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照颜色分类,从那一大把花里面分出了一部分火红的花卉塞进他怀里,还笑道:“神子,你平素太安静了,需要一些火热中和。”
这自然只是一句玩笑话。
江听玄没有拒绝,他握着这把火红花卉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付甜甜怀抱花束和掌教夫人道谢。
“谢谢您送给我这些花朵,看着它们,我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那便好。”
掌教夫人笑着点头,又给他们斟了一杯花茶。
与江听玄细品不同,付甜甜每次都直接喝一大口,然后称赞道:“好甜。”
掌教夫人的茶确实不错,甜滋滋的,是她喜欢的味道。
愉快交谈,在开满鲜花的庭院待了一下午,最后付甜甜喝了十几杯不同的茶饮,带走了一大束鲜花,还得到了掌教夫人赠送的新鲜茶点。
离开时天色已近黄昏,她和江听玄走出庭院,依依不舍回头看了一眼,由衷道:“夫人真是一位温柔的人,我很喜欢她。”
这句不是客套,而是来自于付甜甜和伏天临的共同认可。
温柔的人总是遭人喜欢的,虽然她看掌教那大冰块脸不太顺眼,不过掌教夫人真的很不错。
江听玄一直没有怎么说话,只是看着她与掌教夫人交谈,如今离开,听她这么说,他声音平缓道:“我母亲很少与人这么亲近。”
“是吗?那可能是我与夫人比较投缘吧。”
茶点收入了芥子戒,不过鲜花她抱在怀中,付甜甜抱着花束,一边漫步离开,一边笑着同他说:“神子,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
这句话她说得很温柔,语调温婉而愉快,有种岁月静好的美好,江听玄却微皱眉眼,并未开口。
他记得,付甜甜说她无父无母。
许是他没接下这话,付甜甜没有再说什么,两人在无数弟子惊诧羡慕的目光中漫步走到宗门门口。
天边橘色的光只剩下一缕,穿透黑暗映照下来,投射在人脸上显得温暖又寂静,付甜甜站在山门之外,对江听玄道:“神子不必再送。”
她弯起眉眼,身后就是逐渐晦涩的夕阳,美丽无比。
“谢谢你,江听玄。”
这一次,她没有唤他‘神子’。
江听玄脸色淡漠,一如往常,没有说什么煽情的话,只微微点头,简短道:“若再来,与我传讯。”
他方才给了付甜甜他的传讯玉符。
“好。”
面容温柔的少女抱着花于最后的光线中对他挥手告别,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她的脚步显得轻快又愉悦。
江听玄静静看着,直到付甜甜完全消失,他才转身往回。
宗门外的红枫林中,‘玩’了一下午的付甜甜趁着无人,催动玄水珠,飞快换成了伏天临的模样。
俊美面容上唇角微勾,便带起一丝邪气,与付甜甜全然是两种气质。
一下午没有再说话的万俟仙王啧啧叹道:“我真怀疑哪一个才是你的本性。”
他从前觉得伏天临才是他本来性格,付甜甜不过假装而已,可今日下午,他一举一动全然出自内心,仿佛生来如此,让人无法分清他本来面目。
万俟仙王产生了和系统类似的想法,用系统的话来说,它怀疑宿主哪天会产生精神类的疾病——例如精神分裂。
伏天临自己倒是非常淡定,他于黑暗中理了理衣袍,慢条斯理道:“自然两个都是我,人本来就是多变的,怎么?谁规定天真活泼的美丽少女就不能有统治修仙界的雄心壮志?”
这话非常有伏天临式的歪理。
万俟仙王也不与他争辩,只笑着点头:“也是。”
又在红枫叶饶了一大圈,伏天临才偷偷返回君临阁,不过他没宣布出关,而是继续修炼,等到第二天早上,才宣布结束闭关。
一大早刚出门,就在门口碰见了天命之子。
陈庭宇换了秘传弟子的服饰,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多了,颇有那么两分秘传师兄的威严,只是看见伏天临出现,他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让这分本就浅淡的威严消融了些,更多了些少年的元气。
伏天临微微挑眉,语气淡漠:“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看陈庭宇好像在这里待了挺久了。
天命之子先是学着那些秘传弟子恭敬行礼,才满面笑容道:“师兄早安,可有什么要差遣的吗?请师兄尽管吩咐我。”
伏天临更诧异了。
他有些匪夷所思:“你等在这儿就是为了问我有什么差遣?”
陈庭宇认真点头:“师兄的事就是我的事,请师兄尽管吩咐。”
那模样,似乎有种迫不及待要为他效力的感觉。
虽说小弟不用调教就能有这样的自觉是件好事,可伏天临看着他热情面容,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静默片刻,他轻咳了一声,随口道:“那你……去帮我取一份早膳来,送到我院子里。”
“好的。”
陈庭宇非但没觉得让一个秘传弟子去取餐食是一件很折辱的事,反而十分开心终于可以为师兄做些什么,详细问了几句伏天临的喜好,他兴高采烈地小跑离开。
伏天临站在君临阁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他于脑海中对系统道:“你确定他真的是天命之子?天命之子怎么这个德行?”
就算成为了他的小弟,可也不至于沦落到被人这么使唤还很开心吧?
“他拿到了仙族传承,宿主,只有天命之子才可能。”
除了被天道钟爱的天命之子,其他人谁能有这个运气呢?
“也是。”伏天临摸着下巴略略思索:“莫不是我激活了他某种奇怪的特质,还是说天命之子其实挺喜欢给人当小弟?”
这话系统没法回答。
伏天临也没纠结太久,索性是他的小弟,喜欢为老大驱使是件好事。
在院子里等了片刻,陈庭宇送来了餐食,伏天临便摆了摆手,让他离开,离开时还能看见这位师弟有些失望的目光,似乎在说‘师兄这就不需要我了’。
不过伏天临没放在心上,他吃完了早膳心情愉快地出了门。
沿途还能听见门中弟子窃窃私语,说的都是有关于昨日付甜甜的事。
什么‘神子一朝沦陷,把那散修女子宠上天’、什么‘付甜甜狐狸成精,红颜祸水手段高超’、还有更甚者说付甜甜其实修了一种非常厉害的功法,专门引诱天之骄子。
当然,流传最广的消息还是有关于寂灵幽的。
据说这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昨日听闻了消息当即便想来天极宗,要把付甜甜这个‘狐狸精’挫骨扬灰,只可惜被寂灵掌教拦住,气得吐血。
伏天临在听到这消息时眸光一亮。
寂灵幽伤心欲绝,气得吐血,这岂不是他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想都没想,他嘱咐了麾下弟子几句,一大早就马不停蹄赶去了寂灵宗。
因着寂灵幽与江听玄的事闹得很僵,连带着底下弟子也听说了许多传闻,见到伏天临拜访,态度都没有之前那么友善,毕竟两宗已经撕破脸皮。
但伏天临并非与江听玄一脉,守门的寂灵宗弟子还是恭敬将他引到了寂灵幽的住所。
寂灵师妹许是昨日真吐了血,怒急攻心,伤了些元气,伏天临见到她时,她正卧在床上,捂着脸哭得十分悲伤。
他不由露出几分怜惜神色,上前轻声安慰道:“师妹,别伤心了,你还有我。”
听到他的声音,寂灵幽才回转身子,露出一双哭得通红的眼,脸上泪痕斑驳,显出柔弱姿态。
“呜呜呜呜,师兄!”
见到往日的爱慕者,她忍不住扑到他怀中,一边啜泣一边道:“江师兄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惯来唯我独尊,你也不算第一天知道,师妹,如此冷心冷情之人,不值得你喜欢,莫要哭了,你看,脸都哭花了。”
伏天临面露怜惜,小心翼翼捧起她面容,为她擦拭眼泪,叹道:“你看到了,他根本不为所动,就算你哭瞎了眼睛,他也不会心疼的。”
这话寂灵幽未必不知道,可她就是不甘心。
微微咬唇,她扑在伏天临怀中,言语憎恨道:“那付甜甜究竟有什么好?一个不明身份的散修,难道会比我更好吗?”
伏天临一边轻拍她的背,一边附和:“是啊,付甜甜怎么比得上你,可惜江听玄被蒙了心智,师妹,你放弃吧,你金尊玉贵出身,何苦为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黯然神伤。”
寂灵幽闻言从他怀中坐起,一双眼含着泪光,似梨花带雨般柔弱。
她声音轻细,如小鹿般惹人怜爱:“师兄,你也认识那付甜甜,你可不可以帮帮我?”
伏天临摇头,面露无奈:“师妹,不是我不想帮你,我与付甜甜只是萍水之交。”
“可你不是认识她吗?你帮我把她约出来……”
寂灵幽话还未说完,轻拍她背脊的手掌突然一停。
伏天临掌心离开她背部,面容上的怜惜趋于平淡,他声音似淡了些:“师妹,在你心中,我又是如何?”
寂灵幽身躯一僵,小心翼翼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想到什么,忙咬着唇角道:“师兄自然是最疼爱我的人,师兄别误会,我只是恨极了那女子,一时口不择言,并非要利用师兄。”
她说着说着似乎有种要哭泣的感觉,小鹿般的眼眸就那么凝视他,可怜极了。
伏天临静静看她许久,也许终是心中有那么一份怜惜,他幽幽叹了口气,语调恢复了柔软:“师妹,我终究是爱惜你的,可你该明白,我虽不是江听玄,但伏天临这三字,也并非你身边花团锦簇的那些师弟。”
“是,是我不好,师兄你别生我的气。”
寂灵幽吸了吸鼻子,再次将脸颊靠在他肩头,整个人越发柔弱起来。
伏天临这才重新拥美入怀,唇角勾起一丝笑容。
识海中,万俟仙王叹道:“你这训女手段本座自愧不如。”
像寂灵幽这样的女子,也就得碰上伏天临这样的人,时远时近,时疏时离,仿佛放风筝一般。
伏天临毫无动容道:“什么训女手段,你别侮辱本首席,我这是追求师妹,安抚她被江听玄所伤的内心。”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万俟仙王也不与他争论,只笑道:“想当年,本座身边也有群美环……”
“你不是万年老处男吗?”
伏天临毫不客气戳穿他的话,并语气凉凉道:“行了,你一个万年过去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老处男就不用天天与我讨论什么男女感情了,你懂个锤子的感情?”
最后一句话万俟仙王就是没听懂也知道是句骂人的。
他静默片刻,低声道:“本座真是宠你。”
到现在都没动手教训伏天临,万俟仙王觉得自己对他还是有那么两分宠溺的,虽然两个人一开始是以夺舍开局,但他多少因为兴趣对这小家伙容忍了不少,否则他堂堂魔王,岂会真困在他识海便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