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拎着毛巾擦头发的动作顿了顿,恰好看到陆景沉将一碗面摆在餐桌上。抬眸,视线与她相撞,开口招呼她,“来吃。”
一碗加了火腿和鸡蛋以及一堆辅料的牛肉面。料究竟能有多足呢?场面堪比冬天你妈觉得你冷,给你套了十条秋裤。
一个不是对你偏爱到极致的人,怎么会在面条上为你堆小山?
初意感动,感动中又再次感叹自己的好运。
陆景沉却没想这么多,他单纯地认为,往一碗面里疯狂加各种料会显得自己厨艺很好。
这已经是现阶段,陆总维持会做饭的精致男人人设,做出的最大的努力。
“好吃吗?”
陆景沉坐在初意正对面,看着她吃饭。
初意点头,咽下嘴里的面,开始将今天的事情复盘,“今天谢谢你啊。”
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可谢的。
她冲回家,被欺负了,他只不过是出面救下人,后续该给的处罚还没能实施。只不过,一切都是碍于初意还在场罢了。
“没什么,只是……”他顿了顿,尽量将话说的委婉点,“以后去哪里最好打一声招呼,不然我会担心。”
说委婉,也不是那么委婉。初意成功烧红了脸。
她低头扒了几口面,又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啊?”
“还能怎么知道的?靠威胁我呗。”
当事人夏白萱这样说道,“你知道他怎么对待一个喝的神志不清的无辜少女的吗?他竟然!说要毙了我的剧本,当时就把我吓醒了。这叫什么事?这叫什么人啊!”
初意和夏白萱并排坐在食堂里,听她吐了一中午的苦水。
“他真这么跟你说的啊?”
“我还能污蔑他不成?”
初意稍微联想了一下那个场面,不知道为什么,很不厚道地有点想笑。
“你说你也不知道给人省点心,明明说好要做理智冷静的人,结果拎着酒瓶子就冲出去了。咱俩昨晚都喝的东倒西歪,你要走,我也拦不住啊。我就留在那,瘫在椅子上,像个小儿麻痹一样。后来是人家服务生看要打烊了,帮我叫的车,帮我叫的!”
这件事初意确实做得不对,她讨好似的往夏白萱的餐盘里夹了一大块鸡排,“夏大编剧消消气,这块是孝敬您老的。”
“算了。”夏白萱摆摆手,“咱俩那状态,你就算不冲出去,估计也是坐在包厢里对着傻笑。谁能救赎得了谁啊。虽然陆总不地道,威胁我这种纯良好人,但说归说,这事儿你还真得好好谢谢他。没有他出面,你是不是得被你那恶毒婶婶打一顿?”
提到这个夏白萱就生气,“她怎么能对你下死手呢?这么多年就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吗?”
显而易见。
“没有。”初意表情变得有些僵硬,婶婶一家对她来说,就像一块吹不散的乌云。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密布。
她想,要是当年爸妈的事情不能有个好结果,她恐怕不知道要被这块云罩多久。
“你也别糟心,这么多年早就该习惯了吧。”夏白萱将那块鸡排重新夹给初意,反过来安慰。
“嗯。”
“既然你已经决定和那些人不再来往,以后也别一个人往回跑了。有些人是人,有些人是什么畜生还真的不好说。尤其是你,你看看你这瘦胳膊瘦腿的,你真拎一个酒瓶子回去能打得过谁啊?初雪你都打不过,更别提你婶婶那个悍妇了。”
“是。”要不是喝多了,初意压根不会那么冲动。事后醒酒了,她也懊恼过很多次。
“要是你再想回去,你说什么都得带上我。我虽然在撕逼上是个战五渣,但好朋友被欺负,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管。我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得给那俩人脑袋揍开瓢。”
夏白萱不愧是个写剧本的,能精准在安慰人的时候插刀子,也能在人心情低落的时候,一秒把人逗笑。
结合她绘声绘色的描述,初意喝了口蛋汤,差点被呛到。
她咳了两声,又觉得,挺温暖的。
都说她是倒霉体质,这些年遇到的倒霉的,离奇的事,数不胜数。很多时候就连她自己都怀疑人生的那种,但不可否认,她很幸运能拥有一个好闺蜜,以及现在……她能被陆景沉照顾。
“所以你快仔细给我讲讲,陆景沉昨晚是怎么对付那俩人的?动手了没?”
“没啊。”
“啊?那爆粗口了没?”
“也没啊。”
“阴阳怪气有没有,加以威胁有没有?”
虽然知道夏白萱很想听这种解气的故事,但确实很遗憾。
“都没有。”
“我靠,那他去干嘛的,这要我,我高低得骂两句。一般人都不可能忍得住吧?”
夏白萱稍微结合了一下当时的场景,顿时拳头又硬了,“你说他要是喜欢你,他怎么也得替你出口气吧。你婶婶要动手打你,这不给她送进警察局反省一下?他那种身份,想办到这点事还是轻而易举吧?”
初意看了她一眼,无奈摇了下头,“他好歹是个上市公司的总裁,没必要和那种人当场起争执啊,很low的。”
“况且。”初意想了下,“当时他确实有问过我想怎么处置,是我自己说算了,要回家的。他也是尊重我的意思吧。”
“那你为什么说算了呢?你倒是让他帮你啊!”
为什么说算了?
解释起来很麻烦,因为当时她的心情是很复杂的。但她还是一五一十和夏白萱说出了自己的心路历程。
“第一,我当时看到她们就觉得反胃,窒息,一刻都不想多留了。所以才着急离开。”
“第二,我醒酒了,也很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跑去打草惊蛇。想先回家,想想对策。”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吧。我不想陆景沉为了我和她们有瓜葛,或者说是,起争执。”
她回想了下昨晚的场景。
陆景沉大概是出门走得急,只套了件黑色T恤,外加卡其色衬衫。但哪怕是穿的不怎么正式的他,忽然带着人出现在那十几平米的小超市里,看起来都很违和。
他自带矜贵气场,廉价的白炽灯照过去,都显得他整个人在发光。
相反,看看正在咆哮的于静慧。她只会觉得,别人在打破陆景沉的美好。
“陆学长也不是那种人,他向来待人很绅士很温柔。昨晚对初雪丢下那句话,估计已经是极限了。我相信,就算要帮我解决以前的事,也不该是用这种方式。他这个人就是很磊落,所以更擅长光明正大。”
初意刚说完,恰好收到了陆景沉发来的消息。
“公司有会议,晚点回。晚饭我会叫人提前做好,别等我,你自己先吃。”
初意捂着手机,一脸“我即将沉浸在这温柔中”的表情。
“他真的超级温柔的!”
-
另一边。
说要召开会议的陆景沉,出现在了初意曾经的家——十几平米的小超市里。
虽然昨晚经历了这样那样的事,但于静慧和初雪还是非常热情。一左一右地将人围住,好像见到的是亲到不能更亲的祖宗。
果汁饮料备好,超市提前“打烊”。于静慧看着时间,正想着要不要留人吃个午饭,陆景沉率先开了口。
他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麻烦叫你女儿回避一下,有件事想和你单独说。”
等初雪不情不愿上了楼之后,陆景沉说了第二句话。
非常直白,非常开门见山——
“告诉你个好消息。”他语气不像一开始那么严肃,反倒带了些轻松,像是真的要宣布什么大好消息一样。
“你丈夫出轨了。”
第45章 招惹
初铭是干工程的, 常年在外,和于静慧分居两地。一年之中大概只有休年假的一两个月才会回家。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于静慧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倒也放心。因为她觉得初铭这个男人很稳。他稳就稳在按月按时打钱, 而且每次回家那一两个月都会对妻子格外体贴。首饰和包包是少不了的, 鲜花也常有,始终浪漫,体贴入微。
他们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家庭,但有个这样的老公, 于静慧在与她一起打牌的众多小姐妹里, 生活算幸福的。
毕竟初铭在时间上亏待了她,却没在金钱上亏待过她。
但, 以上统统为假象。只要两人分居异地,那就是天高皇帝远。在于静慧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初铭做任何事都可以瞒天过海。
早在四年前, 初铭就已经在Z城定居了。
不仅如此,还有了个比他小八岁的女朋友。两个人在Z城你侬我侬, 初铭在小女友身上砸了不少钱。名表名包, 只要小女友开了口,他连夜开车带人到隔壁商场里疯狂刷卡。
初铭为她买车,还在市中心买了个三室两厅的房子。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拿出来给于静慧的生活费, 也只不过是十头牛上的一根毛罢了。
要问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我们查到五年前, 初铭的个人账户上,多了四百万。如果没猜错的话, 就是初意小姐父母的那笔赔偿款,不是没到账,而是到账了,他一直没有同你说过。他就是拿这些钱去养小三的。”
陆景沉这边的律师这样说道, 为了证实自己说话的真实性,还摆出了消费凭证,收款记录,以及三室两厅房本复印件。上面明晃晃地写着两个名字,初铭,和林小美。
“哦,忘了说。这次初铭回来是不是送了您一款ysl的包?据说是买错了颜色,林小美不想要了,他才带回来送给您的。”
于静慧这个人,缺点毛病一大堆。唯一的优点就是还保留那么点对爱情的信仰。和初铭结婚二十年,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倒也不算腻。小别胜新婚很完美地贴合两个人当下的情感状态,于静慧天真地以为,感情里的背叛,大概永远轮不到她。
初铭是个老实人,他向来很爱她,也根本没有那个胆子。
要用什么来摧毁一个在姐妹面前洋洋得意,对自己老公无比信任的人?答案就是,把对方对她撒过的谎一一揭露。
于静慧双手抵着桌子,陆景沉垂着眼扫过去,桌上摆着的果汁,肉眼可见的正在震颤。
她用自己仅存的理智问,“这些,你们是怎么知道的,我怎么会晓得你们是不是在骗我?”
陆景沉面对她的提问,也没开口。与她的紧绷形成鲜明对比,他情绪很松弛。似乎对方表现得越痛苦,他就越轻松。
他理了理袖口,向后靠坐。
身边的人代替他回应,“是林小美自己和我们说的,她巴不得你们早点离婚。如果你不信,可以自己打电话去问初铭。证据都给你摆在台面上,你完全可以自己判断。”
他们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有相应的证据,从房本,到打款记录,再到某些时间线。就连初铭和林小美的合照以及日常秀恩爱的微博都给找了出来。
一月份去三亚,住的亚特兰蒂斯。
三月份去爱琴海,还是初铭驾车。
林小美人还年轻,满满的胶原蛋白。贴在初铭身边笑得一脸灿烂。
于静慧抖着手翻了翻这些,情绪到底还是没绷住,一把捡起桌面上的资料朝旁边一扬。再抬头,双眼通红,“所以,和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目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