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殊双手别向身后,小脸略带怒色别向一边,道:“不钻,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可钻狗洞!再说为何青珏阿兄不来钻这狗洞,让你我二人来钻?”
竺渊白了一眼这架势比年纪还大的奕殊,对于钻狗洞一事倒是满不在乎,道:“爬树你我二人都不会,那不只得钻洞?大丈夫能屈能伸,钻个洞算什么?再说了,狗钻过才叫狗洞,这洞还没有狗钻过,不能叫狗洞,只能称为别有洞天。”
话音刚落,一只赤色鬃毛灵犬恰逢其时地从这洞中钻了出来,从竺渊和奕殊身前一闪而过……
奕殊冷笑道:“呵,这下可算是狗洞了?”
竺渊无奈地噘了噘嘴,平心静气道:“无妨无妨,万物皆有灵性,众生平等,一个洞而已,大家都钻得。”
说完,也不想再管奕殊到底钻是不钻了,只身便向洞内爬去。奕殊无奈,既然天君之子都爬了,自己还有什么理由不爬呢,心中虽是骂骂咧咧,却也还是跟着爬进去了。
青珏这边虽未摸到莲藕,但寻得这意外之喜也是玩得肆意。这金鱼大小正好合适,可坐可躺,若是盘腿而坐,还略有一丝得道仙君的气势,于是便打算绕着九天宫阙绕上一圈,好让众人瞻仰瞻仰自己新得的坐骑。
果然,如他所想,青珏神君这一游,引来了九重天众多神仙围观、窃窃私语,其中褒贬不一,倒也热闹。活脱一点的神仙觉得这青珏神君还未满两千岁修习术法就能驾驭灵兽实属天资过人。而古板一些的神仙便觉得这青珏神君小小年纪便私召灵兽搅乱七彩云霞也忒没规矩了。
这闲言碎语也很快就传入了正在灵霄殿内议事的四位尊神和一众神仙耳中。青珩帝君心中大喜,但晃眼瞧见天君这小古板一脸不悦,也只得用喝茶还掩盖脸上的喜悦。果然是自己的儿子,这灵性和天资没得说,一千三百岁便能召来灵兽,日后这帝君之位传到他手里也甚是妥帖。
天君似乎闻得青珩心中所想,腹语问道:“青珏非你亲生,这么快就定下他为继位之人怕是不妥。”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狠狠砸在了青珩心里,将青珩心中的喜悦浇得丝毫不剩。青珩草草抬起眼皮看了天君一眼,并未答话,只身离席往灵霄殿外走去。
天君嘴角浮上一丝轻蔑的笑意,起身跟了出来准备看戏。不明所以的迦南帝君、辰泽帝君与一众神仙也跟着走了出来,随着青珩目光齐齐望向云霞之上那骑着金鱼肆意遨游的小童。
“青珏,下来。”青珩帝君冷声道。
青珏见父君叫他,本想邀父君一同游玩的,但瞧见父君身后众神众仙皆在,便收起了肆意的模样,端肃有礼地牵着金鱼从云头下来,恭恭敬敬地向在场众神仙颔首揖礼。
“青珏,你可知错?”青珩帝君还未开口,天君就抢先一步向青珏问错。
青珏木然,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所犯何错,但天君亲自询问,想来自己是错了,正欲下跪认错领罚之际,青珩帝君眉心一皱,将青珏护于袖下,冷冷问道:“不知小儿何错之有?”
这一问倒是让天君的脸色多了几分难堪,道:“青珏还未修习术法便私下将瑶池的金鱼给擒来当坐骑了,擒了也就算了还在这九天宫宇随意游窜、肆意招摇,这还不是错?”
“未修习术法就能召唤这瑶池金鱼证明我儿天赋异禀,乃旷世奇才,这有何错?再说,这金鱼是不是我儿擒来的,你召昆仑镜来一探便知,何须在此悖言乱辞。”
青珩帝君态度强硬,竟当着众仙的面说天君悖言乱辞,一时间气氛凝结,众仙惊得大气都不敢出。
迦南帝君向来孤傲不爱凑热闹,此种境地也丝毫不影响他将自己当作空气。
辰泽帝君见状,看来这和事佬的差事又落到了自己头上,无奈一笑上前食指对着金鱼一点,便将这金鱼的来龙去脉探了个清楚,笑道:“这瑶池金鱼确然是受了青珏召唤而来,且也是因青珏天赋异禀,随口一句,这厮便跟着来了,也算与青珏有缘。天君不如将这尾金鱼赏给青珏,也算全了这段缘分。”
说完,辰泽帝君又转身慈爱地对青珏说道:“只是青珏小殿下,得此坐骑后可不兴再骑着它穿梭云霞了,你可知道,这开天辟地以来,你还是第一个敢在这灵霄殿上空驾驭坐骑的。”
青珏一听,这才反应过来,天君为何生气,原来是还未有人敢骑着坐骑在他头顶飞过啊!那这大礼必须得行了。
于是青珏从父君的袖下走了出来,周正地向天君行了跪拜之礼,道:“今日之事是青珏有失考量,还望天君恕罪。”
青珩略带挑衅地盯着天君,腹语道:“我儿既已认错,给你个台阶就赶紧下了,别不知好歹。”
天君怒目相对,腹语回道:“为了你这捡来的儿子你竟不惜与我翻脸,你可真行!”
“怎的,你若再敢提养子一事,我定让青珏唤上百余珍兽,踏过你这灵霄宝殿。他是我青珩唯一的儿子,我也早已将他视若亲子。若你还念及我们数十万载的情分,养子一事休要再提。”
显然,天君吃瘪,最终不仅将这尾金鱼赐给了青珏,还褒奖了一番,夸他小小年纪便已无师自通了召唤诀,定要勤加练习,为其余天族皇子做好榜样,还假意嘱咐青珩好好教导。
青珩自然也知道见好就收,与天君从方才的剑拔弩张到此时的兄友弟恭演绎得极其感人,让一旁本就不屑与二人演戏的迦南帝君更加嗤之以鼻了。
可是不慎交友如此,还能如何?
第4章 身份
天色清淡,被搅乱的七彩云霞又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青珩眉宇间尽是得意之色,拉着青珏并肩而行,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十八名仙娥。
青珏一路牵着金鱼,与青珩相谈甚欢,一时间也忘了被他安排去蟠桃园偷蟠桃的小伙伴们此时正坐在琼芳殿前望眼欲穿。
竺渊三人得手后便按照约定好的,到只为神族设宴而建平时异常冷清的琼芳殿前等待,可这一等等了近一个时辰,倒是真把翀苍给等饿了。翀苍正打算嚎啕大哭之际,竺渊急忙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蟠桃直接塞进了翀苍口中。
这青珏许久未来,竺渊心中忐忑,莫不是偷挖瑶池莲藕被擒或是水性不好出事了?可转念一想,这瑶池莲藕也没什么稀罕的,就算将瑶池搅个底朝天也没人会管吧,难不成是出事了?
想到此处,竺渊更是心急如焚,拉着两位幼弟急急忙忙便直奔晹宸宫而去。没想到这一去,倒是遇上了正在晹宸宫正殿外听墙角的青珏父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偷偷躲到了一旁听了一回墙角。
本以为能今日这墙角能听得什么新鲜事儿或是天族八卦,却不想首次听人墙角就让这三个娃娃听得一惊天大秘密,那就是青珏并非青珩帝君与榛榛帝后亲生。
一时间难以将这一信息消化的三人神色各有不同。竺渊神色凝重,奕殊惊讶,而小翀苍却是满眼羡慕。
原来听闻青珏还未修习术法已能随意召唤灵兽,白氏当家夫人也就是榛榛帝后的母亲立马坐不住了,忙不迭地就从所在神山冲了过来。
不为其他,只为自己女儿这养子过于出息,也过于扎眼,怕日后自己若是有了亲外孙,这帝君之位承袭轮不到亲孙儿身上,故而特意前来对着榛榛帝后说教了一番,一来让她多在生子一事上花点心思,二来让她对青珏不要太过宠溺,养子终究不及亲子。
榛榛神色淡然,并未将母亲的话听入耳中,浅浅抿了一口茶,笑道:“母亲不必忧心,不管我日后能否生下儿子,这青珏都是晹宸宫的少主,也是我与帝君的嫡长子。自青珏唤我娘亲那日开始,他就是我的亲生子,任谁也无法改变。且帝君愿意把这地位交给谁来承袭都是为这天下苍生百般考量后的决定,你我亦无权干涉,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榛榛坚定坦诚,这可把自己食古不化的老母亲惹得当场大发雷霆,不仅觉得自己女儿蠢钝,还妄自揣测青珩是否对女儿有二心,才迟迟不肯与其生子,且对一养子宠爱有加。急火攻心之时甚至妄言道这青珏说不定就是青珩的私生子,只是将自己愚蠢的女儿玩弄于股掌之中罢了。
一番胡言乱语将门外的青珩帝君惹得大怒,周身青色火焰瞬间燎起一丈高,路过的宫人许久未见帝君如此盛怒,连忙附身跪下,不敢动弹。
竺渊等人也是有幸在未满千岁就见识到青珩帝君这能毁天灭地、噬魂灭魄的涅槃之火,吓得连退几步,急急藏身于一旁的牡丹丛中。
原本青珩与青珏从守门天将处得知岳母、外祖母前来心中甚是欢喜,盘算着该今夜该如何宴请,却不想,脚还未踏入殿中,就听到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
青珩此时盛怒难掩,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儿子,已是小脸煞白,心中如同压了一块巨石,面容僵硬,难以喘息。青珏怎么也没想到,自睁眼就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母竟非亲生,自己不过是他们捡来的儿子罢了。
自青珩成婚后,已许久没体验这将大门踹开是什么感觉了,今日虽是异常脚痒,但碍于这白夫人始终是自己的岳母,也不好太过造次,青珩只得在心中默念“平心静气”。
半晌,只听“嘭——”一声巨响,青珏还未反应过来,青珩已轻轻一掌将这晹宸宫正殿的红木大门给砸开了。这一砸让殿内的仙娥们错愕不已,跪了一地,也让白夫人踉跄半步。
榛榛已许久未见夫君以此种架势登场,想必已将刚才母亲的话听了个全面,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甚是尴尬。最初收养青珏时,夫君本是极其不愿意的,是自己非要收养不可。相处的时日久了,这父子间的感情愈发深厚,夫君对青珏的疼爱一点也不亚于自己,甚至比自己还多。
青珏刚到九重天时,逢半夜就哭闹不止,青珩便日日抱着他在院中来来回回走着,哄足了两个时辰,待青珏熟睡,自己才回寝殿休息,这一走就是两月。
青珏自小便不爱吃饭也不挑食,单纯不爱吃而已,青珩为了让儿子吃饭,简直是花样百出,从小巧糕点到煎炸烹煮样样精通,短短三百年练就了一身好厨艺。
为了让儿子提高对于吃的兴趣,青珩还不惜在晹宸宫开“荒”种地,把后院原有的一片稀世芙蓉悉数铲尽用来种植瓜果蔬菜,带着青珏从播种到收成皆是亲力亲为、细心照料。
且这晹宸宫内谁人不知帝君一家三口平日里都是平起平坐的,除了与天下苍生有关的大事,其余事件几乎是由青珏少主定夺,若有不妥,青珩帝君才会出面指正一二。看似娇惯,实则却将青珏教养得极好,从小便是个有主意有见地知分寸的孩子。
青珩原以为天君、迦南、辰泽与自己都是生死之交,这事儿只要他们妄自言论,也是可以瞒青珏一世的,反正他日青珏长大也不可能莫名召出昆仑镜来探寻自己的来历。
可百密终有一疏,令青珩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在自己宫内大放厥词,挑唆一家感情的,竟是自己敬重的岳母,爱妻的生母。
于血脉一事,青珩向来不那么在意,且产子之痛这些年来也听了不少,从其他几位帝后生产时那惨绝人寰的喊叫声中青珩也是领略了几分,若无必要,他是万万不想让自己的爱妻受此等折磨的。
且有无亲子与这晹宸宫帝君之位承袭并无直接关系,这晹宸宫的帝君之位在青珩心中一直就是能者居之,若是白羽凤族小辈中有佼佼者,也是可以承袭的,并不是说自己生了儿子就让儿子来继承。再说若是自己不慎生个逆子,再让他承了这帝君之位,怕是自己自领去那惩仙塔受几百道那天雷穿骨之刑也偿还不了这一罪孽。
青珩调匀气息,将周身火焰压尽,正欲拉着青珏的手大摇大摆地走入殿中,让他们瞧瞧,养子又如何,自己就是偏爱之时,才发现青珏的手异常冰凉,脸色也不是很好,眼中虽有雾气,但也在极力压制着,小嘴唇已经咬得红中带紫了。
青珏身上的凉意从手心直穿青珩心底,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又渐渐腾起。幼子无辜,自己百般宠爱的孩儿就算不是亲生,也断然不能受这等委屈。
青珩索性将青珏一把抱入怀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高视阔步地登上白玉台主座,将青珏放了上去,示意他坐好别动。
青珏虽是惶恐,此时也不敢违抗父君的意思,谁叫自己非父君亲生呢。能被这九天战神收养已是幸事,想想自己此前的胡作非为皆不见父君怪罪,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只是养子的缘故?
青珩原不是个在乎繁文缛节的人,平时对于大仙小仙对不对自己行叩拜之礼,皆不在意。成婚后更是对榛榛的家人礼让三分,不仅见他无需行礼,还特许榛榛的母亲姊妹随时来晹宸宫探望,不必禀报。
榛榛见青珩如此行径,他此时将这帝君的架子端起来,必定是为了告诫母亲可以不讲礼数,但不能僭越,乱了规矩。君是君,臣就是臣,断然没有为君的礼让,为臣的就能蹬鼻子上脸,肆无忌惮。
榛榛帝后了然于心,对夫君此举并不生气,且非常配合地走上前向青珩福了福身子,道:“夫君。”
青珩浅浅一笑,示意榛榛入座。接着又似笑非笑地扫了一眼白夫人,这笑虽浅,但冷意不减,令在场之人更是为之一怵。
方才不慎将青珏的心中疑问听了进去,此时青珩更是没什么耐性了,直言道:“白夫人,您说的没错,青珏确是本君与榛榛的养子。”
闻言,青珏心底一片冷意铺满全身。
白夫人嘴角的笑还未全然挂到脸上,青珩又冷冷开口了,“可是就算他是本君的养子又如何?他受了本君五千年的灵力渡化,现在除了我白羽凤族一脉的气息已再无其他,本君也早已将他视若亲子。只要本君在世一日,他就是本君嫡长子,亦是这晹宸宫少主,日后也许是这晹宸宫的储君!若是再让本君听到对少主不敬之言,别怪本君不客气。”
青珩话冷,眼眸更是冷如寒潭。让原本在榛榛面前颐指气使的白夫人哑然,自己的女儿女婿铁了心要维护青珏,自己若再说什么,断送的就不仅是这祖孙情分了,说不定连女儿女婿的情分都给断了。可若是此时俯首称是,那这长辈的面子又该往哪儿搁?
“帝君此言,怕是要伤了白羽凤族一干族人的心了。”
青珩冷笑道:“此乃我晹宸宫家事!我看这帮老东西敢将他如何!”
第5章 传承
时过经年,青珏每每想起此事,白夫人那令人不耻的嘴脸已然模糊。
深深烙在脑海中的,只有父君母后掷地有声、让人心定泪崩的话语和翀苍扭着滚圆的身子从殿外的牡丹花丛中窜了出来挂在了父君的大腿上,哭嚷着他也要做晹宸宫的养子。
若不是辰泽帝君及时赶到,只怕这翀苍就此便挂在青珩帝君的大腿上宁做个腿部挂件也不肯下来了吧。想到翀苍哭哭唧唧又抓又挠地被辰泽帝君以两根手指拎了回去,不免觉得暖心又好笑。
自那天以后,此事似乎跟着万物变迁而沉寂消散了。青珏原以为竺渊、奕殊、翀苍对自己会就此改观,态度也会有些许变化,不承想三人依旧日日天明便聚来晹宸宫花园蹲着,每每青珏从殿内出来之时,定会为他送上不同的“惊喜”。
当然,这些惊喜也包括竺渊的离奇糕点、奕殊的异形面具和翀苍远远冲来一扑而上的熊抱。不过更多时候的惊喜是各宫里新奇的玩意儿。
总之,一切未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青珏摆弄着手中的茶盏,跪坐在父母灵前,看着眼前仅七百岁口齿尚不清晰少不知事的妹妹,怅然若失。
往事历历在目,双亲却已归于天地。与父君母后朝夕相处不过两万载,青珏从未想过竟有一天同时失去这两位至亲之人。
七百年前,晹宸宫迎来了第二位少主,亦是青珩帝君与榛榛帝后的亲生女儿,名唤青樾。妹妹生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只是青珏对这还在襁褓中便异常顽劣的妹妹又爱又怕。
爱是因为她不仅是自己的妹妹,也是这白羽凤族真正的嫡出神女,更是对自己真心相待的父君母后所生。
怕是因为这妹妹实在是太顽劣了,出生第一天就因吃不上奶而燎了半座屋子。
青珏这也是第一次知道,青珩帝君这一脉之所以尊贵,是因为那涅槃之火六界之中只有青珩帝君降世便带有,妹妹乃父君亲生,自然是生来便带着这涅槃之火。而自己,终究是捡来的孩子,纵使在元始天尊座下修行也不会习得这涅槃之火。
青珏心中对妹妹很是羡慕,自然想着要对她更好些,只是实在受不住她那异常爱扯人头发挠人脸蛋的嗜好,凡抱过她的人几乎都没躲过她的,其中最惨的莫过于奕殊的妹妹芙月。
芙月此时刚满一万岁,正是凡间女子金钗之年。在青樾出世前,芙月是这九重天四神宫中唯一的女孩,又是九尾狐族嫡出神女,因生得异常好看,肤如凝脂,柳叶细眉,樱桃小口,双目流转间尽是星辰璀璨、楚楚动人。所以也被迦南帝君与妙心帝后养得娇惯了些,各路神仙也多忍让了些。
只是不知为何,但凡这芙月出现在晹宸宫,青樾必定顶着那张人畜无害又软萌可爱的小脸向她索抱,一旦抱上必定是一场血雨腥风。所以这戏码每日重复的皆是芙月笑盈盈地踏进晹宸宫,梨花带雨地跑出晹宸宫。
青珏也始终想不明白,就算娇惯得柔弱了些,也不该被青樾这奶娃娃给欺负了,且还是每天哭着跑出去,第二天依旧笑着走进来,也不知这其中到底是妹妹的问题,还是芙月的问题。
青珏没兴趣深究,他此时一心所想的只有那被妹妹折腾得疲惫不堪的父君和母后。
青珩帝君每每看到这尚在襁褓中就顽劣不堪、一言不合烧房子的女儿懊恼不已、连连摇头、悔不当初。始终没能想清楚自己到底为何非要作死,拼来这么一个混世魔王老来女?原是打算在自己与榛榛离世后可以为青珏留下一个亲人的,可是万万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果真生了个令人头疼二世祖,现在只怕这留下的不是亲人是祸害吧。
青珩所想亦是榛榛所想,看着长乾宫迎来了次子梓渊,烨宁宫迎来了幺女芙月,剩下极乐宫与晹宸宫只有一子,故而自己也想再为晹宸宫添上一位少主与青珏作伴,心心念念能生个乖巧懂事的女娃,日后与青珏也能相互照应。
可不承想女娃是呱呱坠地了,但与青珏相比,这女娃是忒难带了些。不仅食量大,对吃的事儿还特别较真,不到饭饱决不罢休,缺一口都不行。
初来因摸不清她的脾性,想着还是少食多餐的好,结果她在哭闹中就轻易燃了摇篮和帐子,见火势越大她还越发开心地坐在大火之中嬉笑。若不是帝君及时赶到灭了那能毁天灭地的涅槃之火,怕是晹宸宫除了她再无生灵。
青珩帝君欲哭无泪,榛榛帝后无能为力,每天不仅要将这小祖宗喂饱,还得及时逗乐,不然那哭声响彻天际,连远在西天梵境清修的佛陀都坐不住,更别说这九重宫阙上的各路神仙了。
所幸儿子青珏体贴伶俐,甚是心疼父母,每日从玉清幻境回来便将妹妹挂到自己身上逗乐。渐渐地对付这个小魔头也得心应手起来,只要让她吃饱了再给她手里攥点能解嘴馋的吃食,背在背上骑着小金鱼出去玩一圈,她还是很好带的。
至于那抓脸扯发的毛病,只能随她了,毕竟这年少无知、行事全凭自己喜好的女娃是打不得骂不得的,她一哭必定起火,这火还只有父君一人能灭,索性不惹为妙。
所以青珏能背着、拎着绝不将青樾抱着,日子久了,青樾觉得没意思,自然也不再对兄长动手了。在青珏的悉心引导下,渐渐地青樾也不再随意发火撒泼了,且在两百岁之时便学会了如何将那涅槃之火掌控自如,让青珩甚是欣慰。
青珩见儿子将妹妹带得极好,很是满意,想着若是这晹宸宫帝君之位日后真让这小丫头承了,怕是会引来六界动荡。不如将青樾交于青珏教养,磨练他心智的同时又能让他兄妹二人之间的情谊愈发深厚,这样一来,就算日后将帝君之位传给青珏,任谁也不敢出来挑唆一二,自己也能带着帝后继续云游四海。
如此三全其美之法,让早就想云游四海的青珩帝君脚痒不已,想来当初为教养青珏,自己已是许久没与榛榛四处游历了。好不容易待到青珏一万五千岁修为大有所成,得以玩乐了几千年,猝不及防有了青樾,现下儿子已能为自己排忧解难,正是撇下他们出游的好机会,必须得牢牢把握住。
晨曦初露,九重天上的七彩云霞才浅浅着色,青珩帝君牵着一步三回头的榛榛帝后悄然踏出了晹宸宫大门。踏至祥云的那一刻,青珩如释重负,整个人懒洋洋地躺在祥云之上舒展筋骨,闭着双眼深深地呼吸着这自由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