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土狗在主人怀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被这哈欠传染,林诗兰肩膀沉沉,一阵困意袭来。
眼皮开始变重,她努力抵挡,双眼依然没能忍住地合上了。
谭尽打完一把游戏。
看了看桌边的水杯,他去厕所将里面干净的水全倒了,拿着空水杯走出房门。
饭厅没看见她。
他在屋子里闲逛一圈,发现她抱着狗,蜷在沙发。
林诗兰睡着了。
长长的头发铺散开,她歪着脑袋,小小的脸,皱巴巴的眉。
睡着了都在发愁啊……他蹲在她旁边,双手撑着下巴,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他和她一起买的眼镜,她也不戴了,戴着旧的。
她对谭子恒笑,她喝谭子恒给她盛的汤,她和谭子恒聊天聊得很开心。他对着睡觉的她,不再遮掩自己气呼呼的表情。
忽然,他看见她额角那个碍眼的东西!
四下无人。谭尽做贼似地溜回房间,拿出一床毛毯和一枚他的卡通创可贴。
对着小土狗比了个嘘,他轻手轻脚地,替她盖上舒服的毛毯。
林诗兰闭着眼,呼吸轻而缓,完全没被打搅。
小土狗静静,非常配合尽尽,睁着圆溜溜的狗眼却安安静静。
他屏住呼吸,手指轻触她的额头。鬼鬼祟祟地揭起创可贴的边缘,他缓慢地把它从额角剥离。
伤得那么重啊!谭尽心里在狠狠地骂吕晓蓉。
他拆去自己的创可贴外包装,用最轻最轻的力道将它贴到她的伤处。
末了,怕不牢固,他又拿小拇指的指头往创可贴的两边小心地点了两下。
好啦!他恢复双手撑下巴的动作,看着她。
少女呼吸均匀,脸颊微红,额头贴着卡通狗狗的创可贴。
很可爱哦很可爱哦。
谭尽对于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
家人们还在饭厅说话,没人过来。
他这一系列小动作,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小贼子狡猾一笑,得意地背着手走回房间。
随着脚步声的远去,沙发上的人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确认没人后,她抬手摸了摸额头。
尽管想装出不在意,她还是没压住嘴角,双颊的红一下子烧到了耳后根。
第23章 进房间
抱着小狗的手松了一边,静静见主人醒了,果断地挣脱了她的怀抱。
林诗兰从沙发起来,想去追狗,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蹑手蹑脚地跟在它后面跑。
瘸腿的静静看见谭尽的房间没关严,留了个缝。小脑袋往前探了探,那门被它轻松打开,小狗狗灵活地钻了进去。
“嗯?”谭尽没在玩游戏,一下子发现了静静。
知道已经来不及叫回狗的林诗兰挠着脖子,无奈地叹息。
更无语的事还在后头……
“静静,不能尿这儿。这是我的地盘,不是你的。”
房间里好像发生了不得了的事。
林诗兰总算知道静静急匆匆地跑走是什么原因。
方便完的小土狗收起翘高高的脚后腿,离开它的厕所,回去找主人。
听到小狗跑来,林诗兰连滚带爬跳向沙发。赶在谭尽出现之前,她把毛毯盖回自己身上。
“……”
怕静静吵醒林诗兰,谭尽一个飞扑抓住了它。正要抱它回房间,他发现,沙发上的林诗兰躺的位置跟刚才不一样了。
“……”
他试探地,用蚊子叫般的音量问:“你要吃水果吗?”
那边回了句:“好。”
空气凝固了。
两人谁也没看谁,一前一后进入厨房。
他俩闷头干活,水果拼盘不一会儿就制作完成。其他人晚饭的后半场才开始吃呢,自然没有第三个人来吃水果。
“那我们拿走吃了。”谭尽这么说。
林诗兰本以为他要把水果端到客厅,没成想,他直接把它们端回了卧室。
他给她把着门,她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因为静静在这儿干的坏事,地板刚才被谭尽拖过。
屋里散发着一种淡淡的柠檬味,来他家这么多次,林诗兰是第一次进他房间。
里面的布局很简单:大大的电脑桌、电竞椅、小茶几、床铺,角落里丢着书和书包。
谭尽非常自然地在小茶几放下果盘,而后坐在了电竞椅上。
林诗兰眨了眨眼。他瞬间会意:他忘了,她没地方坐。
于是谭尽把床的被子一掀,准备自己坐过去。
见床上空出一块地方,林诗兰以为那是给自己坐的位置,立即小步挪过去。谭尽没来得及反应,她已坐到他乱糟糟的床铺。
床太软了,她一坐就陷下去。马上要整个人倒下去,紧急的状况中,林诗兰缓缓地打开了双臂,双手捏拳,把自己给稳住了。
“……”
气氛凝固得,狗都不愿意进来。
两个人沉默地用牙签吃着水果。
埋头苦吃中,他们不小心插到了同一块芒果。
对视一眼,以为对方会撤走牙签,所以两个人都没撒手,一起把芒果举了起来。
“你吃。”他让。
“你吃你吃。”她也让。
“你吃吧。芒果有芒果味,我不爱吃”。他松了牙签。
林诗兰不太懂他在说什么。
不过领会到了那个意思,她吃掉那块芒果。
总得找个话题,她开了个头:“静静……”
他嚼着芒果抬头应:“啊?”
“我是说,狗。”
她勉强维持着这艰难的对话:“狗静静,能不能先放你的?”
谭尽秒答:“好。”
这个话题终结了,林诗兰只能再找一个。
“我眼镜今天坏了,你要是有空,能不能陪我去眼镜店修一下?”
他秒答:“好。”
林诗兰凭借顽强的意志,再接再厉:“我今天遇到了很多事情。”
谭尽说:“嗯。”
林诗兰问:“你要听吗?”
谭尽秒答:“好。”
终于找到跟他解释的机会,她松了口气,仔细地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
出乎意料的,谭尽听完,不仅没有对她表露出失望,他还觉得她今天很勇敢。
“静静被踢,你出来保护它。你做的事,我都不敢说自己有胆量做。林诗兰,你真的很酷哦!”
对于他的夸奖,她受之有愧:“哪算是有胆量啊,后来我妈不去看病,我也没胆子再强硬地让她去。而且,如果我真有胆量,现在也不会托你照顾静静了。”
“我能够理解你那样做的理由啊。你妈是你最重要的人,即便你想反抗她、找寻自我,也是需要过程的,不可能短时间内下了个狠心就做到了。人心是肉长的,本身就会踌躇、走错路,摇摆不定。这些都很正常,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说话时的表情很认真,亮亮的眼眸中闪烁着温柔的光。
林诗兰分辨不出这是谭尽的安慰还是真心。
——是哪种,都无所谓了。
今天一直积攒着自责,感觉自己里外不是人,她怕他怪她,他却一点儿没有那样的意思。他反而在,一如既往地支持她。
谭尽的话,让她听着,心里热热的。
桌上的水果没人再去吃了。在这个只有他俩的小天地,她与他敞开心扉交流。
“我妈妈今天喘不上来气,我特别担心这个。以前的雨季,我听她的话,她就没有犯病。她说病是被我气出来的,我真的很自责。我说了自己想说的,没有顾忌她,害她旧伤复发。”
他深思片刻,说:“你妈等于,把她的病和你听不听话绑定了呗?其实啊,你只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照顾她,她的身体说到底该她自己去操心。像是她决定的,不去医院,你想让她去,她也不会去。就算是之后,你妈妈因为生气,身体出了更严重的状况,你也不要把过错往自己身上揽。生病、死亡,每个人都会经历。不可能因为你顺着她,她就永远不生病了。人都是会死的……”
话说得不太中听,谭尽打住,换了种说法。
“我的意思是,我们也会死,生命的长度是有限的。没人知道全局中的最优解是什么。好比,你已经第四次回到我们的过去,怎么做会得出最好的结果,你仍旧无从得知。你说了自己想说的话,那是‘你想的’,对吗?那我会认为,你没做错。”
“当我们不知道每一步之后,会产生什么结果,能做的只有,我们对得起自己的心,完成好当下的在做的事,确保现在的自己不留遗憾。如果,未来发现这个选择很糟糕,导致的后果很严重。那么想起当时‘对得起自己’的那份心情,也不会太难接受那个坏的结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