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盛站在三分球外,骨节清晰的手指牢牢地抓着球,跳起投篮,手肘伸直,球做了一个抛物线运动,掉进篮筐里。
李屹然浑身跟没长骨头一样,仰躺观众席前的台阶上,旁边放着一罐空的啤酒罐。他瘫睡在那里,身上散发着折堕放荡的气息,还不忘点评班盛的球技:
“还行,要不学长教你两招?”
班盛嚣张地回了个中指。
林微夏站在那里,李屹然她有所耳闻,高三生,大他们一届,是李笙然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是高三生,但一直把酒鬼的称号延续得很好,同时他又是出了名的心算很厉害。
人们对于天才都有异常的容忍度。
学校里的老师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林微夏开口:“班盛,我有事找你。”
班盛回头,他额头上绑着一根发带,衬得眼睛更加深邃凌厉,汗珠顺着利落的下颌滴到锁骨上,视线极快地从她身上略过,回:
“没空。”
在他再次背过身之前,林微夏呼吸轻微急促,强调:“五分钟。”
班盛看了躺着的李屹然一眼,一直闭着的李屹然慢悠悠地睁开眼,费劲地从地上爬起来,捞起一旁的啤酒罐扔进垃圾桶,故意使坏:
“阿盛,来找你的这么多位妞中,就属这位最正。”
班盛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无声施压,后者耸了耸肩走了。
场内只剩下他们两人,班盛看着她,忽然把手里的球扔到林微夏怀里,缓缓说道:
“过我一个球,算你赢。”
林微夏下意识地接稳球,思索片刻便点了点头。她不会打篮球,被柳思嘉拉进篮球社也只是凑数,她的运动细胞一般,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林微夏拍了一下篮球,开始运球,班盛横亘在她面前。林微夏带着球,她一投,班盛都不用跳起来,仗着比她高一个头的身高优势,长臂一伸毫不费劲就把她的球拦了下来。
她换了个方法——假投球,举着篮球在他面前虚晃,以求趁他不备时换个方向投球,可班盛根本不接她的招,再次将林微夏的球挡了回去。
无论林微夏怎么想方设法地投球,班盛都能预设到她下一个动作。偏偏他这个人散漫极了,一副爷陪你玩,随你怎么闹的架势。
十多分钟下来,林微夏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白嫩的脸颊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运动的关系,微微泛红。
班盛抬了抬眉骨,低下脖颈慢悠悠地转了一下手里的护腕。
一双琥珀色的眼珠轻轻转动着。
篮球再次拍到地板,林微夏抓着球没有任何预料直接冲到了他面前,班盛刚好低着头,一张清纯的脸撞入漆黑的瞳孔中。
林微夏整个人快到贴到他面前,抬起眼睫看着他。从班盛的角度看,她的皮肤很白,瞳孔剔透且亮,漆黑的睫毛微微颤动着。
她的眼睛呈扇形打开,是很漂亮的杏眼。
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近,呼吸一紧一慢,互相萦绕。
班盛闻到了她身上有一种清甜的水果味,喉结上下滑动,感到一瞬间的痒。
林微夏睁眼看他,专注得好似眼睛里只盛得下他一人,语速缓慢但很认真:“原来你眼睛下面有一粒痣。”
是一粒,不是一颗。班盛那粒痣长在左眼下面的脸颊处,靠近鼻梁,很小,给原本冷淡的五官添了点欲,附在那里像一小块阴影,也更蛊惑人心。
平时基本没人看出来,
但她发现了。
班盛一瞬间的愣怔。
林微夏趁机侧过身子,抱着球用力一掷,篮球贴着篮筐慢悠悠地打了个转,最后落了下来。
轻轻松一口气,林微夏眼底恢复清明,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操场后侧的水池过道上,修长的手扣在水龙头上,指节弓起,淡青色的血管更加明显,水龙头拧开,白色的水柱往水槽底下冲,砸出一朵又一朵的花。
班盛弓着腰低下头,正在胡乱用冷水抹脸,水珠飞溅。林微夏站在一旁,开口:
“为什么要耍思嘉?答应又爽约。”
给人以希望和期待,又将人狠狠摔到谷底。
这就是班盛。
哗哗的水声戛然而止,班盛抬头,他的头发湿漉漉的,高挺的眉骨上还沾着水珠,笔直的视线将她钉在原地动弹不得,语气缓缓:
“那得问你。”
第10章 泳池
林微夏很快明白过来班盛指的是什么,是他撞见林微夏帮柳思嘉送信,却以为会是她来赴约那件事,原本她要解释,但当时教室里进来了很多人,她错过了最佳解释的时机。
现在怎么说也于事无补,林微夏当即开口:“抱歉。”
“作为思嘉的朋友,希望你去找她道个歉。”林微夏看着他,语气认真。
她不希望她的朋友受伤害。
班盛上前一步,高瘦的影子笼罩性地压下来,唇角挑起一抹讥笑:
“你为什么不去告诉你的朋友,别跟太紧。”
林微夏默然,语气顿了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独立意识和意志,我无权干涉。我只论对错,爽约是你的问题,请你去找她。”
“我找了有什么好处?”班盛俯下身,眉宇压凌着某种呼之欲出的情绪。
林微夏愕然,抿紧嘴唇不再说话,班盛慢悠悠地直起腰,搁下一句话便走了,似有暗示:
“你自己想。”
柳思嘉请假三天,她不在的日子,林微夏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篮球社。在周四来临之前,她终于收到了柳思嘉的信息。
+号:【sorry微夏,让你担心了。这几天天气转凉我得了重感冒,加上班盛放我鸽子的事,心情不太好,所以没去学校也没回复你。】
林微夏在对话框里打字并发送出去:【没关系,你现在好点了吗?】
+号:【嗯,好多了,就是浑身还有点无力。其实那天我根本没能进他的游泳池,就连去他家也是我过去假装偶遇的。我偷拍了一张他的照片,放到微博上,除了虚荣心作怪外,还想借声势和传言宣告主权。】
【呵,但他根本不在乎我做什么。】
林微夏正想打字安慰她,柳思嘉又发来很长一段话:
【他放我鸽子并变着法地拒绝我,我从小到大没受过打击吧,觉得很丢脸所以选择了逃避。不过他今天下午主动发消息给我了,给我道了歉。】
【他道歉的同时还直截了当地让我别把心思放在他身上。怎么可能,我是不会放弃的。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像尝过毒上瘾后,只想得到他。】
林微夏看着最后一句话怔住,散发着暗蓝色幽光的手机屏幕映出一张淡然出神的脸。
班盛这个人,确实有本事让人试过毒,上瘾之后,还想试一遍。
她打字回复:【好。你什么时候来上课?】
次日早上,林微夏在厨房忙活了一早上,她背着书包,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赶到学校的时候差点迟到。
林微夏坐在座位上喘着气,一缕头发粘在樱红泛着水光的嘴唇上,被她伸手划开,下意识地去寻找柳思嘉的方向。
依然是长卷发,白色贝母手链,柳思嘉坐在座位上,众多女生围在她身边,笑着说:
“原来你是生病了,担心死我们了。”
“原来班盛是有事爽约的,他还跟你解释了啊。”
“对啊,思嘉你不在,学校好多离谱的传言。”有女生接话。
刚好值日经过的宁朝脸上露出一个讥讽的笑,他真搞不懂这帮女生,明明前几天她们损这位柳大小姐损得起劲,这会又过来拍马屁。
假得要死。
聪明如柳思嘉怎么会不知道,她挑了挑眉,佯装热情:“是吗?我没听到太可惜了。”
柳思嘉转了转手里的笔,紧接着说周末请她们吃饭,地点随便挑,一众女生脸上扬起灿烂的笑。
她这个做法很快破除了那些谣言。
宁朝打扫完很快回到座位上,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找书,视线略林微夏的脸又扫了回来,一脸的震惊:
“你昨晚干吗去了?”
林微夏看起来似乎熬了个夜,脸色有点不太好,眼睛熬得通红,长睫毛下的眼底一片黛青。
宁朝视线移到桌边的保温桶上,香气已经沿着缝钻了出来,笑嘻嘻地问:“给哥的?”
一只纤白的手抢先一步扣在保温桶上,林微夏摇了摇头:“给思嘉的,她病还没有完全好。”
即使昨晚柳思嘉很晚才发信息给她,林微夏知道思嘉生病后还是起床煨了一锅老火靓汤。
下完早读后,林微夏拎着蓝色的保温桶递给柳思嘉,后者身上自带的冷酷气场全失,柳思嘉惊喜地说:
“谢啦,我妈看到你得羞愧死。”
课间操时间,广播循环地放着前奏,而各班主任不停地催着口哨让学生们赶紧下楼集合,不要拖拖拉拉。
学生们依旧一副懒散样,女生坐在教室里拿出小镜子梳好刘海;男生走路比蜗牛还慢,走到一半还胜负心起,跳起来比谁能摸柱子摸得更高,结果在背后的老班给他们每个人各赏了一个板栗。
惹得一群男生抱着头蹿下楼梯。
林微夏没下去做操,去了办公室帮语文老师分试卷,分完以后她上了个厕所。厕所基本没什么人,有几个偷懒没去做操或者肚子不舒服的女生来上厕所。
林微夏伸手握着手把正要出去的时候,卫生间响起了几道熟悉的声音。女生对着镜子整理头发,语气嘲讽:
“哎,你们有没觉得新转来的F生挺会来事啊,就那个林微夏,还煲什么汤,哄得柳思嘉跟她多要好,还有没有点自尊心啊。”
“她在男生面前也很会装清纯,整天端着,把自己当女神了,哈。”
另一个女生打开水龙头,语调高高在上:“我也不喜欢她,看见思嘉送她的书包没有,估计是思嘉看她一直背着那个满是线头的书包被嘲,可怜她才送的。”
林微夏垂着眼站在那里握着旋转门把的手停住,等外面的声音彻底消失,她才走出去洗手。
镜面反射出一张冷淡疏离又平静的脸。
班盛和柳思嘉的谣言平息后,林微夏从微信列表里找到昵称为ban的微信,发了条信息过去:
【你想要什么?】
她欠他的,早该还了。
不知道是班盛有意吊着她还是忘了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回复她。林微夏并没有把过多的精力放在这件事上,因为他们的第一次期中考来了。
期中考来临前的一周,班级氛围发生了变化,除了期中和期末两次大考,其他考试的分数不计入赋分等级制。
面对这次考试,班上的氛围并不太好。大部分人将每一次考试视为自己的阶段总结,更何况,一次大考对于一些处在成绩边缘的人来说,是重新洗牌或是可能会一不小心掉入F等级的时刻。
A生收敛了以往的轻松和漫不经心,有意复习起来,而F生则比寻常更认真和紧绷,通常在灰蒙蒙早上到校的是这一批人,最晚离校的也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