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太多隔壁洗伤口也是要排队的。
陆征让云渺先排队,自己去帮她取药。
排队的时间有点难熬,病友们难免都要聊几句来打发时间。
有的是被宠物咬的,有的是轻微的抓伤,有的是第一次,有的已经是有过几次经历的“老主顾”了。
诊室门口的墙上贴着关于狂犬病的科普。
狂犬病是一种无解的病,一旦发病,死亡率100%,只能预防,不能治疗。
“姑娘,你这个抓的可真严重啊。”跟在云渺后面的老太太忽然开口说道。
云渺:“嗯。”
老太太抚了抚怀里的猫:“我刚在里面听你讲是被发疯的猫抓的啊?好好的猫怎么会发疯呢?我还是头一次听讲,真奇怪哦。”
边上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讲:“猫发疯我见过的,我家连襟他们村,常常有猫发疯,尤其是春天。”
老太太:“那肯定是狂犬病哎,春天猫交.配,相互传染了。”
男人:“可能的。”
陆征已经回来了,正好赶上云渺进去,一整袋的消毒药水套上龙头,打开,温热的水流出来,云渺把伤口对上去冲洗。
时间有些久,一直举着胳膊有点酸。
云渺把手放下来,稍微活动了下。
陆征:“怎么了?”
云渺:“有点酸。”
陆征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握住她的手臂,重新送到了龙头下方:“得仔细消毒,不能马虎。”
云渺:“嗯。”
他站在她的身后,两人有着一截身高差,龙头距离陆征有些远,他几乎是贴着她的背,将她半抱在怀里。
隔着单薄的夏衣,云渺可以感觉到他擂鼓一样的心跳。
水打湿了她手臂,也同样打湿了他骨节分明的手,透明的水珠“哗哗啦啦”地往下滚落,画面莫名暧昧。
云渺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说:“我自己来就行。”
陆征:“怕你偷懒。”
云渺耳根冒红:“不会……”
陆征离得近:“在不好意思?”
“……”云渺被他说中了心事,耳朵红得更加厉害了。
陆征轻哂。
十五分钟着实有点漫长——
云渺看着那倒计时上的秒钟发呆,许久她问:“你手累不累,可以放下来休息一会儿。”
陆征笑:“以前上警校的时候,我的老师说,端枪的手和抱老婆的手不能累。”
云渺觉得自己遭受了调戏,扭头过来说:“陆队,现在只有中老年人才喊喜欢的人老婆。”
陆征眉骨动了下,问:“年轻人都怎么称呼?”
云渺眼里笑意萦绕,她朝他勾了下手指。
陆征低头靠过来。
云渺在他耳朵里一字一句地说:“心肝、宝贝、小甜心、小猪、傻瓜、小呆呆。”
陆征:“……”
云渺在他的表情里,捕捉到了一丝崩裂。
这时,消毒水已经见了底——
云渺把手臂从他手里撤出来,快步去了护士站,路上笑得嚣张又恣意。
陆征单手插兜跟上去,无奈地笑了笑。
到了打针的诊室门口,陆征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眼里面的云渺,顿了步子在门口接了电话。
云渺从里面出来看到陆征脸上冷意森森。
“怎么了?”
“老韩遭遇了意外,淹死了。”
云渺斩钉截铁:“是红蛇。”
陆征快速牵住她的手,一路往外上了车。
再到小县城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韩聪看着他们,神色有些复杂,这两个人来找他不久,他爸就发生了意外。
韩聪:“你们怎么知道我爸可能会遭遇意外?”
陆征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旅行社那边报警了吗?”
韩聪点头:“泰国警方已经去看过了,说是落水意外,可我爸他会游泳,年轻的时候在省队还拿过奖牌。”
发生在泰国的案子,只能大使馆和泰国警方处理,比较棘手。
韩聪看着陆征,眼里有压抑的恐惧,“我爸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是谁要害他?”
陆征:“让他去泰国玩的那个人。”
韩聪吞了吞嗓子,他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人存在。
陆征:“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查查他的东西吗?”
韩聪迟疑了一瞬,点头让他们进来。
韩为光只是30号的时候在家待过一个晚上,房间里很整洁,抽屉里放着档案馆的钥匙,还有一些翻得有些卷的书。
韩聪:“我爸平常都住单位筒子楼,这里他的东西很少。”
柜子里放着的都一些旧衣服,有一套摆放的比较整齐,那是一身旧式的西装,并看不出什么问题。
那堆厚厚的衣服下面垫着一张报纸,陆征掀开看看,日期去年的。
现在网络信息发达,电视都没有人看,看报纸的就更少。除了一些机关单位,已经很少有地方会定纸质报纸了。
他记得档案馆从四年前开始就用了电子报刊。
在档案馆工作,认识机关的人再正常不过了。
下面的铁盒子里放着一些证件,档案管理员出身的韩为光把自己的证件收拾得非常妥帖。
边上的文件袋里放着一沓子各色的□□。
“我爸喜欢把这些发-票都收起来,税务局每年会抽奖,我爸还中过两千块钱呢。”
陆征翻了翻,都是今年的发-票,没有找到办护照的付款发-票。
“你爸之前有出过国吗?”陆征问,
“出过,2014年的时候,我刚好出差,带他去过一趟新加坡。”
所以他护照是现成的。
陆征:“他三十号晚上有和谁联系过吗?”
韩聪:“有接到两个电话,一个是问他要档案馆钥匙的,一个是他的老同学。”
第一个电话应该是刘宇打的。
第二个应该就是凶手。
陆征问:“老同学你认识吗?”
韩聪:“他老同学挺多的,我不确定到底是哪个。”
陆征环顾四周,在墙上发现一张三十多年前的老照片。
韩聪适时解释:“这是我爸高中时的毕业照。”
陆征的视线在那下黑白的脸上一个个看过去,几十年了,人的样子变化太大,像素又太低,要不是韩聪提醒,他连韩为光也找不到。
云渺看了一会儿:“我能拍回去查查吗?”
韩聪点头。
陆征:“还有别照片吗?”
韩聪摇头。
几十年前,拍照是很费钱的。
陆征:“你爸是什么时候来的档案馆?”
韩聪:“那有三十多年了,当时就是为了单位的筒子楼去的,他之前是搞体育的。”
陆征:“跨度这么大?”
韩聪:“为了追我妈,我妈在档案馆,我妈去世后,他就扎根筒子楼了。”
*
从老韩家出去,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落了下去,天色稍晚。
白日里青翠的竹林,已经变得黑幢幢的,风一吹簌簌作响,风穿过漆黑的水面,将那倒映其中的白色灯影吹散,冷森、寂静。
一股莫名的压抑感充斥在云渺心里,陆征牵住她微微发凉的指尖。
云渺舒了口气:“估计筒子楼,那个人已经去过了。”
陆征:“明天去调下韩为光的简历,要想找到他那个发迹的同学应该不难。”
云渺:“嗯。”
树丛里忽然狂奔出几只猫,哀嚎着、嘶叫着,发疯似的往前跑。
黑暗中那些发着光的眼睛,阴森、诡异,仿佛碰见了来自异世界的幽灵。
陆征下意识将云渺打横抱起来,让到了路边。