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个账,言柚忽然又有点怂了,不敢看他。觉得在安全通道里感觉到的,那股没有温度的冷又回到了他身上。
轻抿着唇角,却还是跟着人走。
留在原地的同门们,无一不惊讶地看着那两人渐渐走远的背影。
马跃超茫然道:“到现在也没和我聊两句啊。”
“……”
又有个男生说:“师兄那什么不爱和人接触的洁癖是好了吗?”
娜娜出声:“明显没有。这可能就是选择性发作吧。”
又有人说:“不过那个女生——”
“怎么?”
“性格和程师兄好像啊,看着就好冷淡好难接近的感觉。”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真的像。”
杨露清目光有一瞬的晦暗,两年了,只要程肆来实验室的时间,她都能见到他。
却没有哪个哪分哪秒,有见过今晚这样的程肆。
他好像真的很紧张那个女生。
都不愿意松手的。
言柚跟着程肆进了研究所的大门,却没上楼,直接去了车库,上了车。
她都没有问去哪,半小时后进了小区,从车库乘上电梯,最后停在一道门前时,才反应过来。
“是你家吗?”她问。
程肆按了指纹锁,开的一瞬拉着言柚进去,才同时出声回答:“是。”
言柚顿了一下,入户厅的灯最先亮,紧接着又按开所有灯。
程肆换好了鞋,又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拖鞋,言柚接过来换好。
这才往里走。
这个房子和江城那个区别就大多了。
格局没有那么随心所欲,看着就是正常的三居室的样子,装修风格简约随性。
客厅也没有那么空,沙发茶几电视机都有,墙角一个和江城那个房子如出一辙的透明色玻璃瓶,里面盛着清水,插了枝绿色植物。不是马醉木,她也不认识。
东西依然不多,沙发前的桌上还放着几本最近看的书,但总觉得比以前那种格局显得温馨了很多。
“去坐着。”程肆说。
言柚慢吞吞地去沙发上坐好,没一会儿程肆就从冰箱里拿了瓶冒着凉气的水过来,在她对面坐下前,从口袋里把没收的烟盒和打火机取出来,不轻不重地丢在桌上。
他拧开那瓶冰水,灌下去一大半。
表情看着像是在降火气,
言柚端坐着,跟着小学生似的,准备听训,双手都搭在膝盖上。
“说吧。”程肆啪一声放下那瓶水,“什么时候开始抽的烟?”
言柚目光躲闪:“……前年。”
程肆目光无波,扫了眼那盒显然已经空了两三支的烟盒,又问:“一盒能抽多久?”
“很久。”言柚磕磕绊绊地说,声音低下来,“偶尔才会,没有瘾的。”
程肆没有再说话,望着她不动,眼眸深邃,叫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半晌,他将桌上的两样东西都扫进了垃圾桶。
“以后不许抽了。”程肆说。
言柚乖乖的:“嗯。”
程肆又说了句:“怎么就不跟我学点好?什么坏你就挑着学是不是。”
低喃一般的一句,嗓音彻底松下来。
言柚心口一紧,想再解释什么,却都没说出口。窗外的一轮明月高高悬空,北京的夜晚瞧不见一粒星辰,外面是霓虹未歇的城市夜色,但这一隅的静谧莫名让人觉得美好,舍不得离开。
又过了会儿,程肆抬腕看表,发觉已经不早,明天又不是周末,他记得课表里言柚早上八点也有课。便起身说:“走吧,送你回学校。”
言柚温吞道:“我想喝水。”
程肆起身去拿,用杯子在饮水机接了杯热的。
言柚一点儿也不着急地喝,期间程肆接了个电话,进了趟书房,在里面忙了十分钟才出来。
一杯水再怎么多,十分钟也该喝完了,言柚又说:“我想去卫生间。”
程肆指了个方向。
言柚于是又磨蹭了七八分钟。
再出去时,见程肆不在客厅,书房有细微的声音,她走进去,果然看见程肆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忙着。
“走吧。”程肆说着再一次起身。
言柚却没有动,第二眼就看见了,那个放在书桌上,好像比两年前长大了好些的仙人球。
活得好好的,绿茸茸的仙人球。
“发什么呆?”程肆问。
言柚手攥了攥拳,掩饰发酸的心尖和眼睛。
“寝室十点半就关门了。”
程肆再次看了眼表,剩十五分钟就十一点了。
“十点半,这么早就关寝了?”
“嗯。”
“那怎么办?”
言柚望着他,故意地,从眼睛里透出来几分刚到好处的可怜。
“我能,在你家住吗?”
程肆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看她。言柚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撒谎:“这会儿回去,阿姨也不让我进了。”
对面不声不响,她就继续的确如此的强调:“真的。”
“我就睡沙发。行吗?”
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言柚也没睡成她的沙发,还有个次卧在。
像是捡到了糖果。言柚洗完了澡出来,听见程肆还在书房忙着,她贴着门缝头看了一眼,没进去打扰。
只是在要上床去睡觉前,又去了趟卫生间。
一晚上醒醒睡睡,闹钟响时,言柚睁了睁眼,第一反应是去摸额头。
温度正常,浑身上下也没有昏昏沉沉的感觉。
言柚失望地皱了皱眉,听见外面似乎有动静,飞速去洗漱完出了房间。
程肆也已经起了,餐桌上是刚买回来的早餐。看见她人后问:“八点上课?”
“嗯。”
程肆:“吃完送你去学校。”
言柚过去坐下,程肆将吸管插入杯中将豆浆递过来。这画面似曾相识,以前发生过无数回。
言柚垂下眼睫。
没有人一直等待着,没有人被抛弃后还甘愿等待。
她太贪心了,太拿程肆的好理所当然了。
一顿早饭两人无声吃完,程肆开车送言柚去学校。
磨磨蹭蹭地下了车,想说什么却觉得什么都不合适,最终只是一声“谢谢”。
程肆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神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轻轻点了几下,情若有所思的模样。
两年前的那个深秋,分开后的三个月,那个保密项目结束,刚刚好是国庆假期,他连北京都没有回,跟叶崇和高违道了别,就从当地直接飞回了江城。
但那个短暂的假期言柚没有回江城。
七里巷的模样依旧未改,周记馄饨的生意好像永远红火,骑着三轮车装了满车水果的行走小摊上,竟然也有一个小箱子里装满了脆柿子。
程肆去了颜如玉,沈屏玉躺在那张藤椅里摇着扇子,看见他也没有多惊讶。
程肆分给她一个买来的脆柿子,在床边的桌子前坐下,似乎昨日那个小姑娘还趴在这里写作业。
沈屏玉问:“来干什么。”
程肆没说话。
沈屏玉清楚明白得很,就摆明了故意问这么一句。
“不巧了,人小姑娘没回来。”
“嗯。”
沈屏玉许久无话,好半天起身过来在他对面坐下:“你这人,要真当言柚她哥,我什么意见都没有。但要是对象,是另一半,我其实挺不赞成。”
程肆抬眼看她。
沈屏玉:“当初就那么一走了之,整整半年的时间,你知不知道她怎么过来的?”
程肆一语不发,就那么坐在对面,低眉听沈屏玉一句句数落。
“那什么劳什子柿饼,她花了一个月才做好,在学校还惦记着让我帮她看着,天天给她发照片。周末一回来书包都不放就去阳台先看那些东西……现在想想,还不如就别回来,不回来找她,过个两三年,上了大学,遇见更好的了,自然就把你忘了,谁青春期还没犯过傻了。”
程肆视线虚无焦点地落在桌边的几摞书上,灯光的影子落在地板上,老旧的收音机里放着歌,嘈杂的电流声像伴奏的贝斯,民谣都变成了轻摇滚。女歌手扯着首轻快的歌诉说爱意,可怎么听,都像首古老的伤感情歌。
“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场面,隔了人命,那是你爸。现在是谈恋爱,以后呢?不总会从两个人的关系转换成两个家庭的关系。你让她怎么去面对?换做是谁都无法接受,这是人之常情,你不能怪她。”
程肆道:“我没有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