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通——哗啦——”
昊空猛地扎入河中,又被饕餮眼疾手快给捞了起来。
“小秃子你疯了?!不想活了?!”
昊空似是根本没听见饕餮的话,挥舞着双手一边挣扎一边往河里捞。
“放开我!来不及了!她……”
昊空的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随着煞再次站起身,成燕儿的脸,就出现在它后背某处不起眼的地方,与其他魂魄混在一起。
曾经那妩媚又英气的女人,再次睁开了眼,只是眼睛里不再是充满活力与生机的火焰,而是迷茫与疯狂交织,如无数陌生面庞一样,化作了唯余仇恨的厉鬼。
“为什么!”
一时间,昊空胸中如鲠巨石,只觉自己始终都是个废物战五渣,即便是修到渡劫期都没办法救回自己重视的人,痛苦的瘫坐在地。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相隔数步,容辞的反应比他更加强烈,冥河里的魂魄,对于大鬼王的意义要远远超越昊空,岂是单纯友情可比。
只见他身后恶鬼身影开始有些发红,似是有堕为厉鬼的征兆。
原藏在暗处的谛听,见状终于踏出时空裂缝,跳到容辞身侧,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两个字。
“鬼种。”
容辞微微一怔,继而缓缓闭上了双眼。
他毫不诧异谛听能得知他与惊蛰之间的交易,而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容辞伸手探上颅顶,在鬼王印上用力抹了一笔。
“惊蛰!”他对着胸中的契约烙印默念:“我答应你的事已经做到,从今往后,地界永远不会再录入你的名字!”
谛听踏着轻快的步伐再次跃入界门,心中却不由微微摇头叹息。
惊蛰所求,不死不灭,永生不堕轮回,看似超脱天道规则,实乃永困三界之中,又焉知是福是祸?
谛听才将将消失在容辞眼前,容辞便听到有人惊呼。
“红伞!”
这边郝娴正追着煞赶至冥河边,便见冥河中生出一柄红色巨伞,同惊蛰常用的那把一模一样,是常见的样式,只伞柄处有郝娴亲手刻下的‘惊蛰’二字,以及一缕红绳。
“惊蛰?他要做什么?”
郝娴心中无端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无关与天地大事,而是一种又要失去什么东西的心慌。
“惊蛰!”
郝娴不由大喊,身子也向前探去,想要掠过河面抓住那生出的伞柄。
然无论是煞的动作,还是伞的速度,都比她想象中更快,前者扑向红伞想要将其撕碎,后者则像被打翻了一样,随着对方的力道上下颠倒,顺势倒扣托起了煞的脚。
紧接着,红伞肉眼可见的飞速扩大,罩住了煞整个身子,同时飞速向上,顶着煞再次冲上界门。
郝娴忙又跟了上去,而众修早已守在界门外,集各宗之力,撑起了汇聚至阳之力的阵法,欲将煞卡在界门,借天时地利斩杀煞身上的恶鬼。
以至于煞刚冒头,就被更盛的阳气活生生剥去一层,只是在吸收了冥河魂力之后,厉鬼们变得更加凝实,就像是黏在它身上的一层保护膜,让他面对众修的攻击仍有余力。
“吼——”
煞愤怒大喊,俯下身子,双手双脚齐用撕扯着红伞。
惊蛰不知何时坐在红伞中,双手飞快结印,一层一层打入伞面,阻拦着煞的动作。
只是他一人的力量终究有限,鬼种的力量也早就还于地界,唯有一身魔气在苦苦支撑,眼见着头顶魔角越来越短,已有油尽灯枯之兆。
“魔尊!”
惊蛰并没有发出任何命令,但一众魔修还是急急跃至界门边界,引导自身魔气向红伞汇集而去。
几万魔修众志成城,顷刻间界门下变成了一片魔海。
然而滔天魔力,并没有让魔尊惊蛰的身体恢复如初。
他接纳了所有的魔气,却分毫没有收为己用的打算,而是借由自己的魂力,将这些魔气尽数打入红伞,整个伞面没过多久便成黑红交织的魔界至宝。
曾经被人修视作恶敌的他,竟是不惜拼命燃烧神魂魔力,献祭了己身,将自己与红伞炼化在一起,只为拦住煞再次进入地界的路。
“魔尊……”
心软如仲绮罗,已经忍不住偏过头去。
而郝娴,则仗着身怀天魂掌印的魔性,顶着滔天魔气冲入了红伞。
“走!”
郝娴扯住惊蛰就要往外面拉。
“可以了!这样真的可以了!没身子不怕,我给你戳玩偶,我的技术……”
“放心,我死不了。”他对郝娴眨眨眼睛。
属于上界魔尊的力量犹如硬汉的手,温柔却不容置喙的将郝娴推了出去。
“这回,我能帮到你了,真好……只是如果还有机会,这次,能不能换你来找我?”
郝娴一怔,人已身在红伞之外。
“郝娴!”
她根本没时间思考惊蛰是什么意思,耳边就响起了数道纷乱的呼喊。
“拖住他……”
郝娴回神看向四周,只见人修、妖修、佛门、儒门各位于界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渡劫期大修在前,合道期在后,元婴金丹等修士依次排开,足有数万人之多。
众修不留余力,灵气、妖气、佛光、浩然正气依次排列环绕,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拱形阵法,如锅盖牢牢扣在了界门之上。
如此一来,上有四正气,下有魔气与阴气,缓缓交汇融合,不多时便形成了一颗能量肆虐的巨茧,寻常人根本无法在界门内停留片刻。
如今除了煞,待在中间的,有,也只有身怀十八般能量的杂货铺郝娴。
玄机楼裴飞尘神识传音对郝娴大喊。
“将它引至最中心!”
郝娴不太通阵法一道,而此时也由不得她多想多问,再次回头看了惊蛰一眼,便转身向煞而去。
向死而生,郝娴打开丹田,彻底放开了对雷心藤的限制,雷心藤鞭终于展现出了它原本的样子。
只见迅速扩大,又生出无数分支,由藤蔓,化作巨网,扭曲着探出一只只粗壮的手臂卷住了煞的身体,用力向阵法中心拖拽。
煞咆哮一声,无数藤条因其挣扎断裂,又在雷电中生出新枝,再次捆上其身。
郝娴也不由爆呵,一次又一次,将欲逃走的煞,重新拖拽回阵法中心。
三番五次,二者如同拔河,谁都不敢松懈半分力气。
煞身上的厉鬼被至阳之力削去了一层又一次,却也变的越来越暴躁。
然谁都没想到,就在众人都觉胜利在望之际,煞忽的放弃了与郝娴的拉锯,猛地向头顶跳起。
“它这是……不好!”
玄机楼大长老当即便反应过来。
“我们围住了四个方向,在留出至阳之力入口的同时,也留出了煞的生门!”
众人皆是面色大变,可此时四种能量刚好成均衡之势,不可缺也不可多,它们哪里还能找来第五种力量能再补齐头顶的缺口?
“我……应该可以吧。”
有个陌生的声音弱弱响在耳边,不是害怕,而是带着连自己都不确定的犹豫。
玄机楼大长老寻声望去,见是一个发型古怪,却没有任何灵力的玩偶傀儡。
“纯粹的灵体,算不算另外一种力量?”
“灵体?当然……”
大长老先是面露狂喜,继而又立马苦涩了起来。
“灵体当然算是另一种力量,但只你一人,又哪里够填的上生门,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还有我!”
啾啾也站出来,挺直腰板。
“我比他厉害,我也能!”
大长老一把揪住了两人。
“一个和两个有什么区别!别再裹乱!我……”
“我可以!”
声音刚响起,一人已经飞上了头顶生门。
“仲绮罗?”
“掌门!”
有修士惊呼,大长老也惊愕的抬头。
众人只见仲绮罗的身体犹在原地,魂体凝实的如实体一般踏在半空。
“我一直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仲绮罗的声音再次传入众人耳中,竟带着丝解脱与雀跃:“直到现在。”
时至今日,几位大长老才发现蓬莱隐藏最深的秘密。
“原来,她竟是生魂所炼灵童?”
“小娴娴,我们来帮你……诶?那是?”
脚下,饕餮带着昊空冲上去帮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破虚穿过红伞的魔力结界,便亲眼见着,仲绮罗欲以魂体补足大阵最后一块。
直直飞向上空的女修,与记忆中大海上笨拙的带着自己飞翔的女修身影融为一体,可紧接着,她便化作无数闪着光点的灵魂碎片消失在眼前。
昊空只觉得心里最后一根绷着的东西‘啪’的弹成两节。
“阿罗!”
“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