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瞪大了眼睛，惊异地发现，那里有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宝宝，也被黑暗神抱在怀里！
“那是古镜，这是我……”瓦蕾里卡停顿一下，换了个自称，“……妈妈最重要的东西。”
对着镜子里映照出的两人身影，沉甸甸的、软绵绵的、暖呼呼的人类幼崽贴着祂，让瓦蕾里卡出现了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感受……祂真的在养一个人类孩子。
瓦蕾里卡伸出一只手抚摸镜框上古朴又精妙的花纹，平静道：“妈妈诞生的时候，很弱小，我是从小孩对黑暗的恐惧中诞生的……那是一个人类村庄，为了让小孩不要半夜哭泣，不要在天黑后跑进有野兽出没的密林，村庄的人世世代代地讲述一个会在黑夜出没、吃掉不乖的孩子的怪物。这种怪物本来并不存在，但随着一代又一代的人用恐惧豢养……妈妈就这样诞生了。”
说实话，以前瓦蕾里卡并不懂人类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编造一个恐怖的怪物和惊悚的故事，只为了吓唬自己亲生的人类幼崽？
在有莉莉崽以后，祂有点懂了。
小孩半夜惊天动地地哭起来时，的确会让人想要有个什么东西把她一口吃掉算了。
或许是察觉到了黑暗神特别的情绪，莉莉崽不看镜子了，转而专注地注视着黑暗神。小孩的眼瞳又清又亮，只倒映着祂的模样。这种专注的注视，对神来说，也是极为少见的。
神与神之间，谁没事这么看彼此啊。
而神与信徒之间，神看到的更多是低垂的头颅。而且一般的“凡人”，根本没法“注视”神。
瓦蕾里卡继续说：“妈妈诞生以后，没过多久，人类村庄就遇到了可怕的灾害。随灾害而来的神明想要像杀死一只虫子一样杀死我吗，那是妈妈的确和虫子一样弱小，但是机缘巧合，我逃脱了。那之后，我意识到了变得强大有多么重要，当听说某个地方发现了上古自然神灵遗留下的力量时，许许多多和妈妈一样的，还没有资格被称为‘神’的东西倾巢而去——谁能获得自然神灵遗留的力量，谁就能成为真正的神！”
莉莉崽：“唔哇。”
“想要成神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瓦蕾里卡说，“自然神灵遗留下的力量，当时就在这面镜子上，那时，镜子是破碎的，而那些镜子碎片，那天收割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的生命，最后只剩下我，和餍足的镜子中的能量融合。当时妈妈只感觉睡了很长很长一觉，醒来时，我力量充沛，感知到了神界的召唤。妈妈就带着镜子，上了神界。”
噔噔。
黑暗神指节轻轻敲了敲境况，镜子里的画面变魔术一样倏然一换。
莉莉崽的脑袋唰的一下转过去看镜子了。
古镜有和海神鱼缸相似的功能，莉莉崽在里面看见了穿的一身漆黑跪拜祈祷的人群，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伸手就想去拍镜子。
“人们信仰和祭祀黑暗，是因为恐惧，”瓦蕾里卡说，“我从恐惧中诞生，如今以恐惧为‘食’。莉莉崽，你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类小孩，也有好处，比如此时此刻，妈妈就能对你说一些真心话——邪神和正神不同，邪神生来就充满欲望，邪神自私，邪神贪婪，妈妈也是邪神，邪神拥有的缺点，妈妈都有，恐惧的信徒一样对我尊敬，一样为我贡献了磅礴的信仰之力，但他们对妈妈始终没有正神信徒对正神那样纯粹的崇仰和爱。”
黑暗神漠然地看着古镜里的信徒，又说：“不过妈妈对他们也不存在那样的感情。正神喜欢说信徒都是祂们的孩子，邪神没有这样的说法，我们不过互相利用，彼此索取。但邪神的劣根性就在于，我们可以不爱信徒，却希望信徒深深地爱我们，有些邪神自以为祂们做到了，但祂们只是忘记了，人类其实也是狡诈的生物，极其擅长谎言和伪装。”
莉莉崽看着黑暗神把古镜里的画面切换掉了，变成了一片黑暗，隐隐约约的，像是个阴森的古墓。
瓦蕾里卡正要说什么，莉莉崽忽然在祂怀里动了动，咿咿啊啊地挥舞着双手，似乎想要祂把画面切回去。
黑暗神：“莉莉崽喜欢看人类祈祷的画面吗？”
莉莉崽没有对这个问题作出回答，而是哼哼唧唧，看着瓦蕾里卡，笑眼弯弯，红润的嘴巴发出了声音：“木啊木啊！”
黑暗神愣住了。
第10章 蔬菜泥？
月光厅里很安静，莉莉崽有点儿着急地探向镜子，黑暗神按住了她急不可耐的小手，自己把古镜中的画面调至信众祈祷的场景。莉莉崽这才满意了，目不转睛地看了起来。
“莉莉崽，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次？”黑暗神瓦蕾里卡的声音带着点儿诱哄的味道，祂真怀疑是祂听错了。
这几天众神都在教她叫爸爸妈妈。
莉莉崽喝奶祂们念叨，莉莉崽洗澡祂们念叨，莉莉崽玩玩具祂们也念叨。
但就像今早堕落海蛇的教学情景一样，不管是海神、狩猎女神、酒神还是祂，教莉莉崽叫妈妈的时候，莉莉崽要么一脸呆滞，要么就会发出和“妈妈”这两个单词没有一点儿关系的咕噜音节。
刚刚那含糊又不标准的“木啊木啊”是最接近的一次！
莉莉崽是叫妈妈了吗？
黑暗神迫切地想让莉莉崽再来一次，好佐证祂的判断。
但遗憾的是，人类幼崽永远不会顺从你的心意，莉莉崽嘴里又开始发出无意义的音节，为古镜中的信徒点燃蜡烛而乐得拍掌不止。
黑暗神：“……”
尽管如此，但莫名的，瓦蕾里卡刚才说起过去时心中那一点儿沉郁，伴随着幼崽的笑声和掌声完全消散了。
“好吧，”黑暗神说，“那让我们来听一听他们在祈祷什么……”
瓦蕾里卡打了个响指，古镜里传出声音，黑暗神的信徒们齐声唱诵着：“……伟大的黑暗之神，您是恐惧的源头，您是邪恶的终章，您是黑暗的化身，是古老的重生，而我们是您最忠诚的信徒，向您祈求黑暗中的平静与安宁……”
……
黑暗神陪着莉莉崽在外面遛了一圈，等到莉莉崽打哈欠困了的样子，就送她回婴儿房睡了。
不久，光明神和智慧之神提着四大捆植物回到光明神殿。
刚帮信徒打完架回来的欲望魔神：“？”
祂的触手伸过去，还没碰到那捆植物，就被洁净之光烫了一下。
欲望魔神：“……”
祂保持微笑：“都是一家人，还用这种东西对付我。”
光明神面无表情：“这是准备用来给莉莉崽做辅食的，你碰了就不干净了。”
“你这是对我们邪神的偏见！邪神也不都是脏兮兮的！我的触手很干净！你再这样污蔑它们会伤心的！伤心了就不能保持好的手感给莉莉崽玩了！”
光明神：“……”
智慧之神霍格思：“……”祂怎么记得刚来时欲望魔神不这样啊，那时祂还有点儿贵气在身上，现在全然原形毕露了。
霍格思精心挑选的植物，不同的种类采摘了很多，两神带着四捆菜来到光明神殿前殿，招呼其他神出来“择菜”，要把这些植物分类、清洗、制作蔬菜泥。
一份份蔬菜泥在神明的手下做好，装进特质的小瓦罐里，用神力包裹，能保持长久的新鲜。
时间差不多到饭点，莉莉崽精准醒来，唔哇唔哇地想要喝奶。
“莉莉崽，今天有新的食物可以品尝。”霍格思早就想好了今晚要喂给莉莉崽的蔬菜泥，那是云上庭院一种叫“青千层草”的植物，叶片细腻，散发着清香，咀嚼后口齿生津，回香无穷。霍格思和光明神一致认为，莉莉崽应该会喜欢。
小小的银匙盛了满满一勺绿色糊糊，霍格思面上不显，心里期待满满地把小勺子递到莉莉崽嘴边，做了个“啊”的口型。
莉莉崽也“啊——”地张嘴，银匙一倾，把绿色的青千层草蔬菜泥喂进人类幼崽的嘴里。
有那么一个瞬间，众神似乎看到人类幼崽凝固了。
然后下一瞬，莉莉崽的嘴巴张开来了，小舌头往外一推，把绿色糊糊吐了出来，下巴和围兜上全是。
霍格思急了：“莉莉崽！”
莉莉崽眉头一皱：“呜——哇——啊——”
两行委屈无比的清泪，从大眼睛里涌出，在滑嫩的小脸上顺流而下。
霍格思：“……”
其他神：“……”
欲望魔神说：“看来莉莉崽不爱吃啊，咱们换个味道？”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本来想着，祂们至少采摘了二十几种植物，总能找到莉莉崽喜欢的口味，但现实却是，尝试到第三种，莉莉崽就死活不肯张嘴了。
哭得红红的眼眶、湿漉漉的眼睫毛和水灵灵的眼睛控诉地看着祂们，仿佛祂们喂给她的不是蔬菜泥，而是某种要谋杀她的药剂。
“算了，”霍格思疲惫道，“还是给她喂奶……”
“莉莉崽！”堕落海蛇的声音猛然插了进来。
祂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身影还没出现，一身海腥味先冲到众神鼻腔，声音兴高采烈，跟捡到了什么宝藏一样。
等祂进了婴儿房，众神更是讶异祂的模样。
堕落海蛇的样子堪称狼狈，脸上和脖颈上有深深抓痕，蛇尾巴上的鳞片被揪掉了一大片，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其他大小伤口更是不计其数。
“看！”堕落海蛇献宝似的拿出一个贝壳，打开后，里面的空间非常大，幽蓝的海水里游着几十条鱼，祂把最大的那条拿出来，说，“这种鱼是恶龙幼崽也很喜欢吃的，我想莉莉崽也会喜欢，莉莉崽今晚要不要试试鱼肉泥？”
而此时此刻，一只恶龙幼崽飞进萨洛伦海旁边的海蚀崖洞里，震惊又愤怒地发现，它攒了小半个月、养得肥肥壮壮、准备过生日吃的鱼全都不见了！
全！都！不！见！了！
小恶龙气得嘴里喷出一大团火焰，发出稚嫩又悲愤的咆哮！
第11章 研究做饭
莉莉崽看着那条大鱼。
有点呆愣愣的，眼睛里却又某种亮晶晶的东西。小孩子的情绪很直接，众神能看出来莉莉崽对那条大鱼很有兴趣。
这是莉莉崽第一次看到真正的鱼！之前在海神西格瑞德的鱼缸里也见过鱼，但那些都是虚影，虚影和活物是不一样的，活物有气味，有重量，有触感……
“哇啊……”
莉莉崽探着身子，似乎想摸摸鱼。
察觉到莉莉崽的好奇心，堕落海蛇立马把鱼往前凑了凑。
莉莉崽伸手碰了一下，蜻蜓点水，小手很快嗖地收回去，新奇又高兴地“啊啊”地叫了两声，自己捏了捏自己碰过鱼的手指，笑了起来。
“她在笑，看见没！”堕落海蛇激动了，觉得今天在萨洛伦海边跟那群恶龙斗智斗勇没有白费！
人类幼崽一个简简单单的笑容，让堕落海蛇信仰值充满，蹦起来就要去给莉莉崽做辅食，拦都拦不住。
霍格思无奈地看了莉莉崽一眼，把蔬菜泥收了起来。祂走过去摸了摸人类幼崽的脑袋。
人类幼崽不爱吃难吃的蔬菜泥有什么错呢？只是霍格思还是觉察到了自己有一点失落。
光明神拍了拍霍格思的肩膀，两人并排站着，沉默而忧郁。
很快，堕落海蛇就端着处理好的鱼来了。
祂自信，这盘鱼肉泥绝对雪白鲜香，熟嫩恰到好处。
莉莉崽被香味吸引，已经自觉张大了嘴巴。堕落海蛇志得意满，小心轻柔地把碾碎的鱼肉喂到莉莉崽嘴里。
莉莉崽啊呜一口，鱼肉到了嘴里，因为前车之鉴，莉莉崽先小心地尝了一口，确认没有那种植物的青涩怪味，这才开始吧唧吧唧地吃鱼肉。
众神刚感欣慰，莉莉崽脸色又变了，噗地把鱼肉都吐了出来。
堕落海蛇：“？？！”
连正神都疑惑了：“怎么又吐出来了？”
不仅吐出来了，堕落海蛇尝试着再喂鱼肉时，莉莉崽还皱起了眉头和小鼻子，盯着祂，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智慧之神霍格思忽然明白了什么，从堕落海蛇手里端起鱼泥，低头嗅了嗅，说：“你是不是没有做去腥的处理？”
“这鱼……腥吗？”堕落海蛇震惊了，祂一点都没感觉到啊！
酒神金莱珂也凑过来嗅了嗅，肯定道：“是腥。”
“人类幼崽实际上很敏感，”霍格思想起自己阅读的育儿书，“对气味敏感，对味道敏感，也对大人的情绪敏感，一点小小的不对，就能引起他们激烈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