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麦穗好,从小就好。小时候我考全班第三,你们让我看看麦穗。我和朋友放松,你们让我看看麦穗。我考盖伊中学,你们让我看看麦穗。你们就知道麦穗,根本不在乎我。”
她揉着眼睛,一手背的泪,越想越气。
虽然知道自己在迁怒,还是忍不住想,今天的一切矛盾都是源于麦穗。
她根本不算这个家的人,她没回来就好了。
从小到大积的怨怼一起喷出。
“你们这么喜欢麦穗,就把我送走,换她来当你们的宝贝女儿,行了吧!”
“你……”麦母气得哆嗦。
大战一触即发。
麦穗收完盘子,不想看他们吵架,索性回了房间。
她胳膊搭在额头上,眯眼看着天花板,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只觉得怀念奶奶的老房子。
唉。
她心越沉越深。
麦芽是真的难过。
拒绝和人交流,也不吃饭,成天把自己锁在房间,麦母骂不听又打不得,毫无办法。
可到底是他们女儿。
天天这样,看起来太可怜,太让人心疼。
麦父在客厅坐了整整两天,像是枯萎的树,最后搓了把脸,捡起被他扔进垃圾桶的那封信。
“穗穗,对不起,你去菲尼克斯吧。”
麦穗没有意外。
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冷静得出奇。
她只有一个问题。
“麦芽看起来可怜,我看起来难道不可怜吗?”
麦父一顿。
麦穗迅速转移开了话题。
“我会去菲尼克斯,但是我有个条件。”
她垂着睫毛。
十五岁的小姑娘明明稚气未脱,可看起来已经像是犀利交锋的谈判官,言语干脆。
“我会搬走。之后的生活你们不用操心,不用给我生活费,也不要联系我。”
她爸微微张口看着她,好像迟迟没有反应过来。
麦母也睁大眼睛。
麦芽低头喝着牛奶。
“我知道你们压力大,不容易。麦芽想去好学校,不容易。但我也希望你们理解,我也不容易。”
麦穗平静地说明情况。
“小时候我很想亲近你们,总是给你们打电话。但每次说不到一分钟,你们就告诉我,你们很忙,空了再联系。所以,我只能期待你们给我打电话。”
“然而你们寥寥可数的几通电话,都是为了我姐。”
“提前一周告诉我,我姐要过生日了,让我准备礼物,却没人说过要给我准备礼物。半夜两点给我打电话,因为我姐说‘别人都有贴心的妹妹,我怎么没有’,让我承认错误,安慰我姐。叫我过来玩,也不是因为你们想我,而是我姐缺玩伴了。”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
父母的“情商”只用来关照麦芽。
一次次说漏嘴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记得麦穗考场也不知道麦穗学校。
她坐在那里,看得很清楚。
麦穗顿了顿,把之前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我姐想读荒坂却没考上,很可怜。那考上康陶,却被迫放弃资格的我,不可怜吗?”
麦父麦母没吭声,脸色红白。
麦穗站起身。
“行李我收拾好了,一会儿就走。”
能提前准备好行李,说明她一开始就知道父母的选择,也一开始就想好了要走。
她抬起眼皮,看向麦芽。
对方也看着她,表情踟蹰,最后再次埋头剥起鸡蛋,恍若未察。
麦穗其实没有太多对姐姐的怨言。
父母是孩子人生的导师,麦芽一切理所当然地掠夺、攀比、排挤,都是父母言传身教给她的。
就像养老这件事。
他们没有尽过义务,却要她负起责任。
他们教会了麦芽,如何心安理得的让妹妹奉献。
既然想到养老了,麦穗也说了。
“养老我会负责,麦芽做多少,我就做多少。只有这个程度。”
她回屋去拿了自己东西。
两口子眼睁睁看着她,又是急又是愧又是气。
最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你们的电话我没拉黑,但是除了养老之类的大事,不要再联系我。”
这是麦穗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关上门。
啪嗒。
轻轻的一声,屋里空气却像是在震颤。
桌上青枣咕噜噜滚动,麦母看了一眼,鼻子一酸。
——那是昨天,麦穗买给他们的。
第9章
1+1=2
根据人的常识来说,所谓的公平,就是将两份东西拆开,然后一人一份。
但是麦穗的父母并不这样。
他们的公平是先将一份东西放在一旁,说,这是给麦芽的。
再把剩下的那份拆开,分一半给麦穗,或者一半不到。
麦穗坐在空中列车上,将菲尼克斯的邀请函翻看了一次又一次,最后揉揉眼睛,抬起头。
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虽然之前何老师说过,没有地方去的话可以去她家。但她不想麻烦何老师。初中的时候已经受过老师许多关照了。
麦穗稀里糊涂上了列车。听见抵达终点站,才发现自己到了交易空港区。
总之先找个能睡觉的地方吧。
麦穗有点忧愁。
她到底不是真正的成年人,心里没有落差不可能。一个月前,她还拥有一栋老房子,一天前,她还睡在书房里。今天她就像流浪汉一样,要睡天桥下了。
太难了。
麦穗左看右看,找到个荒废的地下停车场。门口杂草丛生,平日应该没有人来。
正好,她行李太重太碍事,先放放,找到合适的落脚点再取回来。
麦穗选了个通风口,系好袋子,正要离开,突然听见一声轻细的呼吸。
近在咫尺。
背后顿时一股凉意!
麦穗的感知很敏锐。
大部分人都无法逃脱她的觉察。
除非比她厉害。
她捡了根撬棍,蹑手蹑脚靠过去。
呼吸依然轻细。
对方并没有移动,不知道是等着她前往,还是什么。麦穗做了个深呼吸,心一横,一步窜出。
手中撬棍还未亮出,却又猛的一顿。
——地上躺着个人,一动不动。
呼吸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你还好吗?”麦穗问。
“……”
没有回答,对方只是睁着义眼,一动不动。
严格意义上,这个人已经不算人了。
全身上下都是义体,在关节连接处透出隐约光芒。
因为是义眼,也看不出来晕没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