲开！”郑媛媛忙追去。
“不准你欺负戚老师！”只见吴沐晨皱起小眉头，使劲吃奶的力气，冲过去用硬邦邦的脑袋又撞了一下石清络的裆部。
蛋碎了。
石清络当即就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顾不上抓孩子，双手捂着自己的重要部位瘫倒在地。
郑媛媛匆匆将吴沐晨拉到一边。
看见石清络这样子，她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不过在一番思想争斗之后，最终她还是牢记着戚迷的教诲，硬下心肠，一手按着石清络的脖颈，使力掰过他的一条手臂，将他压在地上。
——戚迷：你别以为打过就算完了，要是对方反击说不定一眨眼的功夫就能扭转局势，你要做的就是马上补刀，即便是不要命，你也得想个办法让他无法反击，到时候你就像这样，以警察对付犯人的姿势将对方压在地上，让他动不了，有条件的话再找个绳子来把他捆起来。
这次教训，确确实实让郑媛媛明白了补刀的重要性。
“没有绳子，但我可以封印他的意识。”想到这里，郑媛媛说干就干，跪压着石清络命召唤物黑球将他的意识封印，使其陷入沉睡。
见状，几个崽纷纷拿起“武器”围了上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看守这个坏人。
砰砰砰！房门被玩命拍响。
老魏近乎咆哮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小子，你踏马的敢动他们一根手指头，老子肯定把你剁碎了喂狗！”
砰砰砰！
他有点后悔没有管戚迷要把备用钥匙，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这么危机的情况他连门都进不来。
他使劲又拍了一下，吱呀，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老魏手一缩。
廖阳站在门边眉眼弯弯的看着他，温柔而美好。她轻抚着小腹，声音略带嗔意：“不是说好了不准再说粗话了嘛，这对咱们宝宝的胎教不好……嗯？”
话音未落，一双有力的手将她揽入在怀。
紧紧的，像是要融进身体里的那种。
老魏嘴唇翕动，眼眶顷刻就泛了红，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媳妇，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廖阳将头搭在他肩上：“我还要跟你过日子呢，怎么可能见不到？”
“嗯，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魏深情的抱着廖阳，目光渐渐下移，看见七个小脑袋瓜眼巴巴的看着他，顿时只属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粉红泡泡破碎。
老魏：“……”
于娇娇一本正经：“魏叔叔，你可要把这个坏人关进警察局去，他拿了刀要杀戚老师呢！”
“对，关警察局去，让警察叔叔收拾他！”彭怡辰也气呼呼的附和道。
老魏笑着答应他们，走到郑媛媛身边将石清络扛在肩上，一转头，正迎上一张张注视着他的面容。
他环视一周，这些人怎么看都是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这么一个歹徒，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老魏笑了笑，为他们每个人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真棒。”
崽崽们嘿嘿一笑，兴奋的挺起小胸脯。
今天，他们化作了奥特曼和女战士对抗了邪恶势力，保护了他们喜欢的戚老师。
老魏走后，这些被夸赞冲昏了头脑的小家伙们全都高高兴兴的来到门边，偷偷看着安静坐在窗边的戚迷，心底油然而生出来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感。
郑媛媛也是如此，她眉眼含笑的坐到戚迷身边，轻轻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戚迷，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我好高兴。”
她看着天空，眼眸噙泪的望着最后一缕阳光缓缓沉下，她知道日月更替后，黑暗便会悄无声息的凝在四周。
但她不再惧怕黑暗，因为她也变成了那个有光的人。
戚迷一听，微微侧目，唇角上扬到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嗯。”
*
老魏将石清络交给机构，刚坐进车，就接到李胥打来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端传来了不咸不淡的声音，听得出来李胥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像是怕被谁发现：“情况不大好，他们刚才似乎在地下室发现了什么，避免你牵连到我，你最好过来看看。”
老魏嗯了一声，启动车辆：“马上。”
李胥挂掉电话，转头看着这院中这幅“血腥盛宴”，心有余悸的摸了下脖子上的纱布——
差一点，他也会是这个下场。
十八个人，十八颗脑袋，血液流得青草地都变了色。
听着铠甲踩地，他抬头看向舒璃。
只见她全副武装游走于众多尸体间，从众多头颅之中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那一颗。
舒璃捧起木偶师的头颅，手中那一张怪异扭曲的脸已是死气缠绕。
她低低笑了声，自言自语道：“只可惜我没能亲手为他们报仇，没有亲自砍下来你的这颗头……不过，确实能告慰亡灵了。”
两个月前，舒璃手下的四个中级净化官被木偶丝线缠满全身，全身爆炸血肉横飞而亡，场面十分惨烈，那夜过后，前去出任务的六个人仅有她和老魏两人平安归来，她虽然苟活于世，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一幕。
这便是舒璃成为【牙】的原因——报仇。
只是现在仇人没有死在手里，即便是她可以告慰了亡灵，但胸口堵着的那口气还是无法痛快。
舒璃走出尸体遍布的庭院，坐到路边，无力地低垂着头。
等老魏开车来的时候，她已经不知不觉的坐了二十分钟。
一束白森森的车前灯铺开，正好照在木偶师的那颗头颅上，惊得老魏倒吸了一口凉气，堪堪推开车门时，双腿还有些打晃。
再往院中望一眼，极富冲击力的画面当即就在就给了他心口重重一拳，他猛地闭上眼睛，将头偏向了一边。
未等他说话，舒璃就率先打破了安静：“看见了吗老魏，有人替我们报仇了，那四个惨死的净化官……不，所有惨死的净化官都得到了告慰。”
她咯咯笑了几声，摘下头盔，露出了那张苍白清瘦的脸。
老魏看着她，缓缓叹了口气：“你就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残忍？”
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舒璃猛地抬起头，泪水随之滑落脸颊，“你刚进机构不久可能还不知道，那些人、就是现在里面躺着的那些人，杀了我们多少人……451个，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的家人、我的爱人还有我的孩子，都在这些冷冰冰的数字之中！以牙换牙，这才是最直接痛快的复仇！你居然会觉得残忍？！”
老魏眼眸闪了闪，低下头：“对不起，我不知道。”
舒璃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事情，又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所以他并没有察觉这些。
他只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根本不知道这些人都经历了什么，一句事不关己的‘残忍’二字，于他们这些亲历者而言的确太不合适。
老魏弯腰鞠躬：“真的对不起。”
舒璃吸了吸鼻子，用冰冷的拳套试过眼泪，扯了下嘴角：“老魏，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永远是不会知道疼的……”说着，她戴上头盔，拿起放在身边的断头起身，“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做的这一切，但是我很感谢他，真的，我是发自内心的感谢，我现在就去陵园，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
老魏嗯了一声，侧身让开了路。
舒璃郑重其事的捧着这个祭品离开。
这时候，一直站在门边的李胥探出了半个身子，看着老魏：“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会告密了吧？她对于我们来说，对机构来说，都是恩人。”
似乎印证了他的说法，院里传来了几声高级净化官谈论的轻笑声。虽然在这些血腥尸体中显得有些诡异，但就像压抑多年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疏泄，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神清气爽：
“天哪，这是哪位神仙下凡来解救苍生了？”
“痛快！老子好久都没这么痛快了！”
李胥挑起狐狸眼：“看，我没说错吧，趁着他们心情好，你这个后来的不去了解一下情况？”
老魏恍然，赶紧去旁敲侧击看看那几人都发现了什么。
尽管以他对戚迷的了解，那丫头下手利落一般不会留下什么，但凡事就怕个万一。要是被机构知道是她做的，对她的盘查询问就会源源不断，实在是太麻烦。
打听一圈后，老魏稍稍松了口气。
那四位高级净化官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只在地下室找到了一个染血的小恐龙玩具。
戚迷送给宋春后，宋春就一直带在身上，她曾经来过这里，遗落下这个东西就很正常。
而作为宋春的老大，李胥也确认那是宋春爱不释手的小东西，便顺势从他们几个手里要了过来。
一无所获后，六人便准备回机构汇报情况。
老魏借口来得晚再转转，独自留下。
忍着不适，老魏戴着手套检查了尸体里黑斑最严重的那个男人，并在他的白大褂上发现了戴过胸针的痕迹，掏出胸针对比了一下血痕吻合度，当即就确认了这个男人就是戚迷找到的最大污染源头。
仔细翻找口袋后，没有在他身上看见通行证。
老魏紧蹙着眉头起身，四处瞧了瞧，借着手电筒的灯光，他看见了地面上有几道不规则的红痕。按道理说已经过去了三天，血液早就应该风干氧化成了黑色，没道理还是这么鲜红。
他沿着其中一条鲜红的血痕绕到了别墅后面，红痕汇聚处，偌大的一整面白墙上，洋洋洒洒的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
巫婆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